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 第五集 河東太守 第七十七章 風暴前夜
    「封諝,還有多遠才到信都城?」

    天子劉宏挑開門簾,看向正哆嗦成一團的封諝,問道。

    信都城,東漢冀州刺史治所所在,同為信都郡治所所在。東漢各州刺史並沒有完整的治所所在,直至桓帝年間才固定下來。所以,聽此城,封諝並沒有反應過來。至於後世的鄴城,乃是建安年間,魏王曹操而建。時下,並不是治所。初聽這麼一問,封諝哆嗦的回應道:「陛下,老奴先去問一問。」

    「哼。」

    天子冷冷一哼,隨即放下門簾。

    天氣寒冷,身為天子御前宦官,封諝身份並不到能直入的地位。只有在馬車前伺候著。

    招來孫堅和袁紹。

    封諝才開口道:「陛下問,此到何處?」

    袁紹早就準備好了行程,見封諝問話,隨即回道:「此處離信都城不足三十里,天黑之前,就能趕到。」

    天子親臨,隨行皆是百官。

    從冀州府內的探馬也是連環探報,一路上更是早有官府戒備護送。

    故而,袁紹對行程很是清楚。

    問完之後,封諝皺皺眉,不悅的說道:「為何不見沿途州郡長官相迎。」

    封諝這是有意刁難,孫堅聞言,扭頭不管。

    倒是袁紹在旁陪笑道:「前番已有衙役等候,離此不遠,州郡官吏都在夾道相迎。」袁紹不想因為封諝這麼小事,而得罪他。畢竟這樣對王芬謀劃之事頗為不利。

    袁紹出身尊貴,而且在洛陽,他有天下名士表率的名字,名聲不小。封諝還不想得罪袁紹。

    隨即扭回頭,催動胯下戰馬向前幾步,緩了緩自己的嗓子,衝著馬車之內的天子劉宏,稟道:「回陛下,離此三十里便是冀州治所信都,如果照此車速,天黑便能趕到。」

    聞此,車內傳來天子劉宏一聲輕哼。算是回應。

    袁紹和孫堅自然走到一起。

    孫堅陪著笑,卻不開口。

    袁紹卻道:「這一路北上,未遇強賊,皆是文台老弟功勞啊!」袁紹是拐著彎,就想向孫堅套話。

    孫堅卻笑笑道:「本初兄言之過重,堅不過職責所在,而且堅不過後來之客,多是羽林衛功勞。況且……」本是賠笑的臉上突然嚴肅了起來,凝視著袁紹。

    「況且什麼?」

    袁紹笑意不減,彷彿在冀州的事情他一無所知。

    孫堅搖了搖頭,卻不在開口說話。

    ……

    王芬是平原名士,曾在京中先後任職議郎,諫議大夫,他是太傅陳蕃的門生。初聽州府之外的探馬來報,隨即沉思良久,問道:「子遠,天子來了,怎麼辦?」

    此時,冀州上下官吏都在城內整裝,一會便前往十里長亭去迎接當今聖駕。

    天子親臨,此生能有幾回。

    冀州府上上下下已經整裝出發。

    臨行前,王芬心中仍有一絲擔憂,他萬沒有想到正如猜想的那般,天子如約而至。

    事到臨頭,反倒是有些憂慮。

    許攸面色亦是同樣難為,瞧了瞧王芬,道:「事已至此,不能猶豫了,按照往常行事,把天子先安排到信都城內,先不動手,等明日傍晚再思行刺!」

    「子遠,你可想好?」王芬轉頭凝視許攸問道:「天子回河間舊宅祭祖,定不會停留至明日!」

    許攸搖頭,低聲道:「我已經聯絡好黑山軍,相信他們已經到了,屆時由他們在外圍困我信都城,天子想去河間也不成。」

    「然後就由咱們動手?」

    王芬抬頭望著許攸。

    許攸搖搖頭,否定道:「如果黑山軍能破城自是最好,少了我們動手的麻煩。」

    「如果圍而不攻,如何?」王芬補充道:「如果被擊潰又如何,聽聞護駕隨行而來的尚有張溫部將烏程侯孫堅。此人屢立戰功,不可小覷!」

    「放心,孫堅只要一動,咱們屆時便有人會在旁協助遣散羽林衛。然後憑借三百死士,足以成事!」

