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幸福留扇門 第1卷 第五十三章 沒有激情也要長相廝守
    終於輪到邵風了,大家鴉雀無聲,能聽清中間的篝火發出辟里啪啦的聲響。葉蘇以為邵風會清唱一首歌,也許是一首情歌,但邵風咳嗽了一下,輕輕地念出了一句英文:「When you are old and gray and full of sleep。」葉蘇馬上反應過來,這是愛爾蘭詩人葉芝的When You Are Old——《當你老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還記得自己中學時日記本的扉頁上就是這首詩,閒暇的時候經常拿出來朗讀,幾能成誦,在她的腦海裡,這首詩畫面裡的主角應該是葉芝和昴德•岡昂,葉芝坐著搖椅在念詩,昴德坐在地毯上,將上半身靠在葉芝的腿上歪著頭靜靜地聽,旁邊的壁爐裡跳動著溫暖的火焰,皺紋刻在兩個人的臉上。但是這個畫面終究沒有在歷史上出現,葉芝等了昂德十九年最後同別人結婚,葉蘇以為這恐怕就是真愛了吧,因為葉芝,很多人願意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真愛,因為這個偉大的詩人將真愛化作了信仰,信仰是不會因為容顏改變而改變,於是昂德一直以來也是葉蘇最為羨慕的女性之一。

    葉蘇還沒有聽過任何一個男人念這首詩,今天是第一次,還是原文背誦,留美的邵風竟然用英音背誦,一直以來葉蘇都覺得英音過於刻板,但她卻從來沒有覺得他聲音竟然這麼好聽,完全展現了英語的韻律之美。大家都屏住呼吸認真地聽著,也許並不是每個人都像葉蘇一樣熟悉這首詩,但這絲毫不妨礙他們被感染和震撼。當邵風朗誦完時,周圍還是靜悄悄一片,大家似乎還沉浸其中,於是葉蘇接著朗誦起了袁可嘉的中文譯本,她唯一承認的譯本:

    「當你老了,頭白了,睡意昏沉,

    爐火旁打盹,請取下這部詩歌,

    慢慢讀,回想你過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們昔日濃重的陰影;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個人愛你那朝聖者的靈魂,

    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垂下頭來,在紅光閃耀的爐子旁,

    淒然地輕輕訴說那愛情的消逝,

    在頭頂的山上它緩緩踱著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間隱藏著臉龐。」

    寂靜,在葉蘇朗誦完許久之後,邵風第一個鼓起了掌,於是帶動起了長時間的掌聲。葉蘇看向邵風,邵風看向葉蘇,隔著篝火兩個人完成了一次華麗麗地演出,無所顧忌地將眼神糾纏到了一起,就這麼膠著著,他們彼此都感覺到因為這首詩,他們的靈魂也被糾纏到了一起,想分也分不開了。

    夜深了,葉蘇躺在帳篷裡毫無睡意,雖然四肢沉重的像灌了鉛,但神經卻是興奮異常。她從小就有一個毛病,春遊的前一天保準失眠,不光春遊,什麼考試啊,登台表演啊,不僅之前會失眠,之後也會失眠。葉蘇已經對自己脆弱的神經不再抱任何幻想,所以知道無法入睡,索性也不強迫自己,腦子裡愛想什麼就想什麼,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微笑地想起簡奧斯汀筆下的班內特夫人,那個人總是嚷著自己神經脆弱,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一樣呢,至少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和自己做個伴,即使是個虛擬的伴。

    難得在山上過夜,何不看看星星,至少好過這麼乾瞪眼熬時間,這麼想著,葉蘇拉開了敞篷的拉鏈,將上半身探了出來躺在了草地上。

    「嗨。」一個熟悉的聲音輕輕地和她打招呼。葉蘇一側頭,發現邵風也和她同樣的姿勢躺著,心裡暗笑,還真是有人和自己做伴。

    「嗨。」也輕輕地回了他一聲。然後,就是一段寂靜,半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你是來看星星的嗎?」不開口則以,一開口竟是異口同聲。

    「你先說吧。」又是異口同聲。兩個人在黑暗中都綻放了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這裡的星星沒有小時候家裡的亮了。」葉蘇先開口說了話。

