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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牡丹

  這一次,羅賓把自己的名字改換為鮑爾·塞爾林,喬裝打扮成一位身世顯赫的俄國貴族青年。
  雖然他說的俄語並不怎麼流暢生動,只具備了簡簡單單的讀、寫和進行一般情景對話的能力,但是這卻一點兒也不能妨礙他在上層社會的活動。
  在那個時候,俄國王室貴族和上流社會有身份的人們,都是用法語在家裡交流談笑。尤其是那些在社交界中很有名望的人士,大部分也採用法語作為交流談話的工具。人們以會講法語為榮,認為一個會講法語的人才是才學淵博,且受到良好的教育的人士。因為這個原因化身為俄國貴族青年的羅賓,才沒有被人發現行藏。
  塞爾林公爵居住在巴黎市郊的一樁高貴典雅、富麗堂皇的別墅裡。照顧羅賓生活起居的人正是從他孩童時期就一直對他疼愛有加、關懷備至的,而且又是忠心不二的奶媽——比克娣娃。除此以外,羅賓的身邊還有兩個貼身隨從,一位是他的專職司機——保克哈布;另一位是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僕,他的名字叫彼特。
  獨身一人而又英俊瀟灑的塞爾林公爵,是巴黎社交界中眾人仰慕的人物,而且還成了許多年輕女士所追慕的英雄偶像。塞爾林公爵所到之處,沒有不引起別人關注的,人們都爭前恐後地與之結交。
  年少的塞爾林公爵,面色紅潤,氣度不凡,倜儻風流。他那挺拔的鼻樑下蓄著棕色的短短鬍鬚。他那單眼鏡片後面的湛藍的大眼睛,時常閃動著溫柔迷人的神彩,那鮮潤粉紅的嘴唇邊不斷地浮現微笑。
  他的身材高大結實,肩膀寬闊,肌肉緊湊,背部挺拔。他是一個體格健壯的偉岸男子,那條挺拔修長的長腿,無論站立或行走,都無可挑剔。他這架魁梧強壯的身軀裹在剪裁巧妙的衣服裡面,同樣可以看出他日常運動所達到的效果。
  1914年的4月份,塞爾林公爵正坐在巴黎的夏克耶大劇院中津津有味地欣賞著一出舞台戲劇。
  這是世界著名的俄國芭蕾舞蹈團的巡迴公演,所以戲院裡擠滿了人群,台下座無虛席。
  在二樓正面的貴賓席上是法國總統巴利艾和受總統邀請而來的塞爾維亞的國王和年輕的皇儲。
  塞爾維亞是巴爾幹半島上的一個小王國。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後,它和其他幾個小國聯合為南斯拉夫共和國。
  這個故事發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序幕拉開前夕。
  年輕的塞爾維亞皇儲,和古老的皇家後代一樣,他有一張優雅高貴、端莊清秀的臉龐。令人驚詫的是,他的神情陰沉憂鬱,彷彿臉上蒙著一層灰,美麗的褐色眼仁也灰暗得無精打采。
  王子目不轉睛地觀賞著舞台上精彩紛呈的芭蕾舞劇,但事實上,他似乎正被其他的事情牽動著思索。
  「這位王子才二十五六歲上下的樣子,年輕瀟灑、身體健壯,為什麼他看上去卻悶悶不樂呢?甚至是法國總統巴利艾和他交談的時候,王子彷彿也是強顏歡笑,硬裝出笑臉回答總統的話。唉,也許他正在為什麼事而擔心牽掛,所以才那麼憂鬱的。」
  羅賓暗暗地猜度著。
  正如羅賓推斷的那樣,這位年輕瀟灑的塞爾維亞皇儲,日後成了這個故事中上演的一場悲劇的主人公。
  當然,此時的羅賓還不知道將要有什麼事情發生,但他卻十分擔心面前這個神情恍惚的王子。
  第四幕戲結束了,觀眾席上掌聲雷動。
  羅賓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錶,還差一點兒就5點鐘了。雖然還有一幕戲,但是羅賓還是起身離開座位,去服務台處領走了他的大衣、帽子和手杖。
  天慢慢地黑了下來。對劇院前面的廣場上,路燈一盞盞地亮了,看上去十分的美麗、安詳。在巴黎,春天的太陽總是早早地落到地平線下面去了。
  羅賓坐進了停放在停車場上的高貴華麗的汽車裡。