    許攸說起來簡單化,其實過程可不這麼簡單。

    而且,並不是所有的羽林衛都能聽從他們的號令。

    「合肥王那裡如何?」

    「陶皋已經在迎接的路上了。」

    許攸目光向前,紋絲未動的說道。

    「你確定,天子今天到後,明日便會有黑山軍圍困此城?」

    王芬問道。

    許攸點點頭。

    王芬向著府外走去,此時已經到了去迎天子之時,如果在耽誤片刻,恐怕天子就該要怪罪,事情未成,卻因他事丟命卻是不值得。不過王芬剛走下台階,急忙轉回頭看著許攸道:「子遠先生切忌,準時!」

    許攸嘴角噙著一絲嚴肅,冷漠的點點頭。

    他只是刺史王芬的從事,可以不用見駕。這段時間反而夠自己去見一見周旌。

    如果不是合肥王未至,許攸不會出此下策,一定會偷偷報信,讓黑山軍截殺天子。不過那樣,就不能名正言順的扶立合肥王了,反而倒是會讓洛陽城內的皇子辨佔了便宜。

    王芬剛走,許攸也轉身去找周旌的時候,從府內轉出一個書佐一樣的人,正是沮授沮公與。他憑借家世,靠著姻親,找了下官,自然留在了冀州府。不過王芬卻不清楚,不過一個小小的書佐,誰又能在意。

    雖然並未聽到方才王芬同許攸的談話內容,但沮授可以斷定,明日就要動手的消息。

    現在最快的就是要把這裡的消息送達出去,讓白馬義從南下。沮授握緊拳頭,心中打顫,時間緊迫,要不是他們也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完成也絕不會等到明日動手。只盼黃忠今晚能夠查出冀州郡國兵所在,然後由黃忠把這裡的消息傳遞給白馬義從。

    至於,皇甫岑,現在還沒有聽到他的消息!

    沮授已經自然放棄了現有的想法!

    只能寄托在白馬義從的身上了。

    ……

    不過,此時兩股大軍正在進行著生死競速。

    剛剛解決了管亥阻攔的麴義看到了皇甫岑的出現。皇甫岑也並未同麴義過多詳細的說什麼,只是簡單的問了現下的情況。

    「麴義,我河東步卒全部在這裡?」

    「隨大人征討匈奴、鮮卑的大軍全部都在這裡!」

    「給我簡要的說一下,這裡的情況。」從戰場走過,皇甫岑已經知道打了勝仗,不過麴義做的也不差,竟然能提前預知這裡的一切,而且大軍放在冀州邊境,這對阻攔王芬刺殺一事很有用。

    「諾!」麴義點頭,看著皇甫岑道:「大人身入營口後,末將把全部大軍徵調在此,並給河東假太守華歆去信,言明天子北上,冀州安危一事。又令張飛、狄清陳兵黑山東麓。關羽關將軍聽說平城呂布消失,徵調顏良、文丑來此護送大人,擔憂大人路上……」言此,麴義看看皇甫岑,卻沒有發現有什麼重大傷口。

    聽此言,皇甫岑倒是笑了笑,解釋道:「雲長有心,所慮不差!」

    「哦!」

    眾人一驚,紛紛抬頭凝視皇甫岑。皇甫岑這麼說一定是遇見了呂布了,為何毫髮未傷而回,而且徐晃和張頜呢?

    文丑問道:「公明、雋乂何在?」

    「哦,公明擋了呂布一擊,手臂重傷,我讓雋乂護送回河東。」說完,皇甫岑拉過張繡三人,介紹道:「多虧了三位義士,在營口助我刀斬柯比能,又替某擊退呂布,否則,我皇甫岑還真不知道能不能回到這裡!」

    「擊退呂布?」

    文丑亦是無比震驚的凝視皇甫岑身旁的張繡、張任、趙雲,目光最後落在了趙雲的身上。從趙雲的身上,文丑發現了一股強者的味道。亦如五原呂布。

    趙雲則是衝著文丑努努嘴。

    皇甫岑似乎發現了這絲異常,問道:「子龍,有什麼事情嗎?」

    趙雲湊到皇甫岑的耳邊,說道:「大人,你這手下昔年是馬賊,如果我沒有記錯,還有個傢伙叫顏良!」

    聞此,皇甫岑一笑。他這才想起顏良、文丑都是常山人,而趙雲也是常山人,他們相識應該不奇怪!

