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光年 第十七章
    她眨了眨眼,當下隨即聽明他話中的禮物指的是誰,這讓難掩興奮之情的她急忙脫下身上的圍裙,急急地往店門口跑去,但就在她繞過了一室的客人快抵達門口時,她忽地停下腳步,壞壞地看向難得讓杜寬雅放假的魔鬼經紀人。

    「既然你都好人做到底了,那你有沒有在他的脖子上打個紅色的蝴蝶結等我回去拆?」誰教他們兩個老是不回來?

    「妳少得寸進尺了!」富四海差點把手上洗碗專用的海綿朝她扔過去。

    邊笑邊跑出店外的伍嫣,在跑回家的路上,沿途都沒有絲毫的休息,就像是怕會因此而浪費一分一秒般。當她回到已成了她家的杜宅大門口時,她抬首往上一望,果然看見了閣樓裡瑩瑩閃爍的燭光。刻意放輕了腳步聲一路爬上了閣樓後,她自沒關好的房門探首看向裡頭,只見房間四處擺滿了蠟燭,佈置得有如生日會場般,而杜寬雅,則正好把剛替她烤好的蛋糕給擺上小桌。

    她將身子倚在房門口,對還在裡頭忙著的男人輕喚。

    「嗨。」

    「嗨。」杜寬雅回頭一見是她,隨即也學起她的姿勢,倚在床邊以懶洋洋的語調對她打起招呼。

    「黑幫也有放寒假嗎?」她嗅著空氣中甜甜的蛋糕香味,走至房裡的小桌旁,伸手偷挖了一口蛋糕試吃。

    「偶爾還有暑假呢。」前提是那個對金錢有強烈執著的經紀人允許的話。

    脫去了腳上的鞋後,她赤著腳踩上由他鋪在床畔地板上的白色長毛地毯,在與他面對面坐下時,注意到在床腳旁還堆了一座禮物小山,依她想,這八成是那個花錢從來都不懂得節制的富四海所買來的。

    「你和四海在進行什麼復仇大計嗎?」好歹她都裝聾作啞完全不過問兩年了,他們總可以透露一點點他們現在在美國所做的事吧?

    為她切來一塊蛋糕的杜寬雅,還是一貫地裝傻,「怎麼可能?」

    「有什麼是我不可以知道的?」她飛快地吃完那碟蛋糕,再抱過那一大堆禮物,坐在地毯上一一將它們拆開來。

    「我們只是不希望妳會擔心。」他以指輕梳著她愈留愈長的秀髮,並將一繒髮絲拉來唇邊親了一下。

    連連拆了幾個都送得莫名其妙的禮物後,伍嫣忽地拿起其中一個禮物盒。

    「啊,這個禮物選得好。」

    「妳喜歡這個?」杜寬雅湊到她身旁,不懂裡頭的那個立可拍相機,究竟是哪裡這麼得她所好。

    她不懷好意地看了他一眼後,先是去把放在地毯上的禮物盒和其它的小東西都收到角落去,再拉來床上的白色被單放在杜寬雅的膝上,接著她拿起相機做出指示。

    「把衣服脫掉。」

    看在她是壽星的份上,杜寬雅雖不知她想做什麼,還是照著她的話去做。

    「再脫。」見他只脫了件毛衣,伍嫣不滿地搖搖頭。

    他緊拉著身上的襯衫故作害怕地問:「哇,妳連裸照都要拍?」

    「這是宣告主權的戰利品,我要告訴你那些你在美國的鋼琴迷,她們心中的鋼琴王子已經被我給獨佔了!」每次看到雜誌裡刊登著有多少他的琴迷四處追著他跑,她就恨不得能在他身上掛個名草有主的警示牌。

