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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節

  陽春三月,城外的美景令人驚歎。嚴寒漸漸退去,氣溫緩緩回升。即便是夜間,戶外的溫度也在零下8℃以上,而到了白天,氣溫則上升到零度左右。在城裡,冬雪已變成了渾濁的泥濘,而在這莫斯科郊外,雪依然晶瑩潔白,即便算不上是一塵不染,但無論怎麼說,也算得上是潔淨無比了,這樣的雪令人心曠神怡。今天,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欽措夫要同新的主子們進行例行的會面。上一次會面只達成了進行合作的一般意向和條件。在那次會面前,當謝爾蓋在大街上碰到了一個女人——帕維爾的親戚後,欽措夫就因此打了輛出租車趕到會面地點。而在這一次,欽措夫的任務是將那些獨立的政治集團以及支持這些政治集團的選民拉攏過來,而不是將他們排擠到遊戲圈兒之外。這樣一來,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在玩弄自己得心應手的詭計時,口裡呼喊的口號就會成了這樣的:「快到我的麾下,否則,沒你的好果子吃。」
  有消息說,對亞歷山大·拉特尼科夫的「致命」採訪正是由欽措夫一手策劃的,這消息傳到了欽借夫的新主子那裡。而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明白,他們已經把他視為相當有本事、相當有手腕的人了,他們對他已經寄以厚望。而他實際上又有什麼突出的本事呢?唉,一無所有。也就是說,就像其他擅長這種勾當的人一樣,未必就能表現出什麼突出的真本事。
  謝廖沙和尼古拉對帕維爾的這個親戚進行了跟蹤,一直跟到了她的家,這是第一次。而到了第二天,帕維爾的親戚又到了別的什麼地方,他們對她繼續跟蹤,但在地鐵裡,他們竟然把跟蹤的目標搞丟了。真是蠢貨!這些年來,他們已經習慣於開著汽車東奔西走,而面對乘車高峰時的莫斯科地鐵的情況竟不知該怎麼辦了。對帕維爾的這個親戚進行跟蹤時,又不能靠得太近,因為她認識他們。在烏拉爾斯克,這個女人坐在他們的餐桌前,說了將近半個小時的話,當時她似乎神態不清,酒話連篇。後來嘛,他們當然從她家裡跟到了彼得羅夫卡的內務總局,並在當天就查明,她正打算去見帕維爾。但是這個紹利亞克,簡直是個混蛋,他發現了他們,就企圖逃走。夜晚他是在阿娜斯塔霞那裡過的,而早晨,他還是擺脫了監視。也就不知躲到哪裡去了。謝廖沙和尼古拉對這個女人實行了將近兩個星期的跟蹤監視。然而,她並沒把他倆引到帕維爾那裡。現在,欽措夫明白了,紹利亞克已遠走高飛了,他將會長久躲避,找是找不到他了。只能寄希望於這個女人了。根據她每天早上去的地方判斷,這個女人在莫斯科內務總局工作。她跟帕維爾有什麼共同之處嗎?況且,親戚就是親戚,而至於她在什麼地方工作,這說明不了什麼。反正已經查明,她為什麼要去見帕維爾,不好的只有一點,那就是不能對她採取行動,即使她是跟紹利亞克完全一樣的人,也不能那樣辦。
  不過,既然欽措夫控制不了紹利亞克,也沒有管轄這個女人的權力,那麼,他能向自己的新僱主提出什麼建議呢?可以說,他提不出任何特別的建議,不論承認這一點有多麼令人難堪。他只不過是個平庸之輩而已。而他們這些人,卻對他寄以厚望,認為他無所不會,無所不能。而他的價值也正在於此。對拉特尼科夫的採訪,就是他推銷自己的名片。你呀你呀,真是活見鬼,這麼不走運!
  汽車從公路上下來,拐到一條鄉村小路上,不一會,就停在一座高大的院牆旁邊。開車的謝廖沙摁了摁汽車喇叭,短促的喇叭聲剛落,從圍牆門裡就出來了一個身著迷彩服、身體健壯的年輕人。欽措夫把自己的杜馬工作證遞過去,年輕人接過證件,後退幾步,對著對講機說了幾句什麼話,隨後,寬寬的大門打開了,汽車被允許進入警戒區。
  在門廊前,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又看到了一位警衛,也是體格健壯、身著迷彩服的年輕人。樓房的前面已經停放了一些汽車,從這一點來判斷,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知道自己不是第一個到達的。這個警衛也檢查了他的證件,然後,放他進去。幾經周折,欽措夫終於可以進屋了。他急急忙忙地脫掉外衣,忽然,他感到肚子裡一陣陣地抽搐,心裡很不舒服。在第一次見新主子時,他要比這次自信得多。因為當時那個女人還在謝廖沙的跟蹤之中,有了這個女人,就能找到帕維爾,再說,這個女人也能為他們工作。可今天呢,他欽措夫有什麼可說的呢?他能作出什麼承諾呢?又能得到什麼重任呢?後退是沒有出路的。答應給的錢不少,放棄這些錢很可惜。可拿什麼來表白自己呢?說說帕維爾的事兒?這不行。因為帕維爾是其他犯罪案件和骯髒勾當的線索,而這些犯罪案件和骯髒勾當搞得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滿手污垢。那麼,就只好承認,他的王牌就是帕維爾·紹利亞克,這樣一來,他尋找帕維爾就容易些了,自己也可以公事公辦了。而他帕維爾卻是不需要他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的。不,關於帕維爾,連提都不能提。可要是不提的話,那怎麼解釋下面這件事:僅僅在前不久,他能夠辦成不可能辦成的事兒,而今天就辦不成了呢?
