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骨 正文 第二九七章 瞬息萬變的局勢
    恭敬敬地送走了總部敘科的高官,恢復少將軍銜的露出任何的喜色,而是呆呆坐在師部門口高大的重簷之下,望著陰沉沉的天際呆,他的眼裡露出沉重的哀痛之色,心裡起起伏伏,亂成一片,一時間難以平靜——蔣先雲戰死在河南臨穎城下的消息,令安毅無比的悲傷。

    敘科的副科長何將軍說,蔣先雲是在上月二十八日戰死的,武漢方面昨天已經公開布了消息,將於六月八日也就是後天在武漢中央軍校召開追悼大會。何將軍臨行前,給安毅留下了一份報紙,上面說第十一軍二十六師七十七團團長兼黨代表蔣先雲,於五月二十八日率部在河南臨穎與奉系軍閥展開激戰,在左腳中彈的情況下帶傷上馬手舉軍刀,冒著敵人的槍林彈雨率隊衝鋒,再次中彈被打得人仰馬翻仍高呼不絕「衝鋒!衝鋒!向前殺去」,並對趕至身邊的師長說「我蔣先雲不捉住張作霖決不下火線」,最後不顧師長勸阻,又讓士兵護衛重跨戰馬,向前衝鋒之中被彈片擊中,終於戰死沙場。

    安毅心潮澎湃,怎麼也不能理解武漢方面的《嚮導》報上所報道的戰鬥經過,上面說「其時情形感人慘烈之深!是役,我國民革命軍僅兩個師兵力,而奉軍有七個多師兵力,還動用了坦克、飛機、大炮甚至毒氣,少帥張學良因戰事被動而當機撤換軍長、殺掉一名旅長和三名團長之後,最終還是倉皇潰敗」,《嚮導》報地文章最後稱讚蔣先云「臨陣負傷,三撲三起,仍追敵不稍退,這是何等的勇將!」。

    這一彰顯蔣先雲英雄氣概的報道,卻令安毅非常的憤怒,他實在是無法想像張奎兼任軍長的第十一軍竟然會魯莽到以兩個師的兵力去挑戰奉軍七個師,而且還以自身簡陋的武器去對抗擁有坦克飛機大炮毒氣彈的奉軍,這樣一場實力如此懸殊的大戰,究竟是如何打出來的?尤其是最後地結果,還說奉軍以眾擊寡竟至倉皇潰敗,事實真的有可能是這樣嗎?難道張家父子統帥的奉軍真的如此無能?

    就毅所知,現在武漢方面已經全面停止了進攻,整個河南戰事已經處於停滯,這充分說明前線情況已經非常危急了,《嚮導》報之所以這麼說,除了鼓舞軍心士氣外,就是掩飾自己的統帥無能了。

    如果情況真的如自己所猜想,就證明了張奎此人根本就不把麾下將士地生命放在眼裡,根本就不配當一軍之統帥!可無論安毅如何憤怒,師兄蔣先雲也活不過來了,更無法通過徒勞的憤怒來減輕心中的傷感,要知道蔣先雲僅僅只比安毅大四歲,兩人相處的時間也很短,但卻一直真誠以對,而且蔣先雲是黃埔同袍中少有的道德、人品、文韜武略都深受安毅感佩的師兄。

    ……

    兩天後,安毅看到報紙,自己所熟悉的黃埔軍校前政治部周主任在武昌中央軍事政治學校主持蔣先雲追悼會並表沉痛講話,黃埔前政治主任教官惲主任致悼詞,號召「同志們,踏著蔣先雲的道路前進!」**漢口市委書記羅章龍撰寫了悼詩:「東南北戰鬥猶艱,戰士升騰武勝關。千古悲風臨穎路,中原忍見將星殘。」武漢國民革命軍總政治部中將主任郭沫若說:「先雲戰死了,但他的精神是從此不死的。我本來很想作一篇文章來紀念他,但我覺得我們有時間性地文章,不足於紀念時間性的烈士,足以紀念烈士的,只有他自己生前的行動,生前的誓言。」

    蔣先雲,這顆黃埔軍校曾經最耀眼的明星,如同燦爛流星劃過黑暗夜空一般,就這樣淒美地過早地隕落了!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選擇了一條殺身成仁似的告別方式,也給安毅留下了永久的遺憾和懷念!

