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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語絲》的始終


  同我關係較為長久的,要算《語絲》了。

  大約這也是原因之一罷,「正人君子」們的刊物,曾封我為「語絲派主將」, 連急進的青年所做的文章,至今還說我是《語絲》的「指導者」。去年,非罵魯迅 便不足以自救其沒落的時候,我曾蒙匿名氏寄給我兩本中途的《山雨》,打開一看, 其中有一篇短文,大意是說我和孫伏園君在北京因被晨報館所壓迫,創辦《語絲》, 現在自己一做編輯,便在投稿後面亂加按語,曲解原意,壓迫別的作者了,孫伏園 君卻有絕好的議論,所以此後魯迅應該聽命於伏園。〔2〕這聽說是張孟聞〔3〕 先生的大文,雖然署名是另外兩個字。看來好像一群人,其實不過一兩個,這種事 現在是常有的。

  自然,「主將」和「指導者」,並不是壞稱呼,被晨報館所壓迫,也不能算是 恥辱,老人該受青年的教訓,更是進步的好現象,還有什麼話可說呢。但是,「不 虞之譽」〔4〕,也和「不虞之毀」一樣地無聊,如果生平未曾帶過一兵半卒,而 有人拱手頌揚道,「你真像拿破侖〔5〕呀!」則雖是志在做軍閥的未來的英雄, 也不會怎樣舒服的。我並非「主將」的事,前年早已聲辯了——雖然似乎很少效力 ——這回想要寫一點下來的,是我從來沒有受過晨報館的壓迫,也並不是和孫伏園 先生兩個人創辦了《語絲》。這的創辦,倒要歸功於伏園一位的。那時伏園是《晨 報副刊》〔6〕的編輯,我是由他個人來約,投些稿件的人。

  然而我並沒有什麼稿件,於是就有人傳說,我是特約撰述,無論投稿多少,每 月總有酬金三四十元的。據我所聞,則晨報館確有這一種太上作者,但我並非其中 之一,不過因為先前的師生——恕我僭妄,暫用這兩個字——關係罷,似乎也頗受 優待:一是稿子一去,刊登得快;二是每千字二元至三元的稿費,每月底大抵可以 取到;三是短短的雜評,有時也送些稿費來。但這樣的好景象並不久長,伏園的椅 子頗有不穩之勢。因為有一位留學生〔7〕(不幸我忘掉了他的名姓)新從歐洲回 來,和晨報館有深關係,甚不滿意於副刊,決計加以改革,並且為戰鬥計,已經得 了「學者」〔8〕的指示,在開手看AnatoleFrance〔9〕的小說了。 那時的法蘭斯,威爾士,蕭,〔10〕在中國是大有威力,足以嚇倒文學青年的名 字,正如今年的辛克萊兒一般,所以以那時而論,形勢實在是已經非常嚴重。不過 我現在無從確說,從那位留學生開手讀法蘭斯的小說起到伏園氣忿忿地跑到我的寓 裡來為止的時候,其間相距是幾月還是幾天。

  「我辭職了。可惡!」

  這是有一夜,伏園來訪,見面後的第一句話。那原是意料中事,不足異的。第 二步,我當然要問問辭職的原因,而不料竟和我有了關係。他說,那位留學生乘他 外出時,到排字房去將我的稿子抽掉,因此爭執起來,弄到非辭職不可了。但我並 不氣忿,因為那稿子不過是三段打油詩,題作《我的失戀》,是看見當時「阿呀阿 唷,我要死了」之類的失戀詩盛行,故意做一首用「由她去罷」收場的東西,開開 玩笑的。這詩後來又添了一段,登在《語絲》上,再後來就收在《野草》中。而且 所用的又是另一個新鮮的假名,在不肯登載第一次看見姓名的作者的稿子的刊物上, 也當然很容易被有權者所放逐的。

  但我很抱歉伏園為了我的稿子而辭職,心上似乎壓了一塊沉重的石頭。幾天之 後,他提議要自辦刊物了,我自然答應願意竭力「吶喊」。至於投稿者,倒全是他 獨力邀來的,記得是十六人,不過後來也並非都有投稿。於是印了廣告,到各處張 貼,分散,大約又一星期,一張小小的週刊便在北京——尤其是大學附近——出現 了。這便是《語絲》。

