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公子的賭約 第十九章
    不是他不肯爭取,而是他根本沒有資格爭取什麼,他的存在只會傷害身邊的人,這樣的他還留著做什麼?!

    他真恨這樣的自己,恨之入骨!

    「留著你的命,也許還能救她。」

    門外傳來低沉的嗓音,文世濤防備地抬眼望去,房內燭火映照出門外人的身形,那高大的身影像是穿著寬大的斗篷,教他不由得一怔。

    看了眼卜希臨後,文世濤隨即起身開門,果真瞧見朔夜就在門外。

    文世濤瞇起眼瞪他。「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因為我聽到有人在祈求。」朔夜笑道。

    「……你以為自己是神嗎?」

    「不,我只是一個可以實現你願望的惡鬼。」

    文世濤怔愣地看著他,抿了抿唇,怕兩人對談的聲音會擾醒卜希臨,於是合上了門,往外走了幾步。

    「你……可以實現我的願望?」他問著。

    他才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惡鬼,他只想知道……自己能否擺脫一身詛咒。

    「當然可以。」

    「真的?」

    「我實現了范姜魁的願望,不是嗎?」朔夜笑睇著他,那眸色有幾分癲狂妖冶,似人似魅。

    文世濤微擰眉。「范姜魁的願望?」

    「你也親眼見識到執秀的身子,已經和一個尋常人沒兩樣了。」

    文世濤想起那一晚,范姜魁為了讓執秀能像個尋常人生活,願以己身五感做為交換,可是……「執秀說,咒沒有成立,因為范姜魁的五感並未消失,他還是和往常一樣。」

    「是誰跟你說,咒術師就非得以物換咒?」朔夜好笑地看著他。「我確實對范姜魁施了咒,但咒被文執秀給破解了,因為她那一份執著的愛,所以咒在瞬間化解,祛除她身上的病痛。」

    文世濤聽得一愣一愣,不知道該不該信他,可執秀能夠恢復成正常人,確實是不爭的事實。

    垂眼尋思片刻,他抬眼道:「那麼你要怎麼實現我的願望?你又怎麼知道我內心的渴望?我得用身上什麼東西換取?」

    他刻意隱瞞想法質問著,就不信他會知道。

    朔夜始終含笑。「你想要解開身上的詛咒,讓你身邊的人永遠不再受其害。」

    文世濤不敢相信的半瞇眼。「你……到底是誰?」他連伏旭也從未提起過這事,知曉的人唯有執秀、入羲和希臨,而他們不可能隨意向人透露。

    「不過是個可以實現你願望的咒術師罷了。」朔夜冷笑著,上下打量著他,像是在想什麼,又像是在賣關子,好半晌才道:「我不需要你拿任何東西換取,我只要你跟我打一個賭。」

    「賭?」

    「對,很簡單的賭。從賭約定下的瞬間,卜希臨的病會馬上好轉,明天她就可以上路回家,只要你跟她約定,要她七日內回到文府見你,那麼……你身上的詛咒就會消失。」

    文世濤身體泛起陣陣寒慄。他竟連希臨明日要回家都知道……「只要這樣就可以?」而且,這樣的賭不會太簡單嗎?

    「對,只要她愛你,她可以在期限內趕回,那麼她的愛就可以化解你身上的詛咒。」朔夜伸出長指比著他。「不過,既然是賭嘛總有輸有贏,要是她沒回來的話,我要挖出你的眼睛,而且你身上的詛咒會一直纏著你到死為止。」

    文世濤毫不猶豫地道:「好,一言為定。」

    七天之約,這對他而言,根本就是贏定了,他沒有不接受的道理,況且如此一來,他就再也不受詛咒束縛。

    「很好。」朔夜笑彎了血紅的唇瓣,長指在空中快速地筆畫,眼前出現古老綻放金色光芒的文字,往文世濤身上一繞,瞬間消失不見。「賭約成立。」

    文世濤垂眼看著自己的手腳,沒有任何異狀,再抬眼時,朔夜已經消失不見,他愣了下,隨即又自嘲一笑。

    怕什麼呢?他自己不也是個近似惡鬼的人嗎?

