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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章 賺錢有癮


  姐妹倆本來就善於自學成才,又遇上這麼個喜歡推廣台灣經驗的客人前來指點,對這套遊戲很快便演練得精湛純熟,出神入化了,幾乎每次出征都可馬到成功,滿載而歸。數月前她們「跳槽」來「紫薔薇」,接受經理「試鐘」時認真地演練了一場,結果深得薄德威的讚賞。

  就在純子因「小費」而與人發生爭執並遭人毆打的同時,「紫薔薇」桑拿浴裡還上演著另一場圍繞「服務費」而展開的鬧劇。劇中的主人公為一男二女,男的叫彭福水,乃銀海大酒店總經理周飆的妻弟,女的是「紫薔薇」赫赫有名的姊妹花,被稱為「大牡丹」的表姐阿芳和被喚作「小牡丹」的表妹阿玲。兩個女人與一個男人因「服務費」而發生爭執,在這樣那樣的服務公司也許並不稀奇,但在桑拿浴貴賓房這種極端文明高尚因而便極端「私密化」的場所裡發生,便的確有些令人費解了。由於兩人是表姐妹,或許是其中的一位與客人之間發生了一些人民內部矛盾,另一位幫忙解決來了?其實也不是。因為按照「紫薔薇」桑拿浴的規定,一名小姐在按摩房裡專心工作時,任何人士——不要說是表姐妹,就是親媽也不得擅自入內。這也不難理解,如果按摩房全跟公共廁所似的可以隨便出入,那人家桑拿浴的老闆怎麼好意思向客人收取那每小時幾百元的「鐘費」,派個眼花耳背的老大媽守在門口,每次收兩毛錢也就算不錯了。

  其實,這裡上演的正是「紫薔薇」桑拿浴的壓軸好戲,輕易不肯示人的,通常說只有彭福水這種既尊貴又會享受的老闆級人物才有幸成為戲中的主角,也只有阿芳和阿玲這種經驗老到的明星級小姐才會在這場演出中粉墨登場。

  阿芳與阿玲來自與廣東交界的一個省份。表姐阿芳出生在鄉下,表妹阿玲出生在縣城,但兩家相距不足五公里,只隔著一座小山。小時候,要麼表姐到表妹家住幾天,要麼表妹到表姐家住幾日。姐妹倆感情甚好,但也經常吵架。表姐阿芳身體強壯力氣足些,表妹阿玲小巧玲瓏力量弱些,真動起勁兒來肯定是阿玲吃虧。但阿玲心眼靈活嘴巴乖巧,每次發生爭吵時不管是誰先挑起的事端,不管真理在誰的手裡,阿玲總是首先跑到家長那裡告狀,待家長以裁判者的姿態將兩個孩子叫到一起問話時,阿芳又總是笨嘴拙舌地講不出個道理來,講來講去總是阿玲有理。所以,姐妹倆爭來吵去,到最後阿芳總是佔不到便宜。

  但吵架歸吵架,姐妹倆的血緣關係是改變不了的,自幼養成的相互依戀之情也不是孩童之間的爭爭吵吵所能扼殺的。隨著年齡的增長,兩個人越來越相互離不開了,誰一日不見誰便有度日如年的感覺。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正是情竇初開傾慕異性的年齡,可阿芳和阿玲卻都沒有對異性表現出太大的興趣,倒是姐妹倆在一起沖涼洗澡同床共枕時常有些衝動的感覺。

  初中畢業後兩個人都沒有繼續升學。先是阿玲到縣城裡的一家百貨商店當營業員,沒過幾天她便把阿芳也弄到這家商店裡來了。商店裡工資太低,整天站在櫃台後面盯著一群群看什麼都新鮮買什麼都嫌貴的鄉下人也夠膩煩的,半年之後阿玲又到市裡的一家賓館當上了樓層服務員。這回她要把阿芳帶到身邊來就沒那麼容易了。這市裡雖然比縣城大不了多少,整潔不了多少,樓房也高不了多少,但這裡的人比鄉下人高上一個等級,比縣城裡的人也高上半級左右,至少他們自己是這樣認為的。這裡各單位招工的條件之一便是報名者必須是商業戶口,而要解決這個問題,對阿芳來說似乎比登天也容易不了多少。

