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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黑夜裡,黎明的第一道曙光方綻,天際尚是灰蒙的未明,東皇殿的寢室裡,文森撫開她額前汗濕的銀髮,看著她未乾的淚痕,胸前纏的紗帶猶滲血跡,他將她輕擁進懷中,讓她靠著自己的胸膛,像感受到這份溫暖的包圍,雷穎一掃方才不安的低吟,安詳地枕著他而睡,這堵胸膛總是讓她感到安全的。
  「穎……我造就如今的你,卻也將你毀得如此徹底,是嗎?」文森輕吻她的髮際,沈痛地閉上了眼,在那肌膚相親的療傷中,她的一切意識完全敞開,真實無偽地進入他心底,如利刃的漩渦,將他撕扯的支離破碎。「你可願相信愛得太深太重,導致我無法承受任何失去你的可能,結果竟會是我一再地傷害了你!」文森埋進她那雲瀑的髮絲中,吸著她淡淡幽香。「我不該將你扯進與父王之間的心結爭鬥,我不該……。將你看成傷害父王的利器,甚至發洩當年父王從我手中將你奪走時的憤怒,到如今你已不再相信我,我該如何做,才能再度獲得你的心呢?」
  當年,雷穎被帶回白國時,他的父親不再像從前那般付出心力於白國擴展上,經常和眾位老臣逗著女娃,文森從沒見過父親竟能擁有那般慈愛的神情,剎那間一種嫉妒的情緒在體內升起,為何父親從不曾這樣寵愛過他,為何父親能為一個陌生的小孩,就輕易放棄擴展白國的畢生願望,在他心中,妻子兒子都比不過一個外來的小孩嗎?為何?為何?
  他不甘心一個小孩竟輕易就得到父親該對他的寵愛,更憤怒父親奪走他一生唯一想要的珍寶雷穎!於是對這個小女娃,他又愛又恨,這同時在心中醞釀的兩種情緒,讓他在照料她的成長中,是飄忽不定的,她那不同於塵俗的炯炯氣韻,他是這般的只想深藏心懷,不想讓任何人見到,然而,每當見到她和父親之間那股親情的樣子,就令他更想狠狠傷害她!
  幼年的雷穎對他那喜怒游移的性情,經常露出受到誤解的無辜,總讓他心中難受已極,卻無法控制自山那醜惡的情緒,是以,他選擇了父親當年對待母親的方式,漠視的忽略!無視她那雙已受到打擊的綠瞳,無視她的性情在自己影響下,漸漸走向極端。
  直至父親臨終前,將他叫到床邊時,父子倆看著對方,久久未曾說過話,但是,他卻深覺這是他們父子間第一次的心靈相通。
  已是病重的弗克林國王看著眼前的兒子,只是孱弱地道:「我不恨你對我所做的一切,你是我的兒子,無論你對我做什麼,父親都不會生兒子的氣!」
  文森一震。眼前的人突然顫抖地朝他伸出手,一陣猶豫後他才緩緩握住父親枯瘦的手。「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照顧穎這孩子是為了你,你該明白她的來歷,否則你不會在她耳上鎖下碧靈這樣的封印。」
  他垂下眸光,眼前的父親只是繼續道:「東方王和皇一族女王所生的下一代,出生來歷是何等的非凡,她就像一朵稀世名花,以你當時的個性,若將她交給你,你只會毀了這朵名花,現在的你定能明白我說的意思吧!」
  「父王!」一時間,文森動容地反握緊他的手。是的,他很明白,當初他的個性不定,妒恨又重,雷穎在父親身邊成長,都已受他影響至此,若交由他,個性偏頗的他,或許真的會毀了她!