    翌日一早,果真如朔夜所言,卜希臨病情好轉,燒退了,人能跑能跳,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趕回鳳鳴山谷……

    「七天之約?」卜希臨不解地看著他。「你不是說要跟我一道回去的嗎?」

    「希臨,對不起,木造廠臨時有事,我走不開身。」文世濤早已想好說詞,溫柔地摟著她。「只能讓你獨自回去,但我希望你可以在七天之內再趕回文府。」

    他算過時間了,要是一切安好,當日來回,時間上是綽綽有餘,但若她想要照顧爺爺,或者安置拾幸,五天的時間也夠了,如此一來,七天之內她絕對可以返回文府。

    「喔……」她有些失望,但還是打起精神。「沒問題的,我一定會趕回來,只是,為什麼一定要趕在七天之內?」

    「這是一個賭約,要是你在七天之內趕回,你就知道贏得了什麼。」他緊握著她的手,像是要得到她承諾般請求。「你可以做到吧?」

    「當然可以。」她想了下,又說:「爺爺的身子骨向來硬朗,就算生病,應該也不會太嚴重,我只是有點放心不下,才一定要回去一趟,你放心,我一定會很快趕回來,搞不好連七天都不用呢。」

    來回兩地,搭馬車只要一天的時間,七天對她而言,綽綽有餘。

    於是,儘管離情依依,文世濤還是送她搭上文家的馬車,目送她離去。

    在卜希臨離去之後,他再度前往悅來酒樓,想要尋找七彩鳥,然而樊入羲一見到他,不禁愣住。

    「你怎麼一個人來了?卜姑娘呢?」

    「她回去了。」文世濤逕自朝觀景樓走去。

    「你怎會讓她一個人離開?你不是應該要陪著她一道回去的嗎?」樊入羲跟在他的身後,瞧他涉入溪裡,有些沒好氣地問:「我愈來愈搞不懂你了,你把她丟下,結果卻獨自跑來我這找雕飾,你腦袋到底在想什麼?」

    「想一個美夢。」他笑著說。

    只要七天,所有災厄都將結束,要他怎能不開心?

    短暫離別可以換來無災無厄的未來,怎麼想都覺得值得。

    「這是怎麼著?瞧你笑得很樂,發生什麼好事了?」樊入羲很不雅地蹲在溪岸,打量著他的笑臉。

    「當你愛上一個人,你就會懂。」他捲起袖管,沿著溪邊尋找。

    樊入羲輕呀了聲。「啊……我懂、我懂,直到現在,我的心還卜通卜通地跳,哎呀,相思好磨人。」他搖頭歎氣,一副為情所困的模樣。

    文世濤直起腰,很正經地看向他。「伏旭是男的。」其實昨晚他就很想戳破他的幻想,但卜家有事,教他暫時給忘了。

    樊入羲愣了下,隨即笑得很凶狠。「你當我的眼睛是裝飾品,是男是女也分不清楚?我告訴你,你已經有卜姑娘了,外頭別再藏個紅粉知己,要不然我一定唾棄你,跟你切八段。」

    文世濤幾不可微地歎口氣。「愛情是盲目的。」他確定入羲那雙桃花眼是裝飾用的了。

    「喂,你可不能盲目,下定離手,不好朝秦暮楚,做人不能貪心,否則遲早兩頭空。」樊入羲再三警告著,就怕好友不肯交出紅粉知己,害他持續病相思。

    「他是煉丹師喔。」文世濤提醒他。

    「嘖,煉丹師又怎樣?她不偷又不搶,不但生得標緻,還能治人病痛,就像個大夫嘛,煉丹師也是人,何必胡亂冠她罪名?」想起伏旭,他的心不由得酸甜泛疼。

    她的五官清秀,雖然眸色是清冷了些,但時下很流行冰山美人嘛。而且她的身形又高挑,配他剛剛好。

    「所以,你是非追不可?」文世濤憋著笑問。

    「追!為什麼不追?你以為我天天發情、年年心動?你要知道,我爹娘盼著我成家盼多久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讓我有感覺的,不追,難道要讓自己孤老到死嗎?」樊入羲沒好氣地道。