  多情的表妹離不開表姐,聰明的阿玲也不可能被這等人間瑣事難倒。阿玲發現,原來這世界上有兩把萬能鑰匙,有了其中的一把便幾乎沒有打不開的鎖,沒有進不去的門。這頭一把鑰匙是金錢,這個她暫時沒有。而這另一把鑰匙,她有,表姐阿芳也有,而且還都很不錯。既然已到了關鍵時刻,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表妹進行了一些周密的安排之後,便把表姐接進城裡,連夜進行戰前動員。待阿芳弄明白表妹的意思後,驚得目瞪口呆,說什麼也不同意。阿玲說表姐呀,你這個人可真迂,你知道你現在要做的是多麼宏偉的事業嗎?那是使你這只連鯉魚都不如的泥鰍跳出龍門的大事呀!你只要跳出這一步,以後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步登天一勞永逸了,到那時候你就是想受苦都沒地方受去了,想不享福都由不得你呢!這麼好的事,就算是用條胳膊去換都絕對值得,何況你根本就損失不了什麼呢!就算你有些損失,可那些東西對我們來說有什麼用呢?難道你留著它,就為了將來像頭老母豬一樣去沒完沒了地生孩子。然後便在山溝裡拱來拱去永無出頭之日了嗎?

  再說,這事也不是要你一個人去做。為了你,表妹我也豁出去了。我們倆分頭行動,我去對付那個人事局長,你來對付賓館的經理。我們一步到位,中間環節全都省去,讓那些小鬼兒看著乾瞪眼。

  阿芳說,就算你說得對,我按照你的辦法去做,你能保證人家那麼大人物就肯跟你做那事?就算人家跟你做了,人家要是不幫你轉戶口不招你做服務員怎麼辦?到時候還不是我們白吃虧!

  阿玲說表姐呀,我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你這麼土哇?你怎麼連這點事都搞不明白呀?你以為他們真是什麼大人物?大個屁!要說大,也就是他們手裡那點權力大,他們那小心眼連個普通老百姓都不如。要是他們沒了手中的權力,大街上要飯去都找不著門。不過呢,也正是因為他們既看中那權力,又淫心不死,所以我們才能利用他們。只要他跟咱們做了那事,到時候讓他做什麼他就得給咱們做什麼。否則咱們一鬧,到公安局去告他一狀,或者到他們單位去貼幾張大字報散發兩相傳單,他即使不坐牢也得名聲掃地,他那權力還保得住嗎?

  至於說這第一步你怎麼讓他上鉤——這話太誇張了,其實根本就不存在你讓他上鉤的問題。你不去招意他,他還在時刻盯著你打主意呢。你只要給他一個眼色,保準他會像餓狼似地撲到你身上來,根本用不著你去費什麼心機。尤其是賓館的那個經理,就是剛才你看到的那個穿涼鞋打領帶的小子,簡直就是個每一分鐘都在嗅著鼻子尋找腥味的饞貓,好對付極了。上次我來報考時,半個晚上就把他全都搞定了。

  什麼?你……

  阿芳這才明白,原來她這個精明的表妹早就在利用她自身的資本為自己的飛黃騰達架橋鋪路了。她覺得心裡有些酸溜溜的。可仔細一想,又覺得表妹的所作所為其實也無可指摘。她們這種出生在窮鄉僻壤的女孩子,即便是金枝玉葉到頭來還不是像碎石爛草一樣被埋沒在山溝裡面。她們不靠自己奮鬥哪有出頭之日。而像她們這種身無一技之長的黃毛丫頭,不靠自身的那點資本還能靠什麼呢?

