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簾妖夢 卷五、憐君慼慼難回護 一一八、月下對酌
    心月房中出來以後,木芫清將她那一眾人等此行的目老先生,懇求他為南宮御和血族尋找可以替代鮮血的物事。

    華老先生捻著鬍子低頭想了半晌終無所獲,只好應了句:「我這一時半會兒的也想不起來什麼,我幫你們查查書留意下吧。」

    當晚她那一行四人便住在了妖狐族寒振叫人佈置好了的房間裡。

    安排給木芫清住的那間房離著其他三人的有些遠,倒是緊挨著寒洛的住所。

    木芫清推開房門,先覺眼前一耀,只覺這屋子又大又寬敞,後又聞到一股子隱隱的霉味,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對領著她進來的寒洛說道:「這屋子有多久沒住人了?也不打開窗通通風晾一晾,你聞這股子氣味,潮得都霉了。」

    寒洛在前面沒有回頭,隨口應道:「是很久沒有住過人了。我依稀記得好像是在我還很小很小的時候,這屋子便空了下來。

    後來爹把它封了起來再不讓旁的人進來。只有他,每逢心裡煩悶遇事不決的時候便要來著屋裡坐上半晌,」

    「還有這等事?」木芫清感到很好奇,追問道,「這屋子從前是什麼人住的,竟讓你爹爹這樣懷舊?」

    「芫清……」寒洛轉了身,定定地看了木芫清好一會兒,幾次張了張嘴又將話吞回了肚裡,最後還是轉了頭不再看她,低聲答道,「從前住在這屋子裡的,是我叔叔寒聖。」

    「九尾天魔狐寒聖的臥房?」木芫清忽然很好奇寒振這個族長對自己那個驚才絕艷的親生弟弟懷揣著的,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說嫉妒吧不像,否則他不會一個人在弟弟曾經住過如今人去房空地屋子裡一坐就是大半晌。但若說是兄弟情深深如手足,為何寒聖他在攜妻帶子歸隱之後。旁的外人一概不見,連寒振這個親生哥哥也不再往來聯絡?而寒振也是一樣,親生弟弟躲起來連他也不見,卻不見他急他躁,依然穩穩重重地做著他的一族之長。這兄弟倆個之間,究竟有著什麼隱晦連寒洛也不知道的呢?

    木芫清細細打量著這間傳奇人物的故居,但見桌椅傢俱雖已老舊,卻光亮的可以照出人影來。可見時常有人來勤勤擦拭,地上也是乾乾淨淨一塵不染。只那床上的錦幃竹被,珠簾軟帳全是簇新光鮮,與傢俱的老舊有些不搭,想來是因為她晚間要睡在這裡,所以特意換了新地被褥鋪上去,走近一些,還能聞到被褥上熏地淡淡百合香氣,甜香幽幽十分好聞,將屋裡的那股子霉味遮去了不少。

    許是換了新地方認床地緣故吧,夜間。木芫清躺在軟軟暖暖的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籮卜日間說過的:「療傷的靈丹妙藥,有起死回生之效……」那句話一直在她的耳邊迴響著,久久無法平靜。這般神奇的功效聽上去倒是玄妙的緊,然而物極必反,玄妙的過了便成了一把兩面鋒利的雙刃劍。自古神兵利器靈丹妙藥秘寶闊藏都是叫人垂涎三尺欲罷不能的誘惑,多少人為了得到它們不擇手段志在必得,又有多少人為了它們一命嗚呼萬劫不復。血婆羅樹妖地血液有這樣叫人眼熱的功用,只怕招惹來的禍事遠比帶來的好處要多得多了。

    這麼著左思右想著便錯過了宿頭。左右睡不著,她乾脆也不睡了。一翻身爬起來,隨便披了件衣服便出去曬月亮。

    妖狐族的地方很大,木芫清清楚自己的認路能力,也不敢隨便亂走,只在她的住所附近隨意散著步。

    走著走著便聽見一陣嗚嗚咽咽的笛音,混在風裡若有若無地聽得不甚清楚。

    木芫清她所認識的人裡,有事沒事喜歡吹吹曲子解解悶的,除了寒洛就是南宮御了,這兩個人她都不反感甚能相處得來。更何況她現在睡不著覺,正好拉了人來陪她聊天解悶。便順著笛聲一路尋了過去。

    轉了幾個彎,忽見一大片桃樹枝頭上竄著一簇一簇的花朵開的正熱鬧,那紅紅粉粉的桃花被晚上的月光一映越發顯得嬌嫩鮮艷迷亂人眼。樹下擺了一張石桌並四個石凳。桌上擺著一壺酒並一隻精巧的夜光杯。而安坐在石凳上自斟自飲著的那個人正是寒洛。但見他一身白衣如雪,藍發披肩。翩翩如嫡仙一般不似凡間生靈。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木清吟著詩大大咧咧走了過去,也不用讓,在寒洛對面坐下,拿過桌上的酒壺掀開蓋子湊到眼前看了看,說道,「別人是望月思親倍感孤獨才在花庭飲酒,眼下你身在家中親人環伺

