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貝日記 38年二月日記(3.1)
    2月15日

    昨天晚上,龍和周離開了我的家。他們今天要動身,怎樣走,我不知道;他們沒有把自己的計劃對我講,我也沒有問。我們的友誼出現了裂痕,儘管如此,我還是祝願他們一路平安抵達香港。不過,我不想再見到這兩個人。

    我現在忙於收拾東西,這對我來說並不容易。我的健康狀況並不很好,每天只睡兩個小時,也許這和我的糖尿病有關。但是,這不要緊,我差不多已經闖過來了。總會成功的!妻子說得對,不要在最後一刻發生"拋錨",她在最近一封信裡這樣寫道。她當然認為,我應該以最最安全的方式(乘坐炮艇)走,不要像克勒格爾那樣坐運貨車,而且還是在敞開的車廂裡,免得最後又得了什麼病。就這麼做,妻子,別擔心!"蠶豆問題"尚未解決。日本人就威爾遜大夫的信已拒絕了自治委員會。他們要求我們無條件地將豆子交給自治委員會,否則這貨物不許運人。由於我們這批蠶豆是在上海買來的,我們不能無條件地交出去。而且很有可能會有這樣的危險:日本人突然拒絕自治委員會把豆子分配給我們的各個難民收容所。此外,這些蠶豆是委託鼓樓醫院代銷的,就是說,日本人試圖禁止把糧食交給私人機構。阿利森先生目前正在(與英國大使館一道)作出努力,促使日本人改變態度,從而有利於我們。

    據我剛才聽說,難民收容所的負責人一致決定,給上海西門子洋行發電報,請求讓我繼續留在這裡。這根本不合我的意。我的神經的確有些吃不消了,我真想出去休假旅行。此外我也擔心洋行的人會認為,是我本人叫人拍這份電報的,當然情況並非如此。除去我的傢俱外,我已經把所有小件物品都包裝好了,此刻我就坐在已空出了一半的房子裡,沒有任何舒適設備。大件傢俱和已裝好的木板箱,我只好暫時放在這裡,請韓(湘琳)看管。

    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關於形勢的內部報告

    1938年2月14日難民

    1937年12月下半月難民的人數達到最高點時,在25個難民收容所裡共有6.9406萬人。1938年1月25日有6萬人,而今天在24個難民收容所裡只有3.5334萬人。從1月28日日本人給自治委員會發佈命令,要難民最遲於2月4日離開難民收容所以來,收容所的難民人數曾減少了2.5萬人。我們可以看作為成果的是,在上海的日高先生到達後,日本人根據我們的抗議,秘而不宣地表示同意不再使用武力在2月4日將難民趕出安全區的難民收容所。但是如上所述,這種同意只是對我們委員會秘密作出的;1月28日發佈的命令不僅仍然有效,而且日本人通過自治委員會的代表於1月30日檢查了難民收容所後,還強調重申了這項命令。國際委員會也建議有條件的難民返回自己的家裡去,但是回家只能逐步進行。應該預見到,數萬名難民中特別是寡婦、丈夫被抓走的女人以及房子完全被燒燬的那些人,要過幾個月後才能回去。這些人當然必須在特別為他們而建立起來的難民收容所裡受到照顧。根據日本當局對返回自己住處的家庭登記的報告,今天在安全區內還有15萬人,而今年1月份是25萬人。由於回到自己住所的家庭仍然需要我們幫助,因此我們在最近為重新定居而開放的每個區內都設立了一個恢復秩序委員會辦公室,以便在需要的情況下為他們提供幫助。援助

    現在仍看不出短時期內有重新啟動經濟生活的跡象,甚至不久將有經濟生活的希望也甚微,某種程度的局部性生產也不可能。至於安排好在城牆內外小塊田地和小菜園春播春種,也是困難重重。許多地段、建築物、設施以及儲備都已被毀壞,只有極少數工人為日本軍隊和其他日本當局工作而得到報酬。所有這些事實都表明,經濟生活的復甦在今後幾個月內是不可能的。形勢的嚴峻還由於下述事實而加劇:大部分市民都是依靠帶來的儲備糧食生活,這些儲備每天都在減少,毫無疑問不久就會耗盡。因此可以預見形勢還將惡化,在今後數月中要求我們在更大的範圍內給予援助。行政管理和與其他機構的合作

    目前的一切救濟工作均由組織安全區的國際委員會實施。由於在元月的最後幾天有五分之二市民回到了自己的家裡,安全區與市區其他部分之間的嚴格界限已變得模糊。因此國際委員會已不再作為一個特定的區域委員會,而是作為一個純民間的救濟組織繼續進行工作。