  「保克哈布,不要回別墅去了,繞遠一點兒的路走吧!」
  「要繞道?」
  保克哈布手握著方向盤,這樣反問塞爾林公爵。
  「是的。剛才,我看了一出十分好看的芭蕾舞劇,心情起伏不已,我想讓大腦安靜一會兒。」
  「那您在半路上,需要吃點東西嗎?」
  「不用了,等我回到別墅以後,再吃東西吧!」
  羅賓仰身靠在軟綿綿的椅背上,合上了眼睛,一幕幕精彩紛呈的芭蕾舞的劇情在腦海之中盤旋……
  保克哈布開車上了偏僻的道路,徐徐開車駛過了塞納河的河畔,穿過了橋,直向郊外奔去。
  這時候,夜黑沉沉的,車子前進了大約一個小時。
  羅賓抬頭向窗外望去,寬敞的大街上空無一人,偶爾有一兩輛汽車疾馳而過,片刻之後又立即恢復了平靜。
  靜寂的深夜裡,路燈孤伶伶地站在路邊,瑩瑩地閃著柔和的光。
  「這是哪兒?」
  「濟若裡街的一角。這裡是高級住宅區,所以街上根本沒有人。」
  這條街的道路兩旁遍植著七葉樹,綠瑩瑩的葉子從樹枝上露出了頭,稚嫩可愛。
  羅賓坐著的高級汽車悄無聲息地向前滑行,緩緩地回到了別墅裡面。
  大樹一棵連著一棵向身後退去。正陶醉在夜景之中的羅賓突然將身子挺直了,盯住了窗外。
  在大約20公尺遠的前方,羅賓突然發現在兩邊人行道的大樹背後,有一個黑黝黝的影子躲在那兒四處張望。
  這個人將身體隱匿在七葉樹後,偷偷看著前方,忽而又跑到另一棵樹後,藏了起來。
  「保克哈布,你注意到七葉樹後站著的那個人了嗎?」
  「我看見了。左邊的樹蔭下面也有一個人,你看……就在那邊。」
  保克哈布用下額示意前方。
  「有人在監視我們。把車燈滅掉,別讓他們發現車子,我們反過來監視、跟蹤這兩個神秘人物。」
  保克哈布滅掉了車燈。
  高貴華麗的汽車彷彿一隻巨大的甲殼蟲趴在路邊的人行道上,他們要看看這兩個黑影子到底要玩什麼花樣。突然,羅賓發現離左邊那個男人約50公尺的前方,匆匆走來了一個垂著腦袋的女子。
  這個身材苗條修長的女性行色匆匆,似乎在趕路。一個孤身女子行走在冷冷清清地街道之上,實在是太危險了。
  突然,她發覺周圍的環境十分可怕,她扭過頭去,拔腿就向前方衝去。
  道路左邊的男子立即追了上去,而另一個人也飛快地橫穿車道跑過來。這兩個人身材高大,沒費一點力氣就將那個女子阻擋住了。那女子瘋狂地掙扎,妄圖擺脫這兩個人,但是那一切都是徒勞的,終於精疲力盡,她只有不住地呻吟著。
  保克哈布一用勁踩足了油門,將轎車駛到了人行道的旁邊,羅賓一下子就從車裡躍出來。其中一個壯漢子一見羅賓衝出來,馬上就向羅賓撲過去……
  羅賓伸手擒住了這個漢子的一隻手,又一低腰,使了一個過肩摔,把這個人死命地摔在了地上。
  另一個漢子發現形勢對自己不利,於是鬆開掌中的女子的手,窮凶極惡地向羅賓衝過來。羅賓看準了這個人的咽喉,用了一招空手道的招數,乾淨利落地將這個衝上來的漢子打倒在地。
  羅賓拍拍雙手,又將弄皺了的衣服理好,而後將那個驚嚇得魂飛魄散的女子抱進車內。
  汽車一溜煙兒地開走了,只剩下了那兩個狼狽的傢伙躺在地上。
  「不要害怕,你休息一下吧!」
  羅賓用溫柔堅定的話語對那個落魄女子說道。
  「啊……太感謝你了!」
  一頭豐滿光潔金色長髮的女郎,好像長長出了一口氣。她的臉頰慘無人色,嘴唇不住地顫抖,兩眼滿含熱淚地盯著面前高大英俊的羅賓。
  女子的短披肩從肩膀上滑了下來,一串晶瑩眩目的鑽石項鏈露了出來。在她那絲製的晚禮服的胸口之上,插著一朵純潔的秋牡丹。花兒滑落在座位下面,但女郎卻一點兒也沒有發覺。
  羅賓把花兒從座位下拾起來,輕輕擱在了自己旁邊的位子上,而後慇勤地為女子披上披肩。
  女子的年紀大約是二十五六歲上下,雪白的面龐精緻細膩,而金色的長髮也散發著無與倫比的魅力。她手裡還握著一個手提包和一張夏克耶大劇院芭蕾舞劇公演的節目單。
  「啊,原來她也是去看俄國的芭蕾舞公演的!」
  羅賓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女子。
  她的雙目緊閉,悠悠地呼吸著深沉的氣息。由於剛才那起突發事件的驚嚇,她的心臟仍在劇烈地跳動著。
