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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真的麼?

  第二天去電教室上課,夏菲在樓梯上遇到了陳劍,總不能相見不相識給人家後腦勺看吧?夏菲微笑著朝他點點頭。

  一你的病全好了吧?以後要多注意,濟南的風很大。」陳劍關切地說。這不禁讓她心裡一熱,離家的日子,冷暖自知,難得他這麼細心。

  下了課,陳劍又叫住了她。

  「夏菲,明天是星期天,我們出去玩好麼?我做嚮導,帶你看看泉城的名勝,也算盡地主之誼。」陳劍期待地望著她。

  「那,那好吧,明早你在校門口等我。」夏菲吞吞吐吐地答應了。她只是不願讓陳劍太尷尬了。也許人家是好心好意,並沒有別的意思。不過,這個精明的姑娘還是留了一手,她讓他在校門口等,就是不想太張揚,讓同學看見她和男孩子單獨出去。

  天陡地黑下來。燦爛的星星眨著閃亮的眼睛默不作聲,冰清玉潔的月亮也如一張無言的臉龐。夏菲草草地吃了晚飯,從宿舍裡溜出來,一個人在草坪上走來走去,像一隻背負著渴望的鴕鳥,走在無邊無際的曠野中,卻又眨巴著深黑的眼睛機警地望著四方,想找出故事裡未知的情節。可是,沒有誰能告訴她將要發生的一切,她思前想後也未能理出個頭緒。

  暗暗的路燈拉長她的身影,夏菲看著自己孤獨的影子孫,心底湧起一絲渴望,倉皇地逃回了「繡樓」。

  靜謐的夜深得令人害怕,霧似的感覺一疊疊地湧來,一種光潔、甜潤的慾念撩拔著她的青春夢想。

  真是「前怕虎,後怕狼。」夏菲整個晚上都沒有睡踏實。

  探頭一看,窗外已是九九艷陽天了。夏菲心裡不由得一驚,想到昨天約的時間,急忙看表,還好,沒有睡過頭。謝天謝地!

  急忙起床梳洗打扮,驚動了上鋪的阿靜。她迷迷糊糊地嘟囔道:「大清早鬧什麼鬼啊,又不是去約會,趕這麼早幹嘛!」

  夏菲嚇得一縮脖子,做個鬼臉躡手躡腳地溜出了「閨房」。

  天氣也真是隨人意。空中沒有一絲雲彩,瓦藍瓦藍的天空好似水晶宮,透著誘人的靈性,陽光暖融融地,灑落一片金黃。

  夏菲也被矢氣感染得渾身清爽,抖了抖一肩的秀髮,步子邁得更輕快了。

  遠遠地就看到了站牌下的陳劍,他鳥槍換成了炮,除去了那一襲牛仔,竟也西裝革履,愈發顯出幾分英氣,出落成了小帥哥。像黎明,不,更像劉德華。

  陳劍看見了她,滿臉漾著微笑。顯然,他為夏菲的準時如約而來感到滿意,甚至說得意。

  雖說陳劍西裝革履、君子派頭,可擠起車來就顧不上這些了,他如搶斷籃板球一樣,敏捷地衝上去佔了一個座位讓夏菲坐下了,自己則撣撣西裝,正正領帶,像一個十足的紳士站在她身後。

  看著車上許多人驚奇的目光,夏菲不好意思起來。人們顯然是把他們兩個當成了親密的一對兒。不過,看著身邊這位派頭十足的「保鏢」,夏菲心裡還是漾起一股甜絲絲的感覺。

  汽車像個喘著粗氣的老牛終於磕磕絆絆地到達了目的地。陳劍撥開人群護著夏菲,像捧著一束含苞欲放的水靈靈的鮮花,擠出了如沙丁魚罐頭的人堆。

  「今天,多虧了你呵。」夏菲感激地瞥了陳劍一眼說。

  「小菜一碟,」陳劍打趣道,「我擠車都快成老油子啦,打沒解放那年頭就擠了。」

  夏菲被逗得「咯咯」地笑。

  「我們先去趵突泉公園吧。一陳劍用徵詢的口氣說。

  「你是個濟南通,我只能被你牽著鼻子走啦。」夏菲同他沒真沒假地開玩笑。

  她感覺著在陳劍面前有一種特別輕快的感覺,完全可以無拘無束,因此說話也歡快起來。

  早在以前,就知道濟南這個城市一向以「泉城」著稱於世,境內泉水眾多,素有「家家泉水,戶戶垂柳」的美譽。早已神往萬千,只是遠隔千里未能謀面。這下要在這裡呆上四年,也算圓了自己的「泉城夢」,不管怎麼說也算半個「泉城」人吧。