    文醜似乎聽到了,蹙眉看向趙雲,問道:「我們認識?」

    「趙家寨你們去過沒有?」

    「趙家寨?」文丑一怔,回問道:「常山郡的趙家寨?」

    「正是。」

    趙雲點點頭。

    「好了,既然是同鄉,你們就更應該親近,文丑,子龍三兄弟獨鬥呂布,才擊退呂布,如果沒有子龍三兄弟,恐怕今天不能回到這裡。」皇甫岑笑著解釋道,生怕兩個人有什麼私怨,如果公佈,兩個人恐怕難免要打起來。望著文丑,卻未見顏良,方才明明聽著麴義說著顏良在此,疑問道:「顏良,何在?」

    「哦。」見皇甫岑問起,麴義回道:「方纔黑山軍來襲,我擔憂冀州府天子快至,先讓顏良和仲德先生繞到向冀州進發!」

    「嗯。」

    皇甫岑點點頭,雖然認同麴義此番做法,卻沒有料到麴義能提前預測到冀州有變,而且麴義又貌似猜出了黑山軍同冀州有人聯手。

    皇甫岑這目光,瞧得麴義頗為不自然。麴義笑著讓過身,把賈詡亮了出來。

    「嗯?」

    「大人,這一切都是出於文和先生之手!」

    「文和?」皇甫岑疑問的一怔,抬頭凝望眼前的這個面容有些憔悴,看身影應該還有些佝僂的中年人,腦海之中立刻閃出一個人的名字,漢末三國,最為出名的幾個謀士,不過諸葛、司馬、郭嘉、龐統、荀攸、法正、荀彧、徐庶、田豐、沮授幾個人人物。面前這個看起來總覺得有些明哲保身意味的人,不是那個毒士賈詡,還能是誰?表字文和,就更加確認了皇甫岑的想法。

    皇甫岑沒有想錯,面前這個人正是賈詡賈文和。

    賈文和向來獨善行事,而且手段也向來是高明。能有此人在,河東、平城、北地三線部屬自然不言而喻。

    「這個人像極了《隨波逐流之一代軍師》裡的江哲!」皇甫岑這個臭碼字的還沒有忘記後世看過的書籍,隨即凝視面前的賈詡,久久不語。這帶給他的震撼高過太多,自己的身旁就站著整個大漢為數不多的精英,他們或文或武,都是千里挑一,有他們輔佐,自己再不能逃過此劫,還談什麼保漢!

    「咳咳。」

    瞧見皇甫岑怔神發呆,麴義以為皇甫岑不滿賈詡插手河東上下事宜。畢竟河東上下已經成為了一個利益集團。隨即尷尬的輕咳兩聲。

    聽見麴義輕咳,皇甫岑才反應過來,凝視著賈詡,問道:「文和先生在岑軍中,岑倒是有些眼拙!」

    見皇甫岑如此開口,麴義放心的笑了笑。原來皇甫岑並不是生氣。

    隨即解釋道:「文和先生在我宗族部曲已經三年!」

    「竟然三年?」

    皇甫岑一驚,暗道自己竟然走了眼,自己的軍中有這等人物,自己竟然還不知道,還要聽麴義介紹才能察覺如此賢人,真不知道自己河東上下究竟還有多少漢末牛人隱匿其中,如果自己不能發覺,反倒是自己的罪過了!不過三年,三年前,不正是自己借來麴義部曲,圍困張角的時候嗎?

