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雲台書屋>>百科書籍>>中國科普佳作精選>>吳巖>>抽屜裡的青春

雲台書屋

針水大侵襲

15000餘名受害者


  針水首先是被一個叫張玉珍的72歲老太太發現的。那天晚上6點40分,張奶奶全家剛剛吃完晚飯,她打開水龍頭準備洗碗,就在碰到水的瞬間,她覺得雙手被刺痛,就像是隆冬季節將手伸進冰水裡的感覺一樣。她急忙從水流裡抽出雙手,發現上面有許多細小的紅點。等她的兒子、兒媳和小孫子聞訊趕到廚房,張奶奶已經滿手是紅點了。

  「水裡面有針,水裡面有針。」

  張奶奶不住地叫著。7分鐘以後,她昏了過去。她的孩子們七手八腳地將她抬下樓,送進一輛出租汽車,飛速駛向醫院。

  張奶奶還算是幸運的。

  在6點40分,整個城市東區有15432人在洗冷水澡。在這種炎熱的夏日裡,冷水浴是消除疲勞的最好方式。但是,針水的出現打亂了一切。在東區最大的市民公寓裡,到處都是猛地從水流中竄出來的、滿身鮮紅斑點的人。他們扭動著身體,叫喊著,一點也不顧及自己沒穿衣服。很快,他們全都昏迷過去了。

  醫院門口,救護車排起了長龍。好在醫院的用水系統是單獨的,否則的話,很難說醫院還有什麼用處。市政府、新聞單位的人很快都趕到了現場。東區自來水廠奉命關閉,因為造成災難的根源無疑出在水裡。

  「水裡面有針!」張奶奶昏迷之前喊出的這句話,成了第二天報紙的頭條新聞。在這篇報道裡,人們得知,經過了12小時,所有的昏迷者都還未甦醒。他們的身體上到處是片狀的出血點,一個醫學專家小組正在研究對付這種奇異病症的治療方法。

  由中國新聞社轉發的這一消息也使世界其他地方一片嘩然。紐約《華爾街日報》的新聞標題是《比愛滋病更凶殘嗎?》;東京《朝日新聞》的標題是《毒針射進千家萬戶,怪病威脅中華古國》;倫敦《泰晤士報》一反英國人慣有的沉穩,誇張地寫道:「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人類從未想像過有比戰爭更加可怕的事情。因為它就是流血和死亡。但是,針水的出現告訴我們,即使沒有戰爭,人類仍然無法逃脫出毀滅的命運。」


實驗室中的針水一號


  伏在冷冰冰的實驗台上,聞著石炭酸的強烈氣味,封青紅感到一種滿足。她大學畢業僅僅半年,就被調進了這個國家級的實驗室,而且還參加了「針水」課題的研究。要知道,在全世界,有多少科學工作者都搶著想接觸這個「寶貴」課題呢!

  顯微鏡明亮起來,一些白色的網狀點點呈現在她眼前,然後,是幾根長而黑的晃動著的線條。她眨了眨眼睛,才知道那線條是自己的睫毛。但是,網狀的點子不會錯,那就是奇妙的針水中的物質。

  「好了。」她抬起頭,把倚著的身體挪開去,直起,回身說道。

  「把圖像用投影器放出來。」課題組長,微生物專家何理邦說。

  3分鐘以後,實驗室的窗簾放了下來,7名研究人員在投影銀幕上看到了針水中的成分在高倍顯微鏡下的圖像。

  「看來,我想錯了。」何教授搔了搔灰白的頭髮說道,「很顯然,這是一種有秩序的結構,而且……請注意,它們是活的。」

  「您是說,針水裡有生命?!」一個助手不大相信地問。

  「對,一種生命。所有地球上的科學家都沒見過的生命。請大家看這網線,正方形的格子,沒有一點兒破洞。但是,大家從整片網狀圖像人手就會發現,網線的深淺總是不斷地變化,一會兒這一塊淺,一會兒那一塊深。緊接著,淺的部分圖像加深,清晰起來,而深的地方漸漸變淺。這不是光學儀器的像差或錯覺,它是一種生命的表現,用我們常說的,是在新陳代謝。請用表計時,我們取一小塊區域,看看一次代謝的時間。」