    國際委員會一開始就與中國紅十字會進行了極好的合作,與它共同從事了大規模的粥廠工作。此外,委員會還和紅卍字會合作主持兩個大粥廠,紅卍字會同時負責掩埋屍體,事實證明這是一件相當艱巨的任務。這個組織雖然每天掩埋200具屍體,但今天在城裡各個地方還有3萬具尚未掩埋的屍體,其中大部分是在近郊下關。這裡的國際紅十字會特別關心中國的傷兵,對大學醫院的免費治療病員,它按照戰爭前的標準為他們支付治療費、伙食費以及三等病房的住院費。醫院失去了正常的診治收入,而原先的儲備連一半的虧空都彌補不了,因此沒有紅十字會在這方面的支持,醫院是不可能維持下去的。

    我們與自治委員會保持著十分良好的關係。自治委員會的食品委員以前就是我們組織的成員,他在新崗位上,只要是在日本當局許可的範圍內,都和我們進行合作。只要有可能,我們也盡力幫助他解決問題。我們敦促日本當局開放禁令,通過他將大量的米和麵粉出售給居民。為此目的,我們委員會的一個委員從聖誕節以來(早在自治委員會正式成立之前)就和這些人合作將糧食和燃料運進城內。正是這個委員今天領導著自治委員會的汽車修理廠,實際上負責全部車輛的調度,並負責車輛優先供社會服務使用,然後才派其他用途。

    此外,我們還建立了與自治委員會下屬的救濟課的合作。救濟課與我們的恢復秩序部之間每週共同舉行數次座談會。儘管實際效果要將來才會顯示出來,但這兩個組織已經提出了恢復秩序工作的共同計劃。實際合作工作按兩種方式進行。一些難民來自滬寧鐵路沿線的城市,他們想返回家鄉,對此,自治委員會將努力為他們爭取免費運送,我們委員會則準備給這些難民每個人發一小筆回鄉救濟現金,以幫助他們克服回鄉開始時的生活困難。日本當局交給自治委員會2000袋米供免費分發。自治委員會將應由其救濟課分發的這批儲備糧中的絕大部分,先在安全區外面他們的店裡出售,出售所得的米款再分批交還給救濟課。目前救濟課已經聲明,如果我們認為有必要的話,將對從我們難民收容所返回自己家園的每個家庭免費發給一小部分儲備米。

    我們與日本當局的合作,至今實際上只停留在他們默認和容忍我們委員會所做的工作上,但他們同時試圖竭力限制我們的工作。最近幾周來,這種限制已有所放鬆。他們曾允許向安全區運進了兩批數量很大的大米(這些米其實不是給我們委員會的);他們還答應不用武力將難民趕出安全區;他們允許我們將100噸蠶豆從上海船運到這裡來;我們現在得到了給一位美國醫生的入城許可證,這位醫生以前就是鼓樓醫院的工作人員,現在又回到南京。甚至在嚴格限制我們工作的時候即今年元月,日本人也允許自治委員會給安全區的粥廠供應煤,當然我們必須支付煤錢,因為這些煤是私人經營的。這些與我們難民收容所緊密合作的粥廠實際上代表了一個分佈面很廣的利益團體。運回和分配儲備糧

    從1938年1月11日以來,日本當局禁止在安全區內出售米,但允許居民到位於安全區以外南邊一里處自治委員會的店裡買米,並將這些米帶進安全區。開始只允許每個難民買2斗米,但後來允許買一整袋。最近,安全區外東邊不遠處的自治委員會另一家店也賣麵粉,當然只能少量出售。此外,如同我們前面提到過的,不久前向安全區運進了給自治委員會的兩批數量很大的大米。

    由於我們就地購買補充糧食或從上海進口糧食的努力受到日本人的阻止,我們的糧食儲備已大大減少。目前我們還有1267袋米、266袋麵粉和12袋蠶豆。因此我們目前的儲備糧只能免費發放2個星期,即只夠發到3月1日。現在我們就地採取了預防措施,即由紅十字會在下關購買免費發放的米並支付米款。