  「傷害很容易,贖罪卻要付出加倍的心力,你和她之間是有的磨了,這一切我是看不到了。」弗克林國深深歎息。「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不要再逼她任何事了,等她來接受你,讓她以真正的自己面對你,這孩子的個性,走得比你當初還極端,真令我擔心她隨時會有自毀的舉動!」
  文森看著他,喟然道:「我答應你,要她以真正的自己接受我,更會以自己的力量助她走出陰霾。」
  這時弗克林國王突然笑了起來,原本黯然的眸子晶亮,竟閃過小孩般的淘氣,對著他道:「兒子呀,我們父子倆至少共同犯了一件不可饒恕的罪,我們一起私藏了東方王的女兒,這也是我們父子倆唯一所共有的秘密吧!」
  文森不禁一笑,是的,當初帶走雷穎,是他們父子間唯一所共同犯下的罪,後來明知她的來歷,卻都有共識地不願揭破,甚至不約而同地做下任何有可能會讓她身世走漏的防範,這的確是他們共有的秘密。
  父子倆在生離死別時,才感受到了那份親子間的濃情,或許已太晚,但,這一天文森一直伴在父親身邊,直至他臨終。
  當雷穎醒來時,映入瞳孔的是熟悉的寢室擺設,這裡……是西皇殿。
  「唔……」她支起身體,胸口猛地傳來一陣抽痛。
  「穎大人,你醒了,我……趕快去告訴大家!」小天由外走進,見到起身的她,一陣驚喜地大叫,轉身就衝出去通知其他人!
  「我怎麼……」甩甩暈眩的頭,她感覺身體相當虛弱。
  「穎大人——」芝蘭,貝卡和烈日軍團的人已衝進來了。
  雷穎還無法做出任何反應,芝蘭就先激動地抱住她,又哭又罵地叫著:「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呀!先是一回國就觸怒陛下,被震碎手骨不說,傷一好,又馬上迫不及待地捅自己一刀,很好玩嗎?你知道你這一次差點真的沒命了,你知不知道呀——」「芝……芝蘭,你再搖下去,穎大人真的會沒命了!」在旁看著貝卡,頗感不忍卒睹地道。
  芝蘭聞言才記起主人身上的傷,趕緊放開雷穎,見到她發青的臉色,又嚇得握住她的肩搖道:「你還好吧?不要緊吧?說話呀,那一刀插胸口,又不插喉嚨!」
  雷穎伸出一根手指,才用盡力氣想開口,芝蘭已不得了地大叫著:「天呀!她真的沒辦法說話了,貝卡,快點叫御醫來!」
  「芝蘭,你冷靜一點,不要這麼緊張,穎大人的傷經過陛下的照顧已無大礙了。」貝卡苦笑地安撫她。
  一旁的人全感到可怕,更慶幸自己不是床上的人,在他們這夥人中,芝蘭就像眾人的媽,平時雖冷靜能幹,但只要遇上誰生病受傷,她那緊張過度的情緒也是眾人有目共睹的。
  也因貝卡這打斷的空檔,雷穎才能將伸出的手指顫抖地指向她道:「早晚……。
  我會被你這粗魯的女人給害死,天呀!是嫌我不夠慘嗎?一醒來還要面對這可怕的女人!」
  芝蘭剛要回話,貝卡已嚴正地道:「穎大人,不要再開玩笑了,這一次你真是個做的太過分了,一點都不顧眾人的感受,這幾天你待在東皇殿,文森殿下根本不讓任何人進到寢宮探視你,大家憂慮的寢食難安,尤其芝蘭哭到眼睛都腫了,如果你還有一點反省之意,就坦率一點,認個錯,說聲對不起吧!」
  貝卡的斥責,讓雷穎愧疚地低下頭囁嚅又不自然地道:「芝蘭……還有大家,是我的錯,你們不要生氣了!」
  「喂,還有一句呢?貝卡說的不只這一句,你的對不起到哪去了?」能讓貝卡開口訓誡雷穎是很難得的,更不得了的是,能讓這個從不輕易認錯的主人開口認錯,芝蘭此刻可揚眉吐氣了。
  雷穎懊惱浮出,驕傲的她最不擅長的就是當眾認錯,哪怕此時,她也是用一種極不甘願,又不得不說的聲音,小小聲地道:「對……對不起!」
