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科技軍閥 (一百八十九)救國之道
    楊度注意到了梁啟超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他不動聲色地一笑,繼續說道:「但凡事涉選舉,出人意料之處甚多,卓如切不可自信過高,一如當年桃源漁父,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聽了楊度後一句話的提醒,梁啟超想起了當年轟動一時的宋教仁遇刺案,臉色不由得一變。

    「皙子所言甚是。」梁啟超的語氣變得沉痛起來,「前些天我在《縱橫談》雜誌上看到過關於桃源漁父遇刺案的詳情披露,兇手竟然是陳英仕,且幕後主使竟為孫氏,真是太過出人意料。」

    「我記得那篇文章是一個署名叫『冰火』的人寫的,我是從《京華時報》上看到的。」楊度看到梁啟超聽進去了自己的話,眼中閃過欣慰之意,「讀其文,箇中之驚心動魄,不亞於深夜之讀驚悚小說,真不知他是從哪裡搜羅來這許多證據。」

    「該文所指皆有翔實證物,分析又絲絲入扣,合情合理,只怕如今起孫氏於地下,亦難自辯。」梁啟超歎息道。

    1913年3月20日,國民黨代理理事長宋教仁,在上海滬寧火車站遭遇陰謀暗殺。

    在後世的人眼中,宋教仁一直是偉大的**先行者的親密戰友和好朋友,被偉大的**先行者稱為「為憲法流血之第一人」,而那篇看得楊度冷氣直冒的文章,卻用翔實的史料,向世人揭示出了二人關係的另外一面。

    早在1908年11月23日,宋教仁就曾公開表示說:「像孫氏那樣的野心家做領導人,中國**想要達到目的,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的。我們相信,在真正的領袖人物出現之前,努力鑽研有關的政治的書籍是得體的。」

    1910年12月,宋教仁與日本友人串戶真左樹的談話中,又明確的再一次表示說:「孫氏已經是落後於時代的人物,不足以指導**運動。」

    一個被有意忽略掉的事實是,在同盟會及國民黨內部,宋教仁其實是最早反對黨魁偉大的**先行者的一個人。但是,宋教仁卻沒有象章太炎、陶成章等人那樣的公開站出來對孫氏進行挑戰,也沒有象張百祥、劉公、孫武、焦達峰等人那樣,另行組織共進會自行其事,而是與譚人鳳等人一起,局限在同盟會內部,對偉大的**先行者實施「架空虛置」。等到辛亥**勝利之後,宋教仁一方面在國民黨內部繼續對理事長偉大的**先行者實施架空虛置;另一方面又打算在國民黨佔據較大優勢的議會中,通過議會政黨的責任內閣,對大總統袁世凱實施同樣性質的架空虛置,以實現自己充當實權總理的政治理想。宋教仁所從事的政治活動的成功與失敗,實際上都根源於此。

    宋教仁與黨魁孫氏之間不願合作卻又不得不陽奉陰違、架空虛置地進行合作的內心分裂,可以一直追溯到1907年2月28日。他在當天日記中曾介紹說,黃興因為不同意孫氏把陸皓東生前所設計的青天白日旗充當未來的新國旗,兩人之間發生激烈衝突。宋在日記中指出,這場衝突的更加內在的原因,其實是孫氏「素日不能開誠佈公、虛心坦懷以待人,作事近於專制跋扈,有令人難堪處故也」

    早在辛亥**前,孫宋二人便屢有衝突,同盟會曾發生過兩次倒孫風潮,而宋教仁當時均未站出來為孫氏說話,以致於陳英仕等「擁孫派」對其十分痛恨。在南京臨時政府成立時,宋教仁又與孫氏處處相反,孫氏主張北伐,宋教仁則主張南北議和,推袁世凱為總統。孫氏主張定都南京,而宋教仁與章太炎等人均主張定都北京。