    ……

    此後地幾天。雖然身處北伐前線。但在在部隊休整之餘。安毅依然不斷用專用電台與老南昌基地聯繫。因此外界地消息特別是報紙上公開地消息。他大都能夠及時瞭解。由於蔣先雲地犧牲。諸般令他心急如焚之事不斷地湧上心頭:

    六月五日。蔣總司令終於簽命令。對國際共產在華代表鮑羅廷、**領袖陳獨秀、國民黨左派代表人物徐謙、原黃埔軍校教育長鄧演達進行通緝;由武漢中央政府任命地江西省主席朱培德。終於對江西**組織地領導人物劉亦峰、李松峰、方志敏、王成新、李霄龍等二十二人下達了驅逐令。將上述人員驅逐出江西境內。並下令收繳工人赤衛隊、農民協會地槍支彈藥。禁止一切地工農運動;閻錫山將軍終於在太原舉行隆重集會。宣佈就任國民革命軍北方軍總司令;第十一軍佔領了奉軍主動撤離地開封城;汪精衛、唐生智、徐謙、顧孟余、孫科等武漢政府方面地軍政腦。將於明日自漢口乘火車趕赴鄭州。與馮玉祥匯合與鄭州商談國家大計。之前鄧演達將軍已經早早前往潼關。恭迎馮玉祥將軍~臨鄭州與武漢方面談判……

    心情無比沮喪地安毅此時尚未知道。他地師兄曾擴情懷揣蔣總司令地諭旨秘密到達四川後。成功說

    軍閥楊森率領第二十軍攻入湖北仙桃。與武漢政府旗平第二軍、程潛重組地第六軍展開激戰。企圖攻克武漢。拖住武漢政府地步伐。

    所有地消息中。唯一讓安毅暗生警惕地是。日本政府突然改口。推翻公開做出地不出兵濟南地承諾。悍然宣佈已從日本趕至青島地一個旅團之一部一千八百餘人「進入」濟南。張作霖把持地北京政府對此保持了沉默。而南京政府一改往日地軟弱和退讓。外交部強烈抗議之後立即宣佈與日本經濟絕交。中央黨部號召民眾舉行反日遊行示威、抵制日貨。

    這一消息。終於對前一段時間造成中外輿論一片嘩然地「安毅言論」做出公開正面地支持。使得安毅終於洗掉了「危言聳聽」地冤屈。還獲得憂國憂民、慧眼獨具地美名。

    但是,安毅沒能高興幾秒鐘,立刻被即將出現的危局所驚醒,他匆匆忙忙回到會議室,拉開厚重的布簾,對著牆上大幅軍事地圖反覆琢磨,逐漸看清了日本人如此肆無忌憚的用意所在:

    通過佔據濟南阻擋國民革命軍北伐之路,為日本的代理人張作霖爭取到從容佈陣的時間。

    而且安毅非常清醒地看到,哪怕北伐軍繞過濟南向北進攻,陰險而又無賴地日本人也會以這樣那樣的借口主動挑起事端,甚至製造衝突引局部戰爭,擋住國民革命軍北伐之路,以保護其東北和華北的既得利益。

    看清了敵人的企圖,安毅不由得為攻到魯南的第三路軍擔憂起來,同時也為何應欽的第一路軍和自己所在地第二路軍的兄弟部隊深感憂慮。

    師部參謀和侍衛們看到安毅心情沉重地來回踱步,誰也不敢上前打擾,直到安毅坐下來提筆疾書,大家才舒了口氣。

    晚上八點,準備前往會議室繼續召開協商會議的蔣總司令坐在自己辦公室沙上,與德高望重且對自己恩重如山的國民黨元老張靜江低聲交談,俞濟時悄悄入內遞上份急電:

