丫環好狠心 正文 第十章 兩情相悅 (2)
    段玄明寡言少語,神色消沉倒沒什麼,大家都是習慣了的,可他那位王妃王嫣如言語陰陽怪氣,就讓人覺得不舒服。

    尤其是永嘉王妃素來就不喜歡王嫣如氣焰跋扈,現在誰不曉得皇帝是看在親兄弟的面子在才給段玄明留了一條命在?王嫣如倒好,不知收斂反省,反而變本加厲,永嘉王妃如今乃是本朝最顯赫的王妃,豈能容忍她語言裡夾槍帶棒的?

    因此,聽見王嫣如說:「弟妹,我們如今的日子可比不得你們,為著赴這次家宴,我與王爺一連幾日都睡不好覺,擔怕禮物寒暄拿不出手。」

    永嘉王妃便直槓槓地頂上去:「嫂子說那裡話,既然是親兄弟必不會在乎這些字虛禮,陛下他能請我們來,難不成是為著那些子覲禮?臣妾也不懂這些,就讓人提了兩罈酒來,和閒情王府的覲禮一比倒是我們永嘉府更寒酸些。」她說完,朝段思聰笑道:「陛下,您可不准嫌棄。」

    段思聰微微一笑:「反而是朕的不是,讓兩位嫂子破費了。」

    王嫣如臉一陣青一陣紫,勉強應付一句:「陛下大度,自不會計較我們女人心眼子小。」

    得,現在她竟和王嫣如之流一樣,成了小氣之人——永嘉王妃心裡惱怒卻作不得,只好不搭理王嫣如。

    女人之間的戰爭是由男人而起,在座的三個男人各懷心思也不說話,一時間冷了場。

    段和仁同情地看看二哥,心道:常聽人說王嫣如尖酸刻薄,這回算是領教了,二哥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直到幾個人在湖邊水榭落座,眼見著侍女們將酒菜一樣一樣端上來,還不見心月,永嘉王妃左顧右盼一圈,朝段和仁使個眼色過去。

    段和仁也有點沉不住氣了:「陛下,那位姑娘不來麼?」

    「唔。再等等。」

    段思聰亦不知心月為何遲遲不來。沉吟片刻。漫不經心地朝段玄明斜瞥一眼。段玄明臉色不自然地別過頭不敢和他對視。

    春和景明。天氣晴朗。湖光水色清風宜人。

    可是。在座地人都沒有心思觀景。又過了一會。段思聰道:「不等了。開宴罷。」手一揮。示意人上酒。

    「想來是有什麼事絆住了。陛下。咱們左右無事。多等一刻也無妨。」永嘉王妃勸阻。

    「要不這樣。陛下。咱們兄弟邊喝酒邊等。」段和仁就惦記著喝酒了。被王妃瞪了一眼訕訕住嘴。

    王嫣如不禁奇怪:「陛下今天還請了誰?」

    王嫣如原本就人緣不大好,段玄明失勢後官宦人家的女眷越不願意和她來往,所以消息並不靈通。見眾人都不回答,她又道:「誰的架子竟大成這樣,連陛下也不放在眼裡?」

    話音剛落有人呵斥道:「住嘴!」

    居然是段玄明話,神情中惱怒昭顯,王嫣如不禁愣住。自被封為閒情王之後,他一直非常隱忍,可今是怎麼了?

    一陣悠揚的簫聲隔著湖水遠遠傳來,在座的人精神一振,扭過頭朝湖面望去。

    一葉輕舟泛波而來,一名白衣女子正站在舟上吹簫,衣袂飄飛長如舞,身後是望不盡的翠色朦朧,舟行輕緩,劃開水波,她便如臨波的仙子,風姿清雅容光瀲灩。

    段思聰神色倏然溫暖如春,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待聽清她吹的曲調時,眉峰微微挑起,似領悟到了什麼,目光一挪,朝段玄明掃去。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段玄明木無表情的面具終於在這一刻被擊碎。

    以前常聽她吹這曲《鳳求凰》,但其時他正是少年意氣風,意圖問鼎江山,何曾真正領悟《鳳求凰》詩句中的真情真意?待塵埃落定,他被父皇逐出紫城,後又在兵變中徹底落敗,當著滿朝文武向自己的弟弟下跪俯稱臣,那一刻,他失去了一起,才想起曾有一個人曾有一段情意,亦犧牲在他的野心之下,永遠無法挽回了。

    他的手沾滿了她的血,再聽她吹這《鳳求凰》,真是莫大的諷刺!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余悲?他連余悲的資格都沒有,是他親手推她進地獄,此生此恨,難以消磨……

    一曲完結餘音裊裊,舟行靠岸,心月迎視眾人或寵溺,或驚艷,或疑惑,或淒然的目光,款款走進水榭。

    「奴婢參見陛下,參見永嘉王,參見閒情王,向兩位王妃……」心月請安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你,你是心月?!」王嫣如不敢置信地指著她,如見到死去而有復生的鬼魅,表情驚駭。

