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骨 正文 第六二七章 新年開張--第六二八章 不速之客
    第六二七章新年開張

    民國二十一年的第一天。寒風習習的南京城裡,到處懸掛著國旗彩旗,汪精衛政府支持者動的十萬人大遊行熱鬧非凡,震天的口號聲一浪高過一浪,隨著人流湧動的五顏六色標語,一望無際,新的中央政府領導集體在元旦這一天舉行了隆重的就職儀式。

    都體育場裡,萬民湧動,人流如織,高音喇叭播送迎春曲和凱旋樂,主席台高聳的橫眉上拉開大幅紅布,四角點綴著紅綢結成的花團,紅布上寫著「就職典禮」四個巨大的金色字體,主席台兩側裝點青松和黨旗、國旗,顯得莊嚴肅穆。

    主席台下方和整個體育場跑道上,全都是陳樞銘的衛戍部隊,身穿新軍裝全副武裝的官兵,幾乎清一色都是廣東籍弟兄,由於彼此言語不通,維持秩序時非常辛苦,面對激動蜂擁的人群。官兵們用官話反覆勸說不利索,情急之下「丟那媽」「你老母企住(站住)」的罵聲脫口而出,不絕於耳,聽得坐在主席台上第二排的安毅樂得不行。

    九點整,就職儀式在山崩海嘯般的歡呼聲中正式開始,汪精衛集團的筆桿子和酸腐文人實在是人才濟濟,主持大會的幾個黨內資深前輩一個比一個能侃,幾乎不用稿子就把會議程序主持得順順當當。

    安毅第一次坐在主席台上,觀看如此壯觀的景象,深受感染,尤其是當完成就職儀式的汪精衛走向前台麥克風時,尚未開口,全場就響起排山倒海震耳欲聾的掌聲和歡呼聲,讓一向對這些事情看得非常淡的安毅竟然生出幾許羨慕。

    一個沒有實權,也沒有動手能力,連做個土炸彈都找不到北的雌黃政客,竟然能夠獲得如此擁戴、使得五萬餘人如此狂熱,實在是讓安毅意想不到,他不得不重新思考汪精衛究竟有何能力?思考自己是否因固有的認識而輕視了這個仍然擁有巨大人脈和影響力的政客?如果汪精衛真的是一無是處,僅憑年輕時的「引刀成一快」就能獲得這麼多人的支持嗎?中國哪一個朝代都擁有無數的「不明真相者」,可是,參加今日盛會的所有人都是不明真相者或者被蒙蔽者嗎?

    想到這裡,安毅就暗自好笑,突然想起下野的蔣介石來。

    昨日下午的特別會議結束,安毅回到厚載巷就立即給蔣介石去電報,匯報自己出席特別會議的事情,特別是把汪精衛與自己單獨談話的細節一一進行匯報。說安排這樣的會面無非就是為了向自己要錢和賺得一個惜才的好名聲,並說自己聲明了自己的實際困難,答應在經濟好轉之後即刻召開股東大會轉達汪精衛的意見,因此這樣的會見更像是大家配合演一齣戲,沒有實際的意義。

    事實上當時汪精衛表情非常失望,但卻沒有表達任何不快,還嘉勉了安毅幾句。只要是聰明人,都知道安毅如今的地位和影響力,只要不像黃埔系其他那些帶兵將領那樣公開站出來反對他汪精衛,表面上掛著虛職、實際上擁兵十萬的安毅就是個擁有極大利用價值並可以爭取團結的對象。

    安毅清楚蔣介石肯定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汪精衛會見自己的事情,所以他沒有任何隱瞞。另外今日參加就職儀式的人中間,肯定有不少是留在中央政府與汪精衛等人虛以委蛇的蔣介石心腹,多他安毅一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何況身為中央候補委員的安毅,仍然有責任、有義務參加中央會議。

    身穿少將戎裝的沈鳳道從主席台側後來到安毅身後,歉意地向第三排的將校低聲請求,隨後伏在安毅耳邊低聲說道:

    「兩艘上千噸的美國貨輪已經駛入了吳淞口,在程光麾下兩艘炮艇的護衛下強行過關,稅警團的弟兄看到水警師的旗幟,駕船出來後又縮回去了,但是海關稅政局的兩艘快艇仍然緊緊跟隨。估計一會兒在寶山江段獅子橋碼頭水上檢查站那裡會有點兒麻煩。」