  那名目的來源,聽說,是有幾個人,任意取一本書,將書任意翻開,用指頭點 下去,那被點到的字,便是名稱。那時我不在場,不知道所用的是什麼書,是一次 便得了《語絲》的名,還是點了好幾次,而曾將不像名稱的廢去。但要之,即此已 可知這刊物本無所謂一定的目標,統一的戰線;那十六個投稿者,意見態度也各不 相同,例如顧頡剛教授,投的便是「考古」稿子,不如說,和《語絲》的喜歡涉及 現在社會者,倒是相反的。不過有些人們,大約開初是只在敷衍和伏園的交情的罷, 所以投了兩三回稿,便取「敬而遠之」的態度,自然離開。連伏園自己,據我的記 憶,自始至今,也只做過三回文字,末一回是宣言從此要大為《語絲》撰述,然而 宣言之後,卻連一個字也不見了。於是《語絲》的固定的投稿者,至多便只剩了五 六人,但同時也在不意中顯了一種特色,是:任意而談,無所顧忌,要催促新的產 生,對於有害於新的舊物,則竭力加以排擊,——但應該產生怎樣的「新」,卻並 無明白的表示,而一到覺得有些危急之際,也還是故意隱約其詞。陳源教授痛斥 「語絲派」的時候,說我們不敢直罵軍閥,而偏和握筆的名人為難,便由於這一點。 〔11〕但是,叱吧兒狗險於叱狗主人,我們其實也知道的,所以隱約其詞者,不 過要使走狗嗅得,跑去獻功時,必須詳加說明,比較地費些力氣,不能直捷痛快, 就得好處而已。

  當開辦之際,努力確也可驚,那時做事的,伏園之外,我記得還有小峰和川島 〔12〕,都是乳毛還未褪盡的青年,自跑印刷局,自去校對,自疊報紙,還自己 拿到大眾聚集之處去兜售,這真是青年對於老人,學生對于先生的教訓,令人覺得 自己只用一點思索,寫幾句文章,未免過於安逸,還須竭力學好了。

  但自己賣報的成績,聽說並不佳,一紙風行的,還是在幾個學校,尤其是北京 大學,尤其是第一院(文科)。理科次之。在法科,則不大有人顧問。倘若說,北 京大學的法,政,經濟科出身諸君中,絕少有《語絲》的影響,恐怕是不會很錯的。 至於對於《晨報》的影響,我不知道,但似乎也頗受些打擊,曾經和伏園來說和, 伏園得意之餘,忘其所以,曾以勝利者的笑容,笑著對我說道:「真好,他們竟不 料踏在炸藥上了!」

  這話對別人說是不算什麼的。但對我說,卻好像澆了一碗冷水,因為我即刻覺 得這「炸藥」是指我而言,用思索,做文章,都不過使自己為別人的一個小糾葛而 粉身碎骨,心裡就一面想:

  「真糟,我竟不料被埋在地下了!」

  我於是乎「彷徨」起來。

  譚正璧〔13〕先生有一句用我的小說的名目,來批評我的作品的經過的極伶 俐而省事的話道:「魯迅始於『吶喊』而終於『彷徨』」(大意),我以為移來敘 述我和《語絲》由始以至此時的歷史,倒是很確切的。

  但我的「彷徨」並不用許多時,因為那時還有一點讀過尼采的《Zarath ustra》〔14〕的餘波,從我這裡只要能擠出——雖然不過是擠出——文章 來,就擠了去罷,從我這裡只要能做出一點「炸藥」來,就拿去做了罷,於是也就 決定,還是照舊投稿了——雖然對於意外的被利用,心裡也耿耿了好幾天。

  《語絲》的銷路可只是增加起來,原定是撰稿者同時負擔印費的,我付了十元 之後,就不見再來收取了,因為收支已足相抵,後來並且有了贏余。於是小峰就被 尊為「老闆」,但這推尊並非美意,其時伏園已另就《京報副刊》編輯之職,川島 還是搗亂小孩,所以幾個撰稿者便只好搿住了多目夾眼而少開口的小峰,加以榮名, 勒令拿出贏余來,每月請一回客。這「將欲取之,必先與之」的方法果然奏效,從 此市場中的茶居或飯鋪的或一房門外,有時便會看見掛著一塊上寫「語絲社」的木 牌。倘一駐足,也許就可以聽到疑古玄同〔15〕先生的又快又響的談吐。但我那 時是在避開宴會的,所以毫不知道內部的情形。

  我和《語絲》的淵源和關係,就不過如此,雖然投稿時多時少。但這樣地一直 繼續到我走出了北京。到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實際上是誰的編輯。

  到得廈門,我投稿就很少了。一者因為相離已遠,不受催促,責任便覺得輕; 二者因為人地生疏,學校裡所遇到的又大抵是些念佛老嫗式口角,不值得費紙墨。 倘能做《魯賓孫教書記》或《蚊蟲叮卵脬論》,那也許倒很有趣的,而我又沒有這 樣的「天才」,所以只寄了一點極瑣碎的文字。這年底到了廣州,投稿也很少。第 一原因是和在廈門相同的;第二,先是忙於事務,又看不清那裡的情形,後來頗有 感慨了,然而我不想在它的敵人的治下去發表。