  應邀前來的人並不多,只有三個人,再加上欽措夫,一共是四個人。主人介紹了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的情況,並把他介紹給其他客人。從這些人的表情上,欽措夫明白了,他們都知道了拉特尼科夫的事兒。他的心裡不免產生了一股酸溜溜的感覺。
  「我們都知道,總統解決車臣衝突的一切努力,只受那些渴望繼續進行戰爭的勢力左右的。這股勢力很有力量,每個集團都有自己的利益。主要有三個集團:第一個集團是從軍火交易中撈取好處的。第二個集團關心的是從俄羅斯為恢復車臣而撥出的預算款項中撈油水。第三個集團控制著車臣境內的石油加工廠,並把石油產品弄往國外。所有這幾股勢力已經勾結起來了,他們正竭盡全力使戰爭繼續打下去。今天,我們已經知道,杜達耶夫擬在近日強擊格羅茲尼。而在這期間,將有一位高級軍事首長到格羅茲尼。如果進攻恰好在這位軍事首長在的時候開始,那麼,他別無選擇,只能承擔起指揮的使命,並展示他作為戰略家和統帥的能力。當然,他將一事無成,而他的名望也將一落千丈。在他的身後,是軍隊,這很重要。假如我們能夠拯救他的名望,他將感恩於我們。為此,很顯然,只需辦一件事:設法讓他在進攻開始前離開格羅茲尼,哪怕是提前幾個小時也好。同時,無論如何我們不能流露出我們已經掌握了關於進攻開始時間的準確情報。這位軍事首長,是個不能暗示的人,他可能會琢磨,我們從哪兒搞到了這份情報。」
  「我們真有這份情報嗎?」一位胖胖的、穿著皺巴巴制服的人問。
  「會有的,」主人微微一笑,「不過,對此我們不能誇耀。還需要有別的借口。當一切都將發生後,這位軍事長官就會搞清,應感謝誰,是誰助他倖免於恥辱。如果對格羅茲尼的進攻曠日持久,釀成重大事件,也許由於死亡,也就說不准了。這可是件細活兒,先生們。在這件事情裡,很顯然,心理的因素較之其他因素更明瞭進攻的開始時間。而我們的這位軍事首長正是因此才急急忙忙地從格羅茲尼溜走的,目的是逃避指揮責任,以免在全世界面前暴露自己在軍事專業方面的無能。這樣一來,除了把情報總局完完全全地出賣給公眾指責外,這位軍事首長將一無所為。要知道,他只有兩條出路:要麼被迫承認自己膽小怯戰,要麼就矢口斷定情報機關工作不利。第一種情況,各位已經準確地指出了,可以排除,只有第二種情況存在。他將猛烈地抨擊情報機關,既抨擊國防部的,也抨擊我們的情報機關,也就是聯邦安全局。他將力爭撤銷一些領導人的職務,並對特工機關的工作進行徹底改革。他將著手出賣自己的朋友和戰友。這樣的話,這些人就會背棄他,轉到我們一方來。」
  「太誘人了,」主人頻頻點頭,「可是您為什麼排除了第三種情況呢?他可以承認特工機關工作得恰如其分,而他必須離開格羅茲尼。並且,他還可以列舉出很有份量的理由,並且是完全正當的理由。要知道,實際上,即使沒有上述原因,他也要離開那裡,也不會匆忙離去的。再說,什麼衝突也不會發生。情報機關工作得很好,而軍事首長也不是膽小鬼。那又該怎麼辦呢?」
  「這樣的話,我們就要作出努力,讓他匆忙離開格羅茲尼的理由不能夠公開。再說,我清楚地知道,我們的朋友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在這方面是個大腕兒。我們聯合行動中的這一攤兒就交給他辦好了。我負責讓一位高級領導人親自對情報機關進行嚴厲批評。在黃色刊物上刊登醜聞的事兒由圖雷捨夫負責,」安東·安德烈耶維奇向穿著皺巴巴制服的胖子那個方向點了點頭,「這是他的領地。而讓軍事首長離開車臣,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這可是咱們的任務了。您能行嗎?當然了,我也是隨便問問,誰都知道您在幹這種細活兒方面的才能。毫無疑問,您能行。不過,行動起來要機敏,先生們,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軍事首長後天去車臣。根據預先計劃,他將在那裡呆四天時間。」
  房間的門稍稍打開了一點,門口出現了一個大高個子,不過,他沒穿制服,而是穿著普通的褲子和一件讓健壯的肌肉撐得鼓繃繃的針織襯衫。大個子進屋時,一股噴香的烤肉味和濃烈醋汁的氣味從半掩著的門外飄了進來。
  「酒席已準備好了。」大個子通報說,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主人,等待下一步指示。