  「陳劍,濟南是不是只有七十二泉呀?」

  「不是的。金代有人立了《名泉碑》,列舉了濟南境內的七十二名泉,以後便傳開了。其實不止七十二泉,這只是個泛指數,其實僅正式命名的泉水就有一百四五十處,如再加上許多無名泉在內,那數目就更多了。」陳劍像個滿腹經綸的導遊,滔滔不絕地介紹。

  「看把你自豪的。」夏菲說他。

  「我是喝濟南的泉水長大的,這裡的泉水像母汁一樣哺育了我,我當然自豪啦。」陳劍一往情深地說。

  兩人說著來到了濟南三大名勝之一的趵突泉公園南大門。陳劍變戲法似地從口袋裡拿出一架微型相機,在夏菲面前揚了揚。

  「來吧,小姐,『請把我的歌帶回你的家,請把你的微笑留下』,拍張照片吧。」陳劍哼著歌對她說。

  夏菲暗暗佩服他想得如此周到,在這座氣度不凡的堪稱園林建築之最的南大門口留下了淺淺的一笑。

  「我也給你拍一張吧。」夏菲說。

  「不啦,今天你唱主角。再說,以前我拍了不少了。不過,如果你願意,我倒想和你合拍一張。」

  「過會再說吧。」夏菲拋給他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

  公園裡真是別有洞天。峰巒疊嶂的假山上,綴滿了鮮艷的花草,曲折的小徑被兩旁修剪得整齊的灌木所牽引,令人不由得朝前邁步,清澈見底的泉水與亭廊楦榭相映成趣,各式的小橋別有情調,讓人不由得想起「小橋、流水、人家」的閒逸景致。

  夏菲被這匠心獨具的園林景色深深地迷住了,讚歎不已。

  「那『趵突泉』在哪兒呢?」夏菲急急地問,大有一睹為快的勁頭。

  「別急嘛,你慢慢跟我來。」陳劍誇張地做了個請的姿勢,在前引路。

  兩人來到一個周圍被雕得精美的石欄三面鑲起來的水池前,見泉水漫石,穿隙而出,淙淙有聲,流進南面一個山石圍成的小水潭內。那水清得讓人心動,夏菲驚喜得彎身去撩。

  「這『漱玉泉』的名字有什麼說法嗎?」

  「當然有了。『泉流此澗瀑飛瓊,靜日如聞漱玉聲』,『漱玉泉』正是因其泉水泠泠如噴珠濺玉而得名。」

  「這泉水還有更絕的呢。」陳劍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硬幣輕輕地放在水面上,那枚硬幣竟漂而不沉,並隨流水漂進了小水潭。這令夏菲驚歎不已,像個孩子似地驚奇地直拍手。

  「我也來一個。」夏菲拿了枚硬幣也一試身手,結果也順順當當地漂走了。

  「看來我們都是有福之人哪!」陳劍笑道。

  「是你沾了我的光。」夏菲嘴上不饒人。

  「李清照有個《漱玉集》。就是以此泉命名的。留個影吧。」陳劍打開了鏡頭蓋。

  夏菲蹲在池邊,調皮地撩起泉水朝他潑來,被「卡嚓」一聲定格在底片上。

  「讓我們去拜謁婉約派大詞人易安居士吧,她可是我的地地道道的老鄉。」陳劍不無自豪地說。

  「你們老鄉的作品你可知道?」夏菲想考考這個導遊肚子裡有多少墨水。

  「這難不住我,幼兒園時我就自學了《漱玉集》。」陳劍把自己美化成了神童。

  「先別唬人,我也是老虎獅子都見過的。來一首吧。」

  「好,來個《如夢令》吧。」陳劍一本正經地朗誦起來——

  

