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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北關中學 小禮堂

  掌聲。橫標:德正中學 北關中學兩校校際辯論賽

  會場坐滿了學生。

  兩校代表隊分坐在主席台兩邊。

  艾雨在主席位置站起來:「今天,兩校校際辯論賽,邀請我來擔任主持,非常感謝……」

  掌聲。

  鄭亦銘、田志傑等人坐在前排評委席旁邊。兩人亦在鼓掌。

  艾雨:「謝謝!今天的評委,有兩校的老校長……」

  掌聲。

  李校長和方校長站起致謝。

  艾雨:「有市演講學會的陳老師、謝老師,還有教委中教處的汪老師,徐老師。」

  掌聲。

  艾雨:「德正中學、北關中學兩校辯論賽,已經成為我們市中學系統令人感興趣的事件,也成為我們兩校同學展示形象的一個窗口。今天我們辯論的話題是,『當前中小學教育中,應試教育和素質教育,是否相互排斥』。下面請德正中學的同學先發言。」

  德正中學代表隊A學生:「首先,我分別闡述一下應試教育和素質教育的概念。應試教育是一種以考分為惟一標準、以考試為檢測手段、以篩選為前提、以犧牲大多數學生的公平教育權利為代價的一種教育模式。它在人才選拔上追求頂端化和單一化,在管理方式上具有鬆散性和隨意性,在評價體繫上具有片面性和單向性。而素質教育卻弱化了教育的篩選職能,強化了教育的培養功能。它以全面提高學生的素質為教育的根本目的,是一種工業化社會的教育模式。」

  北關中學A學生:「我們不同意把素質教育和應試教育進行這種人為的、生硬的、並非客觀的區別。實際上,素質教育和應試教育在我們現行教育體制中,有一種無法分離的關係。比如,考試激勵我們學習,學習提高了我們的知識修養,知識使我們力量倍增……」

  北關中學B學生:「我們不知道德正中學的同學,是不是每參加一次考試,四肢就會萎縮一次。在我們北關中學,目前還沒有發生過這種流行性病變!」

  會場哄笑。

  田志傑也在笑。他側臉看看鄭亦銘。

  鄭亦銘笑:「這傢伙,夠尖刻的。」

  田志傑:「抱歉抱歉!」

  德正中學B學生:「得知關北中學的同學們至今為止,四肢還沒有出現過萎縮的跡象,這令我們德正中學的同學們非常高興。因為在此之前,我們常常為此感到憂心忡忡。我們這種擔心是有根據的。前不久,我們兩校同學都參加了西霞山植樹活動。當時我們發現,前來採訪的記者,都能很清楚地分辨出我們是哪個學校的學生。我們奇怪地問一位記者:『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呢?』他回答說:『這還不容易嗎?興高采烈地圍在一塊幹活的,就是你們德正中學的學生。一個人一言不發地拄著工具像黛玉葬花一樣作憂鬱和思考狀的,就是北關中學的學生!』」

  會場大笑。

  鄭亦銘大笑,看著田志傑。

  田志傑:「不愧是你的學生,嘴巴和你一樣厲害!」

  艾雨笑得用拳頭抵住了嘴。

  她盡量停住笑,姑起來:「兩校同學的發言,各有精彩之處。但是請注意,不要偏離主題。下面,請兩校同學繼續發言!」

  北關中學學生C:「德正中學的同學們非常注意觀察生活,尤其善於觀察到別人觀察不到的生活,這一點,想必就是素質教育的碩果。現在我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德正中學的同學們,我們認為,考試起碼有四大功能:第一,檢測性功能;第二,導向性功能;第三,診斷性功能;第四,區別性功能。考試堅持分數面前人人平等,堅持公平公正的取捨標準,它是人類社會至今為止,一種最為理想的測量工具,它為人類社會的進步作出過不朽的貢獻,當前的教育機制就是建立在這些基礎功能之上的……」

  小黃走到田志傑面前,耳語了幾句。

  田志傑起身,隨小黃走出禮堂。

  辦公樓下

  關雅妮從車窗裡看到田志傑走來,打開車門,向田志傑招招手。

  田志傑在副位坐好,關上門。

  關雅妮:「臨時碰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問題,所以來找你。」

  田志傑:「怎麼了?」

  關雅妮:「市教委不同意你調出。」

  田志傑:「哦!」

  關雅妮:「我本來準備找一位省市領導說句話,但又碰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田志傑:「怎麼了?」

  關雅妮:「你的老朋友鄭亦銘,已經被任命為教委副主任了。」

  田志傑一怔:「是嗎?」

  關雅妮:「我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比較複雜,所以想聽聽你的意見,看看怎樣處理好各方面的關係。」