    除此之外,二人之政見亦大相逕庭,孫氏主張實行美式總統制,宋教仁則主張法式責任內閣制。孫氏要做大權獨攬的大總統,不願受人制約,理由是責任內閣制「斷非此非常時代所宜,因為在此非常時代,吾人不能對唯一置信推舉之人,而復設防制之法度,而誤**大計。」雙方一度爭到面紅耳赤,最後不歡而散。

    和激進的**派不同,宋教仁一向堅持在憲政民主的制度框架之內從事議會政黨非暴力的民主選舉、陽光參政及和平競爭。在這一方面,主持締造國民黨的代理理事長宋教仁在黨內佔有當仁不讓的明顯優勢。但宋教仁的舉動,卻無形中把國民黨內部以偉大的**先行者、陳英仕等人為首的激進**派人士,陷入到了「英雄無用武之地」的被動境地當中,從而造成了「黨有內哄」的危險局面。宋教仁對於「內哄」的危險局面過於自信的盲目樂觀和疏於防範,直接導致他後來在上海滬寧火車站遭受謀殺的悲慘結局

    急於充當「太平宰輔」式的國民黨第二號人物的宋教仁,其實是被流落上海的兵痞武士英開槍殺害的,而現場指揮武士英槍殺宋教仁的吳乃文,卻是應夔丞任滬軍都督陳英仕的諜報科長時的一級科員。應夔丞被租界巡捕抓捕歸案,又是吳乃文安排自己在武漢結識的老朋友王阿法出面舉報的結果。雷厲風行地把應夔丞、武士英抓捕歸案的陳英仕等人,卻始終沒有把租界巡捕明令通緝的吳乃文抓捕歸案。與吳乃文一起現場指揮武士英的陳玉生,在鎮江被捕後始終沒有出現在宋教仁案的審判席上。這些證據所指向的主使操縱宋教仁血案的幕後真兇,並不是遠在北京的袁世凱,而是在上海地區擁有最大軍政實力、情報系統以及黑社會勢力的前滬軍都督、青幫「大」字輩大佬陳英仕等人而陳英仕利用孫氏出國表面上不知道此事之機,斷然殺掉宋教仁,造成既成事實,則可一箭雙鵰,一方面可為孫氏避嫌,另一方面則可以宋教仁之死激發黨人,消除黨內非激進勢力的影響,繼而發起反袁**,為孫氏上位大權獨攬掃除障礙。

    而在宋教仁死去之後,孫氏信徒更是以背叛**、背叛黨魁之類的道德罪名,以近乎政治清算的方式對宋教仁做出了這樣的評價:「用丟了**性和主義的一群政治勢力集團為基礎,去與反**的官僚妥協,以圖在短時期內掌握政權。公平的批判起來,**黨的第一個罪人,實在是桃源漁父。」

    「孫氏一向以**先驅自榜,行事尚且如此,其它的人就更不消說了。」楊度說道,「此次選舉貴黨雖然贏面甚大,但也萬萬不可掉以輕心。須知這『孔方兄』之力,可是比什麼主義理想都要大得多。」

    「多謝皙子提醒。」梁啟超正色說道,「皙子如不棄,出山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我是臭名昭著的帝制禍首,你要我出山幫你,你這選舉還想不想贏了?」聽了梁啟超的話,楊度不由得大笑起來。

