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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由葛維史東的慶祝會回來一星期了,翡翠始終拒絕和她母親說話。
  她仍然無法相信,她那溫柔嫻淑的母親竟然會和歐約瑟--噢,她說不出那個字。萊 思城堡--原意謊言城堡,顧名思義,城堡裡的人最擅長的是說謊。歐約瑟是如此,歐席 恩更是欺騙的高手!噢,曾經是她夢寐以求的愛爾蘭之行成為可怕的噩夢。她在一天內 由幸福的雲端墜落至絕望的深淵,而她甚至無法對洛霖訴說。
  她的父親在送他們回來後,只在天使島待了一天,便又離開前往利物浦。翡翠慶幸 傑克並沒有對父親說起母親和約瑟的事,因為父親並沒有大發脾氣。事實是,孟威廉正 忙著撮合翡翠和約瑟的婚事。
  另一方面,在愛爾蘭,約瑟和席恩聽見他們父親提起和孟家女兒聯婚的事時驚愕不 已。席恩和約瑟正在爭論該由誰去天使島運那批彈藥。約瑟堅持前去,因為地想和琥珀 見面,席恩則極力阻止。雷蒙誤以為約瑟想去天使島是要去見翡翠,取笑他不久家裡就 可以辦喜事了。
  「孟威廉要我娶他的女兒?」約瑟在他父親離開後,無法置信地道。
  「除非我死!」席恩激烈地回答。
  「這就決定了。那個女孩給你,」約瑟道。「我要去天使島,我必須警告琥珀那個 老頭子的計劃。」
  席恩無法再反對,但約瑟和琥珀這樣藕斷絲連下去,他開始懷疑去倫敦是不是個仔 主意了。跟著他檢討自己對翡翠的感情,不明白為什麼提到她和約瑟聯姻的可能性時, 他會那麼激烈地反對。
  他自問自己對她的感情為何。他回想起第一次在水晶洞穴見面時,她徹底迷惑了他。 進一步認識她後,他發現她是個慧黠活潑的女孩。席恩震驚於自己對她的佔有慾。而後 他想起了生日那一天她給他的一巴掌。席恩的眼裡閃著笑意,不由自主地揉了揉面頰。 也許是因為男人很難忘記第一個打他一巴掌的女人吧!
  約瑟航行到天使島和琥珀會面的那個下午,孟威廉並不在利物浦,而是在都柏林城 裡接受駐城長官賀爵士的款待。
  今天他來找賀爵士是有好理由約。一個星期前,傑克告訴他那些槍枝的目的地是曼 莫斯時,他立刻就明白基爾特伯爵和叛軍的關聯,並知道這是他的大好機會。他要他的 女兒當上基爾特伯爵夫人,而等待那個老傢伙去世似乎太久了!孟威廉決定來密告這個 消息。
  離開都柏林堡時,孟威廉得意極了。它的做法真是一舉三得!他不只是為他將來的 女婿除去障礙,得到了賀爵士的一大筆賞金,而且還藉此報效了他的國家!
  琥珀不讓約瑟接近她。「你不應該來的。這是錯的,我們必須停止見面。」
  「不,琥珀,」約瑟將她強擁入懷。「我從不曾對任何女人有過這種感覺。我愛你!」
  「我的年紀大得足以當你的母親。」她悲慘地道。
  「老天,你才三十多歲,年輕、有活力得很,卻不幸嫁給了個老頭子!」
  「翡翠一定知道我們的事了。自葛維史東回來後,她一直不肯和我說話,不肯靠近 我。她天一亮就離開,日落時才回來。」
  「我甚至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子,琥珀。我不可能答應這樁婚事。」
  「我告訴威廉翡翠還年輕。明天我們就要回倫敦,箱子也都收拾好了。明天以後, 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
  「我會追去倫敦。」約瑟堅定地道。
  琥珀知道約瑟有多麼固執。她決定用她的身體說服他。
  然而她並沒有料到約瑟強而有力的說服力。他們激烈地做愛,熱情纏綿,彷彿這是 他們最後一次在一起。他們相擁、傾訴愛語,承諾永恆不渝的愛。