  「那好吧,」主人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儘管他身體笨重,但動作起來還很輕巧,「請大家共進晚餐。如果安東·安德烈耶維奇的建議我們大家接受的話,那麼,我們就以他的建議為依據,在飯桌上討論一下細節的問題。請吧!」
  他以優雅的,但同時又是不容置疑的手勢請大家到旁邊的一間屋子裡。在飯桌前,欽措夫的座位與安東·安德烈耶維奇在一起。圖雷捨夫和另外一個人坐在對面,而主人坐在首席上。欽措夫的心情稍稍平靜了一些。分派給他的任務,他完全力所能及,並且,他已經開始考慮完成這項任務的各種方案。但出乎意料的是,情況驟然發生了改變。
  「順便說一聲,」坐在欽措夫對面的圖雷捨夫說道,「我認為,我們這樣分工的話,不能充分發揮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的才幹。我想,他能做成的事,要比這多得多。」
  「是嗎?」主人把剛剛送到嘴邊的叉子放了下來,他的叉子上是一塊豬肉。
  「我認為,」圖雷捨夫繼續說,「在黃色刊物上刊登一些醜聞,這並不是我們所要進行的這次強大攻勢所需要的。假如情報機關的某個領導人能對記者發表談話,並且毫不含糊地肯定有關進攻格羅茲尼的準確時間的情報,就在那位軍事首長那樣匆忙地離開車臣的當天,就已報告他了。也就是說,這位情報機關領導人的講話似乎沒有暗示什麼,他也沒有指責任何人膽小,他只不過是在為種種公開的責難進行辯解而已,而這種責難是我們尊敬的安東·安德烈耶維奇答應組織的。這樣,公民們就會自己作出結論。而如果作不出結論,那麼,新聞界就會幫助他們作出結論。報界記者的憑空臆測是一回事,而對若干領導人的講話進行對比和分析,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兒,再說呢,這些講話可是公開發表的,而不是閒扯的空話,我敢向你們保證,這更有說服力。然後,這種局面就一定會成為國內外社會的共同財富。反響將是巨大的。請不要忘記,先生們,拉特尼科夫的答記者問曾產生了多麼強烈的軒然大波。」
  「瞧吧,好戲還在後頭呢!」欽措夫驚恐地思量著,「只不過這件事兒跟我毫不相干。拉特尼科夫那件事兒是帕維爾干的,目的是為了讓拉特尼科夫身敗名裂,這種事兒我才不幹呢。」
  「接著講呀,」主人明顯地活躍起來,「這可是個好主意。讓我們來討論討論。」
  欽措夫埋頭對付盤子裡的飯菜,他使出渾身解數裝模作樣,彷彿對大家的談論不感興趣似的。但是,大家的每一句話,對他來說,就像喪鐘一樣在耳邊迴響著。
  「我覺得,您不是太喜歡這個主意。」坐在欽措夫身邊的安東·安德烈那維奇悄聲對他說。
  「您說得對。」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早有準備地說。
  「為什麼?莫非您不相信,這樣解決問題更有效?是不是您發現了在座各位尚未察覺的暗礁?」
  「我是不相信我能辦妥交給我的事情,」欽措夫含糊不清地回答,「我不習慣於草率行事。為準備這種記者採訪,需要很多時間,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完全明白,」安東·安德烈那維奇晃了晃腦袋,「您的意思是,為了迫使一個特工人員說出我們所需要的一切,就應該事先做他的工作,時間還不能短。我的理解對嗎?」
  「完全正確,」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興奮地點頭稱是,「這個人一定要瞅準,要把他從人群中挑選出來,這一點毫無疑問。要研究他的生活習性,並準備好對付他的武器,利用武器,就能迫使他按照我們的要求去做。這個問題不是十天八天就能解決的,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請允許我問一下,您做拉特尼科夫的工作用了多少時間?」
  「四個月。」欽措夫撒了個謊,但連眼皮兒都沒眨一下。
  「是真的嗎?」
  安東·安德烈耶維奇扭過頭來,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飯桌上的這位鄰居。他的眼神是那樣的怪異,使得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感到渾身不自在。莫非他不相信?他是憑什麼產生懷疑的呢?莫非他已經知道了實情?又是誰告訴他實情的呢?