  「你也是去夏克耶劇院看演出的嗎?太巧了,我也剛剛從那兒回來。」
  羅賓用輕鬆愉快的口氣和她攀談,想讓她振奮精神。
  「是的,看了一半,我就出來了,我還要到別處去。沒料到耽誤了這麼久,又遇到剛才那種事……真是太可怕了!」
  「還好,並沒有什麼可怕的意外事件發生!」
  「多虧你救了我。」
  「我把你送到家裡去,好嗎?你的家在哪兒呢?」
  「哦,不用了。」
  不知為何,女郎面露惶恐,慌忙拒絕了他的好意。
  「一個單身女子行走大危險了!萬一再碰到這些無聊的人的糾纏,那該怎麼辦呢?依我看,還是讓我代勞,把你送回你的住所裡去好了。」
  女郎似乎並不大樂意羅賓這麼做,輕聲說道:
  「謝謝你了,我住在山特若地區的安信街上。」
  「保克哈布,你聽清了嗎?」
  「是的,明白了,那個地區離這兒並不太遠。」
  「那麼,我們出發吧!」
  「你對剛才攻擊你的那兩個壯漢子有印象嗎?」
  「絲毫沒有……」
  「那麼,剛才,你看清他們兩個長什麼樣子了嗎?」
  「也沒有看清,因為當時,我都要被他們嚇昏了!」
  「哦,對了,怪不得你記不清他們的樣子呢!」
  羅賓繼續對女人說:
  「你的頭髮亂了。」
  「真的嗎?那麼對不起,我要把頭髮整理一下。」
  女子一邊說,一邊從手提皮包裡掏出了一面鏡子。
  「我來幫你拿鏡子,好嗎?嗯……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太太?還是小姐?」
  「哦,請稱呼我班思小姐好了。」
  女郎低聲說出了她的芳名。
  「我是塞爾林公爵,我的名字是鮑爾·塞爾林。」
  當班思小姐聽到面前這個人自稱為塞爾林公爵的時候,她大吃了一驚,連眼睛也瞪得圓圓的。
  「啊?你就是俄國來的公爵……」
  女郎似乎誠慌誠恐,面部表情十分不自然。
  此時,羅賓的心裡不由自主地起了疑慮,這個女子到底是什麼來歷呢?不過,羅賓只是在心裡暗暗揣度,表面上一點兒也沒有露出疑色。
  「這大奇怪了!身著晚札服的小姐,竟然沒有搭乘汽車,也沒有人陪伴,獨身一人在幽深漆黑的長街上行走。
  「她的表情十分惶惑不安,連家庭住址也不願意告訴我。她看上去並不是因為遭受惡人的攻擊而失魂落魄。唉……也許她有自己的理由吧!」
  羅賓鎮定地沉思著。他那炯炯的雙眼盯著面前這個小姐,他覺得這個女子的背後一定有什麼秘密。
  羅賓的目光一直停在這個女子的臉頰上,而女郎似乎在極力躲閃他那銳利深沉的目光。她從頭到尾一直在專心致志地低頭梳理紛亂的頭髮。她那鑲嵌在手鐲上的鑽石冷冷地閃著光芒。
  過了沒多長時間,汽車緩緩地停在了安信街的、一座府宅前。
  「是在這兒嗎?」
  「是的,就在這裡,再一次地感謝您,公爵!」
  羅賓把班思扶下車,然後伸手去按門鈴,響了好幾聲,然而卻沒有一個人出來為他們開門。
  「僕人們今天休息,所以家裡一個人也沒有。」
  班思小姐從皮包裡掏出了鑰匙把門打開,扭過頭來又對羅賓致謝一番,然後轉身走了進去。
  大門又輕輕地關閉了。沒有人出來迎接班思小姐,周圍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借大的府宅悄無聲息地屹立在寒星點點的夜幕之下……
  羅賓向四周打量了一番,而後回到了停車的地方。
  羅賓回到了車裡面,卻發現座位上落著一張卡片,那是倍儂·哥雷休夫人準備在4月24日舉辦晚會的邀請帖。羅賓心想:這一定是班思小姐剛才掏鏡子的時候掉出來的,而她又沒有發覺。
  所謂「倍儂」,指的就是那些男爵的夫人或被賜予男爵封號的,或者領事的貴婦。這個倍儂·哥雷休夫人是哥雷休男爵的遺眷,她是巴黎上層社交界中很有聲望的人物。羅賓聽說過她的家位於布列街,那是一個華貴典雅的高級住宅。
  「咦,今天就是4月24日啊!按照一般的情況,晚會應該持續到黎明才對呀!保克哈布,開車去位於布列街的倍儂·哥雷休夫人的府上。」
  「是。」
  汽車從塞納河岸穿過去,直向布列街飛馳而去。