  激情過後,琥珀沉沉地睡著了。約瑟卻清醒著,凝視著琥珀安詳的睡臉。他不敢入 睡。他必須監督他的船員運走彈藥,回到葛維史東。
  約瑟藍金色的「硫火號」離開港口時,孟威廉的「海燕號」也剛剛由天使島外海經 過。正在愉快地哼著小曲約孟威廉突然有個想法。何必等到明天再去載他的家人到倫敦? 他可以現在就到天使島,今晚和他美麗的妻子共度一夜。而且明天基爾特伯爵被捕時, 他們已經到了倫敦,歐雷蒙比較沒有理由懷疑他。
  孟威廉下令船隻朝天使島開去。他看見了約瑟的船離開,但假設他是來載走彈藥的。 他下了船,朝屋子走去。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看到半個人。威廉猜測是因為明天就要離開,琥珀遣走了所有 的僕人。他的腳步聲迴響在空蕩蕩的一樓,而後他看見了被丟在樓梯腳落的那件紫羅蘭 色的睡衣。
  他茫然舉步上樓,走進臥室。濃郁的性的氣息瀰漫在室內。他走到床邊。琥珀赤裸 的身軀依舊柔軟豐潤,滿佈著熱情的紅暈及汗水。
  琥珀在睡夢中挪動了一下身軀。她伸展四肢,仍末完全清醒。她聽見了腳步聲,唇 角溫柔地抿起。「約瑟?」她喃喃道。
  他凝視著她,聽著她呼喚的名字,明白了一切。威廉的臉憤怒地扭曲。他擬定已久 的計劃現在全毀了。這個航髒的愛爾蘭姨子毀了他的生活!她不只讓他戴綠帽子,而且 挑上的是他為女兒選擇的丈夫--他剛設計成為基爾特伯爵的人!
  洶湧的恨意淹沒了他。他抓著她的頸子,將她的臉按在她的愛人的精液上。「你這 個航髒的愛爾蘭姨子!」他怒吼道。「在﹃我的﹄床上和愛爾蘭豬通姦!我要殺了你!」
  孟威廉抓起一向放在臥室裡的馬鞭,沒頭沒腦地朝她打下去,在她痛苦的尖叫裡得 到莫大的滿足。她試著以手臂護住臉,孟威廉改而鞭打她的身軀,毫不放鬆。
  琥珀翻滾到地板上,但孟威廉毫不留情,開始踢她。琥珀的尖叫逐漸成為呻吟,直 至最終失去了意識。
  「滾回愛爾蘭你所屬的地方!你再也不會看到你的孩子。」孟威廉再次用力踢了她 一腳,吐了口水,離開房間,並鎖上門。
  他的怒氣並未洩盡。他叫他的兩個孩子,咒罵他們跑得不見蹤影。孟威廉發誓等他 找到那兩個小鬼,一定要好好管教他們!
  翡翠聽見她父親憤怒地喊叫她的名字時,正在水晶洞穴裡。聽見她父親的聲音,她 立刻知道大事不妙。稍早她看見約瑟的船出現在港口,並決定避得遠遠的。難道是父親 突然回來,撞見了母親和約瑟私通?
  她不敢耽擱,快步跑回屋子:全中恐懼不已。
  孟威廉在門口處迎上了他的女兒,憤怒不已。她只穿著一件單薄濕透的長衣,暴露 出大部分的肌膚。她的黑髮披散在背後,赤著雙足。看起來就像個……放蕩的愛爾蘭姨 子!
  「進屋子去!穿上衣服!你毫無廉恥可言嗎?你母親就這樣放任你在島上亂跑?」 威廉的臉龐脹得通紅,手上的馬鞭舉得高高的。
  恐懼使得翡翠定在原地。「現在就進去!」他喊道,馬鞭打向她赤裸的腿部。
  翡翠移動了。她強抑住一聲痛呼,往屋裡跑去。她奔上樓,跑向自己的房間,但一 直清楚她父親的腳步聲緊追在後。她衝進房間,匆忙穿上襯裙及洋裝。她轉過頭。她父 親高大威脅的身影矗立在門口。
  「母親呢?」她吞嚥了一下,低語問。
  「永遠不准再提到她的名字!」她父親的憤怒令她驚恐不已。「那個姨子跑掉了! 和她航髒的愛爾蘭愛人逃跑了!她對我就像死去一樣!上船去,我們立刻離開。」
  「洛--洛霖在哪裡?」她大膽問道。
  「我會找到他!」
  翡翠驚悚地聽著他的腳步聲遠去後,癱在床上。父親發現了母親和約瑟的事!她不 在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母親不可能拋下她和洛霖離開的!她愛他們!