  大家都緊緊盯住了投影屏左下方,何教授用指揮棒劃定的一小片。封青紅取過一隻毫秒級精度的電子錶。

  「開始。」隨著何教授的聲音,封青紅按動了啟鍵。屏幕上,指定的網塊正是最深的時候,線條顯得清晰異常。漸漸地,圖像變淺了,越來越淺,簡直都快沒有了。

  「停!」隨著一聲命令,封青紅關上了電鍵。恰巧,圖像開始轉深了。

  「整整1分20秒!」封青紅報告著。

  「這就是說,這種生物每1分20秒進行一次新陳代謝,而且……和我昨天進行的幾次試驗核對以後,我敢斷定,對於這種生物,每一次新陳代謝就意味著一代舊種的死亡和一代新種的誕生……」

  「等一等,何教授,您是說那圖像的一明一滅就是它的一生一死?」

  「對,但不完全,隨著舊種的死,新的個體又在原處迅速地生長起來,因此,它們總也不少。」

  「真是太奇妙了。」封青紅驚歎地說道。

  實驗室門開了。一縷光線從門縫射了進來。

  「何教授,醫學研究小組剛送來了一份報告。他們已經對三天以來被針水危及的病人做了全面檢查和試驗性治療。這是數據和一些結論。」

  何理邦接過報告,粗粗地瀏覽了一遍,然後抬起頭,繼續說:「我想,醫療小組的報告也許會對大家有點用處。他們斷定針水中的微生物透過皮膚進入了血液,然後可能流進了大腦,並用難以想像的方式麻痺了覺醒中樞,這就是病人昏迷不醒的原因。至於皮膚上的紅點,謝天謝地,那只是人體對外來刺激的一種抵抗反應,沒什麼大問題。」

  大夥兒總算鬆了口氣。

  「問題是……」何教授若有所思地說,「針水微生物的下一步行動是什麼?長久的昏迷將會給人體帶來些什麼不良影響?有沒有藥物或其他物理方法可以拯救這些昏睡的人?這些問題都值得更深地研究。我只有一個建議,我們該給這種討厭的微生物起個名字……」

  「叫針水菌吧!」封青紅叫著說。

  教授搖了搖頭。

  「叫針水病毒!」另一個研究人員提議。

  但大家也不贊成,在沒有弄清它的進一步情況之前,任何命名都可能給人造成錯誤的聯想。

  「我看,就叫針水一號吧!」

  對何教授的建議,大家只是聳了聳肩膀,反正是個臨時代號,也就不再反對了。


夢遊


  走廊裡燈光昏暗。

  半夜12點,值班女護士芳芳在查看睡夢中的病人:一號病房,一切正常;二號、三號、四號……從第七號開始,病床一下子多起來,房間中幾乎沒有走路的地方,橫七豎八的,是那些因針水一號感染而昏迷的患者。雖然蓋著醫院統一的白色單子,但芳芳還是能看出,他們的穿著應有盡有。

  52號床,正常;

  53號,正常;

  她是一個一個地檢查的。有的人由於心臟不好,一直在做心臟監護;另一些人則因為虛弱而正在輸液。

  72號、73號、74號……

  她在80號病床前停了下來。開始,她以為自己眼花了,或者是因為困了,可使勁揉了揉雙眼,她知道自己的感覺沒有錯:80號病人,就是那個名叫張雨新的青年男子不見了!

  有人來過嗎?芳芳仔細地回憶。沒有,她一直坐在護士台上,任何人如果想進這個病房,一定會從她眼前走過,而且……她低頭一看,不覺出了一身冷汗,因為病人的鞋也沒有了。

  80號病人跑了!

  不到10分鐘,內一科住院部裡已經擠滿了穿白大褂的人,他們低聲地交談著,給室內增添了神秘和緊張的氣氛。

  那個叫張雨新的人醒了?

  他哪兒去了!