  阿芳憑著自幼養成的對表妹的無限信任,最終聽從了阿玲的安排,並在阿玲的指導和鼓勵下艱難地完成了她的使命。那對於她來說真如一場惡夢一般,今生今世都難以忘懷。她從來沒有想到過那種被幾乎所有男人和大多數女人所瘋狂追逐的遊戲,原來竟是如此的痛苦和無聊,遠遠不能同她與表妹在一起時的那種感覺相比。在以後的日子,當她被表妹帶上那條佈滿荊棘的不歸路後,她仍然時常想起那令人刻骨銘心的痛苦滋味,時常在眼前浮現那一片令人心驚肉跳的殷紅血跡。如果不是本職工作的需要,她真的一輩子都不想再做那種事了。再後來,如果不是表妹有了個男人養著,她也不得不效仿表妹,她或許永遠也不會讓自己的身邊睡著個男人。

  阿芳又同表妹在一起工作,在一起生活了。她以為她終於跳過了龍門,從此便可以做一個光榮的城裡人,無憂無慮地同表妹在一起經營她們柳綠花紅的小天地了。但她沒有想到,半年以後表妹又不見了。當幾日後表妹在遙遠的南方給她打來電話,興奮地告訴她那邊才是她們要尋找的銀山寶地時,她的第一個想法便是:不知道這次又要靠什麼去為自己鋪墊那通往寶地的金光大道。

  她想錯了。這次她其實又回到了靠雙手謀生的原始狀態,只不過她雙手所接觸的不再是堅硬的農具或冰冷的商品,而是一具具軟綿綿熱乎乎的人的軀體。

  阿玲帶著她到桑拿浴做了按摩小姐。雖然她一進桑拿浴便被那豪華而陌生的環境驚得頭重腳輕,走起路來像喝醉酒似的總想跌跤,但她沒有對表妹的選擇提出任何異議。歷史的經驗證明:真理永遠在表妹手裡。她同表妹一起接受桑拿浴的按摩培訓。表妹雖已比她多學了幾日,但卻沒有她對技術掌握得快。她身體強壯,能吃苦耐勞,動手能力很強,很快便能熟練地運用師傅傳授的全套技能和訣竅了。她感到很得意,心想這次她一定能比表妹做得好,不會再事事都顯得遜她一籌了。

  可是做了一段時問,她卻發現自己不僅沒能超過表妹,而且簡直是差距更大了。表妹常常一晚上便能拿回一兩千元的「小費」,而她最多只能拿回來三四百元,空手而歸的情況也不少見。還有,表妹做了一段時間後便有了不少熟客,這些熟客中以瘦小枯乾的男人居多,來後便點名要表妹給「做鐘」。而她阿芳幾乎就沒能籠絡住什麼熟客,有兩三個回過頭來找她「做鐘」的客人則全都是兩百磅以上的大胖子,她拼出吃奶的力氣在他們身上按揉他們仍喊用力不夠,不斷催促她再加力。她做上半小時便頭上冒汗,做上兩個鐘便有筋疲力竭的感覺了。她根本不希望這些客人再來找她。

  表妹也曾把自己的一些訣竅向她傳授,可是她一直理解不深,運用不熟練,沒有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她很想親眼看看表妹是怎樣為客人「做鐘」,怎樣與客人周旋的,但由於桑拿浴嚴格的規定,她不敢在表妹工作時進入她的房間,因而也便一直無法領略表妹為客人「做鐘」時的風采。

  一日,阿芳正在為一位台灣客人按摩,表妹敲門進來了。原來,她答應帶給經理的一件東西連同其他物品一起忘在家裡了,需要回去取來,經過經理的同意便向阿芳借鑰匙來了。她接過鑰匙,向客人道聲對不起後便要離去。台灣客人看到阿玲,眼睛立時亮了起來,連說小姐不要走,小姐不要走。

  阿玲說有事嗎,先生?

  台灣人說還能有什麼事,請小姐給我做按摩唄。

  阿玲說我表姐不是正給你做著呢嗎?她的技術比我好。

  台灣人說你表姐做得不錯,我很滿意,可是我希望你也給我做。你們姐妹倆一同給我做,多有意思!

  阿芳說沒聽說過,兩個小姐給一位客人按摩,哪有這種做法?