  「大聲點嘛,誰聽得到呀!」芝蘭恍若聆聽悅耳的天籟般,繼續要求著。
  「本大人喉嚨不好,說不出來。」雷穎哼的撇過頭,心裡很想說的是找死。
  「貝卡還有你們大家都看到了,穎大人沒有誠意!」芝蘭立刻朝身後眾抗議。
  「芝蘭你不是要幫大人換紗帶嗎,那……我和大家就不方便打擾,就請穎大人多休息了。」兩個女人的嘔氣之戰,大家都很聰明地選擇不介入,推推隊長出來講句退場話後,馬上一個個轉身跑了。
  門一關上,芝蘭哼著氣,拿起藥箱準備開始幫她換藥,卻發現雷穎低凝著眸,看著自己胸口上紗帶。
  「怎麼了?」見到她那異樣的神情,芝蘭不解地問。
  「貝卡說我原先在東皇殿,我昏迷多久了。」
  「陛下昨晚才抱你到西皇殿,說你今天會醒來,如果在這之前你都沒印象的話,你已昏迷七天了。」芝蘭歎著氣道。
  「七天……這麼說……這是他幫我裡的傷!」她撫著胸口上的紗帶,腦中似乎還留有療傷時的零落片段,他憤怒的口吻,堅定地拉開她的衣服,雖是昏昏迷迷的意識,她能感覺到那始終將她緊擁在懷中的男性氣息。
  雷穎幽幽地自嘲一笑。其實她該知道,無論她穿上了多少的防禦,無論她在心中樹立多少屏護,早在當年那場自尊被層層撕開的羞辱中,她已什麼都不剩!
  「穎大人,有句話,或許你不愛聽,但是,在你昏迷的這幾天,陛下不曾離開過寢宮一步,我想陛下對你真的有心。」芝蘭輕聲道。
  有心!雷穎合上眼,平靜地道:「可惜,我的心已不在他身上。」
  黃蒙的月色,幽藍的海面,雷穎獨佇沙灘,望著海浪堆疊相湧,潮夕起起落落,她沈思的神情遙遠縹緲。
  「天無邊,海無涯,萬里的星空,你的心是否也想翱翔而去?」一個溫雅的男聲從她背後傳來。
  雷穎並未轉身,對這熟悉的聲音和來人,她輕笑地道:「海無聲,夜無聲,你也總是喜歡無聲而現嗎?」
  一個紅髮的中年男子,帶著沈穩的卓然之風,悄然地來到她身邊。「天使,可還記得我的名字。」
  雷穎一笑道:「佛希克!」無來由的,對此人,她就有股親切的溫和感。「在北方的蒼之天涯你救了我。」她說著再度望向海面。
  佛希克循著她的目光,看著這片邃湛的藍黑海面,在靜夜中,浪濤獨湧著那不變的音節。
  「深夜的海空帶給你何種啟示?」他柔聲地問著。
  「逍遙的翱翔,黎明的曙光,旭日的東昇。」她悠悠地道。
  「自由,光明,希望,這不該是光之天使給人的願望嗎?何以天使本身反而失去呢?」逐著她的話意,解析著她的想法,對她那雙充滿沈鬱的眸,佛希克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天使早已迷失在蒼茫中,宿命的無奈像沒有國度的天空,只能繼續背著枷鎖追逐可能的希望。」她的聲音恍若沈浸在夢境裡。
  佛希克默然地看著她,他能感覺得到,在雷穎看來燦耀明朗的容顏下,藏了相當多的愁思。
  「兩年來我在外遊歷各處,看了無數的海,聽著無數的潮聲,卻好像只有白國的海,才能讓我感到平靜,看來,我真是無法離開自己成長的地方吧!」她歎息道。
  「哦,」佛希克露出深思的眸光,遙望遠方的樹林,從他一靠近雷穎,就發現一道銳利的視線緊鎖著海灘的他們。「或許,在白國有股力量一直守護在你身邊,讓你感到安心吧!」只是你從不曾察覺而已,這是佛希克更想說出口的,但在此時他只是瞭然於胸地一笑。
  雷穎回頭看著他道:「從我們在卡亞的小鎮相遇後,你似乎一直跟著我,對嗎?」
  「你知道?」
  「我感覺得到,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我們之間好像有一種相通的聯繫,只要看著你,就好像有一股失落很久的記憶浮起,令人感到親切的懷念。」