  「班思小姐今晚會不會參加宴會呢?也許她被壞蛋嚇壞了。如果她能來的話,我一定要還給她這朵白牡丹,看看她有什麼反應。也許能探探她的口吻,把她的真面目揭開也說不定呢!」
  羅賓瞅了一眼別在自己衣襟上純白的牡丹花,暗自計劃著。
  實際上,羅賓也僅僅想瞭解神秘美麗的班思小姐的真實身份而已,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但是,他絕對沒有預料到的是——自己將會被捲入一場撲朔迷離、紛繁複雜的國際大陰謀的巨浪裡。
  「保克哈布,你不必等我了,也許我會走得晚一些,你先回去吧!」
  「好吧!」
  羅賓邁動雙腿,打起精神向著正面大門的石頭台階走去。
  「熱烈歡迎!麻煩您在這個地方簽上您的大名。」
  穿著一身黑色禮服的僕人,彬彬有禮地把盛著簽名簿和金筆的正方形銀製托盤捧至羅賓身邊。
  「哦,謝謝,我方纔已經簽過名字了。我出來是去車子那邊取香煙的。」
  「那麼,請您到裡面去吧!」
  羅賓落落大方地步入高貴華麗的大廳之中。在吊燈的燈光照耀之下,一對對紳士與貴婦人正在跳舞;有些人則站在旁邊啜飲著香擯,小聲交談著。
  貴婦們一個個打扮入時,頸上的項鏈、手腕上的手鐲和頭上鑲鑽石的髮飾,與璀璨的燈光相輝映,燦爛奪目。那些香按酒的杯子也閃著耀人的光芒。
  倍儂·哥雷休夫人正站在壁爐的前面,笑容可掬地與五六位嘉賓談天說地。她確實是一位溫柔可人、高貴幽雅的婦人,是上層社會關注的焦點。
  羅賓因為沒有在被邀請的來賓之列。他害怕被倍儂·哥雷休夫人看到,所以連忙擠在人群之中。羅賓四下裡逡巡,但是令他大失所望的是,他並沒有見到金髮碧眼、美麗迷人的班思小姐。
  「她沒有來赴宴。遇上那麼可怕的事情,也怪不得她不來參加晚會。也許她喝了一些鎮定劑,早早地就上床睡著了,沒準她正在睡夢之中呢!」
  羅賓深感大失所望,失落極了。
  他踱進了大廳裡的酒吧間,向侍者要了一杯香檳酒。
  這時,一位打扮人時、妖冶迷人的褐色頭髮的女士向羅賓走了過來,似乎要與他搭句閒話。
  羅賓為這位美麗的褐髮美人要了一杯香檳酒。
  「太感謝你了,先生。」
  女子啟動朱唇輕聲細語,與羅賓打了一聲招呼,便上前拿過了酒杯。
  這位女士說著一口流利標準的法語。不過,還是可以聽出來,她的話語裡略帶一些外國口音。
  羅賓心裡暗自思忖:
  「她到底是哪國人呢?」
  羅賓端起酒杯,褐髮美人也同樣向羅賓舉起了酒杯致敬。兩隻杯子清脆地碰在了一塊兒,而後倆人都露出了笑容,把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小姐,我可以請您跳一支舞嗎?」
  羅賓落落大方地問她。
  女士十分爽快地微笑著說:
  「哦,當然可以……不過,我好像不太會跳舞啊!」
  她的嗓音十分甜美、綿軟,如鶯歌燕語,羅賓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
  「她是俄國人嗎?或者是波蘭人?還是匈牙利人?」
  他們兩個人攜手步入舞池。羅賓一邊挪動著舞步,一邊掃視著周圍的人群,搜尋那個滿頭金髮的班思小姐。
  羅賓的舞伴——那個褐髮美人,心有所想地注視著羅賓衣襟上的白牡丹花出神。也許她注意到羅賓佩戴著這朵花,所以才尋找時機與羅賓搭訕的。
  羅賓一個心思地要尋找班思小姐,以致於根本無暇注意身旁舞伴的舉動,也就沒有發覺那位女士正在偷看他的牡丹花。
  「真是不好意思,我有點累了,有點想嘔吐……」
  女郎摀住胸口,憂愁滿面地對羅賓抱歉地說。
  「哦?大概是大廳裡的空氣太污濁了吧了走,我們到庭院裡去吹吹新鮮的涼風吧,也許你會好一點。」
  羅賓用一隻手輕輕地擱在女士的背上,用另一隻手扶住她,亦步亦趨地從跳舞的人們中間擠了出來。
  他們穿過陽台,來到院子裡。女郎在枝繁葉茂的大樹下面深深地吸著新鮮的涼氣。
  羅賓仍然想知道班思小姐有沒有來參加晚會,因而他不住地把頭扭向大廳的那一面。
  大廳裡熱火朝天,嘉賓們都在興致勃勃地盡情歡娛呢!
