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難耐 第五章
    他的腳步一滯,她卻裝作沒有發現,依舊靠著。

    他們停了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到天色泛黑,他才再度歎息著,「累便回去歇息吧。」

    宋行奕這次沒有推開她,谷思如的心泛起濃濃的甜,甜到嘴角的笑,怎麼都掩不掉。

    「好。」她乖巧地脆聲聲地應道。

    老夫人說了,徐徐圖之,效果其實真的挺好,不是嗎?

    谷家老爺谷大虎,最近發現自己最疼愛的小么女谷思如很不對勁,這份不對勁,讓他也開始覺得不對勁起來。

    今天一早他來到小女兒的閨房,看見自己的女兒居然不是在練武,而是拿了本字帖在那裡練字,這這……這實在是太驚悚了!

    「思思呀,女兒呀,你是受了什麼刺激?你跟爹說,爹爹一定幫你解決。」

    「我很好呀,阿爹。」谷思如拿著紫毫筆重重地蘸滿墨水,在白紙上一筆一劃,認真地臨摹著。

    「你還說你好,你看看你現在,連字都寫上了,這還正常嗎?」谷大虎欲哭無淚,他最寶貝的女兒,怎麼能這樣莫名其妙地就轉性了呢?以前讓她拿筆,比要她的命還要痛苦,但她現在居然主動在練字?一定有古怪,「是不是你又犯錯了,被你阿娘罰你寫字?來來來,不怕,告訴阿爹,這次打了誰?老爹我有的是錢,賠給人家就是了,別寫字了,仔細寫了手疼。」

    瞧,就是有這樣的爹爹,才縱出這像霸王一樣的女兒,一大早被興致勃勃的小妹拉來教她練字的谷意如,捧著書本無奈地搖頭,對自家爹爹護短護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表示無語。

    「哎,阿爹,你別擋著我的光嘛。」谷思如伸手拔開龐大的「遮擋物」,順便使喚他道:「墨汁沒了,阿爹幫我磨墨。」

    「喔。」谷大虎侍候女兒那叫一個心甘情願,拿起墨條就大剌剌地磨起來,「思思呀,少寫點,寫這玩意兒手最累了,我說那人打就打了吧。」拎起墨條左右看了一圈,確定自己老婆不在附近時才細聲地抱怨,「你阿娘也真是的,幹嘛罰你這個……」

    「拜託,阿爹,被我打的人都是欠扁的,誰敢來告狀?不怕被我再打一次嗎?」谷思如再蘸一次墨,小心翼翼地劃下一橫。

    「嗯,這話很對。」谷大虎贊同地點頭,滿臉得意,看見谷意如還在看書,立刻關切地叮囑道:「小意呀,別一天到晚地看書,那書有什麼好看的?不如讓你小妹教你一套拳,強身健體、開胃生津,再不然,阿爹把我的看家本領……」

    「阿爹,墨條都快沒了。」谷意如涼涼地提醒道。

    「是喔。」谷大虎這才發現,那根長長的墨條在他的「折磨」之下,已經快速地化成一灘墨汁,並且濺得滿桌都是,他嘿嘿地笑著,裝沒看到。

    谷意如搖了搖頭,低頭繼續看書。

    「思思,你還要寫多久呀?」谷大虎又繼續心疼起小女兒來。

    「阿爹你不要吵嘛,我是看左右都閒著,不如練練字,以後出來行走,也更方便不是?」谷思如說道。

    「會寫字有什麼方便的?你出去行走江湖,只要報我谷大虎的名字,那不比任何字都管用?」谷大虎一拍胸膛,「來來來,小意、思思,你們聽我說,還是練拳最實在,這個拳法講究……」

    「對了,阿爹,我想起來了,前幾日聽見王叔說想約娘親喝茶來著,今兒一早娘親說出去一趟,難道……」谷意如拖長的話音還未落地,就見谷大虎大罵一聲,像陣風一樣地刮了出去。