  「是的,您想想看,就是四個月。」欽措夫果敢地肯定,「並且,還是在我的一些得力助手的協助下辦成的。」
  「現在情況怎樣?您的那些助手呢?」
  「他們已經走了,」格裡戈裡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也許,你們也都知道,就在不久前我還為之操勞的那支隊伍是怎麼散伙的。我的助手就是那裡的人。遺憾的是,現在他們並不服從於我,而現在我也沒法兒跟他們聯繫。」
  「難道您看不上我們的助手人員?」
  「一言難盡,」欽措夫含糊地應道,「我暫時還不清楚他們的能力和本事。不管怎麼說,這種棘手的活兒,在十天之內,誰也幹不成。真的幹不成,安東·安德烈耶維奇。那樣做是不現實的。您要知道,我並不想欺騙您,也不想譁眾取寵,好像我無所不能,不能幹的也能幹成似的。我和您是在辦一件大事。在工作時,應當瞪大眼睛把一切都看清楚了。請說服您的朋友們,他們對這種記者採訪期望值過高,時間太少了。」
  「好吧,我準備同您協商好。不過,如果我為您物色到了得力助手,就由您來負責安排這次記者採訪,好嗎?」
  「我剛才跟您說了,安東·安德烈耶維奇:即使是有最好的助手幫助,這件事也不是個把月就能完成的。」
  「那好吧,我們過會兒再談這個問題,」安東·安德烈耶維奇微微一笑,「現在,我們來品評一下廚師的手藝。」
  這時候,大家的話題轉到了資金問題上。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偷耳細聽著他們的談話過程,他明白了,他們在談論他,在談論打算分配給他的任務。
  「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主人轉過臉來說,「我們在座的各位,都是頭腦健全的人,我們不強求您贊同我們的政治觀點。我們是把您當做專家請來的,對您的辛苦,我們將以適當的方式予以補償。現在,我們想討論一下您的條件。」
  「您指的是設法讓那位軍事長官離開車臣的事嗎?」欽措夫好奇地問道。
  「不,我們說的是安排特工機關的一個領導人接受記者採訪的事兒。」
  「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並不認為此事可行,」安東·安德烈耶維奇插話說,「而我傾向於同他協商好。這個工作需要長期的、周密的前期準備,十天八天未必就能有效地落實。」
  「談的不是這個,」主人皺了皺眉頭,「工作越難,報酬就越高,我們正準備討論這個問題。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依您看,這項工作值多少錢?」
  「假如我有足夠的時間和訓練有素的助手的話,」欽措夫小心謹慎地回答,「我覺得這項工作……嗯,直說吧,值五十萬美元。」
  「也就是說,為了採訪拉特尼科夫的事兒,您得到了這個數的報酬?」一位客人想搞清楚,問了一句。他的名字欽措夫已經記不住了。
  「是的。」欽措夫肯定地說,他又說謊了。實際上,為了拉特尼科夫的事兒,馬利科夫總共只付給了欽措夫二十萬美元。不過,馬利科夫已經不在了,也沒有誰會來戳穿欽措夫的謊言。
  「這樣吧,考慮到時間太短,我們給您加倍的報酬。您覺得這樣合適嗎?」
  一百萬美元!整整一百萬人見人愛、手感特別的綠票子!欽措夫驚訝得連氣都喘不上來了。本來,他的預料是,這些人將會同他討價還價,將會壓低報酬的額度,而他本打算咬住五十萬美元不鬆口,理由是時間短,任務重。他打心眼兒裡希望這個數字能讓這些人知難而退,讓他們自己放棄記者採訪這個想法。可他們……一百萬美元都不在乎!我的天哪!這還有什麼可推辭的呢?
  「是的,我覺得這樣還可以。」欽措夫脫口答道,也顧不上思考一下自己鑽入了一個什麼圈套。
  「那麼,您能保證完成任務?」
  「是的,我能保證。」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說。他感到一陣暈眩,周圍的一切飄忽著,快速地旋轉起來。
  他這是在幹什麼!為什麼要同意?見鬼!可是,面對一百萬美元,能無動於衷嗎……
  「假如有什麼差錯的話,該如何?」坐在桌子對面、圖雷捨夫旁邊的一位客人窮追不捨地問。
  「那樣的話,我分文不取。」欽措夫苦笑了一下,他的表情告訴人們,這是理所當然的。
  「不,那不合適。我們花費九牛二虎之力進行聯合行動計劃前幾階段的工作,又為此耗資數萬,而在最後階段,僅僅因為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這裡出了點紕漏,就讓我們的一切努力白費了。我們不能同意這樣的結果,」安東·安德烈耶維奇反對說,「我剛才同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討論了這個問題,他告訴我說,為了拉特尼科夫的事,他用了四個月的時間。請你們相信,我們不能指望他能夠在十天之內完成這項工作。從我們這方面講,有些草率。我建議大家再來討論一下第一個方案,建議在圖雷捨夫先生的幫助下,充分利用好新聞傳媒,並讓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負責安排我們的那位軍事長官離開格羅茲尼。」
  「是啊,我順便說一句,」圖雷捨夫活躍起來,「要是欽措夫先生負責安排記者採訪的話,那誰負責安排軍事長官的事兒?咱們還沒考慮這件事呢。」
  「安排什麼,欽措夫先生就做什麼,」主人冷冷地說,「他每做一件事,都會得到一份報酬。先生們,你們似乎忘記了,欽措夫先生正是作為執行者被邀請來的。我們的任務是:確定目標,制定聯合行動計劃,並為計劃的落實籌集資金。欽措夫先生的任務是:執行計劃。是這樣吧,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如果尊敬的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認為我們不知道死去的馬利科夫支付給他的服務費的來源的話,那他就大錯而特錯了。我們知道這件事兒。而在必要時還能夠拿出證據來。那麼,您估計一下,把那位軍事長官弄出車臣需要多少錢?」
  這種風雲突變把欽措夫給嚇壞了。他們把他逼到了牆角,他已無路可退。
  「二十萬。」欽措夫嘟噥了一句,他的嘴巴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
  「好極了。我認為我們已經談妥了。請注意,格裡戈裡·瓦連京諾維奇,如果這筆錢您掙不好的話,那麼,您在最近半年中收入囊中的所有錢財,將會被護法機關沒收。我們很關心這件事。很難設想還有比馬利科夫和尤爾采夫的錢更骯髒的錢了,而他們的錢恰恰給了您,這不難證明。我希望我們之間不會有什麼不明確的東西了吧?」
  「那當然。我認為,不會有問題的。」欽措夫回答。他明白,自雅科夫列夫,另一個叫尼古拉·奧比金。科羅特科夫認識他們倆,在薩馬拉和烏拉爾斯克的正是這兩人。可見,最初他們需要的是紹利亞克,而根本不是阿娜斯塔霞。從一切跡象判斷,安東·安德烈耶維奇·米納耶夫告訴過他的朋友科諾瓦洛夫將軍,紹利亞克受到跟蹤。當時,他指的就是欽措夫和他手下的年輕人。至此,一切都弄明白了。
  接著,科羅特科夫報告說,欽措夫驅車出城,到了一個在政治圈裡很著名的人的家裡。這都沒有什麼特別的,但在這位政治家的客人中,當時就有安東·安德烈耶維奇·米納耶夫本人在場。更為重要的是,在返回莫斯科的路上,米納耶夫和欽措夫在半路停了車,在一起交談了些什麼。對此,戈爾傑耶夫上校非常不高興。既然從一開始,米納耶夫將軍就聲稱自己是欽措夫的對手,那為什麼他們現在竟湊到了一起?維克托·阿列克謝耶維奇現在不能搞政治陰謀,但他很不希望看到娜斯佳成為這些勾心鬥角遊戲的受害者。要知道,從一開始,障礙物就是紹利亞克。而娜斯佳幫助他從欽措夫一夥人的眼皮底下溜走。假如米納耶夫和欽措夫達成了交易,那誰敢保證這不會涉及到娜斯佳呢?
