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順治十四年 第二卷 禁宮水深 第三十八章 光天化日下的人口買賣
    從酒樓出來,陳旭日心情有些沉重,也有些輕鬆。

    他現在的位置很尷尬,同滿臣固然沒有交情,與漢臣也無往來。張九成是直隸總督的兒子,這次對方有求於他,初次見面,彼此都覺得對方可交,也算是認下個朋友,以後兩下裡往來,算是結個香火情罷。

    陳旭日在前面走,馮慶緊趕兩步,低聲問:「少爺,咱現在往哪邊去?」

    陳旭日看看天色,時間還早,就問:「這附近有沒有比較大的騾馬市?」

    「有,有,再往前走,順承門內大街的騾馬市最有名。少爺想買馬?」家裡現在的馬是匹瘦弱且上了年紀的老馬,按說該換一換了。只是不但這買馬需要一筆開銷,養馬也需要不小的拋費。

    陳旭日就笑笑,道:「先去看看,有合適的再說。」如今手頭鬆動,他想送父親一匹馬,往後父親上下班、母親外出時方便,另外還想去銀樓給桐月打一兩件合用的飾。

    桐月和馮慶的婚期定在五月十二日,無論如何,桐月畢竟一手把「自己」帶大,她出嫁自己總該表示一下意思。雖說送銀兩最實惠,卻是送的少了不濟事,多了他們不敢收。自己畢竟是個孩子,彩禮這東西,總不好越過父母去。私下裡送件飾與她添妝,倒是說得過去。

    陳旭日摸摸袖口裡數張銀票,嗯,手裡有錢的感覺。真是不賴。臨分手前,張九成主動提出,把銀票換成數張百兩額數的,如此方便他日後取用,並安排傍晚他一准在家時,著人把別地禮物送到門

    目前,自己於張家人來說,就是一筆風險投資……

    馮慶指點著怎麼走,眼睛看著前面小小的身影——少爺似乎在思索什麼東西,偶爾有些走神。馮慶不得不加了幾分小心。防著他跌跤或是與旁人擦撞。

    「也不知道剛剛在酒樓裡,少爺見的是什麼人,都談了些什麼……」

    外邊為這位少爺披上了各種各樣地神秘色彩。市井裡猜測尤多。什麼黃大仙附身啊天上地星君投胎呀佛祖顯靈庇佑呀。反正不把他當普通孩子看。

    馮慶對這位少爺不熟。只知道他是個有主意地。不過。他忽然間覺得。那個負手前行地小身影有那麼點、呃。孤獨。

    嗯。肯定是他地錯覺——當陳旭日回過頭來衝他笑笑時。馮慶迅推翻自己地這個想法。「還有多遠哪?」

    「少爺。您瞅前邊。那塊人來人往地地方就是了。您身上有什麼要緊地物事。千萬仔細些。別有個閃失……」

    陳旭日連連點頭。

    越往裡走。身邊進進出出地人流越多。主客討價還價地聲音。結伴同來地人互相討論說話地聲音。夾雜著騾馬地嘶鳴。形成市場特有地熱鬧喧囂。

    他不懂馬,但是裝起來,倒也不像個任人蒙宰的外行。

    為了溫馴易駕馭,這邊賣的幾乎都是騸馬,關於幾齡馬比較好,怎樣根據外表大概齊判斷馬地好壞,等等,陳旭日雖不能說很懂,多少也知道些皮毛。他不急著出手,而是放慢腳步,擠在人群裡,多聽旁人的評斷,仔細觀察馬販子的吹噓,冷靜地自他們的話中捕捉自己想要地信息。

    一路走,一路看。

    這邊不但有騾馬市,還有牛市,羊市。其中牛市最火,牛賣的很快,剩下地不多幾頭,明顯是老弱病殘的,也有許多人表示出了明顯地興趣。

    陳旭日在旁邊駐足聽了聽,原因竟是與自己多少有些關聯。

    牛痘可以預防天花的風聲漸漸傳揚開來,南苑那批種上天花病毒的人,漸漸都要出了天花的潛伏期,還無一人病。城裡的顯貴人家遂提前下手買牛,以備未來數日內派上重要用場。這幾日,竟使得牛價一漲再漲,呈現供不應求之勢。

    陳旭日對此,一則歡喜,一則以憂。

    嗯,不知道多少人會上折子,求得自己去給牛種痘,然後再給人種痘了。前者或可托旁人代勞,後者吧,只怕那些個顯貴人家,必挖空心思求得自己親力親為……

    不知不覺越走越遠,馮慶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少爺,再往前面走,就是人市市?」和騾馬市、牛市、羊市並列,豈不是說,把人像牛馬羊一樣公然擺出來拍賣?

    「這裡賣的人多是死契,不少是全家獲罪而貶的奴籍……」馮慶簡單解釋道。

    陳旭日略頓了頓,仍舊往前走。

    人**易,這種事他只在電視中見過,公安機關全力打擊一小撮販嬰或販賣婦女的犯罪份子,眾人異口同聲責其是喪盡天良之行為,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可以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到這碼子事。而在這裡,公然把人像貨物一樣出售,竟是一件合法的眾人見怪不怪的尋常事!