  昨夜雨築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

  知否?應是紅肥綠瘦。

  「精彩、精彩!」夏菲看他聲情並茂的樣子,不由得佩服地給了點掌聲。

  兩個人走進了「李清照紀念堂」,先在郭沫若題的「一代詞人」的扁額前給夏菲拍了張照。

  「『一代詞人』,你給咱來幾首詞聽聽怎樣?」陳劍向她發難。

  這可是夏菲的強項,古詩詞在爸爸的嚴厲管教下消化了不少。「來首《醉花陰》吧,」她隨口吟道——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再給你吟一首《聲聲慢》吧。」夏菲頓一頓又繼續吟道——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風來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真是聲情並茂!」陳劍歎道,心裡暗暗佩服夏菲的文學修養水平,怪不得校廣播台一下子就選中了她。

  兩個人走進了靜靜的紀念堂,瞻仰這位才華橫溢的女詞人的雕塑。正如那幅對聯所寫:「華光月影宜相照,玉骨冰肌未宵骨。」看著她那哀怨凝眸的神情,耳邊彷彿依稀傳來她那「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豪邁詩句。看完女詞人的生平簡歷,兩人都被這位婉約派大詩人的卓越成就和漂零的身世所折服。

  兩人走出紀念堂,在院東側的一處泉前,陳劍講了一個動人的故事:

  「這個地方原有三個泉,現在都連為一體了。其中有個『馬跑泉』,相傳北宋大將關勝在抗金時,被金兵包圍在渴馬涯一帶,口渴難忍,其戰馬用蹄刨出一口清泉,故名『馬跑泉』。另一個說法是關勝在西門前與金兵鏖戰,壯烈犧牲,戰馬見此,仰天長嘯,前蹄刨出一灣清水。為了紀念這位英雄,後人就把此泉稱為『馬跑泉』。《濟南竹詞》云:『刨地出泉烈士馬,當年碧血漾清波。淙淙千古一溪水,猶唱將軍愛國歌。』」

  「真是太感人了,想不到這碧水清池還有這麼悲壯的故事。」夏菲不由得歎道。

  「其實每個泉都有一段美麗的傳說,不然濟南怎麼能稱文化名城呢。」

  「這個地方原來還有一個『淺井泉』,有首詩寫得很精彩:『齊城淺井不滿尺,一掬能今塵慮消舊暮兒童汲瓶處,芭蕉葉葉雨蕭蕭。』」陳劍旁徵博引的講解讓夏菲興趣大增,急著要看「趵突泉」。

  兩個人走馬觀花地往前走,看到一些老人在一個茶座內咿咿呀呀地唱京戲,鑼鼓配樂,怡然自得。

  「這是京戲票友會,湊在一塊自娛自樂,長年堅持不懈。」陳劍說,「以後咱兩個老了也來這兒湊熱鬧,怎麼樣?」

  「誰和你在一塊,沒羞。」夏菲朝他一聳小鼻子,甩一甩秀髮笑著向前跑去,留給陳劍一個飄逸的背影。

  趵突泉被譽為濟南七十二名泉之首,素有「天下第一泉」之稱,今日一見,的確讓夏菲驚歎不已,怪不得「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

  一汪清澈見底的潭水似玉液瓊漿,靈氣襲人。中間三股泉水噴湧不止,湧起的水花似冰削玉雕,給人以無限的通想。正是「囗沸三窟,突起雪濤數尺,聲如股雷」。

  趵突泉古稱「濼」,早在兩千六百年前的編年史《春秋》上就有「魯桓公會齊候於濼」的記載。北魏酈道元的《水經注》中也寫道:「濼水出歷城縣故城西南,泉湧上奮,水湧若輪」。元代書法家趙孟囗在《趵突泉》詩中讚道:「濼水發源天下無,平地湧出白玉壺」真是妙筆生花,刻畫得惟妙惟肖。怪不得乾隆皇帝當年南遊時,觀賞了趵突泉,當即題下了龍飛鳳舞的「激湍」兩個大字,並封之為「天下第一泉」。

  夏菲看著那些在池中悠閒遊動的惹人心動的魚兒,真想變成一條美麗的金魚與趵突泉長相伴、長相守。其實,哪一個遊客到這裡不是流連忘返呢?亭台軒榭,奇花湧泉,真乃「洞天福地」。

