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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遇是命運的笑聲。回頭佇望人生之這種感慨油然而生。在我的小說處女作中,我曾經將機遇寫成是少數人才能享受的奢侈品。十年以後,我想將這句話作一個小小的修訂,從前的說法顯然是出自一個胸有大志而又期期不遇的落泊人之口,它冷落了許許多多的日夜辛勤勞作的普通人們。實際上機遇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存在的,關鍵是自己的期望值有多大,太大了就會喧賓奪主、反僕為主,使本來存在的東西變成了不存在。那麼這句話應該這麼說:機遇是每個人一生中偶爾才能享受的奢侈品。

  那年春天,我在小說處女作將發而未發之際,隨縣裡的一批業餘作者,跑到安徽霍山境內的小鎮漫水河,住在那裡寫東西。小鎮很寧靜,一條古樸的小街至今還令我念念不忘,特別是燈光初上時,走在那滿是山風醇香的青石街面上時,常有一種尋夢般的感覺,彷彿隨時會有什麼奇跡發生。有天中午,正在床上休息時,同行的一位文化站長闖進房間,說我的老師來了。我以為他是開玩笑。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深山小鎮,誰會是我的老師呢?可他的話是真的,隨即就見到兩個中年男人,他們自我介紹說是《安徽文學》的苗振亞和溫文松。他們正要到我們縣去看望我,不料客車在這小鎮上拋錨了,他們給縣裡打電話時,才知道我正巧也在這個鎮上。我後來常常獨自回想,普天之下何其大也,怎麼偏偏我能與他們窄路相逢,真是蒼天有眼嗎?苗振亞先生是我的第一位責任編輯,他對我的影響與關懷一直持續到今日。作為大山深處沒有見過世面的青年,許多古怪的念頭與作法,只有遇上他時才頭一次被人肯定。我一直有這樣的後怕,如果那一次客車沒壞,我與他們失之交臂,文學於我此生將是另外一種樣子。就在由苗先生編發的處女作中,我慨歎著機遇,我們見面後的幾天相處,卻隻字未提機遇問題。

  命運板著的面孔,只有機遇才能改變。機遇卻不能主宰命運。它更多的只能是陰霾滿天時雲縫裡的陽光,是心緒憂鬱愁腸百結時的喜悅,是給行走不便的草鞋球鞋解放鞋繫上一根帶子,是給一頭兩歲黃牯或三歲水(牛沙)栓上一隻牛鼻栓,它們唯一的直接效果就能影響信心的變化。

  命運是不公平的,當年一位省內著名作家提醒我,必須多費三倍的力量才能達到與城市人同等的位置,原因就是我生長在鄉下。命運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偏頗反倒讓我等一些外省人、外縣人練成一副沉重而踏實的腳板,不走則已,一走起來,步步都是咚咚震響。然而,當有了機遇以後,命運又變得平等了。在深山老林歷盡艱難採到僅有的一株靈芝,沒有理由不百般珍惜。匯百川百物的城市裡可以炫耀的榮華太多了,人們便變得朝秦暮楚,空耗許多心血。所以機遇是命運的平衡塊,不同的命運也因此而發出同等的光焰。再不好的命運,再平常的機遇,它都是上蒼的一種給予,需要我們做的是緊緊抓住它們,決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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