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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慶祝勝利的酒會

  當晚,夜裡九點鐘後,親友們為德·瑪瑞尼在香格里拉舉行了慶祝勝利的酒會,比 迪上次舉行的要隨便得多,卻更有親密和熱烈的氣氛。幾十位賓客都在今天聽過審判, 他們甚至來不及更衣就到了這裡。食物不多,只有三明治、白蘭地、咖啡和幾瓶窖藏已 久的香擯。迪的廚子在這兒,還有一個幫忙的,可是那些金髮童僕今晚都不在。這令我 們有點兒不太滿意。
  人群都聚集在那個圓形起居室裡,牆上掛著阿歷克斯·溫那·格林的畫像,旁邊還 有他的許許多多收藏品。來賓有德·威斯德勒侯爵和他的女伴,金髮女郎白蒂·羅伯特; 弗來迪的美國朋友和那兩位迷人的空軍飛行員的妻子;當然還有主人迪安娜女士;高德 弗雷·黑格斯和他光彩照人的妻子;萊昂納多·凱勒教授;弗來迪和南希;還有我自己。 此外還有一些瑪瑞尼的朋友,可我不認識。
  另外——如果不顯太突兀的話——還有現在正和我們碰杯祝酒的男人。
  他就是克提斯,手裡正拿著司機的帽子,侷促不安地站著。他剛把他的主人和德· 瑪瑞尼夫人送到肥豬島,隨後就被興高采烈的弗來迪邀請來了。
  弗來迪高高舉起香擯酒杯,一隻手搭在克提斯的肩上。後者正靦腆地微笑著。
  「敬我最好最親愛的朋友們!」他說,「儘管我們的大律師和那兩個邁阿密流氓想 方設法陷害我,可朋友們卻站在我這邊。」
  「說得好。」黑格斯說道,也舉起杯。
  人人都舉杯祝福(我想溫那·格林先生決不會料到一個黑皮膚的客人會站在他的餐 廳中),弗來迪緊握著克提斯的手,然後又擁抱了他一下。
  「對於你所受的打擊,我無以為報。」德·瑪瑞尼說,他的眼眶有些濕潤了。
  「內特先生也盡了很大力。」克提斯說。
  「我知道。」德·瑪瑞尼舉杯向我致意,我點頭微笑了一下。
  「老闆,對不起,我想廚房那邊還需要我去幫忙。」克提斯羞澀地走開了。
  迪今晚看起來很可愛,她是唯—一個換過衣服才來的賓客。她穿著一件燈籠袖的粉 色綢緞禮服,背後裝飾著一個黑色的大蝴蝶結,與手套十分相配。
  她靠在我肩上,說:「黑勒,你真的替他解決了這件事。」
  「你是指弗來迪獲得了自由嗎?黑格斯和卡蘭德才是起重要作用的人。」
  她那美麗的紅唇狡黠地一笑,「你能再待幾天嗎?我打算明天坐飛機去墨西哥城和 阿歷克斯見面,可是我可以推遲,只要——」
  「我覺得你不用推遲,今晚是我在拿騷的最後一晚。」
  在描抹得濃黑的睫毛下,她那深藍色的眼睛看起來真是迷人極了。她用帶著手套的 手撫摸我的臉,斜靠過來,低語道:「那麼我們離開這些人吧……今晚我們……」
  我的朋友萊昂納多·凱勒從芝加哥帶回了他的測謊儀,現在他正在研究測謊儀的用 途。
  白蒂·羅伯特要求看看那個著名的機器,然後吹噓說她能「打敗它」。她的話引起 一陣輕鬆的爭論,受到這個激勵,凱勒從房間裡拿出機器,到客廳內進行演示。
  一個接一個的女士接受了測謊考試。他讓她們從一副紙牌中拿出一張,給除他以外 每一個在房裡的人看。然後又把這張牌放回到紙牌裡。凱勒抓住機器(我想他很願意這 麼做),把天線放在女士們的胸口,手掌上和中指上。
  「現在我要問你抽起的是哪張牌。」他說著,搖動著那些精密的針頭和天線,「我 如果猜對了,你說我錯,也就是說你對我撒謊了。」
  他把所有的針頭和天線都抓住了。
  凱勒帶著金絲邊眼鏡,穿著從馬歇爾·菲爾德店裡買來的棕色西服,看起來頗有些 文質彬彬。他是這次聚會的核心人物。