  趁羅賓心不在焉的時候,這個褐髮女郎突然偷偷地把一個銀製的小口哨取出來,放進口中吹了幾下。
  一陣尖利的哨聲刺破了黑沉沉的春天的夜空。
  羅賓猛地扭過了頭,突然,從旁邊的樹叢中躍出了兩個頭罩黑紗的男子,手持槍支抵在了羅賓的胸膛上。
  女郎對這個蒙面漢子耳語幾句,說的都是羅賓聽不懂的外語。兩個蒙面人把槍口對準羅賓的太陽穴,挾持他走到院子中間。那兒有一小扇門。
  「走吧!」
  其中一個漢子命令道。
  他的嗓音低沉沙啞而且粗俗不堪,不地道的法語之中混雜著匈牙利人的口音。
  門口有一輛汽車正等著他們。蒙面漢子把羅賓推到後座之上,然後挨著羅賓坐下,用槍口對準了羅賓的腹部;而另一個漢子則坐在駕駛位子上,雙手緊握著方向盤,將車子發動著了。
  汽車的窗子上罩著厚重的窗簾,外面的景物一點兒也看不著。
  坐在前面的漢子是個矮個子男人;而挨著羅賓的男子,則是一個身材健壯、高大結實的大塊頭。
  羅賓將頭仰靠在座位靠背上,雙腿疊交伸在那兒,緊閉著雙眼休養精神,絲毫不感到緊張。
  過了一會兒,汽車被那個小個子開著過了橋。
  「這是塞納河上的橋吧?那麼這應當是亞利薩達橋。」
  羅賓想要從車窗的縫隙看看外面的情況,但他身邊的壯漢子用手摁住了羅賓的肩頭,用德語粗俗地說:
  「別動,坐好!」
  車子開始顛動搖晃起來。羅賓聽見了汽車輪胎把小石子彈起、壓碎的聲音,才明白他們已經把他帶到郊外去了。
  汽車正行駛在沒有鋪設柏油路的坑坑窪窪的道上。
  「他們究竟要把我帶到哪裡去呢?
  「也許今天晚上,我就要在某個地方的陰暗潮濕的地下室,或者是一個不為人知的地窖裡面過夜了!不管那麼多了,反正接下去的事情會很有意思的,看看事態的發展再想解決的辦法吧!」
  當羅賓正在暗自揣度時,汽車卻出人意料地停下來了。
  那個開車的矮個男子從車上下來,接著,羅賓聽到了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那是將鐵門打開的聲音。
  汽車又開動了,在砂礫鋪設的地面上駛過。大約行駛了20公尺左右的距離,蒙面男子又用槍抵住了羅賓。
  「喂,下車吧!」
  羅賓下車來,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座陳舊的石頭建造的房屋。幾棵參天大樹傲首挺立在院子裡面。砂礫鋪設的路面被閃爍的星光映射得慘白。
  押著羅賓的壯漢子取出鑰匙來,將正面玄關的大門打開了;矮個子男人把車子停進了車庫之中。
  大塊頭用槍口對著羅賓,並用法語對他說道:
  「喂,進去!」
  他的法語艱澀而生硬。
  羅賓被囚禁在大廳的一個屋子裡面。
  這是一間十分寬敞的圖書室,兩盞大油燈將房間裡照射得亮堂堂的。書櫥裡面擺滿了大量印著燙金封面的書本。
  羅賓安安靜靜地坐在安樂椅裡面,警惕地注意著周圍的情況。
  蒙面男子分別站在羅賓的左右兩邊,手持武器監視著他,並用凶殘、尖利的目光狠狠地盯著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想把我怎麼樣?我是俄國來的塞爾林公爵。你們在我的跟前蒙著臉孔,手持凶器,你們是不是有點太失禮了?」
  羅賓戲謔地說道。
  那兩個人沉默無聲地坐了下來,緩緩地伸手將面罩拉了下來。
  他們兩個人的臉上都長滿了鬍鬚,樣子粗俗不堪。從手腕到手指的肌膚上面,密密麻麻地佈滿了粗重的毛髮。他們肌肉發達的體格和粗野的樣子,看上去很像做工的人或者是俄國的農夫。惟一與他們的身份不相配的,是他們都身著莊重的晚禮服,讓人感到十分滑稽可笑。
  「哼,這兩個傢伙是為了混進晚會之中才打扮成紳士的模樣的,而且他們受了那個褐髮女人的指使,居然趁我不備綁架了我。好啊,我倒要見識見識他們的花招,看看他們要對我怎麼樣!」
  羅賓叼著一支哈瓦那雪茄,並且悠閒地點燃了它。
  「喂,問一下,我到底要在這個鬼地方待多長時間?」
  羅賓問他們。
  然而這兩個蒙面漢子卻充耳不聞,沉默不語,一動也不動地監視著他。
  羅賓倍感索味地雙眼瞪著天花板,吐出了幾口煙。
  屋裡的氣息十分壓抑。
  羅賓抬腕看了看手錶,已經快到凌晨四點鐘了。羅賓將桌上的煙灰缸拖過來,擱在自己面前,彈掉了煙灰,側起耳朵來聽外面的動靜。
  唉,一點動靜也沒有!