  「快看!」忽然,一個人叫了起來。原來,就在他們議論紛紛的時候,在遠處另一個拐角上的玻璃門轉動了一下,有個白色身影一晃就消失了。

  「就是80號。」芳芳看得清楚。

  「快追。」

  呼拉一下子,七八個大夫和護士奔了過去。但是,拐彎之後,他們看到的只是空寂的樓道。

  「跑哪兒去了?」

  「也許出去了,應該通知醫院門衛,不准任何人離開。要知道這是惟一清醒了的病人。」

  正在這時,一種「嘀嘀」的聲音從身邊的房間傳了出來。大夫們收住話語,一齊轉過頭。原來,他們是站在病歷室的門口,一種微弱的黃色光線正從病歷室的毛玻璃裡透出來。

  他們面面相覷。

  院長擠了過來,他第一個擰開了門柄,推開病歷室的門。

  在昏黃的工作燈光下,電子計算機綠光瑩瑩,一個身穿病號服的人正在鍵盤上快速地按動鍵。嘀嘀的聲音就是計算機發出來的。

  「快回病房去,張雨新。」院長大聲地說著,打開電燈。

  但是,那人絲毫沒有反應,仍然按著鍵。直到醫護人員把他團團圍住,他仍然盯住屏幕,目不斜視。

  「他傻了嗎?」

  「他看不見,也聽不見。」

  「看,他站起來了!」

  就在眾多的大夫面前,那個二十七八歲的小伙子輕輕地站了起來,僵直的脖子好像不會轉動,他雙目平視,面無表情地關掉計算機,把身體在原地轉了一圈。

  「就像是機器人在用眼睛掃瞄我們。」不知誰大膽地說了一句。

  話音未落,只見80號病人雙眼一閉、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院長趕上去握住他的手腕,然後看著手錶,20秒鐘之後,他站起身,搖了搖頭。

  「死了?」大家異口同聲地問。

  「不,是夢遊結束了。」

  「夢遊?」

  「對,請大家回到自己的崗位。芳芳,弄個急救床,把他送回去。」

  「可是,院長……」

  「請大家安靜。我想告訴大家,針水病不像我們原先想得那麼簡單。使人昏睡可能只是一種假象,80號病人的表現告訴我們,針水一號能幹的事情比我們知道的要多得多。我提醒夜班大夫們加強對病人的監視和護理,防止任何不測情況發生。」

  人們議論著散開了。芳芳推來了活動床。院長幫助她把病人安置好,然後轉回身,若有所思地坐到計算機旁。

  80號病人到底在看什麼呢?是他自己的病歷嗎?

  他把這些問題提給了計算機。很快,答案顯示在屏幕上:80號閱讀所有內存。

  這就是說,在短短的幾分鐘裡,80號病人把醫院計算機中的全部材料看了一遍!

  這個情況必須立刻報告。院長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開始撥何理邦教授的電話號碼。

  但是,他肯定找不到何教授。因為這一夜,在全市的15000多個病人中,有近200人出現了「夢遊症」。他們分別闖進了市中心圖書館、情報中心和科技交流處,連市中心電視台和廣播電台中也出現了這些神情麻木者的蹤影。天哪,他們要幹什麼?難道「針水一號」在控制他們?何理邦教授想起一部外國科幻電影中的情景,在那部片子裡,地球人的大腦被外星球飛來的孢子控制了。

  難道「針水一號」來自外星球?


擴散的「災難」


  就在針水一號弄出種種怪事的同時,人們並沒注意到,這種神秘的微生物還在不停地擴展著地盤。它們通過用東區水廠的自來水生產的罐頭、藥品等產品正向全世界入侵。

  美國舊金山,有40名不同膚色的人染上了針水病。他們是因為食用了中國生產的西紅柿罐頭而患病的。

  日本大阪,有12名婦女開始昏睡。她們在一家中國餐館裡召開一次會議時飲用了東區酒廠生產的白酒。

  俄羅斯的秋明、彼得堡和弗拉狄沃斯托克各有3名昏睡者,他們都是服用了東區製藥廠出產的感冒沖劑。

  在英國曼徹斯特、意大利的都靈、埃及的開羅、肯尼亞的內羅畢以及新加坡的新加坡城、印度的孟買,針水病人正與日俱增,只要那種奇妙的微生物進人人體,就立刻活躍異常。

  針水一號在中國之外,也鬧出了種種怪事:在美國和印度,發生了針水病患者突然起身,裸體衝出醫院的事件;在烏克蘭,針水病患者闖進了古典藝術博物館;在法國,一名針水病患者神不知鬼不覺地半夜進入盧浮宮,居然打開了寶物防盜匣,引起了警方的嘩然。