    「是是是,我脫就是……」他連忙按照攝影大師的指示,在明亮的燭光下秀出他結實的胸膛。

    「順便把褲子也給脫了。」連拍了幾張他的上空照後,她還是覺得有點無法滿足。

    杜寬雅頗期待地揚高了兩眉,「妳想拍恐嚇色情艷照?」

    「沒錯,我要恐嚇你。」伍嫣拿著手中的相機近距離地連拍了幾張,然後滿心不快地坐至他的大腿上與他面對面。

    「妳想恐嚇我什麼?」

    她愈想愈沒好氣,「下次你要是敢再隔這麼久才回來的話,我就滿街到處散發你香艷火辣的裸照,到時我看你還敢不敢久久都不回來探親!」「別拍我了,我給妳看個上等貨。」他安撫地將她給摟進懷裡,取走她手中的相機,再自一旁衣服的口袋裡拿出一幀照片。

    「有比你還優質嗎?」自從被他的水平給養刁後,她的後遺症就是無論看哪個帥哥就是都看不上眼。

    杜寬雅開獎式地將照片擺在她面前。

    「當琅,要拍也該拍這種的。」不是他要自誇,他養孩子的功力可是一流的。

    「美少女!」閃閃生輝的金髮、湛藍無比的眼眸,加上完美精緻的娃娃臉和一身無瑕細白的皮膚……他是從哪裡弄到這種天使照的?

    「是美少年……」杜寬雅沮喪地垂下頭,「他是我弟,艾倫。」

    她好奇地輕撫著照片,「他就是艾倫?」

    感覺房裡的氣溫似乎隨外頭的天氣下降了一點,杜寬雅索性抱著她一塊兒移師至床上,再將她給塞進厚被裡。

    「妳不會是迷上他了吧?」他邊問邊睡至她的身旁,挪好姿勢讓她枕在他的手臂上。

    「迷上了。」

    他連忙搶過照片,阻止她繼續沉淪,「不行,妳只能蹂躪我,不准妳把魔掌伸向無辜的青少年!」

    躺在他懷裡笑個不停的伍嫣,自口中逸出他記憶中銀鈴般的輕快笑聲,杜寬雅珍惜看著笑得兩頰都漾著淡淡排色的她,在她笑音稍歇時,傾身以吻留住那抹即將消失的笑顏。

    過了一會兒後,他在她唇上喃喃地問:「我答應過艾倫我會保護他,我會等他長大。妳會諒解的,是不是?」

    「那當然,因為日後我要把美少年納入我的後宮啊。」伍嫣伸出雙臂摟住他的頸項,一下又一下地,與他慵懶地接著吻。

    房裡的燭光閃閃爍爍,預告著燭火最後的燦爛已然來臨就要熄滅。享受著他體溫的伍嫣趴在他的身上,在燭火的殘輝下,以指輕輕畫過他面上的輪廓。

    「我啊,很想重新再認識你一次。」

    「重新認識?」兩手枕在腦後的杜寬雅,微笑地看著她思考時,總是會歪著頭的模樣。

    「就假裝我們是家世很普通的男女,假裝我們跟平常人一樣,在高中時談戀愛,大學時同居……」

    他現實地問:「如果中途分手了怎麼辦?」

    「不要打斷我。」她在他唇上製造出一個大大的響吻以此作為懲罰。

    「是。」

    「等大學一畢業後,我們就結婚生孩子。」如果她照正常人的步驟來走,如果她從沒有遇見過他的話,說不定她就能像他人般在現在過著截然不同的日子。

    杜寬雅故作嚴肅地問:「然後等我們的孩子年滿十八歲時,就給他們看老爸的香艷裸照?」

    笑蟲霎時驅逐了那些從沒有機會發生在伍嫣身上的幻想,她抗議地捶打著他的胸口,卻遭他反身壓下,壞心眼地啃咬著她的頸間,不過多久,那些帶著笑鬧的吻已離開了他們兩人之間時,所留下來的,就只剩下再次重逢以來,那些終於能夠釋放出來的渴望。

    綿密的吻勢一路自她的唇邊蔓延而下,走過了光滑的頸間,來到她的胸口,再停留在她的心房外。

    伍嫣在他將臉頰靠在她的心房上動也不動時,忍不住地伸手掩住了臉。

    「下次……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我會盡快。」伴隨著他無奈的低語,一室燃至盡頭的燭火,轉瞬間一一熄滅。