  阿玲說做倒是可以做,只是「小費」要付雙份的喲。

  台灣人說那是當然的啦。在我們台灣,不僅要付雙份「小費」,有的地方還要付雙倍「鐘錢」,要是做得高興客人還要給額外的獎勵呢。你們知道這叫什麼?這叫「御駕親征」,就是說是皇帝的待遇。過去朱元璋打仗回來,便一定要讓兩名美女侍候他,多一個不要,少一個不行。什麼?沒聽說過?你看你看,你們還是大陸人呢,對中國歷史還沒我們台灣人知道得多。不過這也沒什麼奇怪的,你們需要跟我們台灣人學習的地方多了!今天就讓我好好教教你們啦,學好了,將來到香港到台灣去做就都沒問題了。

  好為人師的台灣客人開始耐心地教授他的兩位大陸同胞。他平躺在按摩床上,讓阿芳和阿玲分前後左右站開,一個在左前面負責他的上半身,一個在右後面負責他的下半身。阿芳和阿玲按照他的要求站好位開始工作,可台灣客人仍不滿意。

  我說小姐,給皇帝服務能是這個樣子嗎?

  那應該是什麼樣子呀?

  台灣人順手撩起阿芳的上衣,說把這個脫掉嘛。

  阿芳嚇得趕緊往後退。阿玲過來三下兩下把表姐的上衣和胸罩解了下來,伸出兩個手指頭說:老闆,這項服務可是要加這個數的。台灣人看著阿芳豐滿的胸脯直咂舌頭,根本沒看清阿玲的手勢便連說可以可以。阿玲隨即也脫去了自己的上衣。不過她的臉蛋兒雖比表姐動人,身材卻遠沒有表姐豐滿,台灣人看了她一眼便仍把視線移到阿芳身上來了。

  阿芳光著膀子為台灣人按摩胸部。台灣人津津有味地盯著她看,看著看著手便伸了上來。阿芳覺得身上像有蟲子在爬,直想打冷顫。她求救似地看著阿玲,見阿玲向她使眼色便只好忍了下來。可過了一會兒,台灣人的注意力轉移了。只見他輕輕蠕動著身體,嘴裡哼哼吱吱地發出呻吟聲,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阿芳轉頭一看,見阿玲已把手伸進台灣人的短褲。在那裡輕輕摸索著什麼。阿玲得意地沖表姐一笑,然後對台灣人說:先生,這裡要做嗎?

  要做,要做。

  那可要加這個數。阿玲伸出了三個手指。

  沒問題,沒問題。他只覺得身上火辣辣癢得難受,要趕緊解脫才好,哪裡還會有什麼問題!

  阿玲扯下他的短褲,繼續不緊不慢地抓弄著,近乎若無其事的樣子。

  阿玲的動作簡直把阿芳驚呆了。她從來沒有想到天下還有這種遊戲,更沒有想到她的表妹竟如此精於此道。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學會的!

  台灣人連哼帶抖地折騰了一會兒便再也忍耐不住了,跳下床把阿玲抱在懷裡,張開大口在她肩上和胸前亂啃著,同時又騰出手來去扒她的褲子。阿玲用力把他推開一些,說先生你別急,做這事可是還要加這個數的。她同時伸出了兩隻手掌。

  台灣人看也沒看便說行啊行啊,追過來繼續與阿玲糾纏在一起。待他把什麼事都做了,穿好衣服倒在沙發上喘氣時,他似乎還沒搞清他今天到底答應了阿玲多少「小費」。他從衣袋裡扯出一把港幣丟給阿玲和阿芳。阿芳高興得剛想說一些千恩萬謝的話,阿玲卻搶先開口了,說先生你給的這些可是少很多呢。你們台灣人是最講信用的,我們需向你們學習的地方多了,可是總不能讓我們學你們講好價錢又賴帳吧!

  台灣人無可奈何地又去衣袋裡摸索,說不是我賴帳,一是你這價要得也太高了,二是我身上帶的錢確實不多了,就這幾張人民幣了,你們總得給我留下到收款台結帳和「打的」的錢吧。又說,看來我真是小瞧你們了,沒想到大陸的女孩子這麼厲害,我就是在台灣也不會被宰得這麼慘。

  他又抽出幾張人民幣遞給阿玲和阿芳,悻悻地離去了。

  阿芳抱著阿玲激動得直跳,說阿玲你可真行啊,一下就賺了這麼多,而且人家還表揚了我們!連台灣人都不敢看不起我們哪!