  兩人站在「濼源堂」內靜觀泉湧。陳劍不時地取景拍照。

  「你知道這亭子是誰修的嗎?」

  夏菲搖搖頭。

  「這是北宋詩人曾鞏任齊州知州時建的。這『趵突泉』的名字還是他在《齊州二堂記》中正式使用的。」

  「這名字起的可真高明,」夏菲接過來說,「『趵突』二字不僅字面古典,而且音義兼顧,一以『購突』形容泉水跳躍之狀,噴騰不息之勢,同時,又以『趵突』摹擬泉水噴湧時『卜嘟、卜嘟』之聲,真可謂絕妙絕佳!」

  「你看那塊石碑,」陳劍指著碧水池中上書「趵突泉」三字的石碑說,「這是明代書法家胡纘宗題的。你看有什麼異樣沒有?」

  夏菲仔細地端詳起來。但見這字體雄渾,真可謂「飄若浮雲,矯若驚龍」,被水倒映,妙然生趣。

  「沒有什麼異樣啊!」她茫然地搖搖頭。

  「再仔細看看。」

  「哦,『突』字上少了一點!」夏菲驚喜地叫起來,好似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

  「對,你知道那一點到哪去了嗎?跑到『大明湖』的『大』字上去了呢!」

  「古人的文字遊戲真是有趣。」

  兩個人在泉水周圍取景拍了個夠,又走到旁邊的旅遊商店裡觀賞起來。陳劍買了枚「天下第一泉」的紀念章給夏菲,說:「這是來游趵突泉的證物,你回去可以自豪地對阿靜她們說啦。」

  夏菲看著那荷蘭小對吻的藍白相間的小瓷人笑起來,說:「真有趣。」

  陳劍看了也覺著有趣,便買了兩個。兩人平分秋色,夏菲有點不好意思地收起來。

  懷著巨大的好奇心觀賞完了趵突泉,心中的那份急迫勁才慢慢鬆懈下來,兩人都感覺著有些累了,便走到長青籐架下休息。

  長青籐看來有些年代了,老樹根如幾條蛟龍盤絞在一起,順著石柱攀然而上,四肢舒展形成一條密密的綠色甬道。下面清清的泉水靜靜地流動,訴說著千年的悠遠恬然。人坐在下面,週身泛著清涼的氣息,渾身感到爽快。

  陳劍去買來兩份冰淇淋,兩人邊吃邊休息。風輕輕地吹送過來,垂柳的枝丫如長長的秀髮輕輕地飄曳。公園裡遊人如織,或拍照或談笑或休息,讓人感到浸潤在一種恬然自若的氛圍中。

  長青籐下的不遠處坐著一對青年男女。那女的濃妝艷抹,一條盡顯曲線的彈力褲把兩條粗壯的腿繃得緊緊的,碩大的肥臀好像要撐破開來,讓人看著不舒服。

  陳劍兩眼不安分地四處掃瞄,沒話找話說:「哎,你看那邊那女的,胖得像個搞相撲的,也盡趕時髦,真讓人受不了。這不明明是東施效顰嗎?」

  聽他這麼一說,引得夏菲扭頭往那邊看去,誰知,那個男的像個饞貓似地把臉湊去,對著那張紅得嚇人的嘴唇就親起來。這情景正好被她看了個正著,羞紅了臉。

  兩人都不好意思起來。

  陳劍訕訕地說:「有傷風化,有傷風化。」便只顧埋頭吃冰淇淋。

  夏菲看著他的窘態,被逗笑了,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看。一絡微鬈的頭髮自然地附在額前,映襯著那高挺的鼻樑,劍眉濃黑,真個英氣逼人!夏菲的心底不由得湧起暖暖的潮意。

  陳劍抬頭看見她直盯著自己,便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好像有點累了。」夏菲搪塞道。

  陳劍草草地吃光了冰淇淋,愣愣地看著夏菲。夏菲感覺到了他那溫柔的目光,佯裝不知不覺。撩一撩那本來整齊的秀髮,繼續低頭耐心地吃著冰淇淋,一小口一小口地,那姿態嬌美極了。

  「你能不能坐得離我近一點?」耳邊響起陳劍軟綿綿的聲音。

  「為什麼呢?」夏菲調皮地斜著腦袋,眨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望著拘束不安的陳劍問道。

  他一時無言以答,自我解嘲地搖搖頭,笑了笑,沒說什麼。

  氣氛霎時凝固了。

  夏菲有點後悔自己問得太唐突了,嚇住了這個可愛的男孩子。其實,她心裡也想靠近他,那樣,自己便有一種被袒護的安全感和幸福感。不過,少女矜持的本能卻使她不情願地拒絕了。