    「阿娘會跟王叔去喝茶?」谷思如對此表示懷疑。

    谷意如聳聳肩,「我有說嗎?」

    她還真沒說,谷思如搖了搖頭,對自家的寶貝老爹實在很無奈,不過不管了,反正有娘在,她拎著字跡未乾的紙快步走到谷意如的身邊,遞給她,期待地問道:「三姊,你看看怎麼樣?」

    饒是學富五車的谷意如,那一瞬間都被難住了,她左看右看,看了半天,遲疑地問道:「小妹,這是……一首詩?」

    谷思如開心地點頭,「沒錯,沒錯。」

    「呃……不錯,不錯,蒼勁有力,非常有……潛力……」真是寫哭王羲之、看暈顏真卿,她發現要誇獎小妹的字,簡直比考狀元還要難,關鍵是還違心得很,「那個小妹,你怎麼突然這麼有雅興要寫詩?」

    「這個……」谷思如臉蛋上浮現淺淺的粉色,「過幾日不是六月二十六了嘛。」

    六月二十六?原來如此,谷意如突然就明白了,那一天是本朝的花夕節,在這天未出閣的少女會采鮮花、洗鮮花浴,在傍晚時分將自己親手做的禮物送給心上人,表達愛慕之意,而谷思如,很明顯是在為某人準備禮物。

    這樣一想,谷意如的臉色大變,「你是要把這個送給宋行奕當禮物?」不是吧?這是禮物還是懲罰?

    「嗯。」谷思如點頭,臉蛋紅撲撲的煞是可愛,「他最喜歡看書、習字,我送他一幅我寫的字,讓他掛在書房可以天天看到,是不是很有心思呢?」

    還掛在書房天天看?這個心思……谷意如拉起小妹的手,臉上帶著親切的笑,「思思,你想想,宋行奕從小就飽讀讀書,這些個字帖書法對他來說,早就看膩了,一點都不新奇,我們不如再想想換別的?」

    三姊說的好像很有道理,谷思如皺著眉頭,苦惱地問道:「那送什麼好呢?」

    這可真為難了才女谷意如了,畢竟她小妹擅長的全是舞刀弄槍,總不至於建議她去給宋行奕耍一套拳吧?想想那個畫面……

    谷思如靈動的眼眸滴溜溜地轉著,在看到谷意如腰間時,倏地一亮,「啊,我可以繡一個荷包給宋行奕呀!他收到一定很驚喜。」

    谷意如肩頭垂了下來,半晌,輕輕地說道:「針黹女紅還是二姊最厲害,小妹,你去找她教你吧。」二姊,對不起了,這個活寶,我實在搞不定了。

    六月二十六花夕節,百花綻放,滿城皆香。

    這是全國少女一年之中最為盼望的一天,在這一天裡,少女可出來遊玩,採摘花朵回家洗浴,祈禱來年可以覓得如意郎君,有心儀對象的女孩更可以在這天的傍晚時分,向對方贈送禮物,一訴衷腸。

    所以每年的這一天,年輕的男女都是充滿著期待。

    谷思如也很期待,她捧著自己繡了大半個月的寶貝荷包朝宋府走去,腳步輕盈,心情愉悅至極。

    以前的花夕節,她都是看熱鬧的人,後來慢慢地她明白了這個節日的意思,就打算在這一天為宋行奕準備禮物,誰知道每年鏢局都有緊急的鏢要押運,因而一直錯過。

    今年好不容易萬事俱備,她也在他的身邊,這麼好的機會,她自然不會放過。

    熟門熟路地往宋行奕的院落走去,在轉過那叢茂密的竹林時,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低低的對話聲,那聲音分外耳熟。

    是宋行奕!

    谷思如停下腳步,閃進竹林裡細細地聽著,可惜因為逆風,再加上聲音太小,饒是她耳力再好,也聽得模糊不清,她探出頭去看,剛好看見蕭寄雪垂著頭站在那裡,而宋行奕則低著頭跟她說著什麼,他臉上的表情,絕對是關心與溫柔!

    那樣的關心,她一直以為只給自己,卻原來不是!

    谷思如怒火中燒,可更讓她生氣的一幕出現了,蕭寄雪從袖中拿出一隻深紫色的荷包,遞給宋行奕,而他……居然只是猶豫了一下,就接了過去!