    安毅點點頭,低聲吩咐:「立刻致電程光,讓他命令護送炮艇上的兩個6戰旅特種分隊警覺些,誰敢登船檢查和阻撓,就把人給抓起來痛揍一頓,要是他們敢動槍,就給我**娘的,水警師特種大隊弟兄練了幾年了,難道還對付不了一群只會恃強凌弱、吃喝嫖賭樣樣都來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海關警察?炮艇上的雙聯三七炮可不是用來做擺設的。

    如今滬北和沿江駐軍都是咱們自家兄弟的部隊,看到路程光水警師的旗號,就不會去幫海關緝私局的那些孫子,相信陳樞銘的上海衛戍師和陳紹寬的艦隊也不會輕易得罪咱們。這個時候人人自危,前途撲朔迷離,誰敢鬧出不可收拾的事情來?你可別忘了長江艦隊那十幾艘船都是咱們半賣半送的,海軍弟兄不會忘了這份交情。」

    「明白,我現在就去辦!」

    沈鳳道點點頭悄然離去。

    坐在前排的朱培德聽到聲響,轉過身來,看到沈鳳道離去的背影,低聲詢問安毅:「有事?」

    安毅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德叔要的幾百輛載重卡車,馬上就要入關了,等江南廠組裝完畢,小侄就給您老送去。」

    朱培德會心一笑,轉向前方,繼續望著全場黑壓壓的人群,還有激動演說的汪精衛,心裡在想安毅小子真他娘的能幹,新年第一天就給自己這麼個喜訊,看來改善雲南交通運輸不用愁了。

    與此同時。上海寶安獅子橋江段。

    海關的六艘大小緝私艇傾巢出動,艇上坐滿了全副武裝的緝私警察,碼頭上的檢查站站長辦公室裡,中校站長額頭上全是豆粒大的汗水,拿起電話搖個不停,打到稅警團,稅警團的弟兄客氣地說現在正在為整訓做準備,這會兒所部已經完全轉為6軍了,很遺憾幫不上忙。

    站長手忙腳亂打到上海海關關長辦公室,關長聽到急報後,立刻意識到這是大規模的軍隊走私,而且涉及到鄱陽湖水警師和江南集團,驚愕之下來不及向南京方面報告,立刻致電海軍長江艦隊和龍華衛戍司令部,請求配合攔截。

    海軍值星官早已獲知是江南集團的進口貨物,接到海關電話後推諉一番,說這事兒海軍不能插手,按照相關條例只能上報南京中央政府裁決才行,沒有軍事委員會的命令,海軍不能攔截美國貨船,更不能對同是兄弟的鄱陽湖水警師弟兄動粗。

    陳樞銘十九軍的政治部主任接到海關關長電話,不敢怠慢,但是這個時間請示正在南京出席慶典的老大陳樞銘又不可能。情急之下,按照衛戍部隊特別規定,派出憲兵團,乘坐大卡車直奔寶山江邊,誰知到了江邊一看,兩艘美國貨船早已進入上游幾公里以外,政治部主任跳下車來看到海關緝私艇6續返回,艇上的數十人一個個滿臉沮喪地登上碼頭,其中幾個當官的臉上還帶著挺重的傷,渾身濕透有如落湯雞一般,無論是樣子還是神情看起來都非常狼狽。立刻上前詢問是怎麼回事?

    緝私大隊長看到衛戍師少將居然親自帶隊過來增援,非常感激,上前致謝完畢,低聲稟報:

    「江南集團走私大宗貨物,強行沖關拒不申報更不交稅,咱們六艘艇上百餘弟兄如何奈何得了武裝到牙齒的鄱陽湖水警師特勤大隊?幾個大膽的弟兄還沒爬上船就被人家拉了上去,什麼道理也不講就開始動手打人,打夠了扔下江裡揚長而去。小弟無奈之下只能鳴槍警告,他們竟然開炮回應,還用機槍把小弟緝私艇上的旗幟給打斷了,對他們,我們真是什麼辦法也沒有!」

    「我的天吶,竟然是江南集團?還有鄱陽湖水警師也出來了?」

    少將聽了大吃一驚,立刻聯想到水警師和江南集團背後的安毅和那群炙手可熱、連自己老大陳樞銘都不敢得罪的股東們,依依呀呀幾下,連忙找台階下:「你們沒請求長江艦隊幫忙?」