    「那就祝你追妻成功。」

    「我收下啦。」

    文世濤再也忍不住,乾脆脫下外衫,直接潛入溪底笑個痛快。

    在等待的日子裡,有入羲供他娛樂,比較不折磨人,然而,當他搜遍整段溪流,卻始終找不到七彩鳥時,他的心底泛起古怪的不安。

    不安在他心裡如漣漪般擴大,日夜煎熬著他。

    一天、兩天、三天……到了第六天,他終於忍不住,打算要求樊入羲派人將附近所有相通的溪水都搜過一遍,希望在她歸來時,可以將七彩鳥尋回。然而,他還未前往悅來酒樓,樊入羲就先跑到他家裡。

    「那個……世濤,我有事跟你說。」樊入羲難得的欲言又止。

    隱約覺得不是什麼好消息,文世濤心跳得更厲害。「你要跟我說什麼?」

    「呃……」樊入羲話都已經滾到舌尖,卻是很難說出口,幾次掙扎之下,他豁出去地喊道:「卜家人失蹤了。」

    文世濤一怔。「什麼意思?」

    有了開頭,接下來的話就沒那麼難以啟齒了,樊入羲把何掌櫃捎來的訊息轉述給他知道。

    「何掌櫃說,卜姑娘當天就回到鳳鳴山谷,她在那裡照顧她爺爺三天,直到他痊癒,然後,她就起程回來,照理說,前天就應該回到天水城,但她卻沒回來,弔詭的是,昨天下午,有人把卜家人全都接走了。」

    文世濤震住,神情呆滯,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種結果。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他像是緩慢地沉入海底,耳裡聽到的聲音並不真切,參雜著自己沉而紊亂的心跳聲。

    「就是……卜家三口人目前下落不明……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可是瞧你這般期待,就覺得不能不告訴你。」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唉,長痛不如短痛。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希臨不打算回天水城?」他瞇眼低咆著。

    「我不知道,可她沒回來是事實嘛!」

    「胡扯!希臨搭的是文家的馬車,我還派了府裡的總管和幾個家丁隨行,他們也沒回來,說不準是路上出了什麼意外。」

    「好,就算是出了意外,怎麼會連卜家其餘兩人都跟著不見?這不就是擺明了有問題?」他是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問題,但往壞處想,感覺她根本就是蓄意避而不見,可又覺得怪怪的,她不像是這樣的人啊。

    文世濤木然地垂下長睫,笑得嘲諷。「你的意思是說,她怕了?」她在回程的路上,發現太多巧合,終究讓她選擇放棄?

    這也不是不可能,他很清楚她有多以家人為重,依她的性子,要是只禍延她,也許她並不在意,但若禍延到她家人,她會選擇放棄他,似乎……也不難理解。

    「這……」

    「我和她約定的時間還沒到,我會繼續等她。」他神色晦暗,聽似堅定的口吻像極死心的絕望。

    「對、對呀,咱們再等等,都怪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胡說八道。」瞧他神情變得冷冽,沒了這些日子以來的愉悅,樊入羲不禁自責。

    他說著,卻見好友轉進屋裡,關上了門。他暗拍了下腦袋,又趕緊找底下的人去查探結果。

    然而,文世濤卻只是在房瑞安靜地等待。

    他想,也許,只是遇到一些事,所以才拖慢了她回來的速度。

    畢竟,她答應過他的,儘管她並不清楚這個賭約對他倆而言有多重要,但她親口允諾,依她的性子,絕無失約的可能。

    他必須相信她。

    她不會怕他,她並不在乎那些光怪陸離的事,她愛他,她一定會為他趕回,他告訴著自己,但內心陰暗的角落卻已開始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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