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愛純屬意外 第六章
    「心心,你前晚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妮亞猶豫很久,還是忍不住心裡的擔憂開口詢問。

    問心心那晚的事,可她什麼都不說,身體抖得厲害,愛德華還四處走動看看,以為心心是遇到色狼了。

    她也緊張地問說是不是遇到有人對她不軌,可心心就是搖頭不說,他們沒辦法,看心心的情緒實在不穩定,只好先回家,等心心平靜下來再說。

    這兩天心心很沉默,連笑容都很勉強,總是發著呆,整個人鬱鬱寡歡的,讓她和愛德華看得實在很擔心。

    趁著午餐時間,她終於忍不住了,她今天絕對要知道心心是怎麼了。

    陶心芽抬起頭,看到妮亞臉上的堅持和擔心,愛德華則對她溫暖微笑。

    「心心,有什麼事說出來,也許我和妮亞幫得上忙。」

    知道他們是關心她,陶心芽對他們露出笑容,「我沒事……」

    「鬼才信!」妮亞不高興地瞪著她。「心心,你是不是不把我和愛德華當朋友?」

    知道妮亞生氣了,陶心芽又不知該怎麼說,「重生」這種事要不是親生體驗,根本沒人會信。

    可她這兩天確實茫然無從,她不知道該怎麼做,要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繼續平靜地過下去嗎?

    可是……想到原聿讓的痛苦,而且那還是她造成的,教她怎能視而不見?

    想到原聿讓,陶心芽的心不禁抽疼,臉上的笑容又黯下。

    妮亞和愛德華互看一眼,兩人眼裡都是擔心,「心心……」

    「其實……」陶心芽突然輕輕說道:「我是看了一本小說。」

    「啊?」兩人一楞。

    「小說?」妮亞皺眉。「什麼小說?」

    陶心芽咬著唇,猶豫一下,才吐出。「算愛情小說吧?」

    「你因為一本愛情小說,所以這兩天才耍憂鬱?」妮亞的頭上隱隱冒出幾條黑線。

    愛德華也三條線,不過秉持著紳士原則,他仍是溫和問著阿心芽。「小說是寫什麼?讓你心情這麼差。」

    陶心芽扭著手指頭,她也知道自己的話很瞎,可是她真的需要有人為她出主意。

    「就……男主角有個青梅竹馬,男主角很疼這個小妹妹,小妹妹也很喜歡這個鄰家大哥哥,長大後,就自然地愛上他。可是男主角卻交了個女朋友,他和女朋友感情很好,小妹妹很嫉妒,她不喜歡那個女主角,千方百計地破壞他們,還逼男主角娶她。」

    「怎麼逼?」妮亞問。

    陶心芽默默垂頭,「下藥。」

    「靠,這種無恥的手段也使得出來!」妮亞爆粗話。「這個小妹妹是不懂祝福這種東西嗎?破壞人家感情這種缺德事也做得出來!」

    陶心芽的頭垂得更低了。

    「那後來呢?男主角有娶小妹妹嗎?」

    「有……小妹妹讓男主角的父母以為是男主角強迫她的,而且男主角的母親身體不好,男主角為了母親的身體,只好娶她。」

    愛德華也皺眉了。「沒有男人能忍受這種事的。」

    「然後呢?」妮亞追問。

    「小妹妹過了幾年被冷落的婚姻生活,還常常跟男主角吵架,因為男主角和女朋友關係仍是很好,小妹妹還曾衝到女朋友面前,對她叫囂打人……」

    陶心芽愈說愈覺得自己實在很壞,她以前怎麼那麼不懂事呢?讓所有人都受罪了。

    妮亞和愛德華聽了都搖頭,這個小妹妹實在惹人厭。

    「後來小妹妹決定離婚,放下簽名的離婚協議書就走了,誰知道竟搭上失事的班機,墜機死了,結果醒來後,發現自己的靈魂在別人的身體裡。」

    「噗——」妮亞才剛喝下一口水,立即噴出來。「這什麼劇情啊?會不會太扯了!」

    要不是她是當事人,陶心芽也會覺得這種故事很瞎。

    「死後重生的小妹妹看開了,決定重新過活,遺忘過去的事。她以為她死後,每個人都會過得好,男主角和女朋友會幸福在一起,誰知道後來她遇到男主角,才知道他沒和女朋友結婚,甚至還戴著婚戒,因小妹妹的死愧疚不已,而懲罰自己。」

    「哦!」妮亞捧頰,眼裡冒著愛心。「這真是難得的好男人。」

    果然只有小說裡才會出現!