  不願意在有權者的刀下,頌揚他的威權,並奚落其敵人來取媚,可以說,也是 「語絲派」一種幾乎共同的態度。所以《語絲》在北京雖然逃過了段祺瑞及其吧兒 狗們的撕裂,但終究被「張大元帥」〔16〕所禁止了,發行的北新書局,且同時 遭了封禁,其時是一九二七年。

  這一年,小峰有一回到我的上海的寓居,提議《語絲》就要在上海印行,且囑 我擔任做編輯。以關係而論,我是不應該推托的。於是擔任了。從這時起,我才探 問向來的編法。那很簡單,就是:凡社員的稿件,編輯者並無取捨之權,來則必用, 只有外來的投稿,由編輯者略加選擇,必要時且或略有所刪除。所以我應做的,不 過後一段事,而且社員的稿子,實際上也十之九直寄北新書局,由那裡徑送印刷局 的,等到我看見時,已在印釘成書之後了。所謂「社員」,也並無明確的界限,最 初的撰稿者,所餘早已無多,中途出現的人,則在中途忽來忽去。因為《語絲》是 又有愛登碰壁人物的牢騷的習氣的,所以最初出陣,尚無用武之地的人,或本在別 一團體,而發生意見,借此反攻的人,也每和《語絲》暫時發生關係,待到功成名 遂,當然也就淡漠起來。至於因環境改變,意見分歧而去的,那自然尤為不少。因 此所謂「社員」者,便不能有明確的界限。前年的方法,是只要投稿幾次,無不刊 載,此後便放心發稿,和舊社員一律待遇了。但經舊的社員紹介,直接交到北新書 局,刊出之前,為編輯者的眼睛所不能見者,也間或有之。

  經我擔任了編輯之後,《語絲》的時運就很不濟了,受了一回政府的警告,遭 了浙江當局的禁止,還招了創造社式「革命文學」家的拚命的圍攻。警告的來由, 我莫名其妙,有人說是因為一篇戲劇〔17〕;禁止的緣故也莫名其妙,有人說是 因為登載了揭發復旦大學內幕的文字,而那時浙江的黨務指導委員〔18〕老爺卻 有復旦大學出身的人們。至於創造社派的攻擊,那是屬於歷史底的了,他們在把守 「藝術之宮」,還未「革命」的時候,就已經將「語絲派」中的幾個人看作眼中釘 的,敘事夾在這裡太冗長了,且待下一回再說罷。

  但《語絲》本身,卻確實也在消沉下去。一是對於社會現象的批評幾乎絕無, 連這一類的投稿也少有,二是所餘的幾個較久的撰稿者,過時又少了幾個了。前者 的原因,我以為是在無話可說,或有話而不敢言,警告和禁止,就是一個實證。後 者,我恐怕是其咎在我的。舉一點例罷,自從我萬不得已,選登了一篇極平和的糾 正劉半農〔19〕先生的「林則徐被俘」之誤的來信以後,他就不再有片紙隻字; 江紹原〔20〕先生紹介了一篇油印的《馮玉祥先生……》來,我不給編入之後, 紹原先生也就從此沒有投稿了。並且這篇油印文章不久便在也是伏園所辦的《貢獻》 上登出,上有鄭重的小序〔21〕,說明著我托辭不載的事由單。

  還有一種顯著的變遷是廣告的雜亂。看廣告的種類,大概是就可以推見這刊物 的性質的。例如「正人君子」們所辦的《現代評論》上,就會有金城銀行的長期廣 告,南洋華僑學生所辦的《秋野》〔22〕上,就能見「虎標良藥」的招牌。雖是 打著「革命文學」旗子的小報,只要有那上面的廣告大半是花柳藥和飲食店,便知 道作者和讀者,仍然和先前的專講妓女戲子的小報的人們同流,現在不過用男作家, 女作家來替代了倡優,或捧或罵,算是在文壇上做工夫。《語絲》初辦的時候,對 於廣告的選擇是極嚴的,雖是新書,倘社員以為不是好書,也不給登載。因為是同 人雜誌,所以撰稿者也可行使這樣的職權。聽說北新書局之辦《北新半月刊》,就 因為在《語絲》上不能自由登載廣告的緣故。但自從移在上海出版以後,書籍不必 說,連醫生的診例也出現了,襪廠的廣告也出現了,甚至於立愈遺精藥品的廣告也 出現了。固然,誰也不能保證《語絲》的讀者決不遺精,況且遺精也並非惡行,但 善後辦法,卻須向《申報》之類,要穩當,則向《醫藥學報》的廣告上去留心的。 我因此得了幾封詰責的信件,又就在《語絲》本身上登了一篇投來的反對的文章 〔23〕。

