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裡依舊燈火通明。
皇帝一離開,大臣們明顯放鬆了些,開始互相敬酒低聲交談甚至開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不時有笑聲揚起。
睿瑤令場上的舞妓下去,另換下一班上來。玄樂恭敬地跟著眾人退身下去,越來越接近殿口,冷風從寬大單薄的袖口灌進來,他似毫無所察,只機械後退,一張臉青白的幾乎沒了生氣。
才進妓子休息的側殿耳房,就被旁邊伸出的一隻手鉗住。那手似乎比他身上的溫度還低,尖銳的指甲帶著刻意的力度準確扣住腕上的脈門掐進皮肉。
條件反射抬起反擊的腳硬生生忍住,回首正對上浴魂樓二公子玄燼有些幸災樂禍的眼神,「什麼事?」
「樓主有請!」玄燼撇撇嘴掩飾不住地舉止張狂語氣囂張,玄樂一再失誤,早晚浴魂樓第一公子的位子是自己的。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玄樂拽回自己的手腕,轉身逕自去換衣服。
玄燼在後面尖聲道:「樂公子你自己小心吧,樓主這回可是真生氣!嘖嘖,我跟在樓主身邊也好多年了,可從來沒見她這麼生氣過!」
「不勞你操心,管好自己吧!」玄樂也不避諱,抖手拽掉薄薄的舞衣,赤著身子從他旁邊過去拉起衣架上的勁服往身上套。
玄燼眼裡嫉恨之色一閃而過,聲音越發陰柔,「我是怕哥哥一個不小心小命不保,」冰涼的手蛇一樣滑上玄樂赤裸的肩頭,「還有哥哥這身清白,不知道還能保多久!哈哈!」說罷也不等玄樂踩過扔在地上的舞衣揚長而去。
玄樂攥緊拳頭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面上忽然綻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左右不過一死而已。見的多了,也不過如此,去陪爹爹,有什麼可怕的。
赫連一身禁宮侍衛的服色坐在殿前當值的班房裡,手裡握著個羊脂玉扣來回摩挲。本來進來只是想看那老皇帝歸天,順手多收拾幾個人。沒想到玄樂又失手,竟然還是在那個月鳳君手裡……
門廊外腳步漸進,玄樂推門進來,臉上無喜無憂,逕直跪在地上叩首道:「屬下無能,任務失敗,請樓主責罰!」
「還是折在她手裡?」
明知故問,玄樂垂著頭,「是……」
赫連忽然手在腰間一抹,掌心亮起一道銀色弧光,抖直了,赫然是把極窄極長的薄刃。足有一米半長的刀微微前送,刀尖挑起樂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她還是沒有殺你?」
「…垂眼簾,鋒利的刀尖劃傷了下頜的皮膚,細細的血絲滲出來。
「這是她第三次還是第四次放過你?」
……樂屏住呼吸,暗暗自嘲,即便一再放我,又能說明什麼?
「那麼,你還有點用,」赫連也不等他回答,收了刀,聲音無波無痕,「把自己洗乾淨送上去,今晚把她勾上手。剩下的、不用我教你吧?」
玄樂的眼睛驀然睜大,「今晚?」心裡不知該哭該笑,清白果然是保不了了,只是心底有些喜升上來。不想承認,若給了她,好像、也不是什麼痛苦的事。
「沒錯,本座保證,今晚你會有機會的!」說罷起身離去,看也不看怔然的樂,是個好殺手,棄了可惜。不過,沒用的物件也只能棄了……
玄樂跪坐在地上侵入膝蓋的刺骨冷氣毫無所覺。不知道過了多久,恍惚間好像聽到敲三更的梆子響了,外面人聲響起來。想是散了席了。
忽然不知道誰尖聲叫道:「有刺客!!」
一時間人聲愈發嘈雜,窗戶上黑影一撥一撥閃過,附近的侍衛都趕過來。「抓刺客!」「保護太女!」的喊聲不絕於耳。
要不要出去看看,猶豫間玄燼推門進來,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樓主有令,月鳳君被我們的人圍攻,已經受傷中毒,你去伺機把她救出去。暫不取她性命,套出她和太女的關係以及背後勢力。」
玄樂聽到月鳳君受傷中毒的一剎那,心臟猛然一縮,只覺痛徹心扉,想必是赫連親自出手了。
玄燼一邊拖著他往外走一邊厲聲道:「樓主說了,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若完不成,樓規處置!」
外面到處都是林立的火把,文臣多數已經被侍衛護在外圍。殿前廣場中央,被黑衣人圍殺混戰的只有三個人,大長公主獨自一人應戰。月鳳君和太女背*背被圍在另一處,看起來,這次刺殺完全是針對太女一個。
玄樂自看到那個俊雅的身影就完全聽不到玄燼後面說了什麼。鳳君的白衣上面全是凌亂的血跡,右臂上一個狹長的刀口不住的滲血,雖然一招一式依舊乾淨利落,眼眸裡已經有掩飾不住的疲態。
宮裡幾乎全部高手都在皇上身邊,現在外圍的這些侍衛完全殺不進包圍圈,睿瑤一閃神,肩膀再中一鏢,TM,今天來的這一群殺手根本就是敢死隊,不斷的被殺傷,仍舊悍不畏死地撲上來。鳳君的傷似乎比她還重,剛才混亂中殺手的頭兒很奇怪地先向她下的重手。
右臂麻酥酥的,想是中毒了,月鳳君狠狠在唇上咬了一口,血腥味湧進嘴裡,勉強提起精神。只要再堅持半刻鐘,更多的侍衛就可以趕來,睿瑤就沒事了。
玄樂毫不猶豫地往裡面撲,本就剩的不多的刺客圍圈立刻被豁了個口子。刺客依舊不屈不撓地往圈子中間的人撲上去,連侍衛砍到自己身上的刀也不在乎了。
鳳君反手封住右邊過來的一對峨嵋刺,抬腳踢飛正面人的短刀,一個踉蹌力竭往地上栽去。該死!
後襟一緊,不知道誰拉住了她。身不由己被帶著往外人群外去,刀光劍影迅速遠去,鳳君只覺眼前一陣陣發黑,失血過多到要休克嗎?
無端的覺得自己性命無憂,反正也沒力氣了,鳳君索性不掙扎,任那人拽著自己在宮裡到處亂拐,只祈禱這人不論是劫持還是別的什麼,先把自己帶出宮牆。
只要出了宮牆,無暇她們立刻能把自己救出去。該死的司天監大神官,把整個皇宮都圍在陣法裡了,再加上皇城本身的龍氣聚集,無暇她們根本進不來。
喊殺聲也小了下去,火把開始向宮裡四處擴散,想是刺殺被解決了,開始搜宮找餘黨了。
那人帶鳳君繞了許久進了一間屋子,動作輕柔地把她放到屋裡的榻上。
鳳君渾身疼痛,右臂的酥麻感漸漸變成灼燒往全身擴散,一陣陣眩暈往頭頂沖。見那人竟然不出宮,只想難道姑奶奶小命兒要葬送到這裡,風兒豈不是要成寡夫了!
一時間氣急攻心,待那人猛然拔出她腿上的兩隻飛鏢時一陣劇痛終於忍不住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