    想到這裡,皇甫岑就釋然了,賈詡西兩人,又為閻忠重視,定然隨閻忠從事皇甫嵩軍中,能與自己相見只是巧合。沒有想到,當初只是想賺一個麴義,反倒搭上了一個賈詡。

    「文和先生一直藏拙,大人縱然親臨,也不見得能發現!」

    麴義&解釋道。

    「哦。」皇甫岑點點頭,然後衝著賈詡深施一禮,嚴肅的謝道:「岑能得先生相助,實乃三生有幸,岑在此替天下百姓謝過先生!」

    「豈敢。豈敢!」

    「當得。」皇甫岑走進一些,壓低聲音,淡淡道:「先生一言可興邦定國,如果不是先生遠見卓識,河東上下,乃至天下百姓可能會生靈塗炭!」

    「呵呵。」賈詡苦笑兩聲,凝視皇甫岑道:「文和只是讓這一切來的晚一些,亂世終究是來的!」

    聞此,皇甫岑的身子一顫,皇甫岑慢慢抬起頭,凝視賈詡,口氣堅定道:「只要給我時間,絕不會有這麼一天!我皇甫岑在,強漢不亡,大漢不亡!」

    如此膽大包天的言語,嚇得賈詡臉色一變。不過心中倒是對皇甫岑有著莫名的信任。或許他真的能阻止這場亂世的到來?

    ……

    天色剛剛降下。

    天子的行轅已經趕到了新都城外。

    冀州府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數千官員夾道迎接著天子劉宏。

    「停!」

    隨著前隊羽林衛的吼叫聲,羽林衛急速的佔滿通往信都城的甬道。眾人執戈相向,大小官員躲在遠處,寒蟬若禁,不敢言語,他們之中很多人都沒有入京見過天子劉宏,也許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得見龍顏,此番瞧見這等大場面,自然有些緊張。

    作為冀州的長官,刺史王芬自然率先在太監的接引下,去見天子。

    王芬在朝曾為議郎,又為諫議大夫,自然見過天子龍顏,得此,不敢放肆的靠至近前,跪倒叩頭道:「臣冀州刺史王芬恭迎聖駕,陛下萬歲萬萬歲!」

    聽著王芬的回話,天子劉宏從馬車之中走了下來,在封諝的攙扶下,慢慢走到王芬近前,道:「王芬,抬起頭來!」

    「諾。」

    回應一聲後,王芬整理一下自己略有膽怯的心境,抬頭凝視面前的天子劉宏。

    「朕問你,明日一日可到河間舊宅?」

    「能到。」王芬再次低下頭,攥了攥有些冒汗的手心,回應道:「陛下放心,臣已經掃清信都通往河間府的路。」

    「嗯。」天子劉宏點點頭,慢慢向前走去,凝望遠處站著的大小官員,問道:「可是信都城上下官員、州三老?」

    「正是,他們聞聽陛下親臨,在此恭候,希望一睹聖顏!」

    「好!」

    天子劉宏點點頭回應道:「天色將晚,就先不見了,晚宴之時再見!」說著,天子劉宏似乎感覺到身旁的寒意,轉回身,便要上馬車。

    同劉宏對話很短,卻是王芬求之不得,他畢竟心虛,生怕多說一句,露出什麼馬腳一般。

    不過就在他剛剛放下心神之時,天子劉宏卻停住腳步,抬著門簾的手僵在那裡,似乎想起什麼,轉回身,問道:「匈奴中郎將皇甫岑可在?」

    「這。」

    「可在?」

    聽見王芬遲疑,劉宏的臉色立刻拉了下來,自己已經進入冀州境內,竟然沒有聽到皇甫岑的消息,自己堂堂一帝,徵調皇甫岑入朝護駕隨行,竟然被阻,這……讓自己如何下的檯面?

    「不在。」王芬顫顫巍巍的回答,生怕一個閃失,惹得天子劉宏大怒,拿自己出氣。還未出手,便被天子劉宏拉下馬來,這等機會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偷眼瞧著天子劉宏的身子顫抖不停,王芬急忙解釋道:「不過聽說,陛下未詔之前,皇甫大人隻身去往遼東。」

    「遼東?」天子劉宏凝眉,問道:「他去遼東幹什麼?匈奴剛定,諸事不穩,竟然……」

    「聽說騎都尉公孫瓚同東夷校尉劉備俱被圍困營口,幽州刺史劉虞無兵可救,皇甫大人就……陛下,他們曾殺白馬,義結金蘭,北地人都清楚此事!」

    王芬雖然解釋,卻未說明聖旨在前在後?