  田志傑想了想:「教委的工作,我去做。」

  會場 掌聲

  艾雨:「兩校同學的發言已經結束,評委正在對同學們的發言情況進行評議。現在,我向大家宣佈一個非常有趣的安排:今天的最後一輪發言,由兩校的校長親自出馬!」

  掌聲熱烈。

  鄭亦銘走上台:「21世紀,將是一個挑戰和競爭更加激烈的世紀。中華民族要在這場激烈的竟爭中立於不敗之地,就必須全面地提高全民族的素質。這是基礎教育的根本任務。面向少數人還是面向多數人,是應試教育和素質教育的最大區別。全面實施素質教育,將是基礎教育領域的一場深刻的變革。我們不贊成應試教育,不是要取消考試,而是不贊成把升學考試作為教育的推一目的,以升學考試作為教育的核心。我們贊成通過考試的形式來檢驗學習成果,但這並不是等於說要把考試變成科舉制度。我們主張基礎教育要面向全體學生,使全體受教育者都能夠熱愛祖國,學會做人,會學習,會勞動,會創造,會生活,心理健全,體格健康,善良博愛,各方面都得到協調的發展……」

  艾雨:「我提醒鄭校長,你的時間到了!」

  鄭亦銘:「哦,那我趕緊下台吧!」

  鄭亦銘轉身就走。會場哄笑。

  艾雨鼓掌。全場隨艾雨一起鼓掌。

  德正中學 晚上

  胡長生走進校長室。

  鄭亦銘:「長生,真的守住窩點不回家了?」

  胡長生:「校長今天的發言很精彩!」

  鄭亦銘高興地:「真話?」

  胡長生:「有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校長:這次全市中學高三年級模擬考試,我們德正中學排名第四。」

  鄭亦銘一驚:「不會弄錯了吧?北關中學呢?」

  胡長生:「第一!」

  胡長生:「一分汗水一分收穫。今年我們的高考複習,的確沒往年抓得緊。我們高三的學生,甚至還有空聽聽辯論會,看看校際籃球比賽。而北關中學高三年級,大年初三就開始上課,3月份就開始分層次輔導。到上個星期為止,校內模擬考試,已經進行了25次!我們才進行了3次。而這3次,還是向你爭取來的!」

  鄭亦銘:「長生,你在批評我了!」

  胡長生:「我知道素質教育勢在必行。但我認為我們必須清醒地看到,在當前教育體制下,我們的高考成績,決不能垮下去,否則不但會立即影響到學校的全面建設,連那一點點開展素質教育的空間,也會因此而被吞噬掉……道理很簡單,現行的遊戲規則就是:高考搞不好的學校,沒有資格談素質教育!」

  鄭亦銘想了想:「你說怎麼辦?」

  胡長生:「立即停止高三年級的一切課外活動,全力以赴保障高考!」

  鄭亦銘苦笑:「我的演說,是說給人家聽的嗎?」

  胡長生:「校長,在高考尚沒有改革前,率先推行素質教育,必將造成高考升學率下降的後果。這等於是以犧牲本校學生的利益為代價!這肯定是行不通的!」

  鄭亦銘無奈地:「長生,你冷靜得讓我害怕了!」

  甘家

  田志傑下班回來,甘玫迎上去,接過他手上的公文包。

  田志傑:「聽說了沒有?市裡任命鄭亦銘為教委副主任了!」

  甘玫:「沒聽說過呀!什麼時候?」

  田志傑:「今天!你的消息越來越閉塞了!」

  甘玫笑:「今天,我沒去上班。我上醫院去了!」

  田志傑坐下來。

  甘玫取來拖鞋給田志傑換上:「鄭亦銘挺能幹的,當個教委副主任,也可以啊!」

  田志傑一下火了:「我不知道你這個名記者,到底是怎麼來的!生活上糊塗!事業上糊塗!政治上也糊塗!人家和你一起進報社的,現在誰不是處長副處長,主任副主任?坐在辦公室裡聊天,喝茶,批文件。就你,30多歲的女人了,還成天在大大陽底下跑來跑去!筋都不會轉一根!」

  甘攻一腳踢翻了面前的花瓶,橫眉怒目:「田志傑!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你竟敢罵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花裡胡哨的事!」

  田志傑冷冷地:「我這是為你好!我已經決定,到三江市去!」

  甘玫冷笑:「終於不當老師了?記得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曾經深情地說,因為下鄉以後看到農民太貧困了,下決心這輩子要當老師!」

  田志傑:「我沒有否認。」

  甘玫:「你已經用行動否認了。當初那一席話,你不但博得了我父親的好感,更博得了我的好感。現在我明白了,那不過是你無數次政治表演之一!」

  說完,走進房間。

  艾雨宿舍

  艾雨注視著正在抽泣的甘玫。沉思。

  甘玫抬起頭:「我一定要把這事鬧出去,讓全世界都知道這個醜聞!」

  艾雨搖搖頭,扶甘玫起來:「來,天亮了,去洗個臉,我們到樓頂上去呼吸新鮮空氣!」

  樓頂

  艾雨仰視著天幕:「你看,朝霞多好看哪!天空在今天早上是這樣開始的。」

  甘玫:「我已經好久沒起這樣的大早了!」

  艾雨:「我喜歡經常在早晨出來看看彩霞,在晚上出來看看星光,看看天空,看看日月星辰,朝升暮合,雲起雲落。我喜歡看它們。」

  甘玫手一指:「你看,太陽出來了!」

  艾雨順勢看去,太陽在霞光中露出了一道金邊。

  艾雨:「哦,它又出來了。我曾爬上黃山,爬上泰山,爬上許多無名的大山和小山的峰頂上,我曾遠遠地趕到海邊的礁石上去,一大早爬到電視塔上去,深夜上船去到海的中央,不為了別的,就為了看日出……」