  她戰戰兢兢地離開房間,溜到母親的房門口。她轉動門把,卻發現它鎖著。「母親?」 她靠著門邊低喚道。
  房間內沒有任何回答。她蹲到鑰匙孔,但看見的只是縐巴巴的床,沒有人在房間裡。 翡翠無法相信。但她父親說的是真的。母親拋下她的孩子,和一名年紀足夠當她兒子的 人私奔了!
  翡翠聽見樓下的騷動,匆忙溜回自己的房間。她迅速地將衣物收拾到一個小衣箱裡, 而後撩起裙擺,檢視稍早被鞭打的地方。她的腳上已經有一條觸目驚心的紅痕。
  翡翠咬牙穿上褲襪,套上鞋子,整理已經快干的頭髮。她最後再看這個房間一眼。 她曾經在這兒度過多少歡樂的時光,享受著陽光、大海及沙灘,直至她去了愛爾蘭那個 悲慘的一天。她的世界在轉眼間灰飛煙滅!噢,母親,你怎麼能夠拋下我們?
  翡翠提著衣箱下樓,看見「海燕號」的船員正將大廳裡已整理好的箱子扛上船。她 的喉嚨恐懼地揪緊,聽見她父親怒罵洛霖的聲音由馬廄傳來。當她看見她的哥哥時,她 驚駭不已。她父親用他的鞭子打洛霖的臉,在他的面頰上劃了一道可怕的血痕。洛霖的 臉色蒼白如紙,她以為他會昏倒。
  「翡翠。」他看見她哽咽道。
  「永遠不准你用那個可笑的名字叫你妹妹!鄙俗的愛爾蘭幻想!我不允許,你聽到 了嗎?從現在起她叫做翡麗,一個道地的英國名字!」他憎惡地看著他的女兒。「包住 你那可憎的愛爾蘭黑髮!」
  「噢,洛霖,你流血了。」她低語道。
  「他的名字是洛克;我會將他塑造成真正的男子漢,即使那會殺了他!」他的眼睛危 險地瞇緊。「如果讓我發現你們和你的裱子母親密謀欺騙我,我會殺了你們兩個!」
  翡翠的心痛苦地扭曲。母親:你為什麼拋下我們?
  「上船去!我無法忍受看到你們兩個!從今天起,我會抹煞你們體內每一絲愛爾蘭 的壞影響--徹底地抹煞!」
  費羅瑞的馬匹騎進葛維史東的庭院時已經口吐白沫。「你父親呢?」
  席恩立刻察覺到不對勁。「他去了貝爾佛斯特。哪裡不對了?」
  「老天!」羅瑞驚慌地道。
  「進來,羅瑞。是關於我外祖父嗎?」
  羅瑞點點頭,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說。
  「怎麼回事?」艾琳也過來了。
  「四名士兵持著逮捕狀來抓伯爵。他們搜索了城堡及外圍的建築,在密室裡找到了 槍枝。」羅瑞還是說了。
  席恩衷心希望羅瑞在他母親面前閉上嘴。
  「如果我父親讓他自己出了事,我會殺了他!」
  「放心,母親。我會找到他,將他弄出這個國家。」席恩承諾。
  「如果你父親知道你牽扯在內會大發脾氣!」
  「士兵仍然留在曼莫斯嗎?」席恩間。
  「兩名士兵留下來等他,另兩名帶著證據離開了。」
  席恩立刻找到潘柏克,告訴他這個驚人的消息。
  「該死!你父親表面上是運布料去北愛爾蘭,事實上是為伯爵及湯伍夫送信。」
  席恩追問柏克要如何聯絡外祖父。柏克猶豫了一下,知道雷蒙不願意他的兒子牽扯 在內,但為了伯爵的安全著想,他還是告訴了他。「都柏林湯瑪斯街的莫家是一處聯絡 站。」
  席恩頗驚訝莫氏兄弟的父親也牽扯在內,但仔細一想,莫氏兄弟娶的都是費家人。 「我要去都柏林。」
  席恩震驚地發現他外祖父大剌剌地坐在莫家的前廳裡。「外祖父,外面發出了你的 逮捕狀。士兵在曼莫斯等著你。」
  「老天!我一直不希望你牽扯在內,席恩。我恨驚訝你父親派你來。」
  「他沒有。他去了貝爾佛斯特。羅瑞來葛維史東通知我們。母親非常地擔心你,我 必須盡快帶你離開愛爾蘭。」
  「如果逮捕狀已經發出來了,你無法帶我離開的。如果那些畜生在你的船上逮捕我, 那會殺死你母親。」
  「『地獄火號』上有個暗艙,」席恩勸道,但他可以由外祖父抿起的下顎看出他的 固執。「那就讓莫家兄弟之一帶你到法國。」