  「可是娜斯佳完成了米納耶夫下達的任務,」科羅特科夫說,「莫非您認為他會對她以怨報德?」
  「那誰知道,」維克托·阿列克謝耶維奇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現在時髦的是出賣自己的朋友和助手。我現在考慮的是,把米納耶夫的情況告訴娜斯佳,還是暫時不告訴,您怎麼看?」
  「我已經說過了。瞧吧,她會想通的。」
  「會想通的,」上校摹仿著科羅特科夫的語調說,「當然啦,你只是剛開始考慮這個問題。我已經習慣於把她當做智囊。而關於她會感到害怕這一點,你想過嗎?再說,她也有大腦。假如你知道在杜馬與聯邦安全局的遊戲中,你可能被當做一張牌使用,你該作何感想呢?」
  「大概,感覺不會太好,」科羅特科夫贊同道,「但是,您不能把娜斯佳跟我相提並論,她跟我不一樣。在她看來,越艱難,就越有趣兒,她的腦瓜兒跟別人的不同。」
  「哎,這裡談的不是什麼艱難不艱難,而是危險不危險,」戈爾傑耶夫懊喪地說,「算了,我已決定了,暫時什麼也不告訴娜斯佳。謝盧亞諾夫在哪兒?」
  「在忙呢,」科羅特科夫聳了聳肩膀,「他又能到哪兒呢?在執行任務唄。」
  「一見到他,就叫他來見我。你們倆一起來。另外,看在上帝的分上,科羅特科夫,把嘴閉緊點兒。我知道你跟阿娜斯塔霞已是多年的朋友,我也知道你有一個壞習慣,就是對她無話不談,又把什麼都告訴大家。要是你向她提到米納耶夫和欽措夫一個字兒,我就揪下你的腦袋,打折你的腿,讓你見鬼去,明白了嗎?」
  科羅特科夫走後,維克托·阿列克謝耶維奇又坐著沉思了一會兒,隨後,他騰地站起身來,穿上大衣,鎖好辦公室,離開了彼得羅夫卡街上的這棟辦公樓。
  「你覺得我們的阿娜斯塔霞怎樣?」維克托·阿列克謝耶維奇問,「對她的工作有什麼不滿意見嗎?」
  「你來這裡就是為了打聽這個?」科諾瓦洛夫反問道,「別繞彎子,維克托,你到底需要什麼?」
  「不,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這是你的需要,而不是我的需要。但我念及咱們之間的老交情,再顧及到你還是我的上司,儘管不是頂頭上司,我還是親自登門拜訪來了。」
  「得啦,得啦,」科諾瓦洛夫饒有興趣地嘟噥著,「你說吧。」
  「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你讓我的小姑娘遭受打擊,究竟是何用心?啊?難道我把你交代的任務委託給她就是為了讓她遭受打擊嗎?你做得好沒道理。」
  「你能說得明白一點嗎?」局長警覺起來。
  「不能再明白地說了,」戈爾傑耶夫生氣地回答說,「我本人也不明白。你的那個米納耶夫到底是幹什麼的?」
  「什麼到底是幹什麼的?我可向你介紹過了。」
  「那麼你早就認識他了?」
  「認識一百年了。少說也有九十年了。總而言之,早就認識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維克托?」
  「是這麼回事兒,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你的米納耶夫請求保護帕維爾·紹利亞克,並且指出了某些敵人的詭計。我們相信了他,派出了阿娜斯塔霞去救帕維爾。她順利地完成了你交給的任務,並把帕維爾直接領到了米納耶夫那裡,米納耶夫將軍熱情地擁抱了帕維爾,並強調說,的確有人在算計帕維爾,並且,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計他。更為嚴重的是,此人至今沒有放棄對他的關照,繼續不懈地尋找他,跟蹤他。我馬上查明了,這些人在為一個米納耶夫十分熟悉的人效力。更有甚者,他們一直去參加了某種政治聚會,並且,躲過旁人的視線,單獨進行了秘密會談。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我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你被你在聯邦安全局裡的朋友愚弄欺騙了。而跟你一起上當受騙的,還有我。而我的小姑娘乾脆就是被欺負了。」
  「等等,維克托,你等等。你對你剛才說的話確信無疑?」
  「百分之百。」
  「同米納耶夫進行秘密談話的這個人是誰?」
  「在杜馬工作的那個欽措夫。沒聽說過這個人嗎?」
  「沒有。」科諾瓦洛夫搖了搖頭說。