  甘玫:「哦?」

  艾雨:「我深知自己不是那種具有寬闊的胸懷,具有廣闊的視野的人。我是個有許多缺點的女人。我憂鬱,我多慮。但我一直在改造自己……我努力在讓自己變得寬厚善良博愛……」

  艾雨一回頭:「甘玫,算了吧!忘掉所有的不愉快吧!」

  甘玫:「我……我嚥不下這口氣……」

  艾雨:「保護他,也是保護你自己!」

  操場上,學生們開始了出早操。

  陳冬生家

  陳冬生整了整衣服,要出門。

  陳妻替他撣了撣灰塵:「不是說今天有人要來給你頒發『三十年教齡紀念章』嗎?怎麼到現在還沒人來?」

  陳冬生:「前幾天都說了要來的,可能臨時有事了吧?」

  陳妻:「亦銘他們也不來了嗎?」

  陳冬生:「他們更忙。明天我自己到縣裡去領回來吧!」

  陳妻:「唉,一晃,你都當了30年老師了!」

  陳冬生歎息:「真快啊!」

  山路上

  陳冬生沿著山路走來。

  道路兩邊荔枝纍纍。

  在一處高地上,他停下腳步,朝遠方眺望。

  山丘。田園。炊煙。牛嗥聲。

  陳冬生喃喃:「30年了……30年……」

  荔枝灣小學

  教室的窗口。孩子們讀書的喧鬧聲。

  陳冬生站在學校中央,慢慢掃視著四周。

  新建的兩層樓房,明淨的窗玻璃。

  書聲琅琅,越來越清晰,響亮。

  哪個教室響起了歌聲。

  陳冬生眼前晃過一幅幅荔枝灣小學的歷史畫面:

  

  破舊的教室在風雨中飄搖;

  

  鄭亦銘等人在風雨中轉移著孩子們;

  

  教室在風雨中坍塌;

  

  陳冬生走進殘破的教室,學生們起立;

  

  陳冬生開門,看見一群孩子抱著柴火、小豬站在門口。

  陳冬生喃喃自語:「30年了……」

  他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歌聲忽然止息,四周靜寂一片。

  陳冬生一怔,忙向四面看去。

  二樓上,各個教室的學生們都在靜靜地湧出教室,站在走廊上。

  陳冬生詫異的表情。

  一樓的各個教室裡,學生們也全都湧了出來。

  兩層樓上的孩子們都注視著陳冬生。

  鐘聲響了。

  全體孩子們忽然一齊歡呼起來:「陳老師好!陳老師好!陳老師好!啊!」

  陳冬生不知所措地笑著。朝四面招著手。

  一群群孩子朝陳冬生跑來,向陳冬生行隊禮,把手上的野花塞到陳冬生手上。

  陳冬生憨笑著,不一會兒懷抱裡就塞滿了野花。

  孩子們歡聲更響了。他們閃開一條通道。

  胡長生和羅前抬著一塊巨大的匾額沿著通道走過來。匾額上寫著兩行大字:執教三十年碩果紅滿山

  鄭川跑來,把手上的花也塞進陳冬生的懷抱中。

  眾人把匾額掛在了教學樓前。

  陳冬生:「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羅前:「陳老師,你看!」

  陳冬生順勢看去,甘紹伍、鄭亦銘、艾雨、王新成、陳麗文、張建國、柳嘉等一大群人,在孩子們的簇擁中,拍著巴掌,朝他走來。

  陳冬生似有不信,揉了揉眼睛。

  甘紹伍大步上前,握住陳冬生的手:「陳老師,祝賀你!」

  鄭亦銘打開盒子,取出紀念章,遞給甘紹伍。

  甘紹伍把紀念章別在了陳冬生胸前。

  陳冬生淚光閃閃,和眾人握手:「謝謝!謝謝!」

  許多村民湧了上來,和陳冬生握手,祝賀。

  鞭炮大響。

  孩子們把紙花灑向眾人。

  陳麗文扶著陳冬生的臂膀,淚光閃閃。

  記者們在拍照。

  小學操場的土台上

  陳冬生滿頭紙花:「謝謝大家!謝謝同學們!」

  安靜。

  陳冬生緩緩地:「真快呀,我在這個學校,已經整整30年了……來學校的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呢,現在,我已經這麼老了……30年了,我都做了些什麼呢?」