    我們今天達成了一項協議,它使我們的難民收容所能夠直接向自治委員會的糧店買米,使我們自己少量的儲備糧得以留作這個不可靠的供應渠道萬一發生中斷時使用。

    上海的日本海軍中將已簽發許可證,准許船運100噸蠶豆到南京並在南京上岸,第一次突破了至今對糧食運往南京的禁令。

    但是南京的日本軍事當局卻為蠶豆的到岸和運進城提出了先決條件,這就是無條件地把蠶豆交給自治委員會。這批蠶豆原先是委託大學醫院銷售的,但是在事情辦到一半的時候,醫院向日本軍隊表態,請求自治委員會為醫院運入這批蠶豆,儲存在自治委員會的倉庫裡,並在那裡免費分發給窮人。日本軍隊至今仍拒絕這項建議。我們委員會暫時還未下決心建議醫院將這批貨物無條件地交給自治委員會,因為蠶豆是用托付給國際委員會的錢購買的,因此國際委員會要對這批貨物的最終去向負責。決定運入這批貨物是一次有意義的嘗試,看看這裡的一個民間救濟組織是否能夠運入糧食。蠶豆是中國普通食品的重要部分,當前在市場上已經買不到。免費將這批蠶豆發給窮人將會阻止營養不良狀況的繼續惡化,因此它對兩個月來幾乎只是以粥為生的南京居民有很大幫助。我們的醫藥顧問也建議食用蠶豆以防止腳氣病。這種病已在難民收容所裡出現了。

    國際委員會竭力敦促日本當局發還前中國當局合法給予國際委員會的1.O933萬袋米和1萬袋麵粉,這項努力直到今天也未獲成功(有關這方面的全部詳情請見國際委員會主席拉貝先生1938年1月27日致日本大使館的函件,文件號44)。

    假如有朝一日我們自己已無法向難民分發食物,我們將不得不改為發放救濟現金,就是說,只要自治委員會還在出售米和其他食品的話。

    從1937年12月13日至1938年2月12日,日本人只提供了5200袋米(包括前面提到的供免費分發的2000袋)和1萬袋麵粉。2月12日,日本當局通知自治委員會,他們將在6天內給自治委員會每天提供1000袋米,並說假如自治委員會能夠運入這些儲備糧的話,將會繼續得到同等數量的供貨。令人遺憾的是,日本人沒有遵守這個承諾,在3天內總共只提供了2300袋米。但是,為了維持25萬居民的生活,每天就需要1600袋米。因為他們從家裡帶來的私人口糧不久將用盡,目前供應的數量是絕對不夠的,因而情況十分危急。日本人從佔領南京以來,正式提供的全部食品還不夠維持一個星期的。

    約從1月底以來,允許農民們到城外的地裡去取蔬菜等東西回來。但據這些人說,走那麼遠的路是不值得的,因為地裡幾乎沒有剩下什麼東西了。

    凡是運給醫院的東西,由於規模小,至今都是由外國炮艇運輸的,可以毫無困難地運上岸,並交給醫院。真正的困難是運進和分發給全體居民所必需的食品。財務預算

    我們委員會的財產現在,總共有30萬元。是由下述組織捐助的。

    南京:

    前南京政府8萬元賣米收入1.3萬元南京基督教徒戰爭救濟委員會7000元小計10萬元

    上海:

    中國銀行家協會5萬元美國紅十字會2.5萬元英國市長基金會2萬元黃金律基金會(1900美元)6350元扶輪國際2500元西雅圖中國俱樂部(610美元)2035元其他組織(上海救援南京委員會尚未轉到我們的賬上)10.9115萬元

    小計21.5萬元

    總計31.5萬元

    因為上述款項中有一部分為受行情波動的有價證券,為小心起見,我們將財產總數估定為30萬元。

    這裡附上的財務預算是為了說明關於打算用作今後兩個半月即至5月1日所必需的總款項。這項財務預算只包括我們目前所能支配的款項,只限於南京的工作,平均每人只有1.20元。

    除了幾個司機和苦力外,國際委員會的全部工作都是由志願救援人員做的。至今我們發給中國的志願工作人員只有每天的口糧和1角2分錢的菜金。但因為這些人中有許多人並無其他任何收入,而我們又不想不必要地過度佔用他們的救濟儲備糧,因此我們決定從2月1日起付給中國助手現金報酬,每人每月約為10元∼35元左右,包括全部零星開支在內。在過渡時期,必須對人員進行工作調動,從難民收容所管理部到恢復秩序部等,我們總共需要420個助手,從事包括從苦力到委員的各種工作。其他