    適合獨自飲酒發呆。再說,你不是已經戒了麼,怎了?」

    寒洛見到是她,抿嘴笑笑,伸手從她手中奪過了酒壺,倒了一杯在杯裡,一仰脖子飲盡了,又倒了一杯遞給木芫清,笑著說道:「聽聞你在玉蒼山上做了好一番飲酒識杯論,想來也是浸淫此道已久地老手。你自己如此嗜酒識酒,又幹嘛來勸我不叫我喝酒?我也不過是喝上一兩杯解解悶,不是像從前那般豪飲了,萬不會有事的。這酒不錯,你也來喝上一杯吧。」

    木芫清接過他遞來的酒,苦著臉答道:「我哪裡是浸淫酒道多久的老手,不過是動動嘴唬弄人罷了,自己卻是向來滴酒不沾地。不過既然你說是好酒,卻之不恭,那我便喝了吧。」說完仰了脖子也是一飲而盡。哪知她卻學不來寒洛地氣度,剛將酒一口吞下,只覺喉頭一嗆,撲地一下又全噴了出來,好在反應及時,這才叫寒洛那身似雪華服倖免於難。

    「咳咳咳咳……」木芫清彎著腰拍著胸口咳個不停。

    「你果然沒有說謊,確實是個滴酒不沾的。」寒洛探身替她拍了拍背,取了她手中地杯子,繼續自斟自飲不再讓她。

    又喝了兩杯,寒洛停了杯問道:「芫清,依著你的好酒配好杯論,用著夜光杯飲的,當以什麼酒為宜?」

    「葡萄美酒夜光杯,自然是配葡萄酒了。」木芫清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葡萄美酒夜光杯?」寒洛點了點頭,「看來我果然沒有選錯了杯子。」

    「你這壺裡裝的……該不會是葡萄酒吧?」木芫清仔細回味了一下嘴巴裡殘留的酒味,但覺那酒苦澀酸甜,依稀倒是還有點葡萄酒味道,就是太過辛辣,酒味十足,和她從前喝過的葡萄酒滋味並不相同。

    「芫清,不是我說你,你的手藝太差,說的雖然好聽,釀出來的酒卻入不得口,我又著人重新濾了制了。」寒洛笑著搖頭說道。

    「你怎麼會知道我釀過葡萄酒……」木芫清奇道,旋即恍然大悟道,「你又去了玉蒼山,見過綠柳翁問他討了酒?」

    「不是又去,是常去。」寒洛又抿了一口酒,微微帶了些醉意說道,「只是我一直躲在暗處,你並不曉得罷了。」

    「為什麼?」木芫清忽然問道。

    「嗯?」寒洛眉梢一挑,旋即抿嘴一笑悠然答道,「我答應過你,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保護著你。」

    「我不是問這個。」木清搖搖頭,奪過寒洛手中的酒壺,也不用杯子,就著壺嘴咕咚咕咚猛灌了幾大口,又被嗆得好一陣咳嗽,紅著臉帶著熏熏的酒氣問道,「當初你為什麼要離開我?還說對我的只是兄妹之情,是我誤會了?別把我當小孩子什麼都看不出來,你分明是在說謊,你心裡分明是在意我的。」

    寒洛聽她突然問到這個,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痛楚,側了頭並不答話。一陣晚風吹過,帶著幾片桃花瓣輕輕盈盈地落在他的發上肩上,他卻渾然不覺,臉上掛著些鬱鬱的神色,手裡把玩著夜光杯沉默不語,不知在想著什麼。

    「你看,桃花又已經開了,開的真好。」木芫清帶著醉意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探身捻起寒洛發上的桃花,愴然歎道,「我初見你時,你就站在開了一樹繁花的桃樹下,白衣似雪冷面冷口,一幅拒人千里的樣子。轉眼又是一年桃花開,時間過得可真快,這一年裡的是是非非也如過眼的雲煙一般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而我們也……算了,你不說自有你的理由,我也不強聽就是了。阿蘭說得不錯,這世上的事哪裡能求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還是難得糊塗的好。」

    這一夜,木芫清和寒洛都喝醉了。

    木芫清喝得趴在石桌上胡話連篇,不停的跟寒洛說道:「我覺得其實我們兩個現在這樣也挺好,從前我見了你,心裡雖然是歡喜的,可是總會不自覺揣了些小心翼翼,你的心思我也總要品上一品才能猜出個大概。現如今我對著你的心態變了,便也沒那麼多顧忌,不會再跟你客氣,不會再不停的揣測你的心思。像此時一般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就算失了態也不怕,這在以前我卻是不敢的。嘿嘿,至少,至少你還能一直陪著我不會捨下我,只這一點我就已經很滿足了。寒洛寒洛,其實我心裡一直有一個天大的疑問像要問你,就是不敢問出口,你知道是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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