  陳冬生搖搖頭:「我真是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上課,下課,改作業,動員家長們送孩子來上學,進城去買教材……」

  陳冬生:「我真高興……真的,我真高興……真的,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的眼眶中滿是淚水。

  艾雨和陳麗文上去,把陳冬生攙扶下來。

  鄭亦銘走上土台:「一個農村教師,在一所鄉間小學裡,一幹就是30年,這種情況也許很普遍。30年來,荔枝灣小學畢業了2000多名學生,這些學生現在和將來,大都是普普通通的農民,他們當中沒有院士,沒有博士,沒有將軍、市長,甚至沒有多少後來考上大學的。但是,現在,荔枝灣地區50歲以下的人群中,已經完全消滅了文盲!他們可以讀書看報,他們讀得懂農業科技的說明書,能很快接受新的品種和新的技術,能給遠方的親人寫信,進城時認識路牌,能準確地計算全家一年的收成和支出,能用普通話和別人進行交流。他們能做一個具備了一般文化水平的農民所能做的一切!當他們具備了這一切能力的時候,他們的生活和從前就完全不一樣了!」

  鄭亦銘緩緩地:「這,就是陳冬生老師對於荔枝灣的意義……」

  陳冬生淚流滿面。

  陳麗文緊緊地挽住他。

  鄭亦銘:「成為上帝,是一種輝煌。成為偉人,是一種輝煌。成為陳冬生老師,也是一種輝煌。當我們回首30年往事時,當我們看著一代代人走進這所小學又離開這所小學時,我們不能不被一種至高無上的品格所征服,所感動。我們看到了全民族素質的提高就是這樣開始的,就是這樣一點點積累的……偉大的事業,從來就不能缺少最基礎的工作……」

  人群中,柳嘉緊緊地抓住了羅前的手。

  艾雨看著鄭亦銘,表情漸漸轉入沉思。

  荔灣河畔 白天

  艾雨指著河面問黎青:「這就是當年發生事故的地方?」

  黎青:「什麼事故?」

  艾雨:「鄭亦銘落水。還有田志傑奮不顧身。」

  黎青:「對,就是在這一帶。」

  黎青不解地:「你幹嘛還糾纏這種陳芝麻爛谷子?」

  艾雨淡淡一笑:「那個捨己救人的故事,我一直是很關注的。」

  艾雨咬住嘴唇:「我就是從這個故事開始認識田志傑的。要不是有這個故事,後來的一切,也許都會不一樣。那時我想,一個能夠奮不顧身捨己救人的人,一定是一個高尚的人。而且對別人都可以如此,何況對妻子呢……」

  黎青:「田志傑最近,常在我面前提到你。」

  艾雨:「沒有意義!不和壞人交往,這是我的原則。」

  黎青失笑:「他是壞人啊?你是不是有點偏激了?」

  艾雨:「並不是那種殺人越貨者才是壞人。我覺得,在一個沒有像希特勒這一類大壞蛋的年代裡,保持對壞人的清醒界定,尤為重要。作為一個教師,我主張用教師的標準來評判別人的道德水準。」