  「等著瞧吧,你會知道的。如果說米納耶夫和欽措夫是一夥兒的,那幹嗎還要說謊,說什麼他們要查找帕維爾?倒是欽措夫的人對帕維爾進行了查找,但這些人對米納耶夫構不成任何危險。如果米納耶夫想把紹利亞克恰恰是從欽措夫的眼皮底下弄走,那麼,很顯然,在米納耶夫和欽措夫之間正在進行著某種遊戲。而我的小姑娘被牽扯進這種遊戲中了。我們要採取另一種方案。米納耶夫和欽措夫只是剛剛開始串通。在紹利亞克走出監獄的時候,這兩人確實還在不同的陣營裡各為其主。可為什麼欽措夫的人還要繼續追蹤阿娜斯塔霞呢?他們為什麼要整夜地坐車在她的屋前進行監視呢?」
  說到這些時,維克托·阿列克謝耶維奇當然也進行了添油加醋的篡改。因為他已經知道,欽措夫的人,也就是雅科夫列夫和奧比金,最近已經不再關注阿挪斯塔霞的行蹤了。但他故意濃墨渲染,希望能引起科諾瓦洛夫的警覺。令維克托非常反感的是這樣一個事實,即米納耶夫將軍與前不久還被視為敵人的那個人交往密切。
  「你要明白,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我之所以派阿娜斯塔霞去薩馬拉,是因為你本人認為事情緊急,似乎紹利亞克必定會被人幹掉。換句話說,這是我和你,準確地說,這是我在你的授意下,做出的本能反應。即使是一位普通的民警,假如我知道有一起謀殺案正在策劃之中,那麼,我的義務就是要防止謀殺案的發生,或者說是盡力去做。但是,假如這一切都是假的,並沒有誰在策劃什麼謀殺案,那麼,我們幹嗎還要盡力去做呢?我們怎麼啦?難道要糊里糊塗地為別人賣力?還能像不懂事兒的孩子那樣欺騙自己嗎?如果說帕維爾·紹利亞克並未受到任何威脅,那麼,為什麼還要把阿娜斯塔霞派到薩馬拉去,讓她去的目的是什麼呢?回答我,這一切的背後是什麼?」
  「要是危險性確曾存在呢?」
  「如果真的有過危險,那為什麼米納耶夫現在跟對手攪和在一起?你也知道,他們之間的遊戲規則是什麼。當往日的敵人開始講和時,他們和解的標誌就是互相妥協讓步。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你沒聽說過這種事兒?那好,我給你講講,一方對另一方說:你的人傷害了我,或者說:你的人給我添了麻煩,給我造成損害。你把他交給我,我來懲罰他,即便是讓我出這口氣,也是殺雞給猴看。於是,另一方就把人交給對方。你要相信我說的,而我真不希望我的阿娜斯塔霞成為這個被交出去的人。」
  「維克托,我瞭解米納耶夫,他是個正派人,是個職業素養很過硬的人。我不相信他會搞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你就是把我宰了,我也不相信。也許,是你搞錯了?你確信你得到的情報準確無誤?」
  科諾瓦洛夫將軍知道該問什麼,該怎樣問。他認為,只有親自搞到的情報才是可信的。也就是說,只有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和親手所觸動過的情報才是可信的。而其餘的一切,就是對帶來情報的人是否信任的問題了。戈爾傑耶夫上校能夠絕對相信科羅特科夫嗎?他敢拿腦袋擔保尤拉·科羅特科夫一點兒也沒搞錯?敢保證跟米沙·多岑科打過交道的那個盜車賊提供的車牌號沒有錯?不過,汽車牌號嘛,倒是可以相信是準確的,因為尤拉·科羅特科夫親眼看到了車上坐的那些人,並且,認出了他們。這不會是巧合,可要是尤拉看錯了呢?要知道阿娜斯塔霞在莫斯科沒見到過他們,這樣一來,科羅特科夫是否正確,也就無法證實了。再說,在那位著名政治家安在城外的家裡是否真的舉行過那種會談,米納耶夫和那輛車的主人是否真的一起參加了會談?說米納耶夫和欽措夫在深夜停車密談,這會是真的嗎?也許是尤拉搞錯了,停車密談的是根本不相干的一些人?唉,要是戈爾傑耶夫本人親眼看到了這一切的話就好了,那樣的話,他同科諾瓦洛夫談話時,就會自信得多。
  「那你就把它看做是一般的刑偵情報吧,」戈爾傑耶夫冷冷地說,「在評估它的可信性時,你再像往常一樣,打上折扣,加上假設吧。怎麼,你認為這份情報絕對不可信?」
  「我想,所有這些至多是場誤會,」科諾瓦洛夫未作正面回答,「人們很有可能在一個圈子裡不期而遇,甚至友好交往,但並不猜忌他們之間敵對已久,你自己也知道,這種情況常常發生。我不想讓你懷疑米納耶夫有什麼不檢點的地方。」
  「你能替他保證?」
  「能,是的,能。」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肯定地說。