    緝私大隊長搖了搖頭,慘然一笑:「鄱陽湖水警師與長江艦隊是多年兄弟,就連如今川南新成立的水警師也從海軍學校調去數名年輕船長,你說海軍那幫人會幫我們出頭嗎?難啊!這事恐怕連新成立的中央政府都管不了,『飛狐將軍』是誰?就連咱們上海的杜先生、黃先生、虞先生這些跺跺腳地皮就會震三震的人物也叫他安老弟,背後還有孔家和馮家撐腰,咱們這些小小的緝私警察,能奈何得了他們嗎?弄不好咱們一家老小都永不安寧啊!算了,將軍,回去吧,按例上報中央,由上峰頭痛去。唉,早知道是這樣,小弟打死也不會管了,真晦氣……」

    少將安慰幾句,轉身離去,登上車命令所部即刻返回大營,心裡不禁為自己晚到碼頭暗自慶幸。別人他不瞭解,安毅是誰他可是一清二楚,整個粵軍分裂前本來就與安毅和他的軍隊交情不淺,安毅又是能征善戰、麾下擁有十萬精兵的新興豪傑,麾下的江南集團更是提供了中央軍系列中一半軍隊的物資給養。就連李宗仁、白崇禧這些長官談到安毅時都給一句「後生可畏名至實歸」,也給了一句「氣量狹窄睚眥必報」的評語,自己的十九軍正處於夾縫之中生存困難,要是這次不小心惹上安毅,恐怕今後會生出數不清的麻煩。

    船隊順順利利,一路悠然自得地離開上海江段,沿江而上開向目的港口,炮艇甲板上的少校艇長看了一眼江岸上南通駐軍營房那高高飄揚的旗號,微微一笑,轉入駕駛艙內。

    十分鐘後,平安過關的電報經鄱陽湖水警師湖口大營到南京,很快便轉到安毅手裡。

    此時慶祝儀式剛剛結束,新就職的中央大員們一個個神采奕奕,準備前往中央黨部召開記者會,北伐中親自給安毅宣讀晉銜少將命令並頒少將師長委任狀的老長官陳樞銘叫住安毅,安毅剛想要登車離去,聽到陳樞銘的叫聲連忙回頭,隨即大步走過去恭敬地笑道:「長官有什麼事嗎?請吩咐!」

    「安老弟,你們江南集團的兩艘貨船今早強行闖關,還把海關緝私局的弟兄給打了,這事兒你知道嗎?」陳樞銘表情非常嚴肅。

    安毅瞪大眼睛,裝出一副大吃一驚的樣子:「有這事兒?哎呀,長官,屬下已經不管江南集團的事情了,全都交給周先生和剛辭職的孔庸之先生管理,這事屬下還真不知情,回去後我馬上問問看。」

    陳樞銘看到安毅不像是撒謊,搖了搖頭低聲勸道:「此時正值多事之秋,老弟切不可給人落下什麼把柄,以老弟的崇高聲譽和政治上的影響力,切不可讓這些小事給玷污了。」

    「謝謝長官!安毅記在心裡了。」安毅誠摯地道謝。

    陳樞銘向叫他的何應欽揮了揮手,稍微靠近安毅,低聲問道:「安老弟,有件小事想請安老弟幫幫忙,本部十九軍弟兄的冬裝尚欠九千套,原以為總部兵站庫存豐富,誰想最近才得知,蔣總司令下野的次日,所有物資全都被你們黃埔一系各師給瓜分一空,眼看嚴寒將至,官兵們挨餓受凍,我這個老長官心裡難受啊!安老弟交遊廣闊,與江南集團下屬的幾個軍服廠關係很不錯,能否……」

    「老長官客氣了,如此小事儘管吩咐便是……這樣吧,長官讓人明日上午前往厚載巷屬下的兵站,屬下定會在一日之內給老長官的弟兄們湊齊一萬套冬裝。」安毅想了想回答。

    陳樞銘緊皺的眉眼頓時舒展開了,愉悅地說道:「好好,這樣弟兄們過冬就不用愁了。貨款請容我一個月內結算,行嗎?」

    安毅擺擺手:「不急,一年內隨便哪個時候結清都行。屬下知道長官的十九軍弟兄好幾個月沒軍餉了,昨日下午汪先生也對屬下談過此事,屬下深知長官的艱難,請長官不要介意。這件事對於安毅來說並不是什麼難題,日後如有差遣,長官儘管吩咐就是。」

    陳樞銘感激地點了點頭,隨後拍拍安毅的肩膀,詢問他是否一起去出席記者會和午宴?安毅搖搖頭一直將陳樞銘送到轎車旁,敬完禮這才含笑離去。

    第六二八章不之客(求月票!)