    國際委員會很清楚,除了財務預算中列舉的項目外,還有其他一些同樣重要的工作也必須完成,而且只要有足夠的資金和人員,這些工作也是能夠完成的。

    我們在此提出居民的健康狀況。他們長期嚴重缺乏營養,每天的伙食經常只有兩頓,而且只是稀粥。還有,這些人都是擠住在一起,生活在一種完全不正常的條件下,它對孩子們、孕婦們和身體虛弱的人會產生有害的影響。這些平民實際上應該在大學醫院得到醫生的治療。而醫院人員流失嚴重,缺乏經費,與工作範圍的規模不相適應。醫院的醫療工作應該相應地擴大,在各難民收容所和市區開設診所,制定出一項醫療衛生工作和注意觀察居民健康狀況的計劃。

    自治委員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將最多只能維持一所醫院,即便是這樣,也只是為了不丟面子。

    此外,在南京附近,有許多村莊被燒燬,遭受了嚴重的戰爭損害,它們也十分需要南京給予救濟。例如我們收到了來自一個近於荒蕪的地區要求救濟的呼聲,那是一個有2.4萬人口的棲霞山難民營;還收到了有2000名難民的葛塘集需要救濟的請求。我們不僅要考慮到本城居民區的艱難和貧困,也應該考慮到有許多人是從外地逃難到這裡或是被驅趕到這裡來的,現在他們想返回自己的家園;還有成千上萬滯留在城裡的鄉村居民,此刻正在等待著,一有機會就回到他們的家鄉去。

    南京和周圍的菜農和農民們的絕望情緒很嚴重,因為他們不知道春播時應該怎樣耕種他們的土地。後果將是災難性的,因為人們最多只能希望有一小部分田地會被耕種。當我們詢問一些農民是否有春耕的種子時,回答是具有諷刺性的:這個問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是否有足夠的米話下去。金陵大學的5個大農場僅剩一點兒蠶豆,其餘的一切都被日本軍人搶走了或燒掉了,包括所有房屋、傢俱、庫房和儲備糧。其他上千個農場也是同樣的痛苦命運。可惜我們不能直接採取行動恢復安全,使人們進行正常的勞動。但是,我們必須設法搞到種子。如果可能還要搞到耕田的牲畜。

    儘管25萬不同年齡的難民沒有一所小學、戲院或體育場,但我們遺憾的是,還是不能考慮重新開放小學和娛樂場所,因為這對我們來說是一種"奢侈"。結論

    儘管有各種困難和不安全因素,國際委員會仍然根據不同情況努力嚴格按照工作計劃辦事,雖然我們也經常會為大批一貧如洗的難民幾乎得不到任何救濟金而喪失勇氣。國際委員會十分感謝許多友好組織給予它的慷慨的援助、很好的建議和巨大的關注。我們請求繼續給予援助並提出建議,使我們的努力能夠繼續下去。

    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財務預算

    (1938年2月13日通過)1.食品

    5萬難民2個月(3月和4月)需1萬袋米,每袋價10元,計10萬元附加食品3萬元小計13萬元2.燃料

    每天供粥廠10噸煤2個月燒煤:600噸,每噸20元,計1.2萬元3.恢復秩序

    救濟返回南京以外家鄉的難民5000人,每人1元,計5000元救濟2000戶家庭(住在難民收容所內,自己原有住房被燒燬)每家10元,計2萬元通過提供借款、勞動救濟和各種項目的直接救濟7.5萬元

    小計10萬元

    合計24.2萬元4.行政管理(3個月:2月、3月、4月)

    (1)中國助手的生活費用:

    工作人員數每月3個月總部辦公室13人170元管理房屋與難民收容所193人2350元食品部51人520元衛生部128人1640元恢復秩序部35人1050元

    小計420人5730元1.719萬元

    (2)雜費:

    人數3個月汽車:4名司機360元汽車修理費200元卡車:675車貨物,米和食品及煤,每車2元1350元卡車修理費250元辦公雜費100元

    小計2260元

    合計1.945萬元5.計劃外開支基金

    如無更重要的開支,則用於恢復秩序的費用

    總計(今天擁有的款項)30.145萬元南京,1938年2月15日尊敬的拉貝先生:

    請允許我通知您,為了歡送您,定於本星期四下午4時在金陵實驗小學舉行告別茶會,敬請出席!