    皇甫岑究竟有沒有接到徵調的聖旨,都沒有說清楚。雖是替皇甫岑解圍,卻無疑在暗中給皇甫岑下了幾個絆子!

    「呃。」初時一怔的天子劉宏,冷笑幾聲,呢喃問道:「這都是你聽說的?」

    「呃。」

    王芬吱吱嗚嗚不言。

    天子劉宏一把便抓住了王芬話中把柄,直擊命脈。

    「臣在冀州,對遼東之事,皆是聽聞,臣不該散播,望陛下責罰!」

    「行了,起來吧。」天子劉宏不耐的回了句,然後抬頭凝望遠處,低頭吟道:「去給幽州刺史劉虞去信,朕要清楚的知曉,關於遼東戰事。這個公孫瓚、孟益、劉備竟然讓朕如此失望!」

    話罷,轉身便回到馬車之內。

    從始至終,天子劉宏雖然留露出一絲不滿,卻沒有說過皇甫岑什麼。

    這讓王芬很不安,這也間接的證明,皇甫岑在天子劉宏心中很重要!

    當然,他根本就沒有看到天子劉宏憤怒的心思,此時回到馬車內的他臉色鐵青,嚇得一旁服侍的幾個侍婢不敢凝視天子劉宏。在天子劉宏的心中以為,皇甫岑抗旨不尊,為了兄弟情義忘卻君臣之情!孰輕孰重間,他皇甫岑竟然選擇了他的結義兄弟!

    這讓,天子如何能不怒,卻不能借此發怒,畢竟兩漢「重義」到達一定高度,天子劉宏深知,這對他的子民有什麼樣的意義。

    而且他也不能輕易就認定皇甫岑無心護駕。事情在沒有弄清楚前,他沒有必要動他的心腹。

    而且,即便是要動,也要用其他的理由。

    「起駕!」

    封諝高高揚起,大隊伍便再次朝著信都城趕去。

    此時,隊伍之後卻有些凌亂。

    「我要見陛下!」

    一襲長袍風塵僕僕的尚書盧植凝視面前的禁軍士卒,大聲吼道。

    「吼什麼吼,陛下豈能是你說見便能見的!」

    禁軍士卒上下打量著面前趕來的兩個人,衣衫雖然帶著灰塵,樣子狼狽不堪,卻不像尋常百姓那般,頗有上位者的氣勢,而且兩個人看起來還應該是文職出身。

    漢重文輕武!

    士卒也不敢太過張揚,隨即回身衝著一旁的小卒,道:「去找烏程侯來!」

    那小卒剛跑出去,便瞧見了從前而回的烏程侯孫堅!

    「烏程侯?」盧植一臉疑問的想了想,卻沒有想起大漢究竟哪個人受封烏程侯,隨即轉回身看向裴茂,似乎再向裴茂詢問,有沒有聽說過烏程侯?

    裴茂亦是不明的搖搖頭。

    兩人對視之時,從前而回的孫堅已經來到近前,在後護駕的並不是羽林衛,卻是他從西涼帶來的部曲,所以,他的兵也沒有尋常羽林衛那般盛氣凌人,還知道向他稟告。

    孫堅抬頭凝視盧植和裴茂幾眼,問道:「來人是誰?」

    見隨行之人並沒有見過,盧植的態度也緩和一些,開口道:「尚書盧植有急事要見陛下!勞煩將軍通稟一聲!」

    「盧……盧……植?」

    孫堅一驚,他曾在朱俊手下為將,怎能不知道平定蛾賊之亂的三大中郎將,盧植、朱俊、皇甫嵩一時賢良,當世楷模,可以說當世名士,海內大儒。孫堅怎麼也沒有想到,面前這個風塵僕僕的人竟然就是海內大儒盧植。