  兩人走到了荔枝林中。

  鄭亦銘帶著鄭川從果實纍纍的荔枝樹叢中迎面走來。

  荔枝林中

  艾雨:「這一段時間,我對你的瞭解,增加了很多……」

  鄭亦銘:「我這人,太爭強好勝,最近又開始好衝動,毛病是越來越多了!」

  鄭亦銘調笑:「當然,「我們一直在努力』!」

  艾雨:「人真是奇怪!從前,靠得那麼近,可是總覺得很遙遠。現在,離得很遠了,卻又覺得很容易看清楚了……算了!不講這些了。聽說,田志傑要調走?」

  鄭亦銘:「他找過我了。我沒同意。」

  艾雨:「為什麼?」

  鄭亦銘笑:「我還沒來得及領導他呢,他就想走啊?先領導幾天再說。」

  艾雨:「你覺得他是一個有經驗的中學校長,是不是?」

  鄭亦銘:「是。有經驗,能幹。這樣的中學校長,我們這裡也是不多的。」

  鄭川跑來:「爸爸,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鄭亦銘:「什麼事?」

  鄭川:「你不准告訴媽媽!」

  鄭亦銘:「好!」

  鄭川把嘴靠近鄭亦銘的耳朵。

  鄭亦銘一樂:「小孩子,多管閒事!去,上那邊玩去!」

  鄭川笑著跑開了。

  艾雨好奇地:「他說什麼?」

  鄭亦銘:「說……哦,我答應了不告訴你的。但是,你現在可以自己朝後邊參觀一眼。」

  艾雨回身看去。

  樹那邊,羅前和柳嘉在擁吻著。

  艾雨一笑。

  鄭亦銘和艾雨站立在河岸上。

  長風浩蕩,衣袂飄飄,天色沉鬱著,河道反射著白銀般的天光,清亮而銳利。

  鄭亦銘高喊了一聲:「啊——」

  河風吹散了艾雨的頭髮,她揚起臉,微笑著伸出手去梳理著。揚臉向天的姿態裡,透出一種樂觀自信的氣韻。

  鄭亦銘大聲地:「呵,大江東去——」

  艾雨笑:「還是那麼熱情奔放啊?」

  鄭亦銘豪邁地:「當年我在這裡當知青的時候,就常常跑這來朗誦那些偉大的詩篇!」

  艾雨:「把你這種人關在城市,真是一種錯誤。」

  鄭亦銘快樂地:「對了!你算瞭解我了!」

  艾雨:「我什麼時候不瞭解你了?只是你不瞭解我罷了。」

  鄭亦銘:「這不怪我,我一直都想瞭解你。是你自己太深刻了!」

  艾雨:「是嗎?」

  鄭亦銘:「學一學我吧!你看,放鬆點,這樣喊——黃河之水天上來——」

  艾雨:「是挺好。不過那不是我的風格。我要是像你一樣,我就不是我了!」

  鄭亦銘笑:「怕丟失了自己嗎?那也沒什麼不好啊!許多水合在一起,才匯聚成了大江大河!」

  艾雨:「有了許多條江河,大地才豐富多彩!」

  兩人對視,相對大笑。

  人才交流市場

  各種招聘廣告前,站滿了人。

  旅遊職高招聘點前,擠得水洩不通。

  小蘭等員工手忙腳亂地將表格發到各人手中。

  小蘭:「你們別急呀!別急!」

  艾雨在和一人談話。

  那人:「湖南師大,物理系碩士。」

  艾雨:「你把材料都留下,我們盡快給你消息!」

  那人:「我仔細瞭解過你們旅遊職高的情況,我很願意到你們學校去工作。」

  艾雨:「謝謝你!」

  那人:「請多多關照。你是人事處的嗎?」

  艾雨笑笑。

  胡長生那邊,情況也一樣。胡長生朝桌上一抓,表格紙用完了。

  胡長生抱歉地:「對不起了,諸位同學,今天配給我們的200份表格,已經全都發完了!」

  胡長生擠出人群,擦著汗,擰開一瓶礦泉水。

  艾雨走過來:「胡老師!」

  胡長生:「艾校長,你親自來了?」

  艾雨:「我們想要的人比較多,到現場來看看。」

  胡長生:「怪事!風水轉過來了。這一兩年,想當中學老師的本科生,碩士生,一年比一年多!今年更多得出人意料!」

  艾雨笑:「是啊,風水轉過來了!」

  胡長生:「對了,剛才我接待了一個北師大的化學碩士,人不錯,你要不要?」

  艾雨:「你自己怎麼不留著?」

  胡長生:「我們今年,不進化學老師!」

  艾雨:「我們那攤子上,這種情況的,來了一打都不止!」

  胡長生笑:「真是風水轉過來了!」

  陳麗文家 夜

  陳麗文在看電視。

  主待人:「中小學教師成為最熱門的職業,這是近幾天人才交流市場上一個非常突出的現象。就此問題,我們採訪了現場的一些中小學校長……」

  張建國出來,看了看電視,笑:「怎麼了,是不是想趕時髦啊?」

  陳麗文沒吭聲。

  電視上:「楊校長,為什麼中小學老師重新又成為熱門職業,你給我們談談好嗎?」

  電視上楊校長:「我認為,這主要有四個方面的原因。第一,尊師重教,一直是我們民族的傳統……」

  張建國挨著陳麗文坐下來。

  張建國:「真是風水輪流轉啊!前兩年,都說是出生入死,現在又一個勁的都想往學校裡擠了!」

  陳麗文把一隻剝好的水果送給張建國:「其實,現在當老師,是個挺不錯的職業了。」

  張建國:「是不錯。收入還可以,工作也穩定,沒有下崗的顧慮,醫療保障也不錯,住房過得去。嗯,這才沒幾年嘛,變化這麼大?」

  陳麗文:「應該這樣的。一個沒有人願意當老師的國家,肯定沒有希望。」

  張建國:「噯,你可不能動搖啊!我現在這一大攤子,沒有你可不行!」

  陳麗文搖搖頭:「別人也許回得去,我是回不去了……」

  陳麗文黯然:「我已經成了這個時代裡那種富裕的女人了,在所有人的眼光裡,這種人都是不適合當老師的……」

  甘家

  田志傑從冰箱裡取出飲料,遞給鄭亦銘。

  田志傑:「領導親自上門,不勝惶恐之至啊!」

  鄭亦銘咬開易拉罐蓋子:「你惶個什麼恐?你成天想脫離領產!」

  田志傑:「絕對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在領導的領導下工作,我幸福還來不及呢!」

  鄭亦銘:「那好,那你就繼續幸福下去!」

  田志傑坐下來:「嘿,我呆在大城市,當著名校的校長,老婆是文化人,算得上事業有成,生活美滿。我很滿足了。」

  鄭亦銘:「那幹嘛還非要走?」

  田志傑:「三江市的領導,前前後後找了我無數次。他們是個新建的小市,地處山區,教育一直很落後,所以特別希望我到他們那去,改變那裡教育落後的面貌。我這也是土為知己者死!」