    厚載巷主樓側廳裡。胡家林、楊冠、黃應武、吳立恆這些獨立師將校和十六師的謝馳副師長等八名師旅長齊聚一堂,彼此久別重逢,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顯得無比興奮。

    目前十六師已順利入駐六合大營,謝馳、史俊仁等原本就是獨立師出來的老兄弟自然安心不少,這會兒聚在一起小酌兩杯,也沒有那麼多牽絆。

    弟兄們邊喝連聊,除了詢問離別後的經歷,自然就是目前國家和民族面臨的嚴峻國內國際形勢:

    日軍攻佔吉林和黑龍江主要城鎮後,把魔手伸向了遼西地區。上月十五日,關東軍開始進攻國聯設定的中立區錦州。十七日,日本6軍中央部由日本本土增派部隊增援關東軍,二十八日,其主力渡過遼河進攻錦州,就在昨天,日軍順利佔領錦州。駐防錦州的東北軍繼續執行不抵抗政策,迅撤退至河北灤東地區和熱河一線,自此,日本人完成了東北攻略,開始偃旗息鼓,消化新佔領的龐大地盤。

    隨著軍事上的節節勝利。日本艦艇在東南沿海和長江中下游地區也變得更為囂張,弟兄們氣不過紛紛出謀獻策,盤算如何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展開報復,許多巧妙計策令安毅思路大開,受益良多,腦子裡原本頗為躊躇、一時無法確定的局部性計劃經過弟兄們的啟,慢慢變得清晰和完善起來。

    只是安毅沒有把自己所思所想說出來,他知道只要稍微透露一下,弟兄們就會天天念著這事兒,所以一直含笑傾聽,話語不多,任由這些平時在成千上萬麾下將士面前板著臉扮深沉的好兄弟有個洩放縱的機會。

    酒至半酣,劉昊來到安毅身邊遞上電文:「總司令密電。」

    安毅接過一看,沉思起來,抬起頭低聲詢問劉昊:「湘贛閩有何消息?」

    「二十六路軍董振堂率部投靠紅軍,並擊敗我剿匪部隊的消息已經獲得證實,根據尚留在南昌總部小組破譯的無線通信內容,原孫連仲將軍二十六路軍七十四旅旅長季振同被任命為紅軍第五軍團總指揮,二十六路軍參謀長趙博生為參謀長兼第十三軍長,董振堂為第十四軍長,黃仲岳為第十五軍長,蕭勁光為軍團政治委員,劉伯堅為政治部主任。

    根據江西各個情報站的消息匯總,紅軍各部正在悄然集結於贛南地區,很可能紅軍會在未來十天裡,動一兩場大規模攻打主要城市的行動。」劉昊低聲回答。

    「怎麼回事?江西形勢怎麼會如此混亂?」胡家林不解地問道。

    安毅搖了搖頭:「中央軍各部因為政權更替,陷於消極等待之中。被調往各地剿共的地方軍也陷入迷茫,這很正常。還好,咱們的隊伍已經離開南昌地區,不需要為這些破事兒傷腦筋,不過我就沒這麼舒服了。總司令密電,要我明日就趕赴南昌行營,切實肩負起參謀指揮和監督各軍剿共的責任。

    看來蔣總司令雖然下野退居幕後,還是對剿共作戰無比專注,估計陳誠長官和蔣鼎文長官也都接到了總司令密電,接下去恐怕誰也不能閒著了。」

    謝馳一聽皺起了眉頭:「不會把咱們的十六師和鬍子的獨立師調去剿匪吧?還有虎頭的四十四師,兩日之內就會盡數開到湖口。原本咱們都是抱著狠揍日本人的想法出川的,要是被調去剿匪,就虧大了。」

    「肯定不會,咱們二十四軍的兩個師是針對南京和上海方向的,這一點很明確,至於獨立師,那可是半個京城衛戍師,一直拱衛著南京北大門,三個師都不用擔心被調去剿匪。」安毅擺擺手讓弟兄們放心。

    「報告!」

    上尉機要員將一份電文遞給劉昊,劉昊接過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離去。看完之後遞給安毅:「尹長官的密電,用三號密碼來的。」

    安毅接過一看,頓時樂了:「回電吧,就說不用顧慮我的感受,讓他儘管去溪口見見蔣總司令。要是我的估計沒錯的話,校長想念繼南,又要找他去面授機宜了,同時這也是校長深刻認識到大西南的重要戰略地位而做出的一種姿態,很可能他也意識到中日之間的一場大戰很快就會到來。