    梁啟超聽了楊度的回答,不由得又是一聲歎息。

    「我若為皙子爭得特赦,皙子肯出山否?」

    「前路尚遠,卓如好自珍重。」楊度止住了笑聲,看著梁啟超,道,「我自今日起,便一心向禪,從此再不問政事了。」

    聽到楊度說得堅決,梁啟超沒有再勸,他默默地起身,向楊度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

    目送梁啟超的身影在門口消失,楊度看了看扔在桌子上的報紙,也起身離開了。

    窗外的風不知怎麼忽然變得大了起來,將桌上的報紙吹落了一地,有的報紙飛到了楊度的腳邊,而楊度卻並沒有再看它們一眼。

    廣西,南寧,兩廣巡閱使行轅。

    「這片土地早已被鮮血染成了紅色,不知道還要過多久,才不會被染血。」

    在一間不大的書房內,徹夜未睡的楊朔銘和黃興二人,默默相對坐在了那裡,

    到現在為止,兩人已經談了整整一夜。

    從歐洲歷盡艱險回國的黃興,此時已經沉默了下來,楊朔銘也沒有再說話,在長達一個小時的時間裡,兩人誰都沒有開口,黃興在不停地抽著雪茄,青花瓷煙灰缸裡,滿是煙灰和煙蒂,而在一根煙抽完之後,黃興會習慣性的又點上一根,沒有吸煙習慣的楊朔銘,則在那裡喝著茶,一杯茶喝完後,他便又會給自己斟上一杯。

    抽煙,喝茶,在這麼長的時間裡,在這間書房之中,兩個人只是機械地重複著各自的動作,始終沒有人打破沉默。

    「你打算什麼時候出兵湖南?」

    終於,還是黃興率先打破了沉默。

    「時機成熟的時候。」

    看著黃興雙眼中流露出的焦急和憂慮神情,楊朔銘不禁心頭一痛。

    「什麼時候算時機成熟?難道要等到湖南人全都死絕了你才動手嗎?」黃興大聲的問道。

    「現在出兵的話,就算打掉了張敬堯和唐天喜,能保證湖南不再出來一個張敬堯和唐天喜嗎?」楊朔銘的聲音透著一絲沙啞,「我們的兵力不多,經不起過多的損耗,我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

    聽了楊朔銘的回答,黃興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克強此次在歐洲考察,所獲一定甚豐。」楊朔銘看著黃興,話鋒突然一轉,「經此一番遊歷,克強可否告我,何為強國之道?」

    黃興抬起了頭,有些奇怪地看著楊朔銘,說道:「我的想法現在還不成熟,零亂而不成章法,還請瀚之不吝賜教。」

    「我所總結的強國之道,盡在此旗。」

    楊朔銘說著,用手指了指桌面上擺放著的一面紅藍黃三色「人」字旗。

    看著楊朔銘的手指拈過桌面的那面小小的三色旗幟,黃興不由得微微一愣,顯是不明白楊朔銘在說什麼。

    「此旗分紅黃藍三色,藍色代表青天,紅色喻我中華大地已為血染之地,黃色『人』字系為炎黃子孫,意指我等炎黃子孫頭頂朗朗青天,腳踏血染之國土,做頂天立地之中國人。整面旗象徵我中華民族浴血奮起,傲立於世界」

    當楊朔銘一字一字的說出了他設計的這面「准國旗」的喻意時,黃興看著那小小的三色旗上,聽著楊朔銘的解說,眼中漸漸的放出了熱切的光芒。

    「做頂天立地之中國人……」黃興喃喃地說著,「好寓意」

    「實際上,這面旗還有另一番寓意所在。」楊朔銘說道。

    「另一番寓意?」黃興有些奇怪的問道。

    「現在,我想問克強三個問題。」

    「瀚之請講。」

    「這三個問題,第一個,是中國的現狀是什麼?第二個,是從現狀所潛伏的趨勢推測,未來的中國將是什麼樣子?第三個,是我們的使命是什麼?」

    「中國的現狀,可以用『四病』來概括。」黃興聽了楊朔銘的提問,像是早有準備一樣的回答道。

    「哪四病?」

    「所謂『四病』,一是『無知病』,二是『貧乏病』,三是『兵匪病』,四是『外力病』。」黃興答道,「其中無知病和貧乏病,使中國無法形成有力的社會力量,兵匪病導致軍閥橫行,外力病使我中華民族工業難得發展。此四病當中,無知病和貧乏病帶有根本性,非短期內所能解決,而兵匪病對中國的危害最為嚴重,是阻礙社會進步發展的主要障礙,是最急需解決的問題。」