    「正是某,不知這位將軍是?」

    「吳郡孫堅!」

    孫堅高舉手臂,衝著盧植深施一禮,盧植的名聲畢竟在哪裡,又同屢次提拔自己的朱俊交好,孫堅不得不重視起來。

    「孫堅?」盧植想了一想,然後想起來平定南陽蛾賊的人正是面前這個孫堅,只是不清楚為何這些步卒提起孫堅為烏程侯,衝著孫堅拱了拱手道:「不知義真兄安好?」

    盧植開口言及皇甫嵩,孫堅只好點頭應承。

    兩人見過之後,盧植轉入正題,他急於要見天子劉宏,隨即道:「文台將軍可否通傳一聲,尚書盧植求見陛下!」

    「盧公稍候。」孫堅回道,轉身大馬向前,追趕天子馬車行轅。

    剛到近前,隨行的封諝便被孫堅這風馳電掣的速度驚了一下,心中暗罵,武夫就是武夫,什麼時候都不能文雅,天子車馬前,竟然也敢縱馬狂奔,真是沒長腦袋,惱怒道:「何事?」

    「公公,大隊之後有尚書盧植求見?」

    「盧植?」封諝一下沒反應過來,呢喃道:「哪個盧植?」

    「涿郡盧植!」

    孫堅回道,卻暗中偷瞄封諝,心道,封諝不會連盧植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吧!

    「東觀盧子干!」

    封諝停頓,驚呼一聲,驚醒車內的天子劉宏。道:「封諝,什麼事啊?」

    「無事,陛下無事。老奴剛才打了個噴嚏!」

    封諝連忙解釋道。

    聽著這般回答,車內便沒了動靜。

    孫堅則是不明的看著封諝,明明是盧植有急事要見天子,他不明白為何封諝要說無事。難道……孫堅抬頭凝望面前的封諝,忍不住偷瞄著封諝的細微舉動。

    封諝滯後一下,待天子車馬離遠,才轉過身來看著孫堅,淡淡道:「陛下一路勞累,今夜恐怕是不能見盧尚書了,明日我會找個時間同陛下說。」隨即,打發孫堅離去。

    孫堅隱約感到這種貓膩,見封諝推脫,自然不敢多言,怏怏離去。

    盧植瞧見孫堅打馬而回,卻不見孫堅半分笑意,目光壓低的回身看向裴茂,兩個人的心思同時一沉。

    裴茂擔憂的事情,終於如期發生了!

    「抱歉,天子勞累,暫時不能見盧公!」

    孫堅為難的回道。

    「那天子可曾言何事見盧公?」

    裴茂一急,手握緊衣袖之中存放的那幾封信箋,如果不能交到天子劉宏手裡,擔心的事情如果發生,或許會對皇甫岑產生莫大的影響。而且,這一路行來,卻沒有聽到絲毫關於白馬義從的消息,難道?

    「這。」孫堅把封諝原話說出,道:「明日再說!」

    「可是陛下親言?」

    盧植壓低眉毛,凝視面前的孫堅,問道。

    孫堅踟躕的退了一步,搖搖頭,怏怏作罷!

    見孫堅如此,盧植已經猜到幾分,回頭望向裴茂。暗下決定後,道:「明日,再會將軍,望將軍能向陛下之言,此事關乎天下蒼生,將軍不可置若罔聞!」

    「定當轉達!」

    孫堅抬了抬手。

    盧植和裴茂轉身離去,此時,兩人想要再見天子已經難上加難,有人在中橫豎阻攔,不能傳到消息,那麼……預測的事情,是不是就要發生了?

    ……

    「亡漢便在明日!」

    夜色之下,張婕兒負手而立。靜靜聆聽著信都城的動靜。如果不出意外,明日便是要取天子劉宏人頭之時。

    「咳咳。」

    輕咳兩聲,許攸負手踱步而來,凝視面前的張婕兒,開口問道:「少主好雅興,此時竟然還有心思夜觀星辰!」許攸孱弱的身子在寒風之中打了幾個冷顫。

    「呵呵,我也只略懂星相之數!」

    「哦?」許攸故作一驚,問道:「少主看出什麼來?」

    「紫宸星闇弱,北方有一星遙相輝映!」

    張婕兒負手而立,卻沒有許攸想像中說出那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口號。

    許攸笑笑,不以為意,他以為張婕兒就是隨口一說。不過張婕兒口中那句話卻似乎很應和時下事宜,問道:「此星強過紫宸,不知吉凶?」

    張婕兒笑著搖搖頭,並不回答許攸所問。其實,在她看來,此星雖亮,卻有蒙難之危。但此星方位又不同冀州,卻彷彿像是直指司落附近,聯想之中,張婕兒便遙想到河東皇甫岑。正見許攸哆嗦的打了幾個噴嚏,岔開話題,凝聲道:「先生屋內請!」