  德·瑪瑞尼則悠閒地坐在一邊,領帶早已被他甩在一邊,一隻修長的手上端著一杯 摻麥酒的香擯,另一隻手臂環繞在南希的腰上。他喊道:「教授!讓我試試那個可怕的 機器,自從你到了拿騷,不就一直想試試我嗎?」
  「對了。」凱勒說,他攤開紙牌,「抽一張……」
  「別再玩小孩的遊戲。收起你的魚竿吧,魚已經上鉤了。你問我有關哈利·歐克斯 的謀殺案吧。」
  一陣沉寂之後,幾個賓客開始交頭接耳。黑格斯走過去,把手放在他的委託人的肩 上,莊嚴地說:「弗來迪,我不同意。你用不著向誰解釋什麼。」
  凱勒教授突然蔫兒了,說:「我同意高德弗雷的話。這裡情況不太適合……」
  「這有點兒不對頭,」南希說,「這裡,大家都是朋友,如果洩露出去你在考試中 失敗……」
  德·瑪瑞尼用銳利的目光注視著她,「我沒有什麼可怕的,陪審團認為我無罪。我 只想看看這個機器。」
  於是沒有什麼能使他停下來了,他被胸部電線,血壓計,指尖電線包圍起來。凱勒 站在他後面,操縱著電線。除了教授和他的實驗品的說話聲之外,屋裡只剩下三個打點 針頭在紙上的磨擦聲。賓客們都聚過來了,看著這場好戲。
  「你的名字是叫弗來迪·德·瑪瑞尼嗎?」
  「是」
  「你住在拿騷嗎?」
  「是」
  「七月七日,當晚會結束,送走客人之後,你直接獨自一人回家了嗎?」
  「是。」
  「你去西苑了嗎?」
  「沒有。」
  「在哈利·歐克斯先生被殺時,你在他房裡嗎?」
  「沒有」
  「你知道誰殺了哈利·歐克斯先生嗎?」
  「不知道。」
  「你在案發及發現屍體的過程之中曾把手放在屏風上了嗎?」
  「沒有。」
  提問結束了,凱勒像孩子般地咧嘴笑著說:「你們知道嗎——這是一個無罪的人!」
  弗來迪面不改色地坐在那裡,回頭說:「我不敢肯定你的話對不對——你沒問過我 以前的生活——當然你不會那麼做的!」
  「他沒有撒謊。」凱勒再一次高聲宣佈,他還在笑著,房間裡又有了歡慶的氣氛。
  我沒有大笑,也沒歡呼,只是微笑了一下。我在沉思,回想在審判結束的歡呼聲中, 那個陪審團主席說了些什麼。在我們去香格里拉吃午飯之前,我已經告訴黑格斯了,而 且他也說他注意到了。
  剛想到這兒,這位律師就來到我身邊,端著香擯酒,臉上帶著欣慰的表情說:「我 猜沒什麼能對我們的委託人不利的了。」
  「確實如此,」我說,「我的委託人是南希·歐克斯·德·瑪瑞尼——當然沒什麼 對她不利的。」
  黑格斯嘿嘿一笑,沉下臉,說:「我們離開之前,我同卡蘭德談過,他還要聽陪審 團的最終結論。」
  「我告訴過你我也懷疑那個結論的好壞。」
  他搖了搖頭,「今朝有酒今朝醉吧。陪審團該不會……」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
  「黑勒先生!」說話的是南希。
  我走向她,笑著舉起酒杯;她朝我甜甜地笑著,誘人的紅唇不只能使瑪瑞尼著迷, 也足以使任何一個男人為之傾倒。
  「你的目光總有獨到之處。」她說。
  「我的職業要求我這樣。」
  「呃……聽著……我知道現在不是時候,可是我們必須談談。」
  「好的。」
  我們走向一個角落,那裡有兩把模樣新潮但還舒適的椅子。
  「我欠你錢。」她說。
  「現在不著急。」
  「爸爸給你的錢早用光了吧?」
  「還沒有,我不太花錢。可是你讓我住在香格里拉,一個普通人怎麼能老住那兒 呢?」
  她握住了我的手,大大的棕色眼睛閃耀著光彩,讓我聯想起瑪喬麗的眼睛。「事情 還沒有完。」