    「也許是你長大了。」邵風幽幽地說,有點像自言自語。

    「美國的星星會不會比中國的亮?」葉蘇突然很想瞭解他的過去。

    「也許吧,說實話在那邊的時候還真沒注意到天上的星星。」

    「說說你前妻吧。」葉蘇決定要邁出這一步,逃避不是辦法,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邵風。

    「知道我為什麼來這個城市嗎?」邵風沒有回答葉蘇,而是問了她一個看似不相干的問題。葉蘇搖搖頭,邵風並沒有看見。

    「這是她出生的地方。」邵風繼續說,像是在自言自語,他知道葉蘇在聽。

    「我總想,如果她哪一天累了,倦了,也許會回到這裡,這樣我們還有相遇的可能。」邵風述說的很平靜,葉蘇的心在一點點的往下沉。

    「現在想,那時的我真的是很幼稚,也許是我太愛她了,總是不能接受我們要分開的現實。」葉蘇沒有出聲,她說不出來話,胸口一陣陣發悶,感覺就要窒息了。

    原來自己一直都是在自作多情著,只不過是人家失戀的撫慰品罷了。

    「唉,最苦的那段日子我們相依為命,她甚至可以為了省錢一天只吃一個漢堡,還騙我說是為了保持身材。」所以現在邵風就是看不得女人吃得少。

    「可是那段日子真的是很快樂,儘管我們倆都面對著畢業的壓力,終於,我們可以不用再刷盤子了,她也離開了我,理由是已經沒有激情了,那時我們才結婚不到一年。」邵風的聲音聽不出任何變化,就像在說一件別人的事情,和自己無關,但在葉蘇聽來,他不知道經歷了怎樣的磨難掙扎,才能如此平靜的將它講出來,越是平靜,葉蘇就越心疼。

    「所以,蘇蘇,原諒我還不能和你結婚,我怕一旦結婚,你就會離開我,就像那個人。」邵風突然側過頭,對這葉蘇的方向說。

    葉蘇伸出了一隻手,在黑暗中摸索到了邵風的,將他的手握住,沒有說話。她終於知道他不願意和她結婚是因為害怕失去她,這麼說他是愛她的。她知道這只是個特例,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這樣的結局,但是對邵風來說,這就是全部。他有一個心結需要解開,但是要給他時間,要讓他看到美好的婚姻其實不是這樣子的,要讓他相信,結婚就是兩個人的長相廝守,而不是愛情的墳墓。葉蘇相信只要給她時間,她就能讓他解開這個心結,重新鼓起勇氣步入婚姻殿堂,儘管困難重重,但她不打算退縮。

    葉蘇很同情邵風的前妻,因為她根本不懂得婚姻的真諦,就選擇了放棄,放棄了一個這麼好這麼愛她,會給她一輩子幸福的男人。她不懂得,維繫婚姻所需要的不是激情,不是愛情,是責任和使命,是濃得化不開的融化到兩個人血液中的親情。所謂的愛情只是人在受到吸引時分泌出的一種化學物質,而激情是隨時會消褪,很大程度上是一種動物性本能,沒有人可以一輩子活在激情當中,即使能也要考慮心臟的承受能力。人之所以為人,因為具備超越了本能之上的東西,是活在形而上世界之中的。如果你不能把最開始的動物性吸引和追逐轉化為自己的責任,那你一輩子也不知道婚姻究竟為何物,所以葉蘇會覺得邵風的前妻可憐,她有兩條路,一條是醒悟過來婚姻的本質,從而發覺自己的決定多麼愚蠢,另一條是一直在尋找有激情的婚姻,那迎接她的只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就像伊麗莎白泰勒。

    婚姻其實是人喜新厭舊的特性和強烈的佔有慾之間的一種無奈妥協,就目前來說,葉蘇想不出還有比婚姻更好的形式來滿足男女之間的永恆需求。一方面人都願意去追逐新鮮事物,另一方面又想要永久佔有自己喜歡的東西,即使自己已不再喜歡。這就體現了婚姻中自私的一面,所有不負責任的人,不論男女,無不是一方面在外面拈花惹草,一方面又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守身如玉,如果這樣看來,葉蘇倒是能原諒邵風的前妻,畢竟她沒有選擇在婚內去追逐另外的激情,沒有讓邵風承受背叛之痛,也許自己還要感謝她,是她的慷慨,才讓別人也有機會去遇見這麼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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