  維克托回到彼得羅夫卡,同將軍的談話結果使他感到非常滿意。他堅信,在今天晚上以前,亞歷山大·謝苗諾維奇·科諾瓦洛夫肯定會同安東·安德烈那維奇·米納耶夫通電話,向他通報今天與莫斯科刑事偵查局上校談話的情況。不,戈爾傑耶夫絲毫也不懷疑總局局長會搞兩面派手法。但他預料,這次談話將會引起將軍的警惕,將軍肯定要同米納耶夫通話,哪怕是為了證實戈爾傑耶夫搞錯了,他也會那樣做的。同時,他也順便提醒一下安東·安德烈那維奇注意欽措夫,在薩馬拉欲置帕維爾於死地的,就是這個欽措夫手下的人。老交情……
  傍晚,謝盧亞諾夫來了。他和科羅特科夫一起去見戈爾傑耶夫。
  「這樣,我的孩子們,」上校開門見山地說,「從現在起,一切注意力,放在米納耶夫將軍身上。要注意他的所作所為,看他同什麼人來往。我不喜歡這個人,我想知道這個人的一切。對阿娜斯塔霞,一點口風兒也不能露。如果你們胡說八道,我就宰了你們。我們不進行公開的監視。因為要想對聯邦安全局的將軍進行調查的話,一定要逐級上報和獲得批准,那樣會走漏風聲,我們不這樣做,不把這件事兒作為實際的刑事案件來處理,我們自擔風險地幹這件事兒,要秘密地,用打游擊的方式進行。這事涉及到我們的阿娜斯塔霞,因此,孩子們,要努力去做。科羅特科夫,向科利亞介紹一下情況。好了,你們走吧。」
  8點鐘左右,戈爾傑耶夫把要辦的事情處理完了之後,本想招呼娜斯佳把日常事務報告送過來,但稍一思索,他就親自去她那兒了。娜斯佳坐在桌前,桌子上堆著山一樣的一大堆文件。她面色蒼白,眼眶青腫,但眼睛閃閃發亮。戈爾傑耶夫明白了,她沒有生病,只是有點累了。
  「有什麼好事兒嗎?」戈爾傑耶夫精神抖擻地問。
  「好事多多。」娜斯佳嫣然一笑,直起身子,揉了揉因長時間坐著有點麻木了的腰肢。
  她把一天中所能處理的一切問題都向戈爾傑耶夫作了報告。而他在這一天中,已不止一次地驚歎她一天能幹這麼多活兒。他大概永遠也不能像她那樣耐心地坐在那裡處理文件、便條、數字和圖表。他精力旺盛,文山會海對他來說一點也不合口味。而阿娜斯塔霞卻能夠整天坐在那裡,從事費心耗神的工作。
  「科諾瓦洛夫手裡的那起案件進展如何?你已經不傷心了?」
  「怎麼,莫非有人發現我傷心了?」
  「那還用說,」戈爾傑耶夫微微一笑,「但不是所有的人都發現了,當然,只有我一個人才發現了。我對你的瞭解,徹頭徹尾,徹裡徹外。要是你說話語調平穩、歡快,而手卻打哆嗦,那麼,在最短的時間裡,你就會摔餐具,撕草稿。老實說,掉過碗沒有?」
  「沒有,」娜斯佳笑起來,「我的碗不多,我很珍惜它們。」
  「這麼說,是把自己的草稿撕成了碎片。」
  「是撕成了兩半,」她糾正說,「這倒是幹過。」
  「那麼現在呢,平靜了嗎?」
  「那當然。現在,我正在構思新的想法。我不想從人的經歷出發,而想從人的性格出發。您知道,現在這樣做很時髦:根據罪犯的犯罪特點,重塑罪犯的個性。如果是累犯、慣犯,那這種方法更為有效。」
  「你開始趕時髦了?以前你可沒有這個習慣。」維克托·阿列克謝耶維奇指出。
  「這也是出於無奈,」她兩手一攤,「有一個惡念老是在我心裡揮之不去,我總覺得這個虐殺狂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我確信,我注意那幾個州沒有錯。這個虐殺狂的下一個受害者,如果有的話,肯定在剩下的三個州中的某個州裡。您知道,當你知道兇手要在哪裡出現,而你又無能為力時,心裡該有多憋屈!在潛在的受害人這方面,我失策了,而在潛在的罪犯這方面,從一切跡象判斷,也失策了。就是在地點方面,我也失策了!」
  「怎麼,你可憐這些受害者?也可憐那個殺害了十一個孩子的醜東西,也可憐那個殘害年輕姑娘的傢伙?小姑娘,真看不懂你。讓那個惡棍把這些人都殺光吧,空氣會乾淨些。」
  戈爾傑耶夫的眼睛狡猾地一閃,他故意說一些明顯外行的、不能原諒的蠢話來激娜斯佳。實際上是不能將懲罰權交給惡棍的,也不能允許他們自己竊取這種權力。娜斯佳絲毫也不懷疑,戈爾傑耶夫在開玩笑,而她也接受了這種遊戲。
  「啊,最好讓誰來爭論爭論,」她說,「然後呢,咱們應該抓住他呢,還是不抓?應該抓住他。哪怕為了問他一個問題也應該抓住他。應當問問他:俄羅斯七個州的民警機關加上一個部三年都沒弄清的問題,親愛的人兒,你是怎麼搞清的?聽我說,」娜斯佳忽然嚴肅起來,目光嚴峻地看著她的長官,「我這可是說出了一個聰明的想法,連我自己都沒覺察到。」
  「到底是什麼聰明的想法?我怎麼到現在也沒聽出來?」
  「為什麼這個劊子手恰恰要在現在殺害他們,並且是接二連三地殺害?所有罪行都是在三年至兩年半以前犯下的。這是大概的時間。他是什麼時候知道誰是罪犯的?我沒說明白?是嗎?」