  「我是基爾特伯爵,你想我會讓那些英國人把我趕離開我自己的國家嗎?天殺的絕 不!」
  「那只是愚蠢的愛爾蘭驕傲!你知道我父親的格言:權宜行事!」
  「孩子,如果我們的人民要生存下去,就必須打破英國人的桎梏,而那必須要靠我 們這樣的人。如果愛爾蘭的伯爵不能站穩立場,那又有誰能夠呢?」
  「我會和你站在一起。」席恩堅定地道。
  「你不能!你和約瑟是下一代。如果我們失敗了,你們是愛爾蘭唯一的希望。如果 我們這一代無法革命成功,你們這一代必須嘗試用外交的手段獨立。答應我你不會把約 瑟牽扯進來,你知道他有多麼暴躁。」
  儘管他外祖父的固執令席恩挫折不已,他知道他必須接受。沒有人能夠改變基爾特 伯爵的決定,也應該是這樣。
  席恩趕回葛維史東,一心希望他的父親趕快回來。他安慰他的母親他已經事先警告 了外祖父,他應該暫時平安無事。他沒有告訴母親伯爵的固執,但和潘柏克分享了一切 消息。
  約瑟由都柏林返家時天已經快黑了。他衝進屋子裡,彷彿背後有人在追趕。他的表 情顯示他帶來的是壞消息。
  「都柏林傳遍了外祖父被捕的消息!」
  「我今天下午才在莫家和外祖父說過話。」席恩反駁。
  「他們就是在那裡抓到他的……湯瑪斯街。據說爆發了一場槍戰!」
  「老天,如果他被捕了,他們一定將他關在都柏林堡的地牢。我必須去探望他。」 艾琳堅持道。
  潘柏克試著阻止她。「我認為你應該等雷蒙回來。」
  「我應該,但我不願意。」她直言道。
  「我們和你一起去。」約瑟道。
  「絕對不行!」
  「我和艾琳一起去,」柏克道。「我們會告訴你一切消息。」
  席恩犀利的銀眸注視著柏克。「我會帶我母親去都柏林城堡。你阻止約瑟跟我們前 來,我答應過外祖父不會讓約瑟牽扯在內。」
  他們搭馬車到都柏林。一群群的都柏林人聚集在街上,神情陰鬱。在城堡門口,席 恩的母親堅持由她談話。她像個女王般宣佈。「我是費艾琳,基爾特伯爵的長女。我要 求見我的父親。」
  他們必須面對一名又一名官員的推托之辭、延遲政策、或是坦然的拒絕,但艾琳不 接受「不」的回答,堅決地要求見她的父親。席恩是如此地崇拜他的母親,她是傳統堅 強的愛爾蘭女性的化身。
  終於他們被護送到城堡裡的地牢,伯爵被囚禁的地方。艾琳看見她的父親受了傷, 她的愛爾蘭脾氣發作了。她咒罵那名士兵沒有好好照顧他。
  基爾特伯爵卻十分生氣他的女兒及外孫來探望他,牽扯上他的案子。
  艾琳的怒氣已被擔心所取代。「如果你害死自己,我絕對不再和你說話!」
  「你也許認為對我有責任,但你首要的責任是你的孩子。他們應該已經離開愛爾蘭 了。」
  「你不應該為了愛爾蘭犧牲你自己,父親!」
  席恩知道他母親所不知道的。它的外祖父正處於巨大的痛苦中,並因為失血過多而 虛弱無比。當他們的目光相遇時,席恩知道他外祖父就要死了。
  「我一直為了這個國家的靈魂奮戰,反抗英國的壓迫。席恩,答應我你會好好照顧 約瑟。」
  他們的手交握。「我會的。」席恩承諾道。
  伯爵讓艾琳照料他的傷口,儘管他知道那並沒有多少用處。艾琳勇敢地清理了傷口, 將襯裙撕成長條,緊緊地包住傷口。
  守衛打開牢房的門。「你們的時間到了。」
  「你天殺的愛爾蘭時間到了,英國豬!」
  守衛舉高來復槍,但席恩站在他母親面前,危險的銀眸注視守衛。他不由自主地退 了一步。
  「如果伯爵出了事,我們會提出控告,控告你們謀殺。」席恩威脅的語氣令守衛再 次後退。
  他們回到家時,雷蒙也到家了。他沈默地聽完艾琳的訴說後,有力的雙臂環住她, 將自己的力量注入她身上。他轉向他的兒子道:「你們兩個小惡魔現在就去倫敦!今晚!」