  「你真是令我訝異,從第一眼見到你,我一直在想,你應該就是我要找的人,可是,你身上沒有族人的氣息,卻又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吸引我,而且……」佛希克走近她,輕輕地捧起她的面頰,雷穎雖一怔,卻沒拒絕。
  他深凝著那皓翠的眸,充滿感情地道:「這雙茵綠的眼,完全和艾蕾莎難過時的瞳彩一樣,縱然你的髮色已成銀絲,卻更證明你是他的女兒,因為在這世上沒有人能身帶銀澤色彩,除了他……」
  而在他掌中的雷穎,並不為他的話發出任何異樣之色,只是神色泰然地望著他。「你一點都不為我的話感到疑問,或者你已知道我為何而來?」
  雷穎淡然一笑,拉下他的手,轉身繼續凝望遠方的海面,悠然道:「我知道你為我的身世而來,可惜我不可能回應你任何問題,因為我向來嚴禁任何關於身世的消息傳到我耳中。」
  「為何如此做?」佛希克皺眉。
  前方的銀髮之人有片刻的默然,才幽幽道:「我的成長並非一般的環境,從十三歲為了照顧義父,我必須建立自己的一片天開始,週遭有太多的事情羈絆著我,戰場的經驗,皇宮的詭變,我無心也無力再去探究自身的問題。太早掌握權勢的經驗,讓我明白,世上沒有平白得來的事,人生更無十全的好,無論你想要什麼,或者想追求什麼,都得付出代價。尤其在戰場上,我看盡生離死別,在皇宮裡,更看盡了人們的虛榮好利,這一切讓我更珍惜目前的擁有,今生能得義父的寵愛而成長,又得到生命與共的夥伴,我別無所求了,所以,義父去世時,我對上天許下了願望。」
  她仰頭望著星空,風拂起了銀亮的髮絲,眉宇間漾起飄忽的迷離。「我以生命立下誓言,今生我將永不追尋身世,但求愛我的和我愛的人,永遠留在我身邊。從那一刻開始,我嚴禁任何人談論我的身世!」
  「你太殘忍,也太自私了!」佛希克嚴正道。「你可想過,你的親人他們或許都活在世上,為了找你,多少年來受盡哀傷和痛苦的折磨,而你卻一再地迴避!你以為什麼都不追求,不面對,就能夠充耳不聞嗎?如果你只是個被嬌寵的皇室千金,甚至是個凡人之女,那麼,我相信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任何事。」
  「然而,你卻是個手握軍權闖蕩戰場的人,你的反應和消息都必須比別人靈敏,你應該察覺得自己和別人是不一樣的,難道你從沒懷疑過,為何自己不須咒語便能喚出精靈,尤其在枯竭的沙漠居然能喚出水精,從風中能感應到訊息,這一切的一切,憑你的聰明見識,就算不特意追查身世,對自己到底是誰,心中不可能沒有答案吧!」
  雷穎迎視神色激動的他,只是定然地道:「我沒有辦法想這些,在我最痛苦最難過的時候,是身邊的人陪著我走過,如果離開他們或者失去他們,我一定也會跟著逝去,因為他們一個個都是我的支柱。」
  端詳著她堅定的眼神,佛希克一歎。「這是你的決定,我無法要你改變,但是,生命的定數早有道理,它不是你,我能安排的,更不會照你所想的走,很多事硬要強求,只可能會是一場悲劇,或許,順其自然會比較好,但是我一定會找出證實你身份的證據,到時,我希望你能正視,因為有一個人,受你不公平的對待,獨自悲了十九年,你……或多或少能感受得到吧!」他頗具深意道。
  佛希克的話,令雷穎馬上浮起那雙自成長以來便在腦海縈繞不去的紫晶之瞳,那為她心碎落淚的紫眸,雷穎心中一窒,卻也只能深深長歎。「生命本就不公平,如果一定要我選擇,就讓我當個自寸殘忍的人吧!」