    「校長,安毅從前線來急電,足有五百多字,學生本不願在此時打擾,無奈安毅語氣急促,要求緊急呈交校長,學生只能轉呈了。」

    「安毅既然這麼著急,一定是有緊急軍情,他的匯報絕不能忽視。記住,以後只要是安毅的急電,必須立即上呈。」

    如今的蔣總司令對安毅的電報更加重視,他接過長長的電文看了一遍,微微一笑,雙手遞給張靜江:

    「靜老請過目,我們的小將軍敏感地政治嗅覺不在高層官員之下,我們今晚所要討論的專題他竟然也看到了,而且來急報列出三種可能性,正是介石心中最為擔憂之處啊!」

    張靜江接過電文,掏出老花鏡戴上細細看完,輕輕放下電文滿意地讚道:

    「此子是個難得的俊傑,竟然從軍事角度對日本軍隊的舉動進行分析預測,觀點獨到,毫不牽強,證明此子常存居安思危之心,有未雨綢繆之,這樣的人才只需稍加調撥,前途不可限量。」

    「能得到敬老如此讚譽的年輕一輩不多啊!靜老不是打算明年春季在杭州舉行個民族商品博覽會嗎?安毅與歐耀庭先生合作經營的老南昌工業基地日新月異啊,估計年底接近一半的企業將6續投產,到時候看看他們的產品能不能入得了靜老的法眼,如果能送展,也會給博覽會添色不少。」

    蔣總司令突然把話題轉到張靜江感興趣地經濟問題上,看到俞濟時還肅立在身邊,這才記起自己沒有回復,便對俞濟時口述回電內容:

    「告訴安毅,我將在一周之內視察徐州前線,到時候要專門為此召見他。」

    「是!」

    蔣總司令看到張靜江在看表,連忙站起虛扶張靜江一把,兩人並肩漫步走向會議室,張靜江非常感興趣地說下次有機會讓他也見見安毅,蔣總司令一口答應下來。

    一小時後,安毅拿到蔣總司令的回電,又走到地圖前查看各軍向北推進的線路,計算各軍大致的進展情況,這才頗為放心地回到桌子旁邊坐下,知道未來十五天時間內各軍都不可能打到濟南去,只要能引起蔣總司令的足夠重視,就基本完成自己地任務了。

    不一會兒,胡家林和尹繼南下連隊回來,安毅便將自己的分析和蔣總司令回電內容告訴兩人,兩人對此也非常擔憂,安毅卻回過頭來安慰道:

    「別擔心,估計是我想得太多了。這次無法與各友軍一同開赴前線,我這心裡不舒服,我還想等打到河北之後到繼南家拜見老爺子呢,然後到滄州拜見鬍子地高堂和兄弟姐妹,動員兩家老人都遷到老南昌去住,北邊不安穩啊!」

    「不會吧,等咱們打下了北京城,把奉系趕出關外,河南、河北這片地區不就都安穩了嗎?」鬍子笑著問道。

    安毅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們說說看,打下北京之後,馮玉祥和閻錫山兩位將軍會怎麼辦?北方這麼大片區域,我們地軍隊夠用嗎?還是得指望這兩個北方排名第二、第三的軍閥,他們中地一個肯定會控制河北和

    地,對吧?」

    尹繼南點了點頭:「大體是這樣的,我們隸屬中央的軍隊在數年內還不足以控制這麼廣闊的北方。」

    安毅笑了笑,問道:「好,既然都知道了我再問你們,在馮玉祥和閻錫山的統治下,北方的百姓日子會好過嗎?」

    鬍子和尹繼南相視一眼,不知如何回答,鬍子想了想說道:「要是閻錫山,我倒是有點兒信心,山西這幾年在他的統治下還是安定地,老百姓也算過得下去,換做馮玉祥我可就不敢打包票了。

    北方人都知道,這兩年為了打仗,馮玉祥在陝西行了幾千萬元的軍票和代金券,老百姓不敢不收,可收下了又不能兌現,沒幾天就成倍地貶值,最後打來打去物是人非沒人認賬,連告狀的地方都沒有。這兩年陝西可以說是民不聊生,否則怎麼也不會看到那麼多南下謀生的陝西人。