  席恩和約瑟帶著三名費家船員,半夜登上了「地獄火號」。他們曾往倫敦讓兩兄弟 下船。一個月後,如果確定他們沒有被通緝,再回來載他們。
  次日下午,「地獄火號」開進了泰晤士呵。在等候海關檢驗時,歐家兄弟討論著在 倫敦的行止。
  「我一直在想,」開口的是約瑟。「我們應該找一棟自己的屋子,而不是接受孟威 廉的好客。」
  「好主意。我們先找個屋子,等過幾天安頓好再去找孟老頭。」席恩回答。
  席恩一直期望再次見到翡翠,他衷心贊成約瑟的意見。他不希望約瑟和琥珀同住一 屋,更何況他已對孟威廉起了疑心。他在船上仔細地想過:究竟是誰去密告外祖父的? 外祖父已經秘密協助月光船長多年,從不曾出過事。愛爾蘭人不可能出賣他--而那只剩 下有可能知情的英國人孟威廉。畢竟,槍枝是他賣出的。但動機呢?歐孟兩家已經合作 多年,為什麼他會突然密告?答案很快的出來。他一直覺得孟威廉太過努力促成約瑟和 翡翠的婚事,現在他明白是為了翡翠當上伯爵夫人!
  當然,這一切只是他的懷疑。席恩知道他沒有確實的證據,但他決定小心為上。
  然而孟威廉已經由海關及海軍駐倫敦碼頭的辦公室,得知歐家兄弟搭乘「地獄火號」 來到倫敦。席恩及約瑟剛剛將他們的行李扛上甲板,就看見英國海軍的「防衛號」停泊 在他們旁邊。在船艦上有孟威廉及他的兒子孟洛霖、他的侄子羅傑克。
  「這真是湊巧。」孟威廉喊道。
  天殺的湊巧極了,席恩在心裡想著。
  「我不知道你們會來倫敦,但我非常歡迎。葛維史東的一切還好吧?」
  「很好。」席恩在約瑟開口而回答。如果是孟老頭出賣了他外祖父,他一定會查出 來的。
  「傑克,洛霖,幫忙把他們的行李搬過來。」孟威廉命令道。傑克和洛霖立刻照他 吩咐的做了。
  席恩聚集了船員。「一個月後回來這裡載我,小伙子。如果在那之前我們已經受夠 了,我們會自己游泳回家。」他眨眨眼打趣道。
  「下次駕『硫火號』過來。我已經厭倦了由席恩發號施令,」約瑟開玩笑道。而後 兩兄弟的表情變得嚴肅。「盡可能地幫助外祖父。」約瑟道。
  「與上帝同在,」席恩祝福道。「一帆風順。」
  他們登上了「防衛號」。席恩感覺到唯一高興看到他們的只有洛霖;他根本是黏著 席恩不放,對他的崇拜表露無遺。
  「這值得好好地慶祝,」孟威廉用力和他們握了手,咧開個大大的笑容。「有個地 方正適合你們這些血氣方剛的小子。我哥哥桑德治伯爵極力推薦迪梵俱樂部,那兒的東 方風味可以滿足任何挑剔的人。我敢保證你們絕對會大開眼界。」
  席恩和約瑟儘管並不十分熱中,還是被拉了去,結果一行人都喝得醉醺醺回來。席 恩心中一直存著疑慮,喝得沒有約瑟多。他扶著他哥哥上了「防衛號」,突然一切在轉 眼間爆發了。
  席恩聽到身後孟威廉大喊:「愛爾蘭人渣!我會好好教訓你們偷別人老婆的下場!」 一聲令下,羅傑克及「防衛號」的水手一起撲了上來。「英國畜生!」席恩咒罵道,奮 勇反擊,打中了三、四個人,但對方的人手太多,數名水手一起自後抓住了他。他憤怒 地吼叫,無助地看見醉醺醺的約瑟也被數名水手制住了,他看見孟洛霖年輕臉龐上閃過 驚恐,而後眼前變得一黑。
  席恩是被傳入耳中的叫罵聲喚醒的。他試著要伸展手腳,卻發現被銬煉住了,無法 動彈。
  叫罵的是約瑟。「你惱羞成怒只因為我能夠給予琥珀你所無法給予的快樂!因為你 無能,英國豬!」約瑟和他一樣被銬煉住,而且顯然剛剛被重重毆打過,但他憤怒地喊 叫,毫不退縮。
  孟威廉真的氣極了。他拿起一旁的佩劍,重重地刺中了約瑟的胸口,連戳了好幾下。 一切發生在轉眼間。約瑟的胸口血流如注,頭抽動了幾下,隨即靜寂不動。
  「你殺死了他!」席恩痛苦地嚎叫,無法置信。他憤怒地想要撲上前去,但卻被銬 煉銬住,反而刮破了手腳的肌膚。老天,他答應過外祖父要好好照顧約瑟的!