    無論如何,把人跟牲畜一起公然售賣,於他總是一件彆扭的沒有辦法適應的事。呃,彆扭中也有一點好奇。

    買人的主顧並不都是穿綢著緞的有錢人,也有些粗布衣衫的人間雜其中。

    然而在人牙子那裡就是兩種待遇。

    前者得到的是熱情招呼,後者便是愛搭不理的,頗有點冷淡。

    陳旭日從旁經過,連聽帶猜得知:一些個普通人,卻是因家貧無力娶妻,只好拚命做工攢錢,然後過來買個女人回家成親好延續香火。

    就聽一人道:「大牛,那些女人都戴著頭帕,你可得看仔細些。上月裡前街的王哥買了個女人。回去取下頭帕,竟是個老婦人,比他母親歲數還大……」

    又一人道:「這些賣的便宜地都是些長相不出眾和上了年紀的婦人,只盼咱們運氣好,挑上一個差不多的,來年給大牛生個大胖兒子就好,別的也不去管它了……」

    而有錢人的眼睛只管盯著那些沒戴頭帕的年輕女孩,更有甚者,直接就對小姑娘動手動腳,美其名曰「驗貨」。

    一個四十許的璋頭鼠目的中年人。手裡扯著一個女孩兒。正對著前面一位旗人打扮的男人口沫橫飛的推銷:「爺,您瞅瞅這個,十一歲地丫頭。瘦是瘦了點,瞧瞧這小臉蛋,清清秀秀地,還是個雛兒。回頭吃幾天熱乎飯,身上長點肉。身材一準錯不了,養些日子開了臉,您屋裡頭可不又多了個便宜的?白天不耽誤幹活。那勁頭來了把房門一關……嘿嘿。」

    他笑的委瑣,露出一口參差不齊地黃板牙。「爺要是好那幼女,小的這邊還有幾個七八歲的女童。您挑兩個合意的?不瞞爺說,這次真有幾個好貨色。都是南邊好人家出身,被家人寵著長大,受了逃人法的干係,被咱們弄過來地。麗香院的阮媽媽前些日子拜託給她留幾個可心的,爺是我們老主顧,您要樂意,小地當然是僅著您先來……」

    那男人仍著搖頭不語。這人眼珠子轉了轉,壓低了聲音又道:「您若好那口,咱這邊也有幾個伶俐的小童,細皮嫩肉地,絕對鮮嫩……」

    那主顧終於咧了一張嘴,使勁拍著他的肩膀笑道:「還是你小子知道爺地口味。跟你說,那些軟綿綿的娘們爺玩夠了,年下裡胡爺請爺去了個得意地地方,爺才知道,原來男娃有男娃的妙處,呵呵……爺不耐煩那些一動只會哭哭啼啼抹眼淚的軟蛋,你給爺挑兩個性子烈的,爺就喜歡馴服烈

    這兩個旁若無人的高談闊論,只把陳旭日給噁心壞了。

    人渣!

    這一刻,他真有種想把這兩個送進十八層地獄的衝動。

    卻見那人牙子轉手從後面待價而沽的人群裡拽出一個戴著鐐銬,衣服襤褸不堪的少年。「爺,這孩子性子最強,記吃不記打的東西,這些天給我找了不少麻煩。您瞅著他怎樣?您這樣的大英雄肯定能降伏得了他……」

    人的命,在這樣一個世道,若不能投個好胎,多半就很不值錢,甚至可以任人隨意輕賤。

    在沒有節育手術的現在,有了就只能生,生下來養不起,要麼直接溺死,要麼扔到外邊去,要麼,當個小貓小狗一樣隨便給口吃的東西,長不長得大就看各人的命了。

    小石頭便是這樣一個孩外,被幾個過路的乞丐,一時了善心收留下來,於是也順理成章做了乞兒。

    當初收留他的人,未必就安著多大的善心,也許只是想藉著一條剛出生的小生命,要飯時多個因由,可以引得別人善心多給口吃的。

    輾轉吃了很多苦,結果終究是,他活了下來,靠著有一頓沒一頓,風餐露宿的要飯生涯活了下來。

    收留他的幾個乞丐,多年下來,各分東西的有,沒捱過冬天的大風雪的也有。

    城外破落的民宅,或者年久失修的廟宇,常常為乞丐提供一個遮風之所。有一天,小石頭和一群乞丐,照例擠在一間已經廢棄的廟宇裡過夜,天剛濛濛亮,還未等大伙出各自去尋口吃的裹腹,卻被一起捉了起來,說他們是叛軍是反賊,公然反叛朝廷騷擾地方。

    其實誰都明白,這只不過是那些人抓不到真正的匪人,胡亂捉他們去頂缸交差……

    但是有什麼辦法呢?這個世道就是這樣。

    輾轉吃了很多苦,大部分人都死去了,小石頭是僅活下來的幾個人之一。然後僅活下來的幾個人也知道,他們也肯定是要死的,不會再有生路。就在他們等著被殺的時候,一天夜裡被從死牢裡拖出來帶走,以為是要踏上黃泉路,沒想到卻是被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黑心賊又賣了一次。反正差事應付過了,剩下的幾個殺不殺什麼時候殺也就無所謂,趕上有人出了錢到這裡來採買少年孩子,小石頭等年紀小的就又被轉了一次手。

    人的心,究竟可以有多麼涼薄貪婪殘酷?當人變成獸時,就比獸還壞!

    小石頭咬牙忍住人牙子動作粗魯給他帶來的疼痛,卻在抬頭時,望進一雙帶著怒火的眼睛……(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6章節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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