  除了他們三個人,整個府宅裡似乎就沒有別人了。
  「看會兒書好嗎?」
  羅賓站起身來,從書櫥裡隨意抽出了一本厚重的書,坐回了他的位子,開始埋頭閱讀。
  那兩個蒙面漢子一直站在羅賓的左右,彷彿至死也不準備離開半步似的。時間在沉鬱的氣氛中緩緩流逝了,間或能聽見羅賓翻動書頁的聲音。屋子裡靜得幾乎能聽見呼吸聲……
  整個夜晚平淡無奇地度過去了。
  終於,大塊頭和矮個子男子堅持不住了,困得打起瞌睡來了。羅賓間或偷偷望他們幾眼,又迅速地將自己的目光收到面前的書本之上。
  這時,羅賓隱隱約約地聽見了汽車貼近的響聲,然後,那扇鐵門又「吱吱呀呀」地被打開了。
  突然,「砰」的一聲駭人的槍聲,刺破了寂寞而幽深的長夜。
  那兩個綁架了羅賓的蒙面人忽然從睡夢之中驚醒,用手背抹抹雙眼,然後操著一口讓羅賓莫名其妙的話語嘰嘰咕咕一番。
  說完後,矮個子男人飛快地向門外衝去。
  大塊頭漢子坐在椅子上扭轉身子,向著跑到門口的夥伴大聲喊道:
  「喂,你注意點兒!」
  羅賓眼疾手快,抓住時機挺起了身體,用厚重的大書狠狠地向大塊頭漢子的後腦勺敲過去。
  「啊」
  這一擊,正中那男人的致命部位,大塊頭昏死在地上。
  羅賓奪過了他手中緊握的手槍,飛快地衝出了圖書室,穿過大門口,又從玄關直向門外奔去。
  羅賓氣喘吁吁,將腳步放慢,停了下來。
  鐵門半敞著,一部大型的高級轎車在砂礫路上停放著,透過車燈,羅賓看到了三條黑黑的影子。其中的一個,就是從圖書室裡衝出去的矮個子男人;至於另外兩個人,羅賓是從未見過的。
  「啊……那個女人……」
  羅賓驚詫地睜大了雙眼,因為他看見那個褐髮美女也夾雜在他們幾個中間。她正操著不地道的法語對那三個男子叮囑著什麼,嘰哩咕嚕地把話講得飛快。
  羅賓用手握緊了手槍,把腳步放輕,徐徐向前移動,想繞到他們幾個的身後。
  突然,玄關的大門被人撞開了,有個人大聲喊著跑了過來。
  雖然,羅賓聽不真切他的話,但他知道,這個大喊大叫的男子,正是剛才被他用書本擊昏過去的大塊頭漢子。他從昏迷狀態之中甦醒了過來,連忙跑到玄關之處,對他的同夥大叫:「羅賓跑掉了!」
  揭發美女聞聽此言,氣勢洶洶地帶著這個人從玄關處向屋子裡跑去,那三個爪牙緊隨著她。
  看到此情此景,羅賓把身子弓下,飛快地跑到了轎車那邊。汽車的發動機還在運轉著。羅賓跳上了駕駛座,悄無聲息地扭轉了車頭,向門外駛去。新款的豪華跑車,一溜煙在黑暗裡消失了。
  羅賓擔心不已地扭過頭向後看去,幸好無人跟蹤著他。
  羅賓方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愉快地開著車前進。
  車子悄悄地駛入了深夜之中的巴黎市區,並從亞利薩達橋上過去,沿著七葉樹遍植的道路前行。
  「唔……」
  突然,從羅賓背後傳來痛苦不堪的呻吟聲,羅賓大驚!
  他趕忙扭頭向後看去。只見一個陌生的男子正竭盡全力地想從後座上支撐起身體。他臉上的肌肉劇烈抽動、扭曲著,他還把顫慄的雙手向羅賓伸去……
  「請……你……我……
  「你究竟是什麼人?」
  羅賓一邊注意著前方的動靜,一邊側過臉大吼道。
  突然,那男子的身子顫抖著晃了幾晃,「砰!」地一聲臉朝下倒下了。
  羅賓趕忙把車子貼著路邊停下來,打開了車門。
  坐墊上浸滿了鮮紅的血液。羅賓把手探向那個人的鼻子,可他已然沒有了氣息。
  羅賓突然想起了方纔的槍聲。
  「嗯,我明白了……當汽車在鐵門裡面停下來之後,就是這個男子妄圖逃跑而吃了一槍子。一定是那個褐髮美女指使手下開槍把他打死的!」
  想到這兒,羅賓打了個哆嗦!