  但以前我也曾盡了我的本分。當襪廠出現時,曾經當面質問過小峰,回答是 「發廣告的人弄錯的」;遺精藥出現時,是寫了一封信,並無答覆,但從此以後, 廣告卻也不見了。我想,在小峰,大約還要算是讓步的,因為這時對於一部分的作 家,早由北新書局致送稿費,不只負發行之責,而《語絲》也因此並非純粹的同人 雜誌了。

  積了半年的經驗之後,我就決計向小峰提議,將《語絲》停刊,沒有得到贊成, 我便辭去編輯的責任。小峰要我尋一個替代的人,我於是推舉了柔石。

  但不知為什麼,柔石編輯了六個月,第五卷的上半卷一完,也辭職了。

  以上是我所遇見的關於《語絲》四年中的瑣事。試將前幾期和近幾期一比較, 便知道其間的變化,有怎樣的不同,最分明的是幾乎不提時事,且多登中篇作品了, 這是因為容易充滿頁數而又可免於遭殃。雖然因為毀壞舊物和戳破新盒子而露出裡 面所藏的舊物來的一種突擊之力,至今尚為舊的和自以為新的人們所憎惡,但這力 是屬於往昔的了。十二月二十二日。

  BB

  〔1〕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三○年二月一日《萌芽月刊》第一卷第二期,發表 時還有副題《「我所遇見的六個文學團體」之五》。〔2〕《山雨》半月刊,一九 二八年八月在上海創刊,同年十二月停刊。該刊第一卷第四期(一九二八年十月) 發表署名西屏的《聯想三則》,其中說:「《山雨》在《語絲》第四卷第十七期發 表過一則訃聞(按指《偶像與奴才》一文後所附致魯迅信中說的《山雨》在寧波創 刊未成一事),這在本刊第一期的發刊刑已經提起過了。現在所以要重提者,則是 關於魯迅先生的事。魯迅先生在那篇訃聞後面,附有覆信,其辭曰:『讀了來稿之 後,我有些地方是不同意的。其一,便是我覺得自己也是頗喜歡輸入洋文藝者之一。……』 這幾句話簡直在派我是反對,或者客氣一些說來是頗不喜歡輸入洋文藝者之一。…… 推繹魯迅先生之所以有這個誤解者,大抵是我底去稿太壞之故,因為他是說『讀了 來稿之後』也。文字的題目是《偶像與奴才》,文中也頗引些外國名人的話,…… 我想這至少也可免去我是頑固而反對輸入洋派的嫌疑吧,——然而仍然不免。因此, 我聯想起一件故事來。記得孫伏園先生編輯《晨報副刊》時,曾經登載打孔家店的 老將吳虞底艷體詩,沒有加以明白的說明,引起讀者的責問,於是孫老先生就有 《淺薄的讀者》一篇教訓文字,於是而有幽默的提倡。此時回想當日,覺得魯迅先 生似乎也有做伏園先生教訓的讀者之資格。」〔3〕張孟聞筆名西屏,浙江寧波人, 《山雨》半月刊的編者之一。一九二八年三、四月間,他和魯迅關於《偶像與奴才》 一文的通信,現收入《集外集拾遺補編》,題為《通訊(復張孟聞)》。〔4〕 「不虞之譽」語見《孟子·離婁》。不虞,意料不到。〔5〕拿破侖即拿破侖·波 拿巴(NapleonBonaparte,1769—1821),法國軍事家、 政治家,法蘭西第一帝國皇帝。他曾不斷率軍向外侵略歐洲各國。

  〔6〕《晨報副刊》研究系機關報《晨報》的副刊,一九二一年十月十二日創 刊。《晨報》在政治上擁護北洋政府,但《晨報副刊》在進步力量的推動下,一個 時期內是贊助新文化運動的重要期刊之一。一九二一年秋至一九二四年冬由孫伏園 編輯。

  〔7〕指劉勉己,他在一九二四年回國後任《晨報》代理總編輯。〔8〕「學 者」指陳西瀅。徐志摩在一九二六年一月十三日《晨報副刊》《「閒話」引出來的 閒話》中,說陳源「私淑」法朗士,學他已經「有根」了,「只有像西瀅那樣,…… 才當得起『學者』的名詞」。〔9〕AnatoleFrance法蘭斯(184 4—1924),通譯法朗士,法國作家。著有長篇小說《波納爾之罪》、《黛依 絲》、《企鵝島》等。〔10〕威爾士(HAGAWells,1866—1946) 英國作家,著有長篇小說《未來的世界》、《世界史綱》等。蕭,即蕭伯納,參看 《南腔北調集·誰的矛盾》及其注〔2〕。