    這不是什麼壞事,說不定繼南會因此行而進入校長的心腹將領名單之中,軍長的地位更加牢固,前途也更為遠大,好事情,對繼南本人和對咱們弟兄都是好事!證明在他心目中,咱們都是無可替代的!」

    謝馳微微歎息:「總司令果然長袖善舞啊!汪精衛、孫科政府如今兩手空空,只剩個花架子,要錢沒錢,要槍沒槍,除了嘴皮子和吃老本,估計沒什麼仰仗,如此下去除了矛盾加劇政局四分五裂沒有任何希望,看來總司令復出的日子不會太遠了。」

    「對了,老謝,前個月總司令問你上不上6軍大學進修,你為何不去?」吳立恆問道。

    謝馳白了吳立恆一眼:「老吳,你小子也早就夠資格進入黃埔將軍班了,你怎麼也不進去鍍鍍金啊?」

    「不敢多想囉!我這輩子,當到少將旅長已經到頭了,再讓我到學校去唸書。還不如送我進大牢,你想要我的命啊?要不是鬍子脾氣不好,我早想調到川南和一幫老兄弟們一起湊熱鬧了!」

    吳立恆的話頓時惹來一陣笑聲,胡家林也不見怪,但是他決不會放走吳立恆這個沒什麼理論知識和驕人的學歷,卻擁有過人的實戰經驗,對戰局擁有驚人的判斷力和洞察力,打起仗來既堅韌又詭詐,憑借一個個漂亮的硬仗和實實在在的戰功聞名黃埔一系各軍之中的神勇悍將。在中央軍數十萬將士中,一路跟隨安毅走下來的吳立恆威望很高,獨立師的黃埔一系軍官無不對其恭恭敬敬,深感欽佩。

    胡家林望著安毅:「你什麼時候走?」

    「估計要明天下午了!明天早上還要和趕來的何京幾個商量一下上海生意的事情,這段時間上海的地產一個勁兒地跌,黃金價格漲了又漲,日本各大銀行和商社的舉動非常反常,我擔心很可能是大戰來臨的前兆,因此上海方面的經營要迅調整,該收的收一下,該出手的盡快出手,還有四個紗廠的幾百萬元紗錠、布匹都在半價拋售,我打算讓周先生和陳瑜去一趟,以杜先生中匯銀行作擔保,以三至四個月匯兌的結算方式先接下這幾百萬的貨。迅運往川南,讓川南紡織印染廠生產,包括一批破產企業的紡織設備也一同運回去。

    明早你過來一趟,估計上海灘的狠人辛逸也會一同過來,他是戴笠大哥介紹來的,又是杜鏞先生(杜月笙)的高徒,我和你一起見見他吧,說不定將來有所裨益。」安毅說道。

    胡家林微微吃了一驚:「你說的辛逸是不是江湖上稱之為『翅膀』的青幫楚翹?記得他是杜老闆手下四大金剛之一吧?」

    安毅點點頭:「就是他,聽說這傢伙不錯,沒念過多少書,卻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日語。十七歲出道到現在,十年間作案無數,卻從未失手過,平時很少拋頭露面,聽說就連青幫子弟中見過他真面目的人也不多,是青幫這一代中最深沉、最穩重的一個,也是非常有義氣有原則的一個。我想他可能和虎頭一樣,也是名門之後,否則沒有這份造詣,倒是值得一見。」

    胡家林點點頭不再說話,晚宴完畢,弟兄們也都6續回營。

    安毅上到二樓書房,細細品味蔣介石的密電,沉思良久叫過沈鳳道,寫下「遵命」兩個字的回電交給他拿下去回復。

    數分鐘後,沈鳳道上來低聲通報:「司令,何京到了。」

    「這麼快?不是說明天才來嗎?走,一起下去迎接一下。」

    安毅興沖沖地下樓,看到小九領著西裝革履的何京、劉鴻和一位身材熟悉穿著文人長袍戴著禮帽的文人。

    相互寒暄問好之後,安毅在長袍文人身前停下腳步:「貴客是……」

    長袍文人摘下禮帽,露出端正堅毅的國字臉,溫和地笑著致意:「安將軍風采依然啊!」

    「原來是誠鈞大哥!」安毅驚喜地上前握手致意:「什麼風把你從北平吹來了?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裡面請……山子上茶,哈哈!」