  「真是人不可貌相!有那麼美麗動人臉蛋的美人,竟然是一副蛇蠍心腸!她到底是什麼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突然之間冒出來兩個稀奇古怪的女人!」
  羅賓撓了撓他的腦袋,十分無奈地聳聳肩頭。
  羅賓藉著街上的燈光,仔細地搜查面前的死屍。他體態矮短肥胖,眉毛又濃又密,還蓄著鬍鬚,差不多m歲年紀。他身著黑色的晚禮服,衣襟上別著一朵潔白的秋牡丹花。
  「啊,白色牡丹花!」
  羅賓緊鎖雙眉,心中十分納罕。
  「為什麼他的衣服上也別著一朵白色秋牡丹呢?」
  羅賓下意識地垂下頭去看看自己衣襟上的秋牡丹……
  秋牡丹不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朵花掉了。
  「我衣襟之上的這朵秋牡丹是班思小姐搭我的車的時候掉下來的,這個男子為什麼也佩帶著這樣一朵花呢?難道和班思有關係嗎?如果他們之間有某種聯繫,那麼又會是什麼呢?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麼來歷呢?」
  種種疑團像山中的雲霧一樣盤旋繚繞在羅賓的心中。
  羅賓為了探查這具男屍的身份,於是就解開了死屍身上衣服的扣子,又把死人冰冷的手放到了身後。
  他那潔白的襯衣上浸透了殷紅的血漬,讓人心驚肉跳。羅賓馬上明白了,子彈是直接穿透了男人的胸口的,一擊斃命。鮮血連白色牡丹花的花冠也染紅了。
  羅賓小心謹慎地檢查這具男屍,希望能夠發現可疑的東西。
  最終,羅賓摸到了他的褲子的口袋裡,從那兒,他搜出一個破舊的錢夾,裡面放著十來張名片,上面印著幾行字:
  
  最快速、謹慎的私家偵探
    艾尼·莫格焦
    兄弟
    哥士度·莫格焦
  
   巴黎·布蘭米街42號
  在名片的後面,還印著一個電話號碼。
  「哦,原來是個私人偵探。」
  羅賓覺得有點出乎意料,他又接著搜索。
  在死屍的衣袋裡還放著一條手絹、三枚金幣和一串鑰匙。羅賓把鑰匙和一張名片放入了自己的衣袋中,然後,他又把錢夾、金幣放回了原來的地方。
  羅賓剛剛預備站起身子來,忽而又想起了什麼事情似的,把那朵沾滿鮮血的秋牡丹花放進了衣袋中。
  「這個死人究竟是艾尼,還是哥士度呢?唉,管他是誰呢?等會兒開車去他們家裡看看,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嗎?」
  羅賓又回到汽車上,把車子發動著,駛往布蘭米街。
  「今天真是個奇妙無比的日子!陸陸續續地發生了那麼多的稀奇事!不過,為什麼這對莫格焦兄弟也牽扯到這些事情之中了呢?並且還不明不白地送了一條性命。我想,這也許與一個大陰謀有關吧……」
  羅賓在燈火闌珊的巴黎市區的大道上,一邊駕駛著汽車,一邊陷入了對這些怪事的思索之中。
  「現在有三個讓人匪夷所思的謎題擺在面前。
  「首先,那位妖冶的金髮美女就是一個謎。雖然她自稱為班思小姐,可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不是她的真名實姓。而且,似乎她也不太樂意讓別人知道她的底細和她的家庭住址。位於安信街的那座房子是不是她的家,還有待於調查確認呢!我猜測,那一定是一間空房子,因為從外表上看來,根本不像有人住在那裡。
  「第二,在男爵夫人舉辦的晚會上和我共舞的那個褐髮美女,和她的三個手下肯定都不是法國人。
  「最後一點,這部車上死去的這個私人偵探也是個疑點。
  「這三個問題究竟有什麼聯繫呢?我一定要想方設法查出來!」
  塞納河邊的夜色十分溫馨,羅賓信心十足地微微笑了。
  「班思小姐身上別著一朵白色秋牡丹,而死去的私人偵探身上也別著一朵同樣的花。他們倆人之間定是有某種關係。
  「比如:班思小姐聘請了私人偵探,去跟蹤那個美麗的褐髮女子,並用一朵白色秋牡丹作為聯絡信號。結果,不幸的是那位褐髮美人發現有人在監視她而把可憐的私人偵探脅持到那座舊房子裡來。
  「正當偵探感到大事不好,準備拔腿溜走的時候,那個褐髮女子指使手下把他擊斃。
  「唉,也許正因為這一點,我戴著白牡丹,才會被人扶持,險些送掉了性命,真是太險啦!」
  在春天的長夜裡,巴黎市區的街道上寂寂無聲,只有羅賓開著車,行駛在寬闊的街道上。遍植著七葉樹的人行道分外的冷清,甚至連∼只淪落戶外的小狗、小貓都看不到。
  天空依然灰暗陰沉,看起來離天亮還早著呢!