  陳劍為了打破剛才的僵局,起身說:「咱們到那邊去打汽槍吧。」

  夏菲順從地跟著他走。

  射擊娛樂點處,幾對男女正在那裡打槍取樂。夏菲看著他們幸福開心的笑臉,心裡湧有一份羨慕。不過,看看在那邊買票的陳劍寬厚方正的背影,夏菲心裡便泛起一絲滿足和自豪。

  陳劍端起槍,弓腰貓背,神情專注地扣動了扳機,竟然打了個九環。

  「看來軍訓沒白訓。」陳劍眉飛色舞地對夏菲說。夏菲也感到挺自豪,笑吟吟地站在一邊觀戰。

  「啪、啪、啪。」十槍下來,竟打了八十五環!

  「小伙子,槍法不錯,」攤主老大爺笑瞇瞇地說,「來,選個紀念品吧。」

  「還有這樣的好事,」陳劍高興地回過頭對夏菲說,「你來選吧。我打這麼好,都是你督戰的功勞。」

  夏菲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位老大爺的商品意識倒是挺濃,大打「攻心戰」。

  「花錢不多,開心取樂。給女朋友選個項鏈吧。既練了槍法,又送了人情,這叫一舉兩得。再玩一次吧?」

  夏菲聽了臉色鮮紅,拉了陳劍便走,嘴裡嘟囔道:「買賣通,坑人精!」

  陳劍倒是挺得意,一個勁地笑。

  夏菲朝他一皺眉,嬌嗔道:「你笑什麼笑,得了便宜還賣乖!」

  後邊,那位老大爺還在喊:「姑娘,拿著吧,這可是條情人鎖哪!」

  「留著您老自己用吧!」夏菲調皮地應道,逃也似地往前走。

  陳劍卻在那裡笑彎了腰。

  陳劍緊追幾步,在假山後面抓住她的手,動情地問道:

  「夏菲,真的不願意做我的朋友麼?」

  夏菲不知可否地點點頭。

  陳劍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裡頓時失去了光彩,掠過一絲黯然,默默地鬆開了她。

  夏菲知道自己又犯了一個不該犯的錯,急忙說:「不,是願意。」

  「真的嗎?」陳劍欣喜地抓住她的手,熱切地望著她。

  夏菲急忙掙脫了他的手,臉色漲得緋紅。

  「你抓疼了我。」

  「對不起,」陳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臉的惶恐,「你真的願意做我的朋友麼?」

  夏菲點點頭,說:「不過,可不是女朋友。」她還固守著自己的那一份矜持。

  「只要是朋友就行,沒那麼多講究。」陳劍滿臉的高興,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以前我只想著能和你說幾句話就滿足了,沒想到你願意和我做朋友。」語氣低沉得像是有滿腹心事。

  夏菲一聽,只感覺鼻子一酸,差點掉下眼淚來。是委屈?還是感動?

  夏菲感到一種暖烘烘的感覺在心裡膨脹,自己那封閉已久的心扉霎時被一種幸福感包圍著。也許是自己孤單得太久了,真的需要一位知面知心的朋友來相互扶持,相互溫暖。夏菲覺得自己和陳劍的距離是那樣的近,那樣的親切。

  陳劍輕輕地擁住她,默默無語。夏菲感覺著自己像是靠著一堵溫暖厚實的牆,心裡模糊了似夢非夢的界限。

  陽光,在身後柔柔地照著,生長出的瑰麗的金黃色,給向晚的假山、流水、叢林、小亭和百鳥歸巢的歌唱以賞心悅目地燃燒。

  一條金黃色的小路醒目地流淌,汩汩地,活潑而堅決,彷彿還濺起了幾朵可愛的浪花。

  一旦拆去心的樊籬,兩顆互不設防的心便會貼得更近,被一種幸福、開心的漩渦所左右著,讓人感到軟綿綿的,不願走出來。

  大街上熙來攘往的人流車流被暮色四起的感覺籠罩著,急急地奔赴自己心的寓所。因此,給人一種蒼涼和慌亂的感覺。

  兩人擠上了一輛嚴重超載的電車,踏上了歸途。

  由於正趕上下班高峰,整個電車變得像個小匣子,人被塞在裡面,連活動一下都成為奢望。夏菲緊靠在陳劍胸前,安靜得像個溫馴的小鹿,雙手緊抓著他的衣服,感覺著他溫暖的體溫,心怦怦直跳。兩個人的心貼得是那樣的近,彷彿會一下子跳到一塊去。

