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慶紀事 正文 第十四章 宮謀
    好一匹體態勻稱、昂首闊立的白馬!便是昭慶這種對馬匹不過一知半解之人也看得出這定是良駒。

    白越王帶頭叫了聲好,眾人讚聲迭起。

    昭慶走近白馬,小虎也好奇地跟過來。

    白虎雖小,虎息仍是驚動了白馬。白馬警惕地轉過頭,目露凶光,倒將小虎嚇得不敢*近了。

    發現不過是只幼年小虎後,白馬重又高傲地昂起頭,明顯是不將小虎看在眼中。確實,如今的小虎,白馬一揚蹄,估計就可將它踹出好遠去!

    小虎多少被激怒了,可它頗有自知之明,只躲在昭慶身後,不時地探頭探腦,恨恨地盯向白馬,想必是在琢磨,自己要長多大才能對付得了這個大傢伙呢?

    白越王細細打量白馬,越發地讚不絕口,告訴昭慶,「這可是匹上好的筋馬,看看,沒有一絲雜毛,實在難得!」

    越之彥適時開口道:「大王聖明,此馬血統純正,可日行千里,實為不可多得的良駒。」

    白越王問昭慶,「你可喜歡?」

    昭慶聽到那句『可日行千里』時,已然心動,日後跑路說不定就全*這馬了!

    這麼想著,便對白越王點了下頭。只是回身看一眼小白虎,不由覺得好笑,怎麼一虎一馬都是白毛的,好在自己著衣雖偏素色,卻不喜純白,否則可是要多醒目就有多醒目了!

    昭慶新得了一匹好馬,不由躍躍欲試,白越王答應改日陪她出宮試馬。昭慶心中暗喜,想著到時要好好探下路,只是轉念又憶起至今音訊全無的幼弟,不由愁悶。

    第二日,白越王早朝後,面帶怒容,昭慶的目光掃過他身後的青玉,心下一驚。

    青玉毫不掩飾眼中的幸災樂禍之色,背著白越王對昭慶不住地冷笑。

    跟在白越王身後的還有一文官,滿面地愁容。

    「禮司,這件事沒有商量!你即刻便去回復歧人!」白越王倒也不避昭慶,直接對那文官命令道。

    文官偷偷地擦拭一把額角的汗跡,小心翼翼道:「大王,歧國公主合親,本是我國提出來的,歧王好容易迫於壓力答應下來,此時我方卻予回絕,這……,這怕是不妥吧!」

    「不妥?怎麼不妥!」白越王吼道,「寡人現在改主意了,不行嗎!」

    「這,這……」,文官接不上話,心急之下,口齒也開始不利落起來,「可,可……,臣,不知,這,……」

    昭慶若不是裝啞,這會兒一定會笑出聲來,這人也不知是真著急,還是被嚇住了,一張臉已快漲成豬肝。

    這時,有人來報,丞相白乾求見。

    昭慶發現,快要說不出話來的文官實實在在地長出了一口氣。

    白越王哼了一聲,招手示意昭慶坐到自己身旁,這才不悅地點了下頭,「傳!」

    丞相畢恭畢敬地走進偏殿,施禮後,平靜地開口道:「大王,與歧國合親之事……」

    「不是已經告訴你們了嗎?寡人不願合親了!」,不待丞相說完,白越王冷冷地打斷了他。

    丞相倒是不急不慌,「此事還請大王三思,歧國弱小,如若不發一兵一卒便能收服,對大王成就霸業將會十分有利,何況,歧臣服後,對攸、楚兩國也會形成極大震懾!」

    昭慶垂下眼,白越與歧合親,確是從未聽聞,看來自己離開宮廷實在是太久了……

    白越王留意到昭慶的落寂之色,會錯了意,安慰她道:「你不要胡思亂想,寡人有了你,不會再娶旁人!」

    昭慶一愣,不由抬眼看他,這話怎麼都不像是為王者說出來的呀!

    此話一出,不但昭慶訝然,便是丞相等人也不禁驚詫。

    「大王,此事還請長遠打算!」,丞相看了昭慶一眼,難道地堅持已見。

    白越王不以為然,「寡人不迎娶,歧人又能怎樣!」

    丞相皺緊眉頭,「歧長公主多年協政,在國中頗有威名,礙於我國壓力才勉強應下親事,如今卻遭大王悔婚,如此羞辱,歧王父女定會不甘!」

    「不甘?又如何!乾脆打上一仗,寡人還覺痛快,當初若不是你們極力主張合親,寡人早就攻到歧都了!」白越王大叫道。

    丞相默然,半晌才道:「歧地雖偏,國力雖弱,但畢竟延續百年,根基牢*,興兵討伐卻也不易。」

    「那又怎樣!」白越王豪氣萬丈道,「寡人的鐵騎連元息山都跨得過,寡人的戰船連暴風雨都不懼怕,小小的歧國,又怎放在寡人的眼中!」

    沒人再敢開口,除了昭慶全部低頭禁聲。昭慶疑惑地瞄了白越王兩眼,這瘋子如此狂妄是如何當上白越王的?

    入夜,昭慶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青玉跟在神色不安的清兒身後,悄然無聲地走進昭慶所居的內室。

    好在昭慶尚未睡下,驚訝之餘,向清兒投去一個問詢的眼神,清兒無奈地搖頭,看來她也不清楚此女為何突然到訪。

    青玉一進來,二話不說,直接命令清兒退下。昭慶本想阻攔,只是轉念一想,又恐清兒自此被視為自己的心腹,對小丫頭不利,便打消了念頭,點頭示意清兒離去。

    清兒憂心地退下後,青玉緩緩開口,「要什麼條件,你肯離開大王?」

    如此地直截了當,倒是昭慶沒有想到的。

    「金銀珠寶,隨便你選!」

    昭慶的神情從吃驚轉為冷漠。

    「不願意?」青玉冷笑,「你以為大王會一直寵你?你不過是別人的替身罷了,大王心中那個人畢竟不是你!」

    昭慶鎮定下來,開始奇怪,這女人怎麼會想到與自己談條件?