  鄭亦銘不動聲色:「你可以去代職!」

  田志傑:「代職幹部,能有多少作為?要做好一件事,就必須全心全意,全力以赴!」

  鄭亦銘:「那,晚一兩年走,行不行?我一下子找不到一個像你一樣能幹的人來當北關中學的校長。我向你保證,一有了合適的校長人選,馬上放你走!」

  田志傑:「我這人做事,說做就做,從來不拖拖拉拉!」

  鄭亦銘站起來:「很好!思想工作宣告無效!」

  田志傑:「老朋友了,你就幫我一個忙,快點開通行證吧!」

  鄭亦銘笑:「從進門起,就這一句話還比較接近真實!」

  田志傑一愣。

  鄭亦銘:「給你一個忠告:別以為人家比你傻多少!否則你要吃大虧的!」

  田志傑:「多謝你的良言。」

  鄭亦銘起身:「甘老最近身體不好,你們兩口子多照顧他一點。還有,對甘玫好一點!」

  田志傑冷笑:「好一個順水人情。這話還要你說嗎?」

  鄭亦銘在門口回身:「不錯。可見我是有了感覺的!」

  田志傑又一怔。

  甘玫穿著睡裙從樓上下來:「鄭亦銘就走了嗎,」

  田志傑還沒回過神來:「啊?」

  甘玫在沙發上坐下:「問你呢!」

  田志傑:「是啊!」

  田志傑坐下來:「你最近同鄭亦銘談過心,是不是?」

  甘玫瞪眼:「你什麼意思?」

  田志傑:「你急什麼?談過也沒關係嘛!我至於那麼小氣嗎?我是奇怪,他對我們家的事情,怎麼知道那麼多?」

  甘玫:「哦,我同艾雨聊過幾次。」

  田志傑:「講到了我?」

  甘玫:「那當然少不了。」

  田志傑試探地:「她除了罵我,還能說什麼!」

  甘玫:「小肚雞腸!人家才不像你呢!」

  田志傑坐近了些:「我們是不是應該好好談談了?」

  甘玫:「談什麼?」

  田志傑臉上的笑容越堆越厚:「有關恩、愛、如、初的話題。」

  甘玫意外地看著田志傑。

  階梯教室

  鄭亦銘正在講課:「……教育的現代化,就是把傳統教育轉化為現代教育的過程。」

  聽課的都是各校領導和老師。他們在筆記本上記錄著。

  鄭亦銘:「那麼,什麼是現代教育呢?我認為,現代教育主要有六大特徵。第一,廣泛性,第二,終身性,第三,個性性,第四,多樣性,第五,國際性,第六,科學性……」

  一組鏡頭:

  鄭亦銘走出教室。走出教學樓。走出學校大門。

  陽光燦爛。

  在大門口,他停住腳步,朝天上看去。

  藍天白雲。

  鄭亦銘大步走在街市的人流中。

  童聲合唱響起。

  歌聲中,德正中學門口聚集了許多人。

  校門上大幅橫標:「歡迎參加高考的同學們!」

  鈴聲。大鐵門打開。

  學生們朝校門內走去。

  家長們紛紛和孩子擁抱、握手告別。把帶來的各種東西塞進孩子們的口袋。

  有的家長看著孩子走進校門的背影,淚流不止。

  甘玫穿梭在人群中。

  她採訪一個正在流淚的女人:「請問,你非常想讓你的孩子考上大學嗎?」

  女人激動地:「非常想,非常想!我自己沒上過大學,我太想讓我的孩子考上大學了!」

  甘玫:「你打算一直在這裡等著孩子考完了出來嗎?」

  女人:「我要一直等在這裡。我幫不上孩子什麼忙,只有在這裡等著他!」

  甘玫理解地:「你的孩子會考好的!」

  馬發達的小車停住。他急急跳下車,打開門,把馬龍扶下來。

  他護送著馬龍走到鐵門邊上,才把手上的東西交給馬龍:「兒子,好好考!」

  馬龍一笑,走進了鐵門。

  馬龍看著兒子一直遠去。直到看不見了,又攀到旁邊的台階上張望。

  他抽著鼻子,抹了抹眼淚。

  學生們紛紛走進考場。(慢)

  紙頁紛紛。(慢)

  職高 門口

  艾雨從大門裡走出來。

  小車裡的田志傑正在用手機通話。看見艾雨出來,忙收起手機,開門下車,迎了上去。

  艾雨看見田志傑走來,一怔。

  田志傑不自然地笑了笑:「我在這等了你好久了!」

  艾雨譏刺地:「我約過你嗎?田校長?我怎麼不記得了?」

  田志傑:「不是不是。我估計你總要下班的。」

  艾雨:「什麼事?」

  田志傑:「找個地方,聊聊好嗎?」

  艾雨正要說什麼,一大群學生走出校門,親熱地和她打招呼。

  艾雨向學生們點頭。

  更多的學生朝校門這邊走來。

  田志傑:「請上車,好嗎?」

  艾雨猶豫了一下,走向小車。

  酒店小間

  田志傑:「……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後悔。可是我知道,許多事一旦過去了,就沒辦法補救了……」