  「不很明白,」戈爾傑耶夫點了點頭,「你太激動了,小姑娘,冷靜一下,從頭說。」
  戈爾傑耶夫看到,娜斯佳夾著香煙的手指不停地顫抖著。他很瞭解她,一個偶然冒出的想法,一個突如其來的猜想,總會使她激動得難以自持。的確,在娜斯佳看來,世界上沒有比工作更重要、更有意思的事了。
  「好吧,我們就從頭開始。最後一次犯罪案件發生後,當然,如果我計算準確的話,已經過去了兩年半的時間。這裡就出現了一個問題:那個虐殺狂是什麼時候知道誰是這一系列犯罪的罪魁禍首的?他為什麼要同時把他們都殺掉?這給人造成的印象是,他只是現在剛知道那些罪犯,並且,是一下子知道了所有的罪犯的。即使他是一步一步地打聽並找到罪犯的,那他為什麼不找到一個幹掉一個呢?為什麼拖了這麼長的時間才下手呢?如果說不是他拖延下手,那麼,就很可能有另外一個人,而不是這個虐殺狂。這個人搜集了這些情況,並積累起來,在今天,一下子全交給了這個虐殺狂。甚至可能是這個人僱用這個虐殺狂來剷除這些渣滓。可我不明白的是,這些情況為什麼不報告給警察局呢?難道這個虐殺狂,或者他的僱主就那麼憎恨我們嗎?」
  「也許,他想報告警察局,但有人告訴他說,他搜集的罪證不足。」
  「而他,因此也認為罪證不足。從一切跡象看,他的想法沒有錯。被虐殺狂殘殺的所有罪犯留下的痕跡,與我們在這些人犯罪的現場所發現的痕跡是吻合的。還可能存在另一種方式:這個虐殺狂僱人為他找到了所有的兇手,即這七個人。當被雇的這個人完成了工作,向虐殺狂遞交了報告後,虐殺狂就開始實行自己的意圖了。不,維克托·阿列克謝耶維奇,在這方面還應該認真地研究研究,虐殺狂幾乎是同時殺害了所有的罪犯。在這裡面,一定存在著某種核心的東西。如果我能弄清,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就能查出他。」
  「上帝保佑,」戈爾傑耶夫精神振奮地說,「對了,忘了告訴你,謝苗諾維奇來電話,讓你明天10點前到他那裡去。」
  「什麼事,他沒說?」
  「你向他要過什麼材料。」
  「噢,是的,我也忘了,」娜斯佳想起來了,「光顧了查文件了。對的,我向他要這些案件的所有材料。一些沒有概要說明的文件,但卻是第一手材料。有關虐殺狂殺害的那些人的材料也是如此。您知道嗎,最好是親眼看材料,這要比聽別人說好一些。」
  「那當然,」維克托·阿列克謝那維奇表示贊同,「收拾一下,回家吧,已經不早了。」
  「好吧,」她順從地收拾起文件,分別放到夾子裡和抽屜裡,「順便問一聲,您沒派科羅特科夫去哪兒吧?」
  「怎麼回事兒?」戈爾傑耶夫警覺起來。
  「他是個混蛋,他答應過今天送我回家,我的包兒很沉。可他自己不知跑哪兒去了。也許,我該等他一會兒?萬一他回來了呢?」
  「他不會回來的,」上校含糊地嘟噥著說,「明確地告訴你吧,他不會回來的,不要等他了。」
  「太可惜了,」她歎了口氣,「只能自己背著了。」
  「你為什麼不開車回去?你們有車,你駕駛技術也不錯。」
  「第一,列什卡更需要車,他呀,動不動就要去茹科夫斯基,不是去辦公事,就是去看父母。」
  「那第二呢?」
  「第二,我不喜歡車,也害怕車,我的神經受不了。再說,我對汽車一點兒也不明白。甚至不知道車是怎麼造的,如果半道兒壞了,我不會修理。我倒是更願意坐公交車。公交車平穩,而我可以思考,咀嚼各種各樣愚蠢的想法,要是走運的話,常常還有座位,能夠閱讀。」
  「知道我跟你說什麼了嗎?親愛的。你在裝傻,還用華麗的詞藻掩飾自己的懶惰。開汽車和料理汽車,這不容易,我贊同。可你不想勞動,你只想坐上地鐵,讓地鐵送你回家。」
  「就讓地鐵送我吧,」娜斯佳隨和地附和著說,「誰讓它是地鐵呢!而您卻只想批評我。」
  他們一起走出辦公室,向地鐵方向走去。戈爾傑耶夫邊走邊想著心事兒,他的思緒常常回到米納耶夫將軍身上,老是思考著他與欽措夫之間的關係。只求科羅特科夫和謝盧亞諾夫能把事情辦妥。米納耶夫對偵查工作具有十分豐富的經驗,對他進行跟蹤可不容易,任何「尾巴」,他一下子就能看穿。要是被他察覺了,那可就離丟醜不遠了。當然,到那時候,維克托·阿列克謝耶維奇是不會怪罪小伙子們的,他將承擔一切責任,承受打擊。只是,阿娜斯塔霞可別成為這場不明不自卻很骯髒的角逐遊戲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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