  阿玲說他那是表揚嗎?他是覺得給我們多了,他自己吃虧了。整個一個寒酸佬,捨不得出血。早就聽說有些台灣人平日裡喜歡趾高氣揚地裝出一副闊佬樣,動不動就給人家一點小施捨,可真該他出錢的時候比什麼人都小氣。剛才這小子根本就沒給夠咱們「小費」,急急忙忙就跑了,逃債似的。下次再遇上這種人,我們得換個方法對付他們了。不過呢,他這「御駕親征」倒真是有點意思。表姐你想想,以後你有客人時你說服他把我叫來,我有客人時我說服他把你叫來,我們不就可以多賺一倍了嗎!賺錢上癮哪!而且我們兩個人做一個客人,一邊玩,一邊把錢賺了。

  阿芳說那經理會同意嗎?

  阿玲說只要是客人點名要小姐來,經理他敢說個「不」字嗎?再說,這是變換花樣為公司招徠生意的好事,經理巴不得有人這麼為他賣命呢。找機會我們免費給他做一次,讓他也嘗試一次做皇帝的滋味,那土包子還不得樂得找不到北,肯定會對我們大力支持的。

  姐妹倆本來就善於自學成才,又遇上這麼個喜歡推廣台灣經驗的客人前來指點,對這套遊戲很快便演練得精湛純熟,出神人化了,幾乎每次出征都可馬到成功,滿載而歸。數月前她們「跳槽」來「紫薔薇」,接受經理「試鐘」時認真地演練了一場,結果深得蒲德威的讚賞。蒲德威為討好頂頭上司的小舅子彭福水,便把這個項目推薦給了他。

  蒲德威繪聲繪色的描述把彭福水驚羨得口水直流,一頓早茶的功夫跑了三趟廁所,恨不得當時就跟著蒲德威來「紫薔薇」開開眼界。但一想到那是他姐夫周飆的地盤,他又不得不裝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暫時客氣地推托了。他知道姐夫背地裡可能什麼事都幹,但表面上卻是一副正人君子相,對老婆孩子和八竿子打不到的親戚全都訓教得十分嚴格,儼然一位當代大儒。自己到他那裡去胡鬧,若是被他知道了,他再添油加醋地告訴他老婆也就是自己的姐姐,他們兩口子肯定要一唱一和地臭罵自己一頓。姐夫罵幾句他可以不當回事,實在不行,姐夫嘴上罵他他心裡罵姐夫大致也可以扯平。但自幼疼愛自己的姐姐可是真心希望他好,他不想惹姐姐傷心。

  今晚周飆為慶賀頂樓歌舞廳開張大宴賓朋,彭福水為歌舞廳裝修的事出了不少主意,是個有功之臣,因此也被周飆叫來助興了。彭福水見周飆招呼客人忙得不可開交。又見蒲德威也溜進來湊熱鬧了,心想機會難得,便趁人不注意時悄悄溜出歌舞廳,跑到「紫薔薇」來了。

  彭福水知道阿芳和阿玲,阿芳和阿玲卻不知道這彭老闆是何許人也。這就是明星與群眾的差異:明星的名字任人皆知,但明星不可能認識億萬人民群眾中的每一個人。何況這彭福水是偷偷摸摸來的,決不想讓別人弄清他的身份。

  彭福水靠著姐夫的提攜辦了一間印務公司,開始時主要是給本市的幾家賓館飯店印一些信封、信紙、宣傳品、價目單等物品,賺不了多少錢。後來他瞞著姐夫承攬了不少能賺錢的地下印刷業務,什麼發票、文憑、邊防證、離婚證、節育證、衛生許可證等等,只要有人委託,他便什麼都敢印,什麼都能印,當然印出來也都是假的。不過雖說是假的,但由於公司裡有先進的照相排版技術和精良的印刷設備,印出來的東西也是質量上乘,足可以假亂真,銷路一直不錯。彭福水憑這很快暴富起來,經濟實力不遜於他姐夫周飆。

  富是富了,彭福水見了人卻仍然總是喊窮。原因有二:一是他的財富中來路不明的比例太大,要是被人注意上便很容易出麻煩,因此他輕易不敢「露富」;二是他吃喝嫖賭什麼都好,花費很大,家裡的錢由老婆保管他很難偷出來,有時還確實會感到手頭緊些。所以,彭福水花錢時,有時會顯得慷慨大方,有時又顯得摳摳索索,讓人捉摸不定。不過總的來說,大方的時候少,小氣的時候多。