  當然,最可怕的要算是太平洋群島中的一個旅遊團。他們由於患病,只得躺在紅黑色皮膚的馬索尼人部落中,而這個部落對於夢遊者,從來是要殺頭的。因為在他們的宗教裡,夢遊被認為是鬼魂附體。

  可是,針水到底要幹什麼呢?從各種報刊彙集的資料表明:針水一號控制著的夢遊者的活動似乎都有某種目的。他們最感興趣的是圖書館、電子計算機中心以及各種類型的資料庫;其次,他們似乎對人類的尖端技術極感興趣。在一張標有針水擴散區域的世界地圖上,人們發現針水病正逐漸向中國的酒泉、哈薩克的拜科努爾、美國的得克薩斯、日本的鹿兒島以及印度的馬德拉斯移動。稍有一點宇航常識的人立刻會明白,這些地方分別是中國、俄羅斯、美國、日本、印度的太空發射中心所在地!

  針水一號只是一種微生物嗎?

  它們難道是某種具有高度智慧的物種嗎?


地球保衛戰


  針水病在向全世界蔓延,但是人類也沒有坐以待斃。在地球各處的實驗室裡,人們想盡了一切辦法去對付針水一號。

  北京西郊的中國科學院微生物所裡燈光日夜通明。馬守平教授領導的小組在試用最新的生物制劑對付針水一號;在東京的築波科學城,築波大學生物中心的松本一郎教授在試圖用「X」射線殺死針水一號;在莫斯科,俄羅斯醫學院院士安東尼·普列文斯基想讓針水一號在強烈的酸性或鹼性溶液中洗洗澡;在法國巴斯德研究院,讓·路易·西蒙教授覺得抗菌素也許會對消滅針水一號產生意想不到的作用……

  然而,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費,針水一號刀槍不入。它們的壽命僅有1分20秒,而1分20秒之後,新的個體肯定在原有的基礎上產生。無怪乎聯合國國際衛生組織總幹事、巴基斯坦的阿卜杜勒·伊薩呼籲更多的醫學研究機構投人消滅針水一號的戰鬥中。他在對國際電視新聞網的講話中號召科學家們拿出14世紀戰勝鼠疫的決心和鬥志,打一場「地球保衛戰」。

  針水病的蔓延也帶來了國際經濟和社會秩序的動盪:紐約、倫敦和香港,股票市場混亂異常;在非洲不發達國家,槍殺針水病患者的案件一再發生;有人甚至成立了一個稱為「盾牌旅」的秘密組織,他們的目標就是殺死針水病人,防止針水一號對地球的佔領;在白俄羅斯的首都明斯克發生了小規模的騷亂,原因是市民們要求獲得更多的防護用膠皮手套,而商店營業員說必須有行醫或特殊職業證書才能買這些東西。當然,最亂的可能還是美國。《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基督教科學箴言報》以及ABC、NBC和CBS三大電視廣播網中連篇累牘地放出各種奇談怪論:什麼「針水來自火星,是一支消滅地球的秘密部隊」;什麼「人類壽數已盡,占星學家預言死亡迫在眉睫」;什麼「針水是帶給人類最後的晚餐」等等,應有盡有。各種奇怪的廣告和服務也應運而生:柯爾施公司發明了「連體防針水服」;超級艾特色公司出售專門從南極冰山運來的「無針水淨水」。宗教界也介人了這一事件:莫林教教主決定建立「莫林教抗針水營」,因為他斷定針水一號的出現是人類作惡多端的結果,只有通過在野外建立一個新的荒蠻社會,才能使人類擺脫苦海……

  世界正陷人混亂之中。


對話


  忽然,情況發生了根本改變。當整個世界對針水的咒罵、恐懼與日俱增,當科學家們在針水面前束手無策的時候,針水說話了。

  「快看,何教授!」封青紅的一聲叫喊,把滿屋的研究人員嚇了一跳。他們立刻聚攏過來,頓時,實驗室陷入一片可怕的沉寂。

  螢光屏上映現出一行清晰的字跡:

  針水要與人類對話

  「噢,天哪!」實驗室裡轟地響起了一陣議論聲。

  「這不可能。是誰在開玩笑吧?」

  但是,這不是玩笑,封青紅正在做一個針水的電解性質實驗:兩隻鉑銥電極正插在透明的針水樣品中,而這電極輸出的信號經過複雜的轉換,直接輸入電腦。

  有好幾次,封青紅把屏幕上的字用光標一個一個地抹去,但只要光標一移開,剛才的字跡立刻就會重新顯現出來。

  看來,這隱藏在神秘事件背後的主角終於露面了。

  半個鐘頭之後,新華社的記者搶先發表了一條震動世界的消息:《針水一號和盤托底——一種神奇的生命與地球人的談話》。

  (下面就是從這篇報道中摘錄的對話內容。這些內容已存入計算機內,可以在任何時間內進行檢驗。為了方便起見,我們給人類的問題冠以「人」,針水的答話針冠「針」。)

  人:是電腦在開玩笑嗎?

  針:不。我們是針水一號(按你們的叫法)。

  人:針水一號是一種智慧生命嗎?

  針:一種生命。你們無法想像的生命。我們生活在地球的核心,那裡是5000℃的溶液態環境。

  人:你們真的不是有人在用電腦與我們做智力遊戲嗎?

  針:當然不是。我們只是利用電腦。我們想與人類談談。

  人:如果你們真是一種智慧生命,人類願意與你們談。但你們使很多人患上了昏睡病和夢遊症。

  針:我們必須這樣。因為這是人與針水一號的首次接觸。為了安全,關閉他們的神經閥門要保險些。實際上,我們觀察你們整整300萬年了。

  人:請講清楚。人類的歷史也只有兩三百萬年。

  針:的確。但我們在地球上有46億年的歷史。從地球還是一片火海時,我們就已經誕生。人類是在我們眼皮底下長大的。

  人:很難相信。

  針:我們很理解。人類還很年輕,你們的科學家發現深海1000個大氣壓下的魚時就不相信;發現33000米高空有活孢子時就不相信;發現南極29米厚冰層下的細菌時也不相信。但這些仍不過是你們的同種——由蛋白質構成的生命而已。在你們周圍,還有許多其他種類的生命,比如電磁波式的生命,等離子體的生命,當然,針水一號也是一種新形式的生命。

  人:針水一號是什麼生命?

  針:我們是一種替續性的生命。你們可能己看到了網格結構,也知道每一格都會在1分20秒內死亡。但我們是永遠不會減少的。我什1生存在時間的不斷替續中。我們能看到、聽到世界上的各種信息,而且每一網格瞭解的知識會立刻成為共同的財富。我什1針水是一個統一的大家庭。

  人:你的意思是,你能代表所有針水一號講話?

  針:對,也可以說,我就是所有針水一號,所有針水一號就是我。

  人:你要談什麼?

  針:這是我們終於決定與人類接觸的原因。你們已經知道,早在地球誕生的初期,針水一號就已經產生。經過了近46億年的進化,我們逐漸獲得了智慧。我們的哲學觀點和自然科學觀點要比人類先進,我們自給自足,豐衣足食,這也是為什麼長期以來,我們不想打擾人類的原因。但是,正如你們知道的,地球內部在逐漸冷卻,地球表面形成了堅固的硬殼,這一切都威脅著針水一號的繼續生存。我們必須在6 ℃以上的高溫中才能活動自如。也只有在這樣的高溫下,我們的智慧才能繼續發展。

  我們必須改善生活環境。我們制定了一項計劃,要把地球中心的溫度再提高1000∼3000℃。我們的科學完全能夠達到這一步。

  但是,難題出現了。地球表面生活著你們——人類,我們雖然對你們的歷史一目瞭然,但對你們發展的現狀還瞭解不夠。我們決定走出地下,和你們接觸一下。假如接觸的實踐證明,你們是有前途的種族,我們將考慮修改加熱地球的計劃。

  就是這一點,也不容易,為了培養一種在常溫下能夠活動的品種,我們經歷了近300年的努力。雖然這一變種的生存僅僅是暫時的,但我們終於可以隨著火山噴出的塵埃上升到地球表面,又設法混進了自來水管道,開始與你們接觸了。

  在兩星期裡,我們先後與4萬人進行了直接的接觸。我們進入你們的身體,閱讀了大腦的內容,我們還依靠人體的活動能力對地球上的資料庫進行了大規模的研究。我們幾乎讀遍了世界各大圖書館中的書籍以及電腦中心的資料。我們的結論是,人類是極有前途的種族,我們不能毀掉你們。