  孟威廉發現自己殺人,一下子也慌了手腳。他看向站在一旁的侄子羅傑克及兒子洛 霖,似乎在徵求他們的協助。
  洛霖只是白著一張臉,一言不發。開口的是羅傑克,他一向詭計多端。「叔父,殺 死約瑟的不是你,」他頓了一下,製造戲劇效果。「是他們兄弟鬥毆,歐席恩拔出劍刺 死他哥哥的。」
  「你說的對,」孟威廉點頭。他看向歐席恩。「是你殺死了你哥哥。」
  「詛咒你們這一對黑心的靈魂,下地獄的英國豬!」席恩怒罵道。
  孟威廉重重一拳擊上席恩的小腹。「去你的!」他轉身看向他的水手。「我有的是 人證可以證明今晚在『防衛號』上發生的事,」威廉看向他的兒子。「說吧,洛克!你 看到他們兩兄弟酒醉後吵架鬥毆,歐席恩在憤怒下拿了把劍殺死他哥哥。」
  洛霖的嘴連續張合了三次後道:「我醉了,什麼都沒有看到,父親。」
  席恩凌厲的銀眸瞪著男孩。「說實話,洛霖!」但他在男孩的臉上看到的只有恐懼, 並知道已沒有希望。
  孟威廉冷冷道:「給我好好揍他一頓!」在如雨下的拳頭裡,席恩咬著牙根,毫不 吭聲。最後他逐漸陷入昏迷時,心裡唯一想的是他一定會報仇!終有一天,他要孟威廉 償還他哥哥的命!
  海軍的審判非常迅速,而且證據齊全。席恩被控在和他的哥哥一齊簽名成為「防衛 號」的船員後的第二天,在互相鬥毆中用刀刺死了他哥哥。呈給庭上的有他的簽名,孟 威廉和羅傑克是證人。孟洛霖依舊只說他喝醉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不管席恩怎 樣抗議、咒罵,海軍法庭不予理睬。
  海軍法庭判決他有罪。在抵達倫敦二十四小時之後,歐席恩被判在「伍爾號」的囚 犯船上服十年的苦刑。事實上這已經等於是死刑判決,因為很少有人能在地獄般的囚犯 船上捱得了那麼多年!
  琥珀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抵達了葛維史東。她臉上及身上的瘀紫也已褪成了黃色。 她等不及要見到約瑟。他一定能夠幫助她!