  「沒完?」
  「你知道,事兒還沒完,殺我父親的兇手還逍遙法外。真兇不被帶上法庭,還是會 有人懷疑弗來迪的。」
  我聳聳肩,「他是無罪的,陪審團清楚這點,甚至是凱勒的測謊儀,你,還有我都 知道他的清白。」
  她的眼睛濕潤了,「是,可還不夠。殺人犯或殺人犯們應該被繩之以法,你不覺得 嗎?」
  「我在調查謀殺案時,通常都這樣認為。」
  「可是內特先生,我母親始終覺得弗來迪有罪。」
  「我想你們倆應該和解。」
  「我們在嘗試,可是除非她相信弗來迪無罪,我們才可能真正溝通。現在爸爸去世 了,我更需要家庭中的親人。一個測謊實驗不足以使她相信弗來迪,找出誰是真兇吧!」
  我歎了口氣,說:「南希,我離家太久了。」
  她的兩頰發抖,激動地說:「你我都很清楚,你找到的許多證據還未送交法庭。」
  我感到了我的無能為力,我記得林道普對我的忠告,「只要一個被冤枉的人被宣佈 無罪,那麼想找真兇就不合時宜了。」
  「弗來迪自由了,不是嗎?你還希望我做點兒什麼呢?」
  她笑了,抓住我的小臂,「找出更多證據,至少把你已找到的證據送交拿騷警局, 告訴他們我父親是槍傷致死;再多在拿騷停留一段時間,哈羅德·克裡斯蒂和邁爾·蘭 斯基有勾結,蘭斯基的保鏢和在雷弗德島出現的那兩個人長得一樣……」
  「噢,南希,你不必告訴我,我都知道,甚至更多。」
  「你會去嗎?」
  我又歎了口氣,「我用一個星期找出證據,再用一個星期去交給警局?」
  她低垂眼瞼,「我知道哈利·歐克斯的女兒哭窮聽起來有些荒唐,可是事實上,我 能支配的資金是有限的……」
  「每天五十元,不包括其它花費。」
  她的臉上終於重新漾出了笑容,她吻了吻我的唇。這是一個友好的吻,不過她本來 可以輕鬆一點兒。
  這時,她丈夫走過來,加入了我們的談話。我們站著,他在微笑,可是我們之間卻 有點兒尷尬。
  「弗來迪!我太高興了,黑勒先生同意留下。」
  他的嘴唇笑著,可眉頭皺著,「留下?」
  「是,他要繼續追查真兇。」
  德·瑪瑞尼看上去很困惑,「為什麼?」
  「因為總要有人做的。」
  「親愛的,或許你說對了,拿騷警局不會再查了。」他說,一邊眉毛挑了起來, 「我猜他們只關注結束這案子。」
  「這正是為什麼我們要追查下去的原因。」
  他有點困惑了,「你父親的死有很多可能性——可能是綁架或商業問題,這種案子 往往長久地懸而不決。」
  「可是我們應該試試……」
  「我該對黑勒先生說聲『謝謝』,」他說,卻沒有看著我,好像我沒在那兒站著似 的。「不過他的佣金太高,我怕我們給不起。」
  「他降低了佣金。」她說,簡直是在乞求他。
  「好吧,親愛的,我想反正是你付。」
  「弗來迪?」我說。
  「嗯?」
  「難道你不關心誰是兇手?難道在我調查了這麼多之後,你心中沒有一個想法嗎?」
  「我想不出來,」他冷冰冰地說,「可能是哈羅德·克裡斯蒂或是拿騷別的瘋子, 誰知道呢?反正不是我。總之,你要記住,黑勒,我未曾因謀殺哈利·歐克斯受審。」
  「噢?」
  他的手臂從南希的肩膀上滑了下來,南希用受傷的表情看著他。
  「我只是因和哈利的女兒結婚而受審。」他說。他吻了吻南希的前額說,「親愛的, 請原諒,我該回到我們的朋友那兒去了。」
  我們看著他與侯爵和他的年輕女郎組成三人小組,他們談笑著,轉眼就喝乾了酒。
  「請留下,」南希沉靜而堅決地說,「我能湊夠錢。」
  我用雙手握住她了的手,說:「我說了我會的。」她擁抱了我。
  黑格斯回到屋裡,我沒見到他何時出去的,他的臉色蒼白而嚴肅。