  艾雨:「我對你說的這些話沒有興趣。我想你叫我來,不會僅僅是為了懺悔吧?」

  田志傑歎:「唉!我知道,你是不肯原諒我了!你已經知道,我就要到三江市去了……」

  艾雨:「我知道,你是看上了那個副市長的稱呼!當了副市長,就有可能當市長,然後就有可能當更大的市長!我說得對嗎?」

  田志傑:「你總是把我往壞處想。我去三江市,也是主管教育。那裡的教育太落後了。」

  艾雨:「你是不是想說,你太熱愛教育事業了,為了教育事業,你情願犧牲自己的個人利益,情願走遠方,去吃苦,艱苦開拓,重新創業。多動聽啊!」

  田志傑:「艾雨……」

  艾雨:「有一個問題,多年來我一直想問你。如果你真的像你剛才說的那樣,那麼我希望這一次你對我說真話。」

  田志傑:「你要問什麼!」

  艾雨:「當年你在荔枝灣當知青的時候,曾經在荔灣河裡奮不顧身地搶救過鄭亦銘。這件事完全是真實的嗎?」

  田志傑一愣:「你怎麼想起這種陳年舊事來了?」

  艾雨:「僅僅是好奇而已。」

  田志傑:「聽你的口氣,你一定認為那個事件是假的了?」

  艾雨:「那倒不一定。故事的外觀,我相信是真實的。我是指故事的內核。」

  田志傑端起杯子:「我不大懂你究竟是指什麼。」

  艾雨:「那就讓我作一次猜謎遊戲吧。我猜事情應該是這樣的——從前有一個年輕人,他非常想出人頭地,但苦思不得其法。後來有一天他靈機一動,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不久,他就實施了這個辦法,這個辦法使他一下子就成了一個英雄,當了官,出了名,得到了他在那個年代裡想要的一切!」

  田志傑不動聲色地抿著紅酒:「嗯,果然是個好故事。」

  艾雨:「我猜具體的過程是這樣的——那天這個年輕人和其他兩個人同乘竹排過河,當竹排渡到河中間的時候,這個年輕人趁人不注意,弄斷了綁紮竹排的繩索——哦,也許它原本就不結實。這樣竹排就散開了,三個人都掉進了河裡。這個年輕人本來水性是很好的,但他故意作出危險萬分的樣子,一邊掙扎,一邊喊出了許多豪言壯語。讓別人先去救其中一個水性不好的同伴——這是故事的第一個層次。」

  田志傑的手晃動了一下,把酒杯放在了桌上。

  艾雨:「我猜,當時這個年輕人還有另外一些想法。他想三個人當中,只有一個人水性不好,所以導演這個事件,是絕無什麼危險的。而且,那條河當時在沽水期,河水並不深。據估計,深度不會超過1.5米。這是故事的第二個層次。」

  田志傑猛然擂了一下桌子,吼道:「夠了!」

  艾雨輕鬆地:「田志傑,當了市長的人,應該有點涵養。不過是講個故事,你又何必著急呢!」

  田志傑鐵著臉:「我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幽默!」

  艾雨:「是嗎?我這人一向缺少幽默感,沒辦法,天生的。我猜故事還有更深的心理層次——乘排過渡的那三個人當中,水性不好的那個人,是這個年輕人的朋友,但同時也是他在本地知青中的競爭對手。這個年輕人總是想在任何事情上都要勝過對方一籌。但是他這個朋友是個素質挺不錯的人,所以這個年輕人在競爭當中,也不能總是取勝。對此,他是非常計較的。那一年,他的朋友被大隊選拔當了民辦老師,這是讓知青們非常羨慕的工作,這使這個年輕人非常嫉妒。這就促使他決定要用更加突出的表現,來蓋過他的朋友一頭。」

  艾雨放鬆地:「我的敘述可能有點雜亂無章,不知你聽懂了嗎?」

  田志傑玩弄著酒杯,恢復了不動聲色的表情:「我完全懂了。是個挺有意思的故事。我覺得,對一個想當英雄的年輕人,沒必要給予大多的譴責。」

  田志傑辭鋒一轉,譏刺地:「你們家鄭亦銘不是常常以寬於待人自律嗎?這方面,你似乎有所不及呀。」

  艾雨欲發作,瞬間又止住了:「我同意你的看法。我曾經以為自己就算不比他強,起碼也和他差不多,現在我明白了,其實,在很多方面,我是不如他的。不過有一點,我相信自己可以和他永遠站在同一層次上——這就是——我們都具有同樣的真誠和善良。我們能非常敏感地辨識出什麼是美好,什麼是醜惡,什麼是高尚,什麼是卑鄙。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們從來不會為了一己私利去損害道德原則。」