    看清楚的那一瞬間,谷思如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都逆流了。

    他接了,他居然接了蕭寄雪的荷包!難道他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難道他不明白他接下荷包代表什麼嗎?代表著他接受了蕭寄雪的心意!那她呢,她谷思如又該怎麼辦?

    這下子就算想忍也忍不住了,更何況她根本就沒打算忍住!直接衝了出去,憤怒地大吼,「宋行奕,你這個混蛋!」

    他們同時抬頭看向了她,宋行奕微微地皺了皺眉頭,「你答應過我,不會說髒話。」

    「我就是要說,你能拿我怎麼樣?」谷思如不馴地挑眉,轉頭看向蕭寄雪,「你這個女人,為什麼要送荷包給他?」

    「送便送了,需要什麼理由?」今日的蕭寄雪明顯情緒不高、心情不佳,失去了往日逗谷思如的興趣,面無表情地冷冷回道,她微微上挑的嫵媚眼角泛著絲絲的紅,看來好像是哭過的樣子,分外楚楚動人。

    太可惡了,她就是用這招來騙宋行奕嗎?如果不是去年看到她與別的男人……谷思如還不會這麼生氣!明明已經跟別的男人糾纏不清了,為什麼還不放過宋行奕?

    「你這個壞女人!」她實在太生氣、太生氣了,指著蕭寄雪的手指都在發抖。

    「谷思如,注意你的言行。」宋行奕的臉色稍稍地沉了下去,他知道她的脾氣不好,但居然說出這麼無禮的話,實在是過分。

    「你知道什麼?你這個大笨蛋!」谷思如狠狠地瞪他一眼,如果不是怕他被蕭寄雪欺騙,她何至於這般生氣?看見他手上還拿著那只荷包,她恨地眼睛都紅了,「你還拿著她給你的東西?不准拿!」

    她伸手去搶,卻被宋行奕閃開來了,「不要任性。」

    她任性?谷思如又氣又傷心,真想硬搶過來把那個荷包撕成碎片,偏偏,到這個時候她還是會擔心自己下手沒輕重,不小心會弄傷他!犯賤!犯賤!

    「谷四小姐,這樣野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人的。」蕭寄雪唇邊泛著冷冷的笑,今日的她,分外看不得那些與某人相關的人與事。

    「要你管!」

    「寄雪,你冷靜一點。」宋行奕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不悅。

    「心疼了?」蕭寄雪冷笑道,指著谷思如,「若是心疼,為什麼還要拒絕?看來還是不愛,既然不愛,為什麼又要給別人希望?你直接告訴她,你根本不喜歡她,她也好死心,不是正好?像這樣一直拖著,只是傷人傷己。」

    明顯的話裡有話,可是谷思如此時卻聽不出來,她手握成拳,緊得全身的力道似乎都集中在了手掌中,她抬眸望向宋行奕,「你不喜歡我?」

    宋行奕很嚴肅地看了蕭寄雪一眼,再回望她,「我現在不想討論這個問題。」

    「你說呀,現在就說清楚,告訴我你不喜歡我,那我以後就再也不會纏著你,只要你說出來。」谷思如咬著嘴唇,定定地望著他,她的人生一直都是很簡單的,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鍥而不捨地追在宋行奕身邊這麼多年,即便總是充滿動力與勇氣,可是有時,她也會累的,比如現在。

    所有的期待與盼望,被蕭寄雪一個荷包捏得粉碎,她現在只想要問個清楚明白。

    「我說了,現在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宋行奕臉色一沉。

    「為什麼不討論?喜歡不喜歡很難回答嗎?」谷思如的倔脾氣被惹了起來,「自己的心只有自己最清楚。」

    「我自然知曉自己的心。」宋行奕此時的神色可以稱之為非常不好,這對一向溫和平靜的他來說,是非常罕見的,「只是你清楚自己的嗎?」

    「什麼意思?」

    他又沉默下去,臉色沉沉地望著她,似乎是生氣了。

    「宋行奕,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谷思如走近他,字字清脆地說著,「最討厭你什麼事情都放在心裡不說,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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