    二十七歲生日過後不久的某天晚上,當伍嫣打掃完了店面,走出店外關門上鎖後,她轉過身,就著馬路對面的路燈光影,看見了一道靠在車門邊的熟悉身影。

    「上車。」杜寬雅朝她勾勾指向她示意,而後便先坐進了車裡,為她打開了另一邊的車門。

    「去哪裡?」滿心意外的伍嫣,在坐上了車繫好安全帶後,在車內過暗的光線裡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他笑了笑,「秘密。」

    然而他口中的這個秘密,在伍嫣坐上了他的車來到另一個縣市的市區,來到了某家百貨公司的樓頂、與他一塊兒坐上了閃耀著七彩霓虹的摩天輪時,仍舊沒有人來為她解開。靠坐在他懷裡的伍嫣,在摩天輪繞著固定的軌道緩緩上升,將整個都市燈火輝煌的夜景送到她的眼前時,感覺到了他環在她腰際上的十指似乎是扣緊了些,而一徑閉著眼休息的他,似乎也無心看向窗外燈火流麗宛如星河的夜景,他只是無言地與她在這小小的空間裡,坐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打烊時分,他才帶著她離開了百貨公司回到了車上。

    「小嫣,妳相信我嗎?」靈巧地操縱著房車開上高速公路後,在返家的路上,杜寬雅終於打破了一整晚以來的沉默。

    伍嫣才在想著他之所以會不通知一聲就突然回來的原因,以及他那詭異的欲言又止的德行是為了哪樁,他就主動告解?也好,正好省下她一番力氣。

    她清清嗓子,「這還用問嗎?我全心全意的信任你,以及你所做的任何事。」

    「謝謝妳。」

    「下文呢?」她側首看著神情明顯放鬆下來的他,「大老遠的坐飛機回來,我才不相信你想說的只有這些。」

    「嗯……我要訂婚了。」他輕聳著寬肩,把它說得好像是件根本就不關他的事一般。

    訂婚?

    「對方是哪家的千金啊?」伍嫣轉眼想了想後,不怒反笑地以指戳戳他的肩頭。

    「某個黑幫老大的獨生女,我爸替我找來的。」如果說他家的黑幫與另一個長年敵對的黑幫,是芝加哥城東與城西的兩大勢力,那麼這個被他老爸找來與他聯姻的第三個黑幫,頂多也只能算是城中的一支小勢力而已。

    「對方長得怎麼樣?」

    杜寬雅不敢恭維地翻著白眼,「我的建議是,大白天時最好不要出門見人,還有停電時或許會好看點。」頭一次見到那位黑幫大小姐時,他和富四海都被嚇得差點去收驚呢。

    她強忍著笑意,「你們這些男人別光只是看女人的外表,她的內在如何?」

    「趾高氣昂,頤指氣使,令人不敢領教。」他在她不屑的目光投射過來時,忙著向她澄清,「嘿,別急著說我有偏見,就連四海也都叫她是潑婦。」慘遭那位大小姐荼毒的,除了他外,還有一個成天被當成小弟般使喚來去的富四海。

    「這麼慘?」居然能讓富四海把這種形容詞都用上了,這還真是難得。

    「豈只?」杜寬雅冷冷地哼了口氣,「第一次見面時,她還要我跪下來替她擦鞋呢。」

    她斂緊了眉心,「你擦了?」

    「擦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為了他遠大的計劃,他都可以忍耐這麼多年了,區區這麼一樁小事,怎可能打擊得了他?

    伍嫣不捨地輕撫著他的臉頰,「乖喔,或許她有別的可取之處,只是你還沒有發現而已。」

    杜寬雅不客氣地再澆她一盆冷水,「例如換男人如換衣?」

    「嗯……」她沉吟了許久,然後頻頻搓撫著下巴,「你得承認,這是項很多女人都享受不來的長處。」該向她看齊嗎?

    他額上的青筋隱隱地跳動,「妳要我叫四海回來海扁妳一頓嗎?」他是捨不得也沒辦法修理她啦,但那位做牛做馬的鄰居可不。

    在他們的車下了高速公路,來到了鎮外的公路時,伍嫣就著窗外偶爾掠過的路燈,在偏黃色的光線下看著,他那在日後可能得暫時戴上不是由她親手戴上訂婚婚戒的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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