    是啊,可那麼好的他,卻因為她而過得不好。

    陶心芽心頭泛酸,而嘴裡仍說著故事。「小妹妹不知該怎麼辦,她不想和過去再有牽扯,可是對這樣的男主角又無法放下心。」

    「等等。」妮亞打斷她的話,表情有點扭曲。「心心,你該不會把自己想成是那個小妹妹,所以這兩天才會這麼奇怪吧?」

    其實她就是那個惹人厭的小妹妹,可這樣的話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陶心芽只得在心裡苦笑,輕輕點頭。

    妮亞無言地深呼吸,愛德華也是哭笑不得。不過想想,東方人都多愁善感,心心年紀又小,會被狗血的愛情小說影響也是正常的。

    兩人此時此刻完全忘記陶心芽跟他們同年。

    「講白點,這個小妹妹就是自私!」喝口茶,妮亞開始發表言論。「她只想到自己,因為喜歡男主角就要把他搶過來,根本沒為男主角想過。死了呢,又以為自己不在了,男主角會過得幸福,拜託,她是當人家是沒血沒淚的混蛋嗎?青梅竹馬耶!我家養八年的狗死了,我都傷心半年了。」

    陶心芽聽得抬不起頭來,妮亞說的,她又怎會不懂呢?當初哥哥一直勸她,要她別死心眼,要她別那麼自私,祝福也是一種愛,可當時的她完全聽不進去,那些道理她全知道,可她心裡的執著就像鬼魂纏著她,讓她著了魔似地只想要得到她愛的人。

    她讓自己不好過,也讓所有人陪著她。

    即使重生了,她仍是自私的,想斷絕過去的一切,不聽不看,她告訴自己,沒有她,大家都會過得好;其實,她只是不敢去面對自己的錯誤。

    他們怎會過得好呢?把她當親生女兒疼愛的乾爹乾媽,視她如命的哥哥,還有……曾經比誰都寵她的聿哥哥。

    那麼愛她的他們,怎會因她的逝去而幸福?

    「她要真覺得對不起人家,就該去彌補……」

    「彌補?」陶心芽抬頭看向妮亞。

    「對呀!她破壞人家的感情,彌補人家是應該的吧?那個女朋友一定還愛男主角,不然怎會一直待在男主角身邊……對了,芽芽,後面的劇情是什麼?算了,你直接拿書給我看好了。」這麼狗血的小說,都激發她多愁善感的少女心了。

    她去哪生本小說啊?陶心芽心虛地垂眸。「呃,這是中文小說,妮亞你看不懂的。」

    妮亞失望了,不過沒關係。「那後面寫什麼?心心,快告訴我。」

    後面……她也不知道,因為連她都不知道結局,可是妮亞的話讓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

    欠人的就要還,而她欠的太多了。

    「妮亞,謝謝你。」陶心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啊?」突來的道謝讓妮亞摸不著頭緒。

    陶心芽勾起笑容,小酒窩可愛又甜美。「小說我還沒看完,等看完我再告訴你。」

    當初是她破壞聿哥哥的幸福,她該做的,就是還他幸福。

    陶心芽下了公車,抬頭望著前方的上坡。上方是私人的宅邪,其實只有兩戶人家,各自佔地百頃,鍾斯家是華麗的白色城堡,原家則是哥德式風格的建築,富麗堂皇,美得像首詩。

    她以為自己不會再回到這裡,該說是她從不敢靠近,膽小地逃避一切。

    就像現在,站在這裡,她就覺得自己的心忐忑難安,指尖微抖著,手心已在冒汗。

    這條路她比誰都熟悉,她曾在這裡奔跑,快樂的笑,以為這個世界就是繞著她轉動,活得那麼任性恣意。

    最後,卻讓所有人傷了心……

    陶心芽輕吐口氣,甩去心裡的煩悶,正準備走向上坡時,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突然停在旁邊。

    她一愣,轉頭,見司機下車開門,一名穿著棗紅繡花旗袍和墨綠披肩的中年婦人抱著紙袋下車。

    「吉姆,你先回去吧!」婦人朝司機說道。

    「是,夫人您請小心。」吉姆躬身行禮,然後上車離開。

    陶心芽怔怔地看著婦人,盤起的發微白了,臉上也多了皺紋,可那雍容優雅的氣質仍是不變。

    她記得婦人總是穿著旗袍,她穿旗袍很好看,有著東方人的婉約柔順。婦人曾經很疼她,可當婦人知道她做的事時,看著她的眼裡充滿了痛心和失望,從那之後,婦人不再見她。

    「哎呀!」婦人突然驚呼,紙袋上方的番茄掉了出來。

    陶心芽趕緊撿起蕃茄,「干……」差點,她就叫出那兩個字了!

