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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並可恥著--我看周星馳 作者:黃茵


  上海,某次選美比賽現場,所有的人都豎起耳朵期待著當時在座的評委所做出的最終評審。周星馳,評審之一,微笑著,指著台上的眾多美女:「泳裝呢?為什麼她們沒有穿泳裝出來?沒有穿泳裝,叫我怎麼打分?」

  週遭的觀眾一陣嘩然,周星馳微笑依然,片刻之後聳聳肩,自嘲:「對不起,是我太膚淺了。」然而,膚淺的到底是誰?

  在一片道貌岸然的人群中,說得的做不得,做得的說不得,但是周星馳卻不同,他可以說出人們明明在想,卻恰恰不願不敢去說的東西。惟其如此,周星馳才得以成為周星馳。

  但是,坦蕩的周星馳卻如同他的無數坦蕩的前輩同僚一樣,從最初到現在始終遭受著人們的誤解。人們對於周星馳從來都抱著一種輕慢的態度,因為覺得他俗。在他的影片裡從來都不迴避人性本身對於金錢,尤其是對於性慾的渴求和追逐。從早期的《賭聖》中對於美女張敏的一見鍾情死纏爛打開始,周星馳的電影天生如此一般對於美女有著孜孜不倦的嗜好,張敏的傳統標緻之美,朱茵的嬌小玲瓏之媚,莫文蔚的古怪精靈之魅,每一種都代表著不同時代對於女子所要求的迥異風格,而周星馳在他的影片中毫不掩飾地對於當下最流行的美女進行了最為本質的欣賞和欲求。有錯嗎?沒有吧,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而愛美之心深入到了最後,難免觸及到人們最根本的需要,但是,這是一個公開的秘密,我們都知道,但是我們不能說,誰說了,就是違背了社會約定俗成的道義法則,我們就有權唾棄他。而周星馳就是說了。

  說也就罷了,從古到今,在自己的作品中談到性的人又豈在少數,但是,周星馳偏偏又採取了喜劇的方式。要知道,喜劇因為其輕鬆而總被人認為是輕浮之物,但如果要顯得深沉,沉重才是不可或缺的形式,否則米蘭.昆德拉為什麼要說:THEUNBEARABLELIGHTNESSOFBEING。卓別林被所有的人尊稱為大師的同時,大師前面的喜劇二字是不可被省略的,而博格曼的電影再怎麼令人昏昏欲睡,自稱是熱愛電影的人都會成為他忠實的門徒。這就是人們在面對輕鬆和沉重時,總是違背本性的抉擇,也許是因為亞里士多德所說的那句:「你要做快樂的豬,還是做痛苦的哲學家。」到了今天依然在作怪,人們為了要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或者是神聖的哲學家,違心地青睞痛苦,同時又毫不留情地鄙視快樂,而其原因僅僅是不想成為「豬」。但,如果,每個人的心都可以拿出來在陽光明媚的午後仔細辨認的話,誰的心上面不會銘刻著渴望快樂的希冀。周星馳比我們每一個虛偽的人都更加誠懇,他寧願被人看作是「豬」,也不違背自己對於快樂的追求。這需要勇氣,也需要特例獨行的智慧。

  這也就是為什麼,當我們在看周星馳電影的時候,在笑的同時,經常會感到微微的不適,起初我們會以為那是因為周星馳的過於誇張。但是後來我們知道原來這種不適源於我們每一個人的良心在看周星馳電影時都受到了「拷打」的緣故。當周星馳在片中嬉笑著追逐本性時,我們在想如果可以我們又何嘗不是這樣渴望?同時我們又是如何去掩飾如何去漠視這種渴望的存在的呢?這樣的想法每每在看周星馳電影的時候,在我們的腦際掠過,這樣的不適,漸漸會演變成一種惱羞成怒,我們被周星馳的坦誠激怒,我們害怕承認我們對他的喜愛正是因為我們與他的相同,所以我們不得不公開地加倍地表示我們對他的不屑,我們宣佈他為異端,彷彿這樣,我們才可以劃清和他的界限。然而,沒有用,每次看到他的影片我們仍然會流連,我們仍然會帶他回家,我們仍然在我們的小屋裡一遍又一遍地看著他的電影,笑著,罵著,最後承認自己可恥著。

  笑並可恥著,這就是周星馳電影給予我們的最為寶貴的體驗,我們在大笑的同時,承認了我們的本性,承認了我們的可恥,但是我們卻因此而得到了輕鬆並承認對快樂的渴望從來就不是一件可恥的事,

  只有對他的偽飾才是可恥的。

  就像那天,在選美比賽的現場,自稱膚淺的周星馳不是可恥的,人群中會心一笑的人也不可恥,而那些舉辦選美比賽卻又小心翼翼地繞開所謂低俗的泳裝部分的人,那些爭相來看美女裸露卻又在當時指責周星馳膚淺的人才是真正的無以復加地可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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