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顏 正文 章二十 庸王
    夜幕沉沉,烏雲閉月。

    等許書顏換好衣裳從鸞安殿出來,天已經差不多黑透了。燕官琢磨著都出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了,不由得加快了步子,畢竟深夜行路,宮裡又沒個人來人往,感覺異常陰冷。

    只是剛走了不久,一陣猛烈的夜風竟「呼呼」地刮地而來,好些個懸掛在路旁和屋簷的宮燈都被熄了,使得本來就幽深的後宮更加淒清磣人。

    「姑娘稍等,這樣天色路上怕是有些看不清了,奴婢回去拿盞燈出來才行。」燕官有些慌張的四下看了看,發現一路過來的宮燈都被吹得差不多全熄了,天上又沒有月光指路,本想找過往的內侍或宮女借一盞行燈,可妃嬪們都被請到御花園赴宴了,哪裡有半個人影,燕官只好示意書顏千萬別四處走動,趕緊轉身就匆匆地往回跑去。

    一個人立在原地,呼呼的夜風竟夾雜著乾枯的竹葉渣子直灌而來,書顏抬手擋了擋,才發現不遠處有一片鬱鬱蔥蔥的小竹林,遙遙望去,林中一角好像有個孤立的涼亭。

    四下無人,加上夜風凜凜,書顏不由得有些怕了,顧不得燕官囑咐自己要在原處等候,提步去到了林中那方小亭。走進了才看到亭中置了一把竹編長椅和一方矮几,便趕緊做下去背靠小亭的立柱,覺得心頭安穩了些,這才打起精神望著先前的地方,免得燕官路過沒瞧見自己。

    只是剛坐下沒多久,就聽得身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夾雜著夜風而來,許書顏一緊張,額上突地就滲出了些冷汗。正想起身看到底是什麼東西發出的動靜,下一刻卻感覺背上一沉,好像有人一把坐了下來,卻沒發現自己正靠在立柱邊上,險些將她壓在身下。

    「哎喲!」書顏腰上吃痛,不由地喊了出聲,趕緊扶著立柱站了起來,鼻端卻猛地嗅到一股子濃烈的酒氣,嚇得差些摔倒在地。

    「小宮女,去給爺拿點解酒湯來。」一聲得耳熟的話音響起,書顏猛地回頭,雖然烏雲閉月,卻也能依稀辨出來人是誰。

    夜風中,祁淵一襲褚色長袍隨風高揚,黑髮也略有些凌亂的散在了長椅上,似是喝醉了,半瞇著眼,嘴上喃喃的念叨著什麼,感情是把許書顏當作了小宮女,使喚她去給自己拿解酒湯來。

    翻了翻白眼,書顏真想過去狠狠踹上兩腳那醉得人事不省的祁淵,卻止住了衝動,不想招惹這個大麻煩。轉身要離開,哪知腳上一沉,竟被祁淵伸手給絆住了,一時身子不穩,直直向後仰去。

    「啊——」

    結結實實地摔在了祁淵地身上。書顏嚇得花容失色。一把就叫了出來。而祁淵被書顏這個大活人整個一壓。胸口上傳來一陣劇痛。無論多深地醉意都給壓地消散了個乾乾淨淨。此時突地睜大了眼睛。面色痛苦地盯著眼前地後腦勺。奇怪著自己身上怎麼就憑白無故壓了個人。

    書顏感覺背上一陣溫熱。知道自己定是摔在了祁淵地身上。心中一陣厭惡。翻身就想要起來。

    祁淵卻氣不打一處來。伸出鐵臂一把勒在這個壓得自己幾乎去了半條命地宮女脖子上。在她耳邊低吼道:「老實別動。你再動。就別怪爺一把將你給掐死!」說完還喘了兩聲粗氣在許書顏地耳邊。很是艱難地樣子。

    緊緊地咬住嘴唇。書顏被勒地有些不能呼吸。想要反抗。卻害怕祁淵認出自己。只好暫時作罷。不敢亂動更不敢喊出聲來。

    其實祁淵並非真要鉗制住許書顏。只因她摔下來地位置正好在自己胸口上。剛才她一亂動。左胸裡地肋骨吃痛。幾乎冒出了冷汗。這才趕緊穩住身上壓著地這個人。免得剛才沒被壓死。這下卻疼死了在此。