  田志傑:「高尚的人格,理想主義的美學原則,這也正是我的主張。」

  艾雨:「不。這些在你,只不過是工具而已。你能適時地、嫻熟地運用這些工具,去實現你個人的目標。」

  艾雨:「別人不瞭解你,難道我還不瞭解你嗎?也許你去三江市,的確可以在教育方面有所作為,但我可以肯定,你不是衝著改變那裡教育落後的面貌才去的。你熱愛的不是教育,你從來就沒有熱愛過教育,你熱愛的是你自己!是你的虛榮,你的職務,你的仕途,你的利益!」

  田志傑:「艾雨,你聽我說……」

  艾雨:「我還沒說完呢!你急個什麼!」

  艾雨:「有一篇演說,我準備了很久。現在時間有限,我簡單地把大意告訴你。這篇演說的主要內容是說,一個人的道德觀念淡薄,還不是最壞的事,還可以通過教育來引導和培養。最可怕的是,一個人明明在進行不道德的思考和行動,但卻能時時、處處以道德的幌子來進行包裝和掩飾,包裝之精美,大約有時連他自己都目眩神迷。這一類人,我們大概都不陌生。是不是?」

  田志傑:「說完了嗎?該聽我說了吧?」

  艾雨:「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不就是想讓我替你疏通教委,批准你調走嗎?這沒什麼!這個問題,我和鄭亦銘看法不一樣,我不認為南洲市教育界少了你,是一個什麼損失。行,我就幫你這個忙!」

  艾雨說完,起身出門。

  田志傑頹然地抱住了頭。

  甘家 臥室

  田志傑疲憊地走進來。

  正躺著看電視的甘玫坐起來,用遙控器關掉電視。

  田志傑:「你看吧,我去洗澡!」

  甘玫以少見的溫柔拍了拍床沿:「志傑,你過來!」

  田志傑疑惑地:「怎麼了?」

  甘玫看著田志傑:「志傑,我懷孕了!」

  田志傑一驚:「什麼?」

  甘玫:「前幾天我去檢查過一次,怕弄錯了,今天又去檢查了一次。」

  田志傑興奮地一把抱住了甘玫:「真的?太好了!」

  北關中學 大門口 早晨

  田志傑望著大門上的金字。

  關雅妮的車開了過來。停下。

  她看見了田志傑,摁了一下喇叭。

  田志傑一驚。

  他彎腰拎起手提箱,上了車。

  小車掉頭,向街市駛去。

  德正中學 操場 早晨

  全校升旗儀式。

  升旗儀式結束,鄭亦銘走上高台。

  鄭亦銘仰臉注視了一眼飄揚著的國旗,又朝台下掃視了一遍,緩緩地:「有一種滿足,是任何其他職業都不可能獲得的。這就是一名老教師的滿足。當一名老教師相會到他昔日的學生,當他有一天忽然收到一張學生自遠方寄來的明信片,當他走在馬路上忽然被不認識的人叫了一聲老師時,他的那種幸福感,那種發自內心的無與倫比的幸福感,是任何其他的幸福都無法比擬的!」

  「21世紀離我們越來越近了,在世紀末的最後回眸中,我們終於看清了,國際間的竟爭,歸根到底,是民族素質的競爭,是民族科技文化水平的競爭。而決定著民族素質和文化水平的,是教育,特別是基礎教育。教育興,國家興。教育興,民族興!」

  「作為一名教師,我深知歷史給我們留下了許多課題和許多遺憾,深知我們面臨的責任和困難。但是我相信,在新的世紀裡,偉大的中華民族,必將以嶄新的面貌,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國旗飄飄。

  小學校門口

  放學的孩子們帶著喧鬧聲一群群湧出來。

  校門兩邊的人行道上都散滿了孩子們。

  鄭亦銘沿著人行道走來。他不斷地停下,讓開跑過的孩子們。

  一個男孩撞到了鄭亦銘身上,鄭亦銘扶住他:「慢點!小傢伙!」

  鄭亦銘在一棵蒼老的榕樹下站住,饒有興致地注視著過往的孩子們。

  一群群孩子從鄭亦銘身邊跑過。

  校門的另一邊,艾雨也在朝著校門走來。

  鄭亦銘看見了孩子中的鄭川。他叫了聲:「鄭川!」

  鄭川聞聲跑過來,拉住了鄭亦銘的手:「爸爸!」艾雨看見了兩人,笑著靠近,拉住了鄭川的另一隻手。

  鄭川高興地:「媽媽!你也來了!」

  艾雨看看鄭亦銘,兩人相視一笑。

  三人手牽著手,向前走去。

  許多孩子迎面跑過來。

  藍天白雲。

  童聲合唱起。

  三人在逆行而來的孩子們中間,笑語盈盈地行進著。(慢)

             1998—8月16日 第5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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