  彭福水是有見識的人,阿芳和阿玲一進門他就有些失望。蒲德威把這對姊妹花誇得天花亂墜,他原以為她們必有美如天仙艷若桃李的傾城之色,誰想卻是這般水準。這蒲德威的眼光也太拙劣了,根本就是孤陋寡聞,坐井觀天而已。按照他彭福水的眼光,這阿芳和阿玲在本城娛樂場所的女孩子當中,最多也就是中等偏上的水平,只是她們青春年少,裝束大膽,倒還有幾分性感而已。

  簡單交談幾句後,三人便按各自的角色排好了陣勢。二位小姐準備動手工作,彭福水則由於有些失望,閉目躺在按摩床上一言不發了。

  「老闆準備做多少時間?」阿芳按照慣常的程序一邊漫不經心地在彭福水的身上揉搓,一邊先開口問話了。經過表妹的傳、幫、帶,阿芳也早已變得精明老到起來。

  「隨便啦。做著看啦。」

  有經驗的小姐一聽就知道,這樣講話的客人通常分為兩種人:一種是初來桑拿浴的人,不瞭解這裡的程序,因而一時也說不准應該做多少時間;另一種是常來桑拿浴的人,他們對這裡的情況十分熟悉,對小姐的服務極其挑剔,你如做不好他們要麼要求換人,要麼就氣哼哼地起身離去,出門時說不定會告你一狀。看彭福水的樣子,他似乎應該屬於第二種人。

  「那麼老闆都想做些什麼呢?」阿芳又問。

  「既然是點你們二位小姐一起來,當然是做你們最拿手的了。你們平時怎麼做今天就怎麼做好了。」

  「那好吧。」阿芳看出來這位客人什麼都瞭解,估計是有朋友向他做了詳細介紹。她記起來阿玲曾對她說過,對於熟客你是沒必要事先同他講價的,做完了他不會少給你,你想多騙他一些也騙不到手。阿芳不再說什麼,準備正式開始工作了。

  「先生,」阿玲卻仍覺得不妥,「我們什麼都很拿手,你到底想做些什麼最好先講清楚啦,這樣我們才好掌握時間,為你做到最佳程度。再說,不同的項目服務費標準也不同啊。」阿玲看著彭福水的眼睛說話,手卻仍在彭福水的身上摸來摸去,那樣子不像是給人做按摩,倒像是一個放牛娃一邊盤算著如何去偷不遠處果林中的挑子,一邊下意識地在牛屁股上磨著手指。

  「那你們就先說說你們都有什麼項目,收費標準又是如何?」彭福水心裡有些不耐煩,身上卻癢癢的覺得挺舒服。

  「我們有……」阿芳搶先把她們那些節目的內容像報菜單一樣全都報了出來,絲毫沒有羞恥的感覺,倒把彭福水給逗笑了。阿玲瞪了表姐一眼,顯然對她多嘴多舌並不滿意。

  「先生,所有這些項目要是全部做完,至少需要兩個鐘,總共收費這麼多。」阿玲伸出四個手指在彭福水眼前晃了一下。

  「哇,這麼貴!」彭福水知道,這種事又沒經過物價局核准,本來就沒什麼公價可言,全憑雙方協商,幾乎談不上貴與不貴的問題。並且根據他的經驗,阿玲的報價也不過略高一些,並非貴得出奇。這女孩子顯然看出他是老手,沒打算欺詐他。但他仍不願接受阿玲的報價,覺得這個價花在這兩個女孩子身上有些不值。

  「先生,這可是官價呀!不過,看你人這麼好,我們可以給你打八折。再少就不可以了。」

  「好商量,好商量。那就按你們說的程序做吧。」無論如何,彭福水不希望她們停下手來。

  「先生,按照我們這裡的規矩,做這些項目需要先『埋單』。」彭福水模稜兩可的口氣反而讓阿玲起了疑心,她覺得有必要先收了他的錢。她突然停了手,彭福水立刻感到心裡空蕩蕩的。