    「克強總結得可謂精當。」楊朔銘笑了笑,說道。

    「除此四病,還有,五鬼,亂我中華。」黃興接著說道,「此五鬼為『貧窮』,『疾病』,『愚昧』,『貪污』和『擾亂』。其中疾病是我們種弱的原因,愚昧更不需我們證明的了,因為愚昧,故生產力低微,故政治力薄弱,故知識不夠救貧救災救荒救病,故缺乏專家,故今日國家的統治,還在沒有知識學問的軍人政客手裡。至於貪污,則是我們這個民族最大的特色,而且這個惡習慣其實已經成了各種社會的普遍習慣。」

    「克強說的好,想要掃除這『四病五鬼』,則非此旗所寓之意不可。」楊朔銘點頭說道。

    「願聞其祥。」黃興說道。

    「此旗為紅黃藍三色組成,藍色代表自由,黃色代表民主,紅色代表科學,此三色,正是強國之道。」

    「科學,民主,自由,非此不足以強國。」

    楊朔銘把那這面小小的三色旗幟從旗架上取了下來,平鋪在桌上,繼續說了起來。

    「科學是社會生產力之源,民主為民權之源,自由為創造之源。科學可破除無知愚昧,民主可破除貪污擾亂,自由可破除貧窮,此三者缺一不可。」

    「瀚之所言極是,若想去除這『四病五鬼』,非有科學,民主,自由不可。」

    「除此之外,此旗之黃色即黃金,金乃財富之象,是以黃色又代表經濟,紅者即鐵血,血之所以為紅色,乃含鐵之故也,而鐵血即軍事。兩者可謂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藍色碧海藍天之色,所喻之為自由,而此海闊天空之自由,則是由黃色所喻之黃金與紅色所喻之鐵血為保障,即經濟、軍事,皆是自由之保障,無論是經濟強國或是軍事強國,都是一樣。」

    「一國之對內,當求富民,而富民非以工商立國不可,而若要興工商,則需擴張民權,蓋因有文化之國民,有自由之人民,方能創造財富。」

    「一國之對外,當求強國,國強則必以軍事立國,只有強大之軍事,方可鞏固國權,而鞏固國權,則需有責任之政府,有民族之政府不可。」

    「以中國而言,靠什麼來富民?靠的是工商的發達。靠什麼來強國?靠的是軍事的強大。這就是工商立國和軍事立國的意思。要使國家的經濟發達,必須要民眾能夠不斷的創造財富,民眾就必須要有國民的生命財產的最基本的安全保障。假若民眾時時擔心自己的生命財產受到威脅,那國家萬無經濟發達之可能。以歐美各國為例,美國民權最發達,則經濟相應為全球之冠。英國次之,故經濟亞於美。俄國無絲毫民權可言,故其經濟薄劣不堪,此次歐戰,窮兵黷武,故有此**劇變。」

    「沒有民族之政府,就無鞏固國權之可能,所以鞏固國權,對於民族政府可謂是首重之事。人民要有權力,首先在人民要有自由。自由為創造之源,民眾無自由則無創造力。異族殖民統治之國家,人民無自由可言,故無創造力,此國之所以不昌也。而立憲民族之國家,人民在遵守法律的前提下有其自由,便有巨大之創造力。而有國權的政府,又必須是負責任的政府。」

    黃興凝視著桌面上的三色「人」字旗幟,神情變得愈發的凝重,楊朔銘注意到了黃興臉上表情的變化,話語也變得越來越堅定有力。

    「當務之急,是先建立我中華民族之政府,讓此政府成為真正負責任之政府,能給人民以最基本的自由。而民權之逐步擴張,則有賴國民教育功成,國民教育成,則民權成,民權成,則民可興辦工商,工商成,稅收廣,國家經濟發達,軍事強國才有實現之基礎和保障,而自由之國民,發達之工商,當鑄就強大之軍事,有強大之軍事,則國權可固。國富民強的目的,則自然付諸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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