  那天孟威廉將她打昏後,逕自把她鎖在房間裡,帶著她的兒女離開。她自昏迷中醒 來已是一天後的事。她的全身痛楚,佈滿青紫。她的肩膀脫臼,至少斷了好幾根肋骨, 腹部瘀血。她沒有力氣移動,再次昏睡到半夜,才能勉強撐起身子,又喊叫了好一陣子 後,才明白屋子裡沒有半個人。她勉強用房間裡的青銅花瓶敲開鎖,爬到樓下。她在她 的藥草園裡摘了些草藥敷在傷口,拔了些香菜及荑蔥止饑後,開始往村子爬去。
  村人看到她傷痕纍纍的模樣嚇壞了,終於有人認出她。一名好心的漁人答應載她到 葛維史東,回到她睽違了十七年的愛爾蘭。她拔下她的結婚金戒指,送給那名漁民。她 再也不需要它了。從現在起,她只是費琥珀,不再是孟琥珀。
  琥珀猶疑地站在門口處一晌,不知該如何通報。而後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走出 來。是潘柏克,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她仍認出它是葛維史東的管事。琥珀走向前攔住他。
  「老天,」柏克看見她的樣子驚道。「老天!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的!」
  「潘先生,我是費琥珀!我必須見到約瑟!」
  「進來吧,你看起來像丟掉半條命。如果你不說,我還真認不出你來。」他為她倒 了杯酒。
  「你有牛奶嗎,潘先生?我的胃空得在打鼓。」除了在藥草園囫圃吞下的那些青菜 之外,她已經兩天兩夜不曾吃過東西了。
  柏克讓她坐在爐火前,為她倒了杯牛奶。他犀利地打量著她。「是孟威廉做的嗎?」
  她點點頭。「約瑟──」
  「老天,約瑟和席恩去了倫敦……在你丈夫那兒作客,」他看見她的表情變成了極 度的恐懼。
  為約瑟的恐懼。「我最好去找主人。」柏克道。
  「我堂姊艾琳在家嗎?」
  柏克遲疑了一下。今天對艾琳是個悲劇的一天。艾琳的父親基爾特伯爵在都柏林的 地牢裡因傷去世,她剛剛將它的遺體運回葛維史東。明天他們會在曼莫斯埋葬伯爵。而 後他想起了費安德是琥珀的伯父。「我們這正在舉喪。艾琳的父親,也是你的安德伯父 被英軍逮捕,死於槍傷。」
  「噢……不。」她柔聲輕泣。
  柏克及時接住了她癱軟的身軀。「我立刻去找雷蒙。」
  雷蒙知道一切時震驚不已。琥珀和約瑟是愛人,而且孟威廉已經發現了,席恩及約 瑟又正在倫敦作客!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雷蒙和琥珀見過面後,立刻找柏克談話。「我必須去倫 敦,但明天不行。艾琳在葬禮上需要我,」他焦躁地踱步。「至於費琥珀,」他的藍眸 冰冷。「給她錢及她所需要的一切幫助,但要那個姨子離開葛維史東。」
  雷蒙在四天後趕到了倫敦。孟威廉穿著海軍制服,擺出十足威風,在海軍辦公室等 著他。
  「孟威廉,我的兒子呢?」雷蒙單刀直入地問。
  「坐下來,雷蒙。我很遺憾告訴你你受詛咒的兒子席恩在到達倫敦的第一夜時,在 一場鬥毆中殺死了它的哥哥約瑟。」
  「你說謊!」雷蒙怒吼,用力睡著桌面。
  「一切發生在我的海軍船『防衛號』上。我親眼看見的,還有我的兒子洛霖、我的 侄子傑克。」
  「天殺的謊言!席恩在哪裡?」
  「他被控以謀殺罪,判在船上服十年的苦役。我們的英國法庭真是寬容,沒有吊死 這名弒兄的兇手。」
  「約瑟的屍體呢?」雷蒙的身軀憤怒地顫抖,幾乎控制不住衝向前掐死孟威廉。
  「那是五天前的事。海軍將他埋在萬聖教堂。我對這樁悲劇深感遺憾。」
  「不,你並不。」雷蒙直率地道。
  「你怎麼能這麼說?」
  「因為我見過了琥珀。」
  孟威廉畏縮了一下。
  雷蒙起身離開,但他忍不住對這只英國豬撂下一句話。「我坦白告訴你,孟威廉, 如果你再踏上我的土地,你就會死!」雷蒙發誓道。
  雷蒙去倫敦法院,但沒有任何席恩的審判紀錄。法院的人告訴他發生在海軍船艦上 的事由海軍軍法審判,而孟威廉的哥哥桑德治伯爵就等於海軍。雷蒙知道自己已無能為 力。但他拒絕放棄,他一定會想辦法救出他的兒子。
  他又花了兩天的時間弄到帶回約瑟屍體的許可證。雷蒙將約瑟的棺木運上他的船 「硫火號」,心中沉痛不已。他在倫敦失去了兩個兒子。天呀!他要怎麼面對艾琳?
  琥珀不知道該去哪裡。都柏林是不可能的,那兒有太多的費家人。最後她決定在鄰 郡的威克婁落腳。雷蒙慷慨地贈給她一筆錢,而她決定用這筆錢創業,自己養活自己, 再也不需要依靠男人。
  她在威克婁的街上買了房子,開展她的新事業,投入全副的心力,發誓終有一天她 會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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