  但是,我們也必須生存下去。這樣,地球這間「小房子」已經無法住下兩類生命。經過考察,我們知道人類的航天技術還處在初級階段,想把你們的50多億人口全部移走,是難於辦到的。況且,在10光年之內也沒有適合你們的住處。

  看來,離開的只有我們。而且,就在一億五千萬千米之外,就有一個表面溫度為6000℃的世界——太陽。它正適合我們的需要。

  可惜,我們長期的「地下生活」無法發展宇航技術,但看來,地球上現有的那些太空飛行器已足夠將我們送到太陽上面。

  你們應該明白,你們的犧牲是有限的,你們只會損失一部分火箭推進器,而那些東西與其留著進行殘殺和戰爭,不如做點造福自己的好事情——保護好自己的家園。一切由你們選擇。

  或者,半年之後,送我們去太陽。

  或者,半年之後,執行加熱地球的計劃。

  我們講完了。

  從現在起,所有被針水控制的病人將甦醒過來。

  你們有182天半的時間去決定和準備。


再見吧,針水一號


  沒有任何躊躇,人類接受了針水一號的移民計劃。不是移走50億人口,而是移走1萬塊形狀奇特的火山灰石。這1萬塊灰石是針水一號在地下就製成的容器。它們將保證在兩年半的飛行中,針水一號能忍耐住太空的寒冷。

  所有的病人都在規定時間內甦醒過來了。人類又信心百倍了。雖然針水在對話時口氣強硬,但沒有絲毫不正確的地方。智慧和智慧相碰,需要的就是理智。人類在短短的幾個月裡成熟多了。

  導航程序是個關鍵。地球上的飛行器很少向太陽飛行。為了使這一工作盡快地順利展開,中國、日本和美國的軟件專家齊聚東京,進行攻關。

  歐共體和美國,都在改造遠程核武器的推進裝置,他們準備在原先裝備核彈頭的地方,裝人針水一號的容器,而那些彈頭,將被永遠地銷毀。

  在中國的三個發射場上,繁忙的準備工作也在進行。如何增加推力是飛向太陽的關鍵,再有,怎樣才能防止接近太陽時,飛船不會融化呢?這個問題困擾了專家們相當一段時間。後來,人們恍然大悟:這種考慮是多餘的,即使火箭被融掉了,針水一號也仍可以憑借慣性和太陽的引力落到太陽表面。

  6個月很快過去了。終於,火箭發射的日子到了。從日本內島、美國聖海倫斯等火山噴出的「標準火山灰石」(火山蛋)已被安放到每一隻飛船的座艙中。

  各地的人們開始湧向中國、美國、俄羅斯、法國、日本、意大利和印度、澳大利亞等國的發射場。

  何理邦教授和封青紅來到了甘肅酒泉發射場,他們是被請來的貴賓,沒有人不知道這個和針水一號對話成功的小組。

  「其實,根本不用這麼急嘛。」何教授生氣地說,「這發射活動要持續整整半個月呢。」

  「可我要看第一隻火箭起飛。」

  「青紅,你從心裡說,樂意它們離開嗎?」半年多來,何教授與針水一號朝夕相處,感情很深,「它們是些多麼富有感情的生命啊。」

  「瞧您,又忘了當時針水病給世界帶來的恐慌了?」

  何教授搖了搖頭:「不。我想過這事。可一種與我們人類完全不同的生命想與人類來往,還能有別的辦法嗎?他們不僅沒有傷害過一名地面上的人,而且,他們進人人體之後,立刻使人腦形成了一個閉合回路,這不單不會傷害人腦,而且能使睡著的人產生許多新的聯想。我敢肯定,他們走後,我們地球的科學和文化都會有更大的發展。我真希望它們能有別的辦法留下來,可惜呀……」

  說著,何教授竟像小孩似的落淚了。封青紅趕忙接過話題:「何教授,這就不對了,您難道不想想,它們到了新的世界,將生活得更加幸福嗎?再說,在高溫下,它們的文明將會更快地發展,總有一天,它們會找到與我們共同相處的辦法的……」

  
上一頁 b111.net 下一頁
雲台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