  「請原諒!」他說,竭力用聲音壓下歡笑聲和聊天聲,「我有一個不幸的消息要帶 給大家……」
  大家靜了下來,人們擁到嚴肅的律師身邊。
  「剛才在激動中,沒有人——除了黑勒先生——聽見了陪審團的全部裁決。我去詢 問了裁決的內容,除了宣佈被告無罪之外,主席宣讀了陪審團的決定,即弗來迪·德· 瑪瑞尼先生和喬治·德·威斯德勒先生立刻被驅逐出境。」
  驚訝的歎息聲充滿了整個房間。德·瑪瑞尼皺著眉,冷冷地說:「他們無權這樣 做!」
  「你說的對,」黑格斯說,「我們可以反抗。不幸的是……」
  「不幸?」瑪瑞尼問。
  「卡蘭德問過了,我們現在的形勢很不妙,而且據說總督會簽名執行這個宣判。」
  溫莎公爵畢竟有他的辦法。
  黑格斯沉重地說:「很明顯,他們企圖以擾亂汽油配給懲罰你。」
  德·威斯德勒看上去好像要哭了;德·瑪瑞尼則死死地盯著地板,嘴角掛著一絲冷 笑。南希抱著他的肩膀,以無聲的語言支持他。
  一種葬禮似的氣氛立即籠罩了這個酒會,人們開始默默地往外走,不再向弗來迪表 達祝賀了。
  南希和弗來迫離開前,她極為熱切地對我說:「我可能要離開這個島,可是你會留 下,對嗎?」
  「對。」我說。
  一個小時後,我回到我的小房間裡,在沙發上坐下,腳放在咖啡桌上。這時我聽見 門上鎖孔裡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我那放蕩迷人的房東穿著高統襪、短褲,帶著令人迷 醉的笑容,送來一瓶香擯。
  「睡前來點兒,好嗎?」她手上拿著兩個杯子問。
  「好極了。」我還沒喝夠。
  迪笑著,她的笑足以讓我不飲自醉。她坐到我的大腿上,臉緊貼著我的脖頸,舌頭 舔著我的喉嚨,輕咬著我的耳朵,用鼻子摩擦著我的脖頸,喃喃地說:「我常旅行,」
  「你說什麼?」
  「我常旅行,有時也會去芝加哥,我會去看你……」
  「那好啊。不過……我們,不過是夏日裡的一場浪漫史而已……」
  「啊,黑勒,我們可不僅於此。」
  「好,那你嫁給我吧,帶上你的錢。」
  「你真壞。你知道我不是家庭主婦那一類型的。會有一個女孩給你生孩子,掃房子, 給你的左輪槍裝子彈,但那不是我。」
  「我要用自動手槍。」
  「也許。不過我會常去找你,無論你結婚還是單身,我們都會在一起度過愉快的時 光……」
  「那也不錯。」
  她停止了癡笑,突然眼裡滿是淚水,「我多麼不願看見你走……」
  「噢,寶貝兒,我不走。」
  「不走?」
  「如果你讓我走,我就走,但我希望你讓我留下。」
  她咧嘴笑了,「我推遲一下行期吧。你要待多久?這些緊張的日子後,我們都需要 一個輕鬆的假期!我們可以毫無牽掛地共進晚餐,在海灘休息,還可以上床……」
  「可事實上,我得工作。」我把南希對我的請求告訴了她。
  「好主意。不過你無法和哈利那合作。」
  「我想我會——因為我有一大堆他不知道的證據。」
  「你身上最好的地方都被你藏起來了。」她說著,手輕輕地解開我的褲子拉鏈。
  玻璃門外,棕櫚樹的枝條舞蹈樣搖擺著,暴風雨快要來了,不過不是現在。現在僅 僅是溫馨的微風,一個金髮女神坐在我腿上。我把自己埋在她身上,手放在她圓潤而充 滿彈性的臀部,那對大乳房摩擦著我的面頰,就像待摘的果實。我們的喘息聲淹沒在悅 耳的鳥嗚和那即將來臨的熱帶颶風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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