    「請!」

    許攸也未理會這些鬼神之說,雖然兩漢時人莫不以巫術、道術為尊,但許攸卻是一個另類。

    兩人剛剛對著炭火坐下,張婕兒給許攸添了幾杯茶水,道:「天子已經到了?」不用風聲,便見信都城內來回巡視的官兵,張婕兒便猜到了當今天子劉宏已經到了。

    「嗯。」

    許攸回應了一下。

    「先生打算如何做?」

    張婕兒開口問道。

    「天子不會在此多做停留,必定趕往河間舊宅,我等眼下要做的便是讓天子出不了這信都城!」

    許攸凝望面前的張婕兒問道。

    張婕兒點點頭,回應道:「先生打算讓我黑上上下如何抉擇?」

    「圍困信都城!」

    許攸重拳擊在几案上瞧著面前的張婕兒。

    張婕兒卻風琴雲淡的飲了口茶水,問道:「天子羽林衛不下五千,再有西涼孫堅部曲,總數八千之眾,都是能征善戰之士,縱然我黑山上下百萬之眾,恐怕一時間想娶劉宏性命,不太可能!」張婕兒望著許攸,等著許攸開口。其實他想在路上狙擊天子劉宏,可是黑山軍還沒有達到此地。

    時間,太緊迫了。

    不僅張婕兒的黑山軍缺,許攸迎接合肥王的人手也缺時間。

    而天子劉宏的行程卻又那麼快。

    這中就出現了差異。

    聽見張婕兒此言,許攸回應道:「本來是想由貴軍親自手刃仇敵,可是……我那裡慢了點,還沒有準備妥當!」

    「是沒有接到要迎立之人吧?」

    張婕兒冷笑幾聲,瞧著許攸,似乎在她面前許攸的那點心思,都能看透一般。

    見張婕兒如此精明,許攸默認的點點頭。

    「可是需要多長時間?」張婕兒看著許攸,道:「北地勤王之師都是能征慣戰之士,我還不想黑山上下白白送去性命!」

    「一晝一夜足夠!」

    許攸擊案道。

    「撐到明日晚上?」張婕兒看向面前的許攸道:「你想聲東擊西,在城內動手?」

    許攸點點頭。

    「孫堅的部曲和羽林衛怎麼辦?」

    張婕兒問道。

    「我會想辦法把孫堅調出城去,你們藉機伏擊他,務必除掉此人,其他的羽林衛守城,能留在府內的不過千人,我們有機會?」

    「有機會,你有把握?」事到臨頭,縱然見慣大場面的張婕兒都有些拿不準的緊張。她想看清楚面前的事情,許攸的把握有幾分,看著許攸額頭上的冷汗,張婕兒忍不住的問道:「用不用我出手相助?」

    「還不用!」許攸凝望張婕兒,道:「諸事安排妥當,只怕出現意外的人和事,如果真要擔憂,莫不如讓黑山軍困死孫堅,拖住皇甫岑,只要他們兩人不在,冀州事情定成!」

    「好,我這就去安排。」

    張婕兒起身道。

    許攸也起身,道:「好,我也先走一步!」

    兩人分別,許攸走著深巷,唯恐被城內的巡邏士卒發現,轉瞬便到了自己的庭院,剛剛打開院門,便瞧見迎面走來一下人。

    許攸,問道:「何事?」

    「老爺,有位大人要見老爺。」

    「大人?」許攸蹙眉,在冀州能知道自己的人不多,唯有王芬幾個重要人物,為何下人如此說呢?隨即問道:「年紀如何,什麼樣的樣貌?」

    許攸唯恐出現什麼變故,並沒有急於去見那人,反而問向下人。

    未等下人回話,卻聽見一沉重的嗓音回道:「是我!」卻不見人影出現。

    聞言,許攸臉色急變,揮手斥退身旁的下人,急忙的走向傳出聲音的那個書房。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兩個人從小長到大,從最初的「奔走之徒」到時下的洛陽發小,他們不僅是在地域上有著緣分,就連在私交上都不是尋常人能夠比的上的。