    她趕緊吞回,對婦人微笑,「夫人,你掉的番茄。」

    「謝謝。」陳安梅接過番茄,望著面前從沒見過的女孩,是東方人呢!「我從沒看過你,是來找人的嗎?」會這麼問,是因為這裡只住著兩家人。

    婦人的笑容讓陶心芽眼裡微酸,她趕緊垂眸。「不是,我是搭錯公車了,剛下車,想說趁公車來之前四處逛逛。」

    「原來是這樣。」陳安梅笑了,從紙袋裡拿了一個可頌麵包。「謝謝你幫我撿番茄,這麵包請你吃。」

    「不用了。」陶心芽推拒。

    陳安梅卻堅持,硬是塞到她手裡,「你是東方人,來自哪裡?」

    「拿去,不用客氣。」然後看著女孩。

    陶心芽拿著麵包,「台灣。」

    「咦?」陳安梅驚訝。「這麼巧,你會說中文嗎?」這句是用中文問的。

    「會。」陶心芽也用中文回答。

    沒想到會遇到同鄉,陳安梅驚喜極了。「真巧,我也是台灣人,瞧你這模樣,你十八歲了嗎?」

    見婦人皺眉,陶心芽知道乾媽是在想,怎會有人讓小孩子搭公車?乾媽就是這麼熱心的人。

    她不禁笑了,「我二十歲了。」

    陳安梅盯著陶心芽的笑容。「哎啊,你笑起來真可愛。」長得像個洋娃娃,那臉頰的小酒窩真甜。

    「來,要不要到我家喝茶?」陳安梅拉著女孩,也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難得遇到台灣人,就跟我這個老太婆聊聊吧!」

    「老?」陶心芽眨眼,一臉疑惑。「可你看起來不是才三十多歲嗎?」

    「呵!」陳安梅掩嘴。「小丫頭嘴真甜,我今年都五十三了。」

    陶心芽張大嘴,一臉驚訝。「這怎麼可能?一點都看不出來,夫人,你是在騙我嗎?」

    陳安梅被小丫頭逗笑了,拉著她往上坡走。「嘴甜的小丫頭,別叫我夫人,叫我梅姨吧!」

    陶心芽乖乖地跟在一旁,見婦人開心,她的嘴角也揚起,這樣的畫面讓她好懷念。

    以前她和乾媽總是一起去買東西,然後在這裡讓司機停車,她們會挽著手,說著女人的悄悄話,一起走路回家。

    沒想到她人都離開了,乾媽竟還維持這個習慣。

    「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陳安梅想起自己忘了問小丫頭姓名了。

    陶心芽臉上的笑容微斂,盯著陳安梅,略為猶豫地吐出。「陶心芽,我叫陶心芽。」

    啪!

    陳安梅手上的紙袋落地,袋裡的東西全掉了出來。

    對乾媽的反應,陶心芽一點都不意外,她蹲下身撿起紙袋,將東西都放進袋子裡,還得裝出疑惑的表情。

    「梅姨,你怎麼了?」

    陳安梅擠出笑容,一雙眼仍看著陶心芽,眼眶隱約泛紅。「我沒事,只是沒想到你的名字跟我去世的媳婦一樣,讓我嚇一跳。」

    「是嗎?這麼巧。」陶心芽驚訝,只是看著乾媽微紅的眼睛,心裡也酸酸的。

    乾媽,對不起,可我不能告訴你,我就是你疼愛的心心。

    「你說你二十歲,真巧,我媳婦也是二十歲嫁入我家的,不過她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就像親生女兒一樣。」想到死去的媳婦,陳安梅眼眶泛淚,趕緊拿手絹擦去眼角的淚水。「對不起,梅姨失態了。」

    「沒關係。」陶心芽搖頭。「梅姨很疼你媳婦?」

    「嗯,她是個好女孩,只可惜……」陳安梅輕歎,歉然地朝她笑。「不說這些了,抱歉,讓你聽我這個老太婆嘮叨。」

    「不會,我很樂意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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