    賓主謙讓地坐下,何京歉意地解釋:「王兄遠道而來,到了上海就找到小弟,小弟欣喜萬分,後來王兄得知小弟要趕來南京,便欣然同行,說北平一別兩年,一直想見見將軍,所以小弟擅作主張,來不及打個招呼就登門拜訪了。」

    安毅知道何京在刻意隱瞞他和安毅之間的真實關係,也聽得出何京話語裡似乎有為難之處,想到王誠鈞北大教師和學生領袖的身份,預感到點兒什麼。臉上掛著熱情的笑容,爽快地說道:

    「何先生客氣了,想當年小弟在北平,獲得王兄和師生們的熱情接待,鼎力相助,才在北中國樹立點兒名聲,有機會說出心裡話,這樣的朋友安毅求之不得呢,怎麼會不高興?哈哈,王兄請喝茶!要不來點宵夜,再暖上壺酒舉杯暢談?」

    「要是將軍不嫌唐突,大家就喝兩杯吧,天氣怪冷的,坐了一天火車吃得都是冷食,肚子早就寡了。」劉鴻不客氣地笑道。

    眾人笑了起來,小九沒等安毅吩咐即轉入後面的廚房,半碗茶的功夫,冒著騰騰熱氣的火鍋和幾碟精緻小菜便端上桌面。

    安毅客套幾句,大家舉杯同慶,一飲而盡後相視一笑,便開始吃起來。

    吃了一會兒,王誠鈞放下筷子,歎息道:「東方電影公司的幾部片子實在是拍的好,特別是《模範營》,創紀錄啊!第一天晚上在北大操場公映,觀者如雲多達四萬餘人,雄奇壯觀!師生們看得熱血沸騰,感動處哽咽深深,緊張處熱血沸騰,實在令人歎為觀止,終生難忘!次日開始,京報學報校報和各種刊物全都是《模範營》的觀後感,好評如潮歷時半月,安將軍和模範營將士的英雄形象深入人心!」

    眾人笑聲連連,安毅搖搖頭謙遜地說道:「過獎了!安毅慚愧難當,深恐浪得虛名,慚愧之至,哈哈!對了,王兄,師範大學美麗動人的學生會主席納蘭飄雪小姐、宣傳部長佟倩萍小姐、北京大學學生會副主席徐風啟兄都還好吧?」

    王誠鈞放下杯子,一臉的苦澀:「納蘭上個月遷來上海了,現在在上海師大教書,啟風……啟風留校任教,上月組織反日集會被北平憲兵司令部逮捕,至今仍在關押之中。」

    安毅眉頭微蹙:「小弟與張漢卿僅是一面之緣,彼此毫無交情,在對日問題上更是多有齷齪,只怕……」

    「這些愚兄都知道,此次前來並非是為了啟風之事,我們多方營救基本已有眉目了,此次冒昧登門實在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將軍能看在昔日的友情上,救佟倩萍小姐一命。

    實不相瞞,倩萍是愚兄的未婚妻,也是個共產黨員,前往江西之時突然失蹤,幾經打聽,今日才知道她被關押在老南昌的軍事監獄裡,受盡了毒打和折磨,恐怕熬不了幾天了。」王誠鈞痛苦地背過臉。

    安毅站起來走向正堂,望著正堂上懸掛的中山先生大幅畫像良久沒有說話。好一會兒才在眾人緊張的注視下回到原位坐下,提起酒瓶,給王誠鈞斟上杯酒:

    「明天王兄和我一起去趟南昌吧,此事頗為棘手,但小弟會盡心盡力!來,乾一杯!喝完大家就在寒舍好好休息一夜,有什麼事明天再談。」

    「謝謝將軍!謝謝!」

    王鈞誠提起酒杯的手微微顫抖。

    何京感激地說道:「小……安將軍,麻煩你了!」

    安毅微微一笑:「不麻煩,反正明天我也要去南昌公幹,順便吧,大家別拘束,來!先喝為敬!」

    酒至半酣,安毅借上廁所的間隙找到劉昊:「你立刻給許一塵去電,讓他動用一切關係,查詢一個名叫佟倩萍的年輕女性被關押在何處?因何原因被關押?如被關押,是否在審訊之中吐露什麼重要情報,明日上午十點之前必須回復,電報或者長途電話都行。」

    「明白!屬下也打打電話吧,南昌憲兵司令部有我們多位從士官學校調去的弟兄,不成問題。」劉昊低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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