    「祁淵?你小子拼酒拼不過本王,怎麼躲多起來裝孫子不成?」

    遠遠傳來一陣戲謔的喊聲,雖是打趣,可冷冽的嗓音卻好似這猛刮的夜風,讓人聽得有些不寒而慄。聽那人自稱本王,書顏突然想起先前那秀珠姑姑四處尋找的庸王,又記起下午坐在官轎上看到與祁淵一起消失在城角的那個背影,卻已經猜到了來人是誰。

    「我……在這兒……」胸口吃痛,祁淵此刻幾乎都說不出話來,斷斷續續從嗓子裡擠出這四個字,沙啞低沉,在幽靜的夜色中聽起來,竟很是曖昧。

    一襲紫袍閃過眼前,許書顏還沒來得反應,那人已經走到了涼亭邊上:「好啊,你竟在此抱著小宮女享福,祁淵啊,看來本王是看錯了你了。」冷冷揚起一抹笑意,雖然看不太真切,來人卻一眼瞧出了許書顏的宮女服色,邁步一下子就踏入了亭內。

    看到那男子已經進入亭內,許書顏生怕他發現自己並不是宮女,到時候不但祁淵會對自己糾纏不放,名聲也會跟著受損,心下緊張,加上祁淵的鐵臂勒住了自己的領口根本動彈不得,只好雙眼一閉,露出一口皓齒,衝著眼前的小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又是一聲慘叫,祁淵臂上吃痛,自然就鬆開了手。書顏趕緊趁著這個間隙,一把推開勒在自己脖子上的「鐵臂」,逃似的翻下長椅。

    「你!」那人完全沒想到這個小宮女竟敢如此大膽,下意識的一把攔住了許書顏。

    抬眼,雖然瞧不清那男子的相貌,可被一雙桀驁的冷眸這樣一瞥,書顏覺得背後一陣發寒,只好用央求的眼神望著那男子,只求他能放開手讓自己離開。

    蹙眉看著眼前的宮女,那男子雖然面色冷漠,卻也並非鐵石心腸之輩,只當她受了辱,實在想要脫身才下口咬了祁淵,想想也沒什麼,便鬆開了手。

    感到手上的鉗制沒了,書顏感激地沖那男子匆匆一福禮,埋著頭就往御花園的方向跑去了。

    ……

    「姑娘?姑娘?」

    沒跑兩步,書顏就聽得身後有人在喚自己,趕緊湊上不遠處的那點亮光,果然看到燕官提了行燈而來,趕忙讓她別叫了:「我在此呢,別喊了。」

    「姑娘剛才去了哪裡,奴婢一路過來都沒見著人。」燕官左右打望了一下,幸而天色沉沉,沒有瞧見許書顏此時略有些凌亂的衣衫和慌亂的神情。

    「我看你許久都沒來,便去了那邊的小亭坐著等你。」書顏也沒撒謊,一邊說一邊拉了燕官趕緊走:「別說了,我們去了這麼久,娘娘該等急了吧。」

    有了行燈,燕官也領著書顏加快了步子,只是走著走著忍不住還是開了口:「姑娘以後若進宮來,就別輕易進那片林子了。」

    「為何?」書顏心中一顫,不知為何,腦中竟浮現出那張桀驁冷傲的臉來。

    「那林子後面是庸王殿下的寢殿疏影樓,殿下偶爾回宮都會住在哪兒的。」燕官扁了扁嘴,似是欲言又止,卻還是收了口,不再說下去了。

    「庸王殿下?」書顏早就猜到了兩分,此時一經證實,卻也並不吃驚。

    「殿下脾性古怪,喜歡……喜歡和男子一起玩耍……」小聲的說了出來,燕官又趕緊收了口:「總之,姑娘記住,以後離得那林子越遠越好。」

    喜歡男子……低聲念叨著,書顏想起祁淵竟在那裡喝醉了,嫌惡地擺了擺衣袖,趕緊加快步伐回了御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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