    但是,馮玉祥這人又很受部下愛戴,他不但與麾下官兵同甘共苦,而且軍紀嚴明,秋毫無犯,整個北方只有他的軍隊嚴禁吸食鴉片,戰鬥力也非常強,他甚至能親手給生病的士卒餵藥,幫受傷地士卒洗腳,讓麾下將士無不感激流涕,因此他的部隊在作戰時大多悍不畏死,勇往向前,實在是不可低估啊!」

    安毅聽了哈哈大笑:「平時我常說,中國老百姓千百年來被欺壓得麻木不仁了你們還不同意,今天就借此機會給你們好好說說。

    就說馮玉祥吧,要是讓老子給現在的馮玉祥一個評語,那就是亂世~雄,大奸似忠!

    你們想想看,與千百萬人民的生計相比,幫一兩個受傷的士卒洗洗腳算得了什麼?我們的各級教導員和連排長不是常這樣嗎?繼南從軍到現在,不是都這麼做的嗎?就連老子都能為手下弟兄療傷餵藥,而且是自內心的,馮玉祥那點兒破事算什麼啊?不就是想穩定軍心、讓麾下將士效忠於他嗎?

    什麼叫秋毫無犯?不偷不搶老百姓就算是秋毫無犯了?他娘的行那麼多軍票和代金券,讓多少老百姓流離失所賣兒賣女啊?這才是最大的侵犯!是對人民犯下地極大罪惡!你們兩個……我說你們兩個,跟老子混這麼長時間竟然還這麼糊塗,真讓我難以置信。」

    尹繼南和胡家林頓時懵了,紅著臉不好意思與安毅對視。

    安毅接著解釋:「為什麼人們總是只看到現象,而不能透過現象看本質呢?特別是你鬍子,平時一談到經濟問題你就不願聽,你只知道軍票給人民帶來危害,但是你根本就沒想到危害的程度。

    打個比方吧,江西去年的總稅收是一個億現大洋,如果再行五千萬軍票,無形中就等於再讓老百姓多交五千萬的稅賦,暫且把江西總人口算為一千萬,那就是按人頭每人得多交五個大洋的稅,不得了啊!

    大家都是窮苦人家出身,都知道五個大洋對一家人意味著什麼,何況一家老小只有一半人是壯勞力,孩子和老人一年也掙不回一個大洋,仔細一算就令人心存不忍,何況陝西不是魚米之鄉江西,那邊地域雖然廣闊但得靠天吃飯,而且一年兩種都無法保障,幾千萬元的軍票實在要命啊!只從這一點上看,你們還認為馮玉祥比其他軍閥好嗎?」

    尹繼南歎了口氣:「小弟受教了!還是南面好很多啊!」

    鬍子也情不自禁點點頭:「是這麼回事,以前從未這麼想過,聽你這麼一分析……長學問了。」

    安毅自嘲地笑了笑:「咱們人微言輕,無法左右國家的命運,但完全可以左右自己的命運,讓麾下所有弟兄們和他們的家人都過得好一點,這也就是為什麼咱們一直資助麾下退伍弟兄把家人接到老南昌的重要原因,除了能讓弟兄們一家過上比別人好一點地日子之外,還有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咱們的事業需要一大批同心同德的人一起幹,讓我們能在這個亂世中獲得許多寶貴展的經驗。

    別以為我在說大話,咱們如今除了權力什麼都不缺了,只要咱們踏踏實實做下去,總有一天能成就大事,至少也能為駐地百姓帶來點兒實惠,為國家的振興做出點兒貢獻,怎麼說咱們也不可能打一輩子仗吧?」

    尹繼南和胡家林笑著點點頭,彭劍青在此時大步進來報告:「報告,三團顧團長打來電話,他們在新河口檢查站截下四十七艘商船,商船上地人先向我軍開火,打死三團弟兄一人,打傷四人。

    顧團長已經控制了局面,並將船上三百餘人盡數逮捕,請師座給出處理意見。」

    安毅立刻站起來:「給個屁意見啊!什麼人這麼橫行霸道,竟然敢打死老子的弟兄?繼南,你在家看著,鬍子跟我跑一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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