  〔11〕陳源疑為涵廬(即高一涵)。一九二六年初,當魯迅與陳源進行論戰 時,涵廬在《現代評論》第四卷第八十九期(一九二六年二月二十一日)的一則 《閒話》中說:「我二十四分的希望一般文人收起互罵的去寶……萬一罵溜了嘴, 不能收束,正可以同那實在可罵而又實在不敢罵的人們,鬥鬥法寶,就是到天橋走 走,似乎也還值得些!否則既不敢到天橋去,又不敢不罵人,所以專將法寶在無槍 階級的頭上亂祭,那末,罵人誠然是罵人,卻是高傲也難乎其為高傲罷。」按當時 北京的刑場在天橋附近。

  〔12〕川島章廷謙,筆名川島,浙江紹興人,當時北京大學學生。

  〔13〕譚正璧江蘇嘉定(今屬上海)人,文學工作者。他在《中國文學進化 史》(一九二九年九月上海光華書局出版)中說:「魯迅的小說集是《吶喊》和 《彷徨》,許欽文、王魯彥、老捨、芳草等和他是一派……這派作者,起初大都因 耐不住沉寂而起來『吶喊』,後來屢遭失望,所收穫的只是異樣的空襲,於是只有 『彷徨』於十字街頭了。」〔14〕《Zarathustra》即《扎拉圖斯特 拉如是說》,尼采於一八八三年至一八八五年寫的哲學著作。書中借古代波斯的 「聖者」扎拉圖斯特拉宣揚超人學說。

  〔15〕疑古玄同即錢玄同。

  〔16〕「張大元帥」即張作霖(1875—1928),遼寧海城人,奉系 軍閥首領。一九二四年起把持北洋政府,一九二七年六月自封「中華民國軍政府陸 海軍大元帥」。他於一九二七年十月查封了北新書局和《語絲》。

  〔17〕指《語絲》第四卷第十二期(一九二八年三月十九日)白薇作的獨幕 劇《革命神的受難》。該劇中有革命神斥責一個反動軍官的台詞:「原來你是民國 英雄,是革命軍的總指揮麼?「你陽假革命的美名,陰行你吃人的事實。」這實際 上是影射蔣介石的,因此《語絲》就受到國民黨反動派的「警告」。

  〔18〕浙江的黨務指導委員指許紹棣。《語絲》第四卷第三十二期(一九二 八年八月六日)刊載了讀者馮珧《談談復旦大學》一文,揭露復旦大學內部一些腐 敗情況。出身於該校的許紹棣便於一九二八年九月,用國民黨浙江省黨務指導委員 會的名義,以「言論乖謬,存心反動」的罪名,在浙江查禁了《語絲》並其他書刊 十五種。〔19〕劉半農(1891—1934)名復,江蘇江陰人,作家。當時 是北京大學教授,《語絲》經常撰稿人之一。他在《語絲》第四卷第九期(一九二 八年二月二十七日)發表《雜覽之十六·林則徐照會英吉利國王公文》,其中說林 被英人俘虜,並且「明正了典刑,在印度舁屍遊街」。《語絲》第四卷第十四期刊 登了讀者洛卿的來信,指出了這一錯誤。

  〔20〕江紹原安徽旌德人。當時北京大學講師,《語絲》撰稿人之一。

  〔21〕《貢獻》旬刊,國民黨改組派的刊物,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五日創刊於 上海。該刊第三卷第一期(一九二八年六月五日)發表簡又文的《我所認識的馮玉 祥及西北軍》,同時登載江紹原的介紹文章,其中說:「同學簡又文先生,最近和 我通信,裡面附有他著的小冊子(十六年十一月在旅滬廣東學校聯合會所講)《我 所認識的馮玉祥及西北軍》,並問《語絲》能否登載。但《語絲》向來不轉載已經 印出之刊物(魯迅先生復函中語),現在我便自動將它介紹給孫伏園先生主編的 《貢獻》。我想注意馮氏及其軍隊的人們,必樂於參考簡又文先生的觀察和意見。」

  〔22〕《秋野》月刊,上海暨南大學華僑學生組織的秋野社編輯,一九二七 年十一月創刊,次年十月停刊。

  〔23〕指《語絲》第五卷第四期(一九二九年四月)的《建議撤銷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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