  羅賓盯著死屍看了好長一段時間,好像突然間頓悟了些什麼,用勁地點點他的腦袋。
  他把死屍輕輕地放在路邊的七葉樹下,而後用手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又閉上雙眼為之靈魂祈禱一番……
  回到車上,羅賓向著布蘭米街的方向駛去了。
  「過一會兒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意外事件發生呢?」
  羅賓心想。為了慎重行事,他把車子停在了距42號稍微遠一些的地方,然後徒步走到莫格焦兄弟的住所前,按了按公寓大門外的門鈴。
  等了幾秒鐘,沒有人出來開門;他又接了一下門鈴,還是沒人來開門。於是,他向後退了幾步,抬頭向公寓裡面看去。公寓裡漆黑一團,也許人們這會兒正在睡夢之中呢。
  羅賓第三次去按門鈴,管理員才揉著朦朧的睡眼,打著哈欠,慢悠悠地把門打開了。他一手舉起手電筒,看看到底是哪個刻薄鬼這麼早就來打擾別人的美夢。
  羅賓立即感到了眼睛的刺痛,他把一隻手護在額前,瞇縫著眼睛問:
  「很抱歉!請問莫格焦先生住在哪個房間裡?」
  「在二樓!」
  樓層管理員惡聲惡氣地答道,隨即轉身踉踉蹌蹌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走廊裡和樓梯裡都沒有亮燈,羅賓擦著了一根火柴,輕手輕腳地走上了二樓。而後又劃著了一根火柴,藉著細弱的光芒,他費了好大勁兒找到了掛著「私人偵探莫格焦」的黃銅製的門牌。
  羅賓敲了好幾下門,但卻始終無人應聲。於是,他取出了從死屍上找到的鑰匙。
  「卡!」
  門被打開了。
  羅賓四下裡打量著,然後緩緩地推開了門。室內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一片,而且一點聲音也沒有,似乎是一間無人居住的空房子。
  於是他擦著了一根火柴。火柴發出了微紅的細弱的光暈。
  羅賓一步步地向前走著,生怕碰到什麼東西發出響聲。
  屋子很大,顯得十分寬敞,有客廳、餐廳、兩個寢室,還有一間十分寬大的事務室。
  羅賓環顧了四週一番,確定再沒有第二個人存在。
  羅賓來到偵探事務室裡面,把桌上放的蠟燭點著,又趕忙拉攏了房裡的窗簾,以免光線洩到室外。
  羅賓在室內搜查了一遍,發現了壁櫥上的一盒卡片。
  「大概是這兩個偵探近期以來所辦理的案件資料吧!」
  鐘表的指針指示在2點25分,離天亮的時間還早。
  羅賓認真仔細地翻看著每一張卡片。看了大半,許多都是空白的,一個字也沒有。雖然也偶爾有一兩張用鋼筆寫下的記錄,大多也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看起來,這家私人偵探事務所的生意並不怎麼好。」
  羅賓整理完了那些卡片,並放回盒子裡面。他抬起眼睛四下環顧,連一個角落都不放過,想從中找到一些有價值的東西。
  突然,他眼前一亮,站起身來,並將身子貼近了掛著日曆的牆。
  因為,在今天的日期下面,寫著幾個紅墨水記下的字。字跡模糊潦草,好像是倉皇之間寫下的——
  
  子夜零點30分,馬上去聖山姆士街的坎克斯別墅,我先到那裡去了。
  「也許這是莫格焦兄弟中的一個留下的便條。究竟是誰留下來的呢?上面記載的時間是零點30分,那個時候,那個被槍擊的男子應當還活著。
  「照這樣說,還是不能辨別清楚到底是誰寫的啊!
  「不妨先假設,被殺死的這個男子名叫哥士度好了,那麼,現在仍然活在人間的是艾尼。不然的話,事情就會更加撲朔迷離了,更難以分析。
  「既然這對兄弟中的一個人匆匆忙忙地留了便條,要另外一個人趕到那個地方去,一定是發生了什麼緊迫的事情……好,我去那個地方調查一番!聖山姆士街位於尤亦裡地區,人命關天,不可耽誤片刻,我現在馬上就到聖山姆上街去。」
  羅賓緩緩走出門外,將門悄悄掩上。而後輕手輕腳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樓層管理員正在呼呼大睡,鼻息如雷,一點兒也沒發現羅賓。
  羅賓走到街道的盡頭,跳上汽車,飛馳而去。
  「日曆上面只寫著去聖山姆上街的坎克斯別墅,卻沒有把坎克斯別墅的具體位置和門牌號碼留下。
  「不過問題不大。尤亦裡地區位於巴黎市郊外,在那裡,居住的都是一些聲名顯赫的巴黎社會的上流人士,只要在這些別墅當中打聽坎克斯就行了。我相信一定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的。」
  「坎克斯」是指伯爵夫人或者是被賜予爵位的,領事的貴族婦女。
  羅賓興高采烈地駕駛著汽車,信心十足地向前奔去。
  4點鐘了,天空已經漸漸地發白了,但整個巴黎市區仍然沉在睡夢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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