  電車好像一頭不可馴服的野馬在路上飛奔,像是在跟別的車賽跑。那些被浸泡在桔紅色路燈光裡的匆匆行人、汽車、樓房,被不斷地甩在車後。隨著車身的顛簸,夏菲像一隻泊在港灣的小船,隨著微波輕輕飄搖,浮上又浮下。陳劍身上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淡的味道讓夏菲心裡有些迷亂,無法自持。真希望這車一直開下去,永無盡頭……

  司機當然不知道她的心事,還是把車開到了站。夏菲好不容易從那份迷亂中清醒過來。兩人默然無聲地往校內走。

  夜色已經把周圍染得像個黑幕。閃爍的霓虹燈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恍若夢境。

  夏菲偷眼看看身邊的陳劍,他也正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並且燦然一笑,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這無聲的意念被夜色恰到好處地遮掩著,平添了幾分浪漫、溫馨……

  燈火通明的宿舍區,許多人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不知在忙些什麼。有位吉他歌手在看不到的地方正動情地歌唱——

  我用自己的方式悄悄地愛你

  你是否為我的付出表示在意

  我用這樣的執著溫柔地對你

  你是否為我的期待滿懷歉意

  哦!音樂緩緩響起

  聽見自己說愛你

  哦!搖擺夢的旋律

  幻想擁有你的甜蜜

  

  ……

  陳劍把她送到公寓樓門口,深情地望著她說:「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夏菲順從地點點頭,踩著綿綿的步子走進了門廳。

  回頭看時,陳劍還站在那兒,朝自己笑。拐過了樓道,夏菲心中的那隻小鳥好像一下子飛起來,她全然不覺疲憊,哼著歡快的曲子,一步三跳地躥上了樓梯。惹得許多女孩子直看她,滿臉的疑惑:「犯神經了?」

  到了門口,夏菲不敢造次,裝得像個淑女輕手輕腳地推門進屋。

  花香和燈光瀰漫了一屋。阿靜正在床上翹著二郎腿聽音樂;惠琳正趴在那兒認真地做作業;大姐則正忙著用電熱杯煮雞蛋,白白的熱氣中,浮著她白白淨淨的臉兒和甜甜的微笑。她胃不好,苦練了幾年鶴翔樁,終於病癒,無奈有一次走火入魔,從此又胃疼依舊了,只得常用電熱杯熱飯吃。另外的幾位仙女便不知到哪兒煉丹去了。

  「各位好!」夏菲給每個人一個微笑又情不自禁地在阿靜臉上親了一口。

  阿靜被親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摸著臉頰大叫:「你這三八怎麼回事,吃錯藥啦!」

  夏菲笑笑不予理睬,逕自去洗漱了。

  洗漱完畢,又加了點夜餐,夏菲便拉上了床簾,回到一個人的世界裡,她要一個人靜靜地呆一會,不願讓別人打斷自己那份溫馨的回味。她還沉浸在剛才的那個境界裡。

  床頭桔紅色的小燈,把她的整個世界渲染得溫馨一片。阿靜的錄音機裡正播放著理查德·科萊德曼的鋼琴曲《致艾麗絲》。緩慢、悠揚、富有韻味的旋律,低低切切,朦朦朧朧。在樂曲的擁抱中,夏菲靜得像一潭秋水,出神的眸子裡閃躍著動人的光彩。

  夏菲把披肩的秀髮都撩到腦後,像是欣賞一件藝術品似地看著自己裸露的肌膚。白皙圓潤的臂膀閃著凝脂般的光澤,豐滿的胸脯如誘人的小丘。她修長白皙的手指像是摩挲一匹華麗的綢緞,從自己光滑、柔軟的身體上滑過,彷彿感覺到了汩汩流淌的青春。

  青春的美麗與珍貴,就在於它的無邪和無暇,在於它的可遇而不可求,在於它的永不重回,她能不自憐自愛麼?

  青春是無章可循的,它幸福有加,營養不足,卻精力過剩。

  夏菲看著那盞桔紅的燈光,若有所思。霧似的溫柔瀰漫開來。

  悠揚的鋼琴曲在輕輕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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