  他無奈一笑。這時雷穎突然走到他眼前,將頭靠著他的胸膛,輕聲道:「你會繼續留在我身邊嗎,不知道為何只要看到你,我就有一股想要依賴的感覺,對誰我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我想,我喜歡你。」
  「如果說你出生時,我像個父親一樣地照料你的一切,你相信嗎?」佛希克溫柔笑著,撫著她的髮絲,卻充滿長者的慈愛。
  雷穎環著他的腰,倔然強調。「我一點都不希望你拿我當女兒看,你應該知道我說什麼!」
  摟著她的人笑了起來,輕拍著她的面龐道:「我以為你的感情付出,該是那個一手培育你的人。」
  雷穎眼眸瞬間清冷,垂著眸光道:「傷受過一次,就該知道痛,否則只能在深淵中掙扎!」
  「只怕他不是這麼想吧!他對你的意圖任誰都能強烈地感受到。」看過文森看著雷穎時的目光,佛希克明白這個權握一方的白國君王,對雷穎是相當瘋狂的勢在必得。
  雷穎抬頭看著他,絕然道:「我不接受任何人對我的感情,無論誰愛上我,都是他們自找的,我只認定自己喜歡的人,而我現在認定的人就是你!」
  佛希克失聲笑道:「只允許自己愛上人,卻不允許任何人愛你,好個霸道又任意妄為的感情,你真的是他的女兒,多麼相像的個性!」
  「要老是拿長者的面孔對我,難道你覺得我在跟你開玩笑,或者,你不相信我說的話!」雷穎推開他,不知為何只要在這個溫雅沈著的男人面前,她就失去往常的鎮定,甚至總會帶著小女孩的嬌性,只想讓他知道自己已長大,並非不懂事的稚齡小孩。
  「我相信,可是……」佛希克看向遠方的海面,幽緩地道。「我只有一顆心,無法獻給兩個人。」
  「你已有了妻子?」他身上總帶著一股淡郁的孤寂,讓人感覺他像獨來獨往的飄泊者,雷穎為他這份特質和一種莫名的親和所吸引,未曾想過以他的年齡,他應已有妻室。
  佛希克搖頭。「我心中之人,並不屬於我。曾經,我們一同許下共偕白首的誓言,然而,命運終究是命運,任誰都無法改變天意注定的事。」
  「愛與不愛,要與不要,想與不想,需要考慮這麼多嗎?什麼都要天意注定,難道就不能是自己的選擇!」雷穎不以為然地掠過耳邊的發,傲然地撇著唇。「我從來就不覺得這樣的事需要照天理走,對我而言它就是能不能得到,屬不屬於你而已。」
  佛希克為她的論調而笑。「你還是個孩子,把感情當成在搶玩具,還是比武力。我只能說硬扭而來的情緣,永遠都不會是你的,因為命運早已牽好了注定的另一方。」他望著月色道。「我是一場浩劫中倖存下來的人,本就不該繼續活在這個世上,曾相自了殘生以殉族人,直至我知道了那情系我一生的女子,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寶貝,這個寶貝對她而言重於生命,只要想起她每天定將在哀傷中度日,我就痛心難當,從那時起,我知道,我活下來的目的,就是要為她找回這無人能取代的寶貝,為了撫平她眸中的哀傷,只要她快樂幸福,哪怕耗盡此生,我永無悔!」
  「難道我無法取代她在你心中的地位。」見他那深情不悔的眸光,雷穎妒恨能讓他如此付出的女人,第一次她嘗到醋意的感覺。
  佛希克柔聲一笑地拍拍她的頭,和悅的口吻,充滿長輩的教導與慈祥。「真情就像一顆誠摯的心,心怎能取代呢?對我而言,你們兩人在我心中的地位,誰都無可比擬,但是,我卻願意為你付出生命,因為你就像我的女兒一樣。」
  雷穎揮開他的手,憤怒又受到傷害地大叫:「我說過,我不要你拿我當女兒看,更不要你為我付出生命,我要的是你的心,如果你不能給我這些,那麼,也請你不要再對我露出父兄的樣子,那對我而言,是更殘忍的傷害!」
  「綠——」佛希克見她難過地轉身而跑,忍不住衝口而出,卻又猶豫地將伸出的手放下,看著她漸遠的身形,不禁暗自低歎,孽緣,情緣,該如何解?