    尖利的聲音讓永嘉王夫妻回過神:「二嫂,你認識她?」

    王嫣如卻不回答他們,仍舊哆嗦著嘴唇:「可是,可是你不是死了嗎?」

    「是,奴婢是曾死過一回,托王妃的福,又死而復活了。」心月淡淡地回答,抬起頭,直視王嫣如。

    「陛下,這是怎麼回事?」王嫣如轉向段思聰求助。

    心月搶在前面回答:「王妃不記得您原先將奴婢送給陛下了嗎?現在,奴婢在聖安府當差。」

    「陛下,她真是您的丫鬟?」永嘉王妃雖然不明白其中蹊蹺,但亦覺出氣氛不對頭,段玄明神色沉鬱,閒情王妃言語莽撞,皇帝又是一付深不可測的表情,任是誰都能聯想到他們之間一定生過什麼事。

    良久,段思聰淡淡回答:「是,三嫂,心月現在是聖安府裡的丫鬟。」

    心月詫異地看他一眼,心中一動。

    永嘉妃卻不信,追問道:「可是今日的酒宴……」

    「今日的酒宴並無深意,是三嫂想多了。」

    永嘉王妃張張口,又合住。

    永嘉王段和仁奇怪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還是不明白生了什麼事,笑道:「陛下,這回可以開宴了吧?」

    得到段思聰肯後,心月站起身,為席上的人斟酒。

    王嫣如再沒什麼心情說話應酬,一雙眼只顧查看段玄明的反應。他緊抿的唇角,額上隱露的青筋,微微輕顫的手指都說明心神不定,越端詳,越覺得不對頭,王嫣如臉色漸漸黑沉,拿眼瞄過去,心月神色沉靜倒是看不出什麼來,不過,她不相信她心裡就如表面一般平靜。

    好好的家宴沉悶不堪,段思聰和段玄明話語都很少,似心情不佳的樣子,弄得段和仁也沒了喝酒的興致,十分抑鬱。

    好容易撤了宴席,段思聰兄弟三人去書房敘話,留下兩位王妃被心月陪著在湖邊散步。

    永嘉王妃猶有不甘,陛下先頭分明承認金屋藏嬌一事,卻為何臨陣變卦,其中定有古怪。所以她時不時回過頭看看跟在身後的心月,忍不住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聽說你叫心月?」

    「是。」

    「多大啦?」

    「十九。」

    「在聖安府可住的習慣?」

    「還好。」

    「二哥是什麼時候把你送給陛下的?」

    王嫣如終於失控:「弟妹,你和一個丫鬟說什麼閒話,也不嫌辱沒自己的身份!」

    永嘉王妃被噎得胸口一起一伏:「二嫂,是你自己眼瞎,這丫頭身份只怕比你我都尊貴,遲早有一天我們要喚她一聲娘娘,向她磕頭跪拜!」

    「我眼瞎?!」王嫣如怪笑一聲:「一個下賤的丫鬟,仗著狐媚,勾引了一個又一個男人,她要是能當娘娘,我把眼珠子挖出來給弟妹燉湯喝!」

    這話折實傷人,永嘉王妃臉都氣青了,唯恐心月介意,忙道:「心月,你莫聽她胡說。」

    心月卻是神色不變,淡淡笑道:「奴婢倒是覺著,有人願意挖眼珠子給王妃燉湯喝,也使得,不過就是太噁心,只怕污了王妃的胃口。」

    「你!你個下賤丫鬟竟敢這麼著說我?!」王嫣如驀然回頭盯住心月,目光怨毒陰森,令旁邊的永嘉王妃驚疑不安。

    心月靜靜和她對視,表情冷靜看不出任何情緒,良久,她垂下眼眸,撲閃的睫毛擋住眸中一閃而過的恨意,低聲道:「是奴婢失言,請閒情王妃恕罪。」

    王嫣如冷笑一聲:「你現在有人撐腰了,自然不把我放在眼裡,不過,心月,我勸你一句,再怎麼著,我做過你的主子,做人莫要太忘本了!」

    「是,奴婢不會忘,自當銘記在心。」

    她的話音平穩,莫名其妙地,王嫣如突然覺得不寒而慄,不由自主退縮一步。

    「二嫂,咱們去書房罷,和陛下他們說會子話去。」永嘉王妃被這種詭異的氣氛嚇住,唯恐出什麼事,便來拉王嫣如。

    「王妃,奴婢與閒情王妃乃是舊主僕,多年未見,要說的話很多,莫不如王妃先去,奴婢陪閒情王妃隨後就至?」

    雖是商量的口吻,但心月語氣毋庸置疑,永嘉王妃竟不敢辯駁,倉促掃一眼周圍,居然沒有侍女在跟著,她只得虛笑道:「也,也好,你們先聊著。」說完,急匆匆往內宅書房那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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