    「是本初兄?」

    剛剛轉身合十房門,許攸就壓低聲音問道。

    「呵呵。子遠,好久不見!」

    袁紹儀容偉岸,雖然許攸長得也不差,可此情此景下卻比袁紹猥瑣了許多。

    「本初,真的是你?」

    許攸狂喜,袁紹在自己面前說明什麼?不言而喻,洛陽那批士大夫中有人認同自己的,雖然不能明著指出是誰,但許攸已經高興不已,如果自己廢得了天子劉宏,那麼未嘗不能迎立合肥王。只要洛陽朝廷內能壓制住大將軍何進。這些時日,許攸一直冥思苦想,等著洛陽的回信。關於迎立合肥王如果沒有他們的回信,此事終究不好辦!

    「怎麼,還能有假?」

    袁紹一笑,坐到許攸對面,對著許攸說道:「先生怎麼生華發了?」

    「哦,是嗎?」許攸一驚,隨即平復的靠到袁紹近前,道:「本初來此,可是有事要說?」

    「有事?」袁紹故作糊塗道:「什麼事?」

    「本初,你就別裝糊塗了。」許攸一急,道:「曹孟德昨日而來,今日你又來此,你難道不清楚?更何況……我還給袁公去過信的!」

    「胡說!」袁紹驟然起身,怒斥道:「叔父何時曾受過子遠的信箋!」

    見此,許攸明白的回道:「是攸糊塗,是攸糊塗!」

    「嗯。」見許攸識趣,袁紹坐回本座,品了口茶水,凝視許攸道:「曹阿瞞竟然也來了?他父親不正是在捐官太尉嗎?」

    「乃是我相邀!」

    「糊塗!」袁紹瞪向許攸,道:「雖為發小,可他曹阿瞞本是宦官之後,自然親近陛下,怎可助你成事?如果他洩露此事,你可知倒霉?」

    許攸回道:「雖然曹阿瞞沒有同意,不過他卻也沒有洩露!」

    「如此最好!」

    袁紹衡量了一下曹操的為人,思來想去,覺得曹操也不是那種做事不靠譜的人,像這種得罪人的事情,他不會做。最起碼曹操能衡量到這中的水深淺!

    「諸事妥當?」

    袁紹本想試探一些口風,卻並不想插入其中,畢竟叔父袁隗再三囑咐不可因此費事。

    「皆已妥當。」

    許攸回道。

    袁紹起身想走,卻突然想起有話未說,便又轉回身來,瞧著許攸。

    「本初,還有事?」

    袁紹拿不定注意,四下徘徊許久後,抬頭凝視許攸,平靜的說道:「我隨天子一路北上,平津處逢孫堅何其部曲,幾番交談,發現此人不僅傳聞中驍勇善戰,而且行事也異常英明。如果明日你速速事成倒也好了,如果拖得久,恐怕此人終究是你的羈絆。」

    「孫堅?」許攸沉吟片刻,對於這個人的印象雖然不深,卻也聽聞,此人在軍中宿名,是員悍將。今番袁紹又對此人推崇備至,看樣子孫堅到真有可能壞了自己的大事,隨即問道:「比之皇甫岑如何?」

    「不好說。」

    袁紹搖搖頭,他同皇甫岑倒是沒有多少交集,確實不知道皇甫岑本領。

    「黑山軍既然能托得住皇甫岑,就一定能托得住孫堅。明日我會調出孫堅,再藉機行事?」

    「明日便要動手?」袁紹一驚,短短一句話透漏了太多的資料,許攸竟然勾結了黑山軍,這讓袁紹頗為在意,不過事已至此,就讓許攸放手一搏,隨即補充道:「另外,你不想壞了事情,那個曹阿瞞也要派人注意點。」

    袁紹太熟悉曹操了,雖然可以斷定曹操不會參與,卻不能斷定曹操在事情成敗之後,該怎麼做?他有可能成為助臂,也有可能成為絆腳石,這一切都取決許攸做事的利落與否!

    望著袁紹離去的背影,許攸眉頭蹙在一起,這一切看起來都不是很簡單。

    皇甫岑、孫堅、曹操,這些人都有可能改變自己的每一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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