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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蜜兒做了母親。一天,騎士正在園子裡淒然地散步,接到一名僕人送來的一封信, 字體出自一隻陌生的手,看著似曾相識,又不得而知,有一種奇異的複雜感覺。信是卡 蜜兒寫來的,內容如下:
  父親啊!我會說話了,但不是用嘴,而是用我的手。我的可憐的嘴唇始終閉合,然 而我還是會說話了。我的老師教會我給您寫信了。教授我的人,也正是培育他的人,因 為您知道人前很長一段時間他同我一樣。我學習起來非常吃力。首先教的是用手勢說話, 接著又教書寫符號。有各種各樣符號,表達害怕、氣憤,表達什麼的都有。全學會要用 很長時間,要掌握組成詞語的方法時間就更長了,因為這些符號全不是一碼事;不過, 您也看到了,我終於還是掌握了。德·勒佩神甫那人非常和善,公教要理會的瓦南神父 也一樣。
  我有個孩子,長得非常好看;在瞭解他會不會像我們這樣之前,我還沒敢告訴您。 然而我忍不住,能給您寫信太高興了,儘管我們現在很為難,您想像得出,我和我丈夫 都聽不見,因而特別不安。保姆倒是聽得見,但是我們怕她弄錯了;就這樣,我們萬分 焦急地等待,要看看孩子的嘴唇會不會張開,會不會食動並發出有聽說能力的人那種聲 響。您可以想見,我們也請過醫生,詢問兩個不幸者的孩子,可能不會像我們這樣又聾 又啞;他們回答說這很可能,但是我們還不敢相信。
  您想一想,好長時間以來,我們多麼征C看著這可憐的孩子,看見他張開小嘴,卻 又難以確定他是否發聲了。父親,請您相信,我非常想念我母親,知道她當初一定像我 這樣機C。您非常愛她,如同我現在愛自己的孩子;可是我對您來說,僅僅是一個傷心 的根源。如今我會看書寫字了,就更理解我母親該有多麼痛苦。
  親愛的父親,您對我如果真的特別好,那就來巴黎看看我們吧,女兒會非常高興和 感激的。卡蜜兒敬上
  騎士看了這封信,還久久不決。起初,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這是卡 蜜兒親手寫的,然而,總不能不顧明擺著的事實。他怎麼辦呢?他若是向女兒讓步,真 的前往巴黎;就有可能再碰到痛苦的事,從而喚起原先痛苦的全部記憶。那孩子,他固 然不認識,但畢竟是他女兒的兒子,一旦見了,就可能勾引起過去的傷心事。卡蜜兒能 使他想起賽前兒,不過,這樣想的同時,他也不由自主擔心,和等待孩子說句話的年輕 母親一樣。
  「必須去一趟,」吉羅叔叔回答騎上的詢問。「這婚姻是我促成的,我認為是美滿 長久的婚姻。您想讓您的骨肉生活在痛苦中嗎?我這不是責怪呀,當初您丟下妻子離開 舞會,結果她落水身亡,難道這還不夠嗎?這小女兒您還要置之不管嗎?您認為悲傷就 是一切嗎,人生在世就沒有別的事情可於啦?她請求您去,我們就動身吧。我同您一道 前往2但我只有一點遺憾,就是她沒有同時招呼我去。我的家門一直為她敞開,她沒有 敲我的門可不好。」
  「他說得對,」騎士心中暗道。「我無端殘忍地給世上最好的女人造成痛苦、本來 可以避免卻讓她死於非命。如果說我要受到懲罰,親眼看著女兒不幸的景象,我也不能 抱怨;不管這景象多麼慘不忍睹,我也應當面對,不能迴避。這種懲罰是我應得的。讓 女兒來懲罰我拋棄了她母親吧!我要去巴黎,要去看那孩子。我已經遺棄了我所愛的人, 又遠遠避開不幸;現在,我要懷著心酸的樂趣,去觀賞這不幸。」
  騎士和吉羅叔叔到達聖日耳曼區,走進頗有氣派的公館,在中二層一間鑲木護壁的 美麗小客廳裡,見到了這對年輕夫婦。一張桌子上放著圖畫、書籍、版畫。丈夫在看書, 妻子在刺繡,孩子在地毯上玩耍。
  侯爵站起身。卡蜜兒跑過去,父親深情地擁抱她,禁不住流下幾滴眼淚。接著,騎 士的目光使移向孩子。他一看到這孩子,又將繼承他遺留下來的不幸的人,從前由卡蜜 兒的殘疾所引起的恐懼感,忽又佔據了他的心,就在母親把孩子遞給他時,他不由自主 地後退了。
  「又是一個啞巴!』他高聲說道。
  卡蜜兒抱著兒子,她雖然聽不見,但是明白了。她輕輕地把孩子舉到騎士面前,用 手指輕輕拂弄小嘴唇,似乎引逗孩子說話。求了好幾分鐘,孩子才終於相當清晰說出母 親事先讓人教他的兩個詞:
  「你好,爸爸。」
  「您看到了吧,上帝總是寬恕一切的。」吉羅叔叔說道。    184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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