  「什麼什麼?先『埋單』?哪有這樣的規矩?」彭福水嘴差點氣歪了,可他又不想此時發作,盡可能放緩語氣說,「現在哪還有先『埋單』的事?到餐廳吃飯是吃完了給錢,坐出租車是到站了給錢,就連買房子還要先住上再分期付款呢!你說哪還有先『埋單』後消費的事?」

  「怎麼沒有?你要是去看電影是不是要先買票?你要是去醫院是不是要先交押金?就連去火葬場還要給了錢才能燒呢!」阿玲笑吟吟地對付著。

  「這……」彭福水沒想到這娘兒們這麼刁鑽,「不管怎麼說,『紫薔薇』裡沒這規矩吧?」

  「這就要看你做什麼了。如果你只做正規按摩,『簽單』就可以了;如果你除去正規按摩之外還需要特殊服務,那當然就不同了。既然講好了價錢,你先給後給還不是都一樣嗎?再說,你這麼大老闆,還在乎那點小錢?」阿玲說著話,手又開始動了。

  「……」

  阿玲見彭福水預言又止的樣子,便又接著說下去:「先生,你可是一點也不吃虧,我們這是買一送一呀!除此之外,我們還會搭配——不,是免費贈送你一項服務,這可是別人花錢都得不到的!」阿玲做了一個手勢,彭福水馬上就明白了。

  彭福水知道自己磨不過這兩個丫頭,再耽誤多少時間也都會算在他的賬上。他無可奈何地指指自己的上衣,阿玲馬上為他取了過來。彭福水從衣袋裡掏出一疊人民幣,粗略地數了數便扔在了床頭櫃上,說:「好了好了,就按照你們說的先『埋單』了。不過我們話可說在前面,你們要好好做,不許摻假,不然……」彭福水不往下說了。他想等什麼事都做完了,他再把櫃子上的錢搶回來,隨便丟給她們一些也就算了。反正在這個酒店裡,沒人敢把他彭福水怎麼樣。

  阿玲雖然還有些不大放心,但也不好意思馬上就把錢搶到手裡。人家已經讓了步,她也只得適可而止,否則鬧出不愉快來她也擔當不起。於是,阿玲嘴上說著讓彭福水心裡舒服的話,手上則抓緊做著讓彭福水身上舒服的事。阿芳見表妹開始認真工作了,便也在自己的那塊範圍辛勤耕耘起來。

  彭福水發現這兩個女孩子的手法的確不錯,不一會他便有飄然欲仙的感覺了。然後,他便幾乎失去了對時間和空間的感受,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古老的蠻荒時代赤身裸體地漫步,周圍的花草和樹葉掃在身上使他有無比舒適的感覺。他想加快步伐猛跑,好讓那種舒適的感覺更加強烈起來。

  可就在這時,按摩室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有人闖了進來。

  「混賬!什麼人敢往按摩室裡閉?」

  彭福水扭頭一看卻嚇呆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姐夫周飆。彭福水趕緊扯過一條浴巾裹住赤裸的身子,一骨碌從按摩床上爬了下來。

  「姐……姐夫……」

  周飆神色嚴峻,一副凜然正氣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小子跑這來了。你老婆到處找不到你,電話打到我手機上去了。還不趕快回去,家裡被盜了!」

  「被盜了!怎麼可能呢?」他想到家裡那些存折、首飾、假帳本和印製假髮票的印版等重要物品,額頭上頓時冒出了冷汗,匆忙穿上衣服便跑,放在床頭櫃上的「服務費」也忘記搶回來了。

  周飆看著兩個嚇呆了的女孩子,嚴肅地問:「你們在搞什麼名堂?是不是在做那個御……御什麼來著?」

  「御駕親征。」阿芳戰戰兢兢地回答。

  「御駕親征?誰讓你們搞這些亂七八糟的玩藝?蒲經理沒跟你們說過嗎,『紫薔薇』只能做正規按摩,不許搞歪的邪的?」

  「蒲經理也做過的。他也沒說這是歪的邪的,不可以做。」阿玲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是嗎?那我倒要看看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要是真好,我讓蒲經理獎勵你們。你們倆在我身上試試,不許偷工減料!」

  周飆說著,扒去衣服便躺在了按摩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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