  他仰看著海空月夜,懷幽的追思,在銀湖時,他經常抱著那綠眼的娃娃站在水鏡邊,看著懷中那靈雕般的女娃,他充滿疼愛。從來就沒想過,當她長大後,那情感的依歸竟會放在自己身上,他怎麼可能接受,因為——「你是綠呀,艾蕾莎和東方王的女兒,自你出生我就照顧著你,愛你如親友,我怎麼可能接受你的感情……綠……」
  「她不是你要找的人,永遠不淮再接近她!」冰厲的聲音響起!
  佛希克一點都不意外地轉身面對著來人。「她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你,我心中都有數,不是嗎?文森陛下。」
  文森那魔邪俊美的面龐比平常更加寒慄。
  「我們可算久違了,在你十一歲還是皇子時,我為了履行皇一族和白國的契約擔任皇殿祭師,那時,我們經常在宮中相見,曾經我還是你禮教的老師,未知陛下可否還記得!」佛希克道。
  「就因這一層淵源,所以朕不殺你,否則如今你不可能站著跟我說話。」他陰側冷笑。
  「殺我!相信我,有個人會更樂意殺你!」佛希克無懼地一笑,向來修身忍性的他,此刻露出少見的嚴詞厲色。「東方王如果知道,他如此疼惜的小子,竟是造成他和女兒永遠分離的元兇,定然會恨當初就該殺你,而不是如此寵愛地護你一切,讓你成為盤據東方的強者!」
  「我說過,她不是你要找的人!」文森斷然道。
  「是嗎?何不解下她耳下的碧靈,看看封印一除下,東方王和皇一族的女王是不是馬上蒞臨白國,陛下,可願試試!」佛希克凜起眸光,對這個十九年來造成多少人在痛苦中度日的元兇,他有滿腔的憤怒。
  「別逼我殺你,佛,希,克!」文森眉宇迸出殺氣,冷聲道。
  佛希克卻是冷笑繼續道:「她的身份能夠隱藏這麼久,除了你在她身上鎖下封印外,眾人當初尋找的目標都放在黑髮,綠眼,從沒想過身為東方王的女兒,她該有銀的遺傳,更沒想過眾人尋尋覓覓的焦點,竟然就在東方白國,離帕爾斯山,離銀湖是如此的近,真是應驗了一句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文森薄唇高傲勾笑。「你儘管揣測吧,毫無證據可證明你說的每一句話!」
  「需要嗎?」他反問。「銀髮,綠眼,還有和母親極為相似的容顏,一身的勇氣,個性更是像極了父親,尤有甚者她會使用風刃,當今天下唯有藍雷擁有以風化刃的法力,這些特點椿椿件件無一不證明,她是東方再的女兒,我皇一族唯一僅存的皇室血統!多少年來大家耗盡心力的尋找,結果當年的你,年僅十來歲的少年,居然能瞞天過海,蒙過東方王和他弟弟裡奧,還有當時的羅丹太子,文森陛下,你不可謂不厲害,甚至能力高深莫測,才能在短短幾年造就光之天使,位列六大名人,但是,血緣就是血緣,綠,不是你的,容不得你強硬地佔為己有!」
  他的咄咄逼人,強悍之詞反令文森斂眸沈笑,低回的笑聲在黑夜裡,直教人由心底寒毛顫起。「真是遺憾呀,佛希克,本想看在往日之情留你一命,只可惜你的愚蠢讓你要跟死神打招呼了!」
  黑色的披風倏地揚起,佛希克警覺已來不及,縛咒術在他身上開始發揮作用,一雙銳如蒼鷹般的猛禽之眼,妖異地鎖住他,露出了噬血的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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