    「如今這宮內宮外,除了大王,所有人都視你為眼中釘!我勸你還是好自為之,得以全身而退之時,千萬不要猶豫!否則,一旦大王對你的愛寵褪去,你會怎麼死都不曉得!」青玉的眼中閃動著惡毒的光芒。

    昭慶突然豁然,青玉這番話怕是不僅僅代表她自己。

    昭慶低頭想了一會兒,再抬頭時,目光中多了一絲驚恐。

    青玉的眼睛更亮,「想通了?」

    昭慶擰眉,面上露出不解之色。

    「只要你同意,我們會安排好一切,助你逃離!」

    我們!我們是誰?逃離?恐怕是除去吧!

    昭慶心中冷笑,這幫人不敢在王宮中、在白越王的眼皮下對自己動手,又不能容忍自己留在白越王身邊,換了自己怕是也會這樣做吧!

    「時機成熟時動手,你只需全力配合即可!」青玉最後囑咐昭慶。

    昭慶猶豫著輕點了下頭。

    青玉滿意地離去,面上一副『你還算識相』的神情。

    艷陽高照的午後,白越王帶著昭慶到秭陽城外溜馬,銀甲的護衛高舉旌旗,一列出行隊伍綿延數里,好大的陣勢!

    昭慶覺得白越王這是在故意做給旁人看,要讓人都知道自己有多麼受寵。

    白越王十分體貼,怕昭慶路途勞頓,非要她與自己共乘王輦。昭慶無奈,只好抱著小虎坐在輦車上,一路上別說路途了,便是行人都看不到一個。

    小虎活潑好動,在王輦上極不安生,只是昭慶一味放縱它,白越王看在昭慶的面上也很容忍,旁人誰還能表示異議?

    青玉慇勤地為白越王剝好的各色瓜果,大多被白越王送到昭慶手裡,又被昭慶送進小虎口中,氣得青玉面色鐵青得嚇人,昭慶可不理她,自顧地喂得小虎不宜樂乎。

    白越王愛憐地盯著昭慶,突然打趣道:「你如此喜愛白虎,日後我們的孩子怕是會吃醋的!」

    昭慶渾身一顫,手中的櫻桃隨之落地,被小虎眼明嘴快地接個正著,一面滿意地往肚子裡吞,一面眼露嘲意:真苯,連個小果子都拿不穩!

    昭慶心驚肉跳地轉頭看向白越王,開什麼玩笑!

    白越王接著笑道:「待寡人將歧人打發了,就冊立你為後!」,雖然是滿臉笑意,口氣卻不容置疑。

    昭慶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幾乎嚇傻的青玉,正琢磨著自己該如何搖頭才能表達堅拒之意,白越王又開口了。

    「歧國弱小,早已形同白越附庸,吞下它只是早晚之事!楚國雖富,卻無良將,楚王膽小,寡人只要再嚇嚇他,要他臣服也不難!便是攸國,國力僅次於白越,寡人也已有了對付它的良策!待寡人一統四國之日,你就是這片天下獨一無二的王后!」

    白越王神色堅定、目光如火,就這麼熱辣辣地向昭慶表白,昭慶即便不裝啞,相信現在也講不出話來。

    這是她遇到過的最狂妄的男人,相信也是最敢作敢為的男人,殘暴瘋狂,同時也帶給她最大的衝擊!

    劉武雖然給了她刻骨銘心的愛戀,發下守護一生的誓言,卻終在親情家仇前低下了頭,棄她別娶……

    定王雖然對她情有獨衷,霸道地想要擁她一世,卻終是抵不過世俗禮教,只願納她為妾……

    昭慶心亂如麻,即便知道她不過是別人的替身,也不由得小小感動。那是怎麼地一個女子,能贏得如此地愛戀?

    ……

    白越王的獵場內有大片的空地,看模樣,應是徵用了不少農田。護衛的統領一聲令下,重裝的護衛們頃刻間便散去大半,四下裡戒備起來。

    昭慶一身水藍短裝,前騎白馬,後跟白虎,倒也有一番別樣地風姿。

    白越王依舊著紫袍,胯下一匹威風凜凜地大黑馬,立在昭慶身旁,滿面地春風,渾身地得意。

    白越王對昭慶道:「讓馬跑起來,別害怕,有寡人在你身邊。」

    昭慶不滿地瞪他一眼,不待他再多囑咐,馬鞭高揚,策馬便馳,轉眼間就留給白越王一股塵煙……

    白越王不怒反笑,大喝一聲,催馬便追。身後,嘩啦啦,跟上一隊彪悍騎衛。

    白馬終於得以放蹄狂奔,興奮異常,不用昭慶多加催策,已是一往無前地奔了出去,小虎開始還能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頭,漸漸開始落後,急得乾瞪眼。

    昭慶騎在馬上,也不由得心驚,好一匹寶馬,便是楚宮中也找不出如此良駒!

    沒人想到白馬速度如此之快,不過轉眼間,白越王等一干人等都被拋在了後面。待到昭慶開始意識到應該控制速度之時,白馬已馱著她箭一般衝出護衛的範圍,遠遠地,昭慶只隱約聞得白越王焦慮地呼聲,「攔下來,快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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