    我們大家十分希望您能放棄您的旅行計劃,在這個困難時刻不離開我們。南京還十分需要您。

    致以最親切的問候

    簽名:明妮·沃特林

    2月15日

    在我們委員會的上述報告中(它不得予以發表),最令我感到震驚的是紅卍字會的說明,儘管它每天掩埋200具屍體,但至今還有3萬具屍體尚未被掩埋(其中大部分在下關)。這些數字指的是那些最後被打死的中國士兵,他們擁擠在下關,沒有能夠渡過長江去。1——

    (1譯註:侵華日軍在南京慘絕人寰的大屠殺,遍及城內、城外,留下了幾十萬具屍體。對這些屍體的掩埋或處理時留下的埋屍記錄,成為日軍殺害我同胞達30萬人員有說服力的證據。據記載,慈善團體共掩埋18.5萬餘具屍體(其中,祟善堂收埋11.2267萬具,同善堂收埋7000餘具。紅卍字會收埋4.3123萬具,紅十字會收埋2.2683萬具,回民掩埋隊收埋約400具);私人共掩埋屍體3.5萬餘具(其中,湖南木材商盛世征、昌開運收埋2.873萬具,市民芮芳緣、張鴻儒、楊廣才等收埋7000餘具);偽政權共掩埋屍體6000餘具(其中,偽南京市政公署督辦高冠吾組織收埋遺骨3000餘具,偽下關區區長劉連祥組織收埋屍體3240具)。日軍為掩蓋南京大屠殺罪證,還動用部隊專事毀屍滅跡。他們經過周密部署,將大量屍體先進行焚燒,然後拋人長江中。日軍戰俘太田壽男,攻陷南京時任南京第二碇泊場司令部少佐。據他供認,曾與另一名叫安達的少佐一起,配備800名士兵、10輛貨物汽車和30只小船,在下關碼頭和浦口東面毀屍滅跡。經太田壽男負責處理的屍體有1.9萬具,經安達負責處理的屍體有8.1萬具,估計其他部隊投江屍體有5萬具,合計被日軍毀屍滅跡的總數為15萬具。由以上統計,可以得出南京大屠殺遇難者達30萬人以上的結論。由於拉貝受時間和空間的局限,其所稱紅卍字會的說明僅是當時紅卍字會主要在下關的埋屍情況。)——

    為了和我告別,我的所有美國朋友一個接一個地邀請我,雖然他們大家自己也沒有多少吃的東西。現在又輪到了明妮·沃特林小姐請我去喝茶告別。沃特林小姐在12月最惡劣的那些日子裡,率領400名逃難的婦女和少女穿過城市,將她們安置到安全的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難民收容所裡,她由此贏得了我的特別尊敬。

    英國大使館的代表傑弗裡先生今天答應我,他將為我向英國海軍請求,讓我或者乘2月22日太古洋行的"萬通"號輪船,或者乘兩天以後開航的英國炮艇"艾菲斯"號去上海,我可以帶上一個傭人(經日本大使館同意)。因此,還有一個星期,啊,然後就回國去囉!

    2月16日

    自治委員會吉米·王同時(暗地裡)又是我們組織的成員,他告訴我,中國人已決定把我們總部的房子寧海路5號買下來贈送給我們委員會。多麼好的想法。自治委員會目前沒有錢,不過這一點好像並不重要,我可以設想得出,現在的房主(銀行團和張群部長)將為此目的贈送這所房子,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用自治委員會花一分錢。

    美國大使館的阿利森先生帶來消息說,"蠶豆問題"已獲解決,已准許運進蠶豆,既可以在安全區內也可以在安全區外予以分發。

    2月17日

    很可能我將於2月22日或者23日乘"萬通"號(就是要運送蠶豆到這裡來的那艘輪船)離開這裡。據我剛才聽說,這艘輪船也被允許將怡和洋行的三桅帆船上的難民(即尚在三桅帆船上的中國難民)帶往上海去。郵政專員李奇先生正在和日本人商談開放這裡的郵政問題。直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在受到破壞的任何地區恢復通郵方面取得成功。南京,1938年2月16日電報致維克萊伊,黃金律基金會林肯大廈,紐約

    匯款已收到,謝謝。25萬南京平民中現在有5萬人靠免費的口糧維持生命。因為經濟生活估計在數月內不可能重新恢復,如不繼續進行救濟,形勢可能還會惡化。我們打算擴大大學醫院的醫療服務,救濟數千個那些父親或丈夫被殺死或被抓走的家庭,以及數千個被燒燬房子的家庭。我們想為耕種農田提供種子和耕畜,使南京周圍地區的菜農和農民們能夠重新開始農事耕作。沒有一個家庭不在某種形式上遭受到戰爭的災禍。因此我們請求繼續予以救濟。

    菲奇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南京寧海路5號1938年2月16日致自治委員會南京

    謹請允許我用書面形式確認不久前與尊敬的貴委員會代表所作的商談。商談中我們一致認為,由前市政府交給我們國際委員會的全部行政管理責任將隨著自治委員會的成立而結束,並移交給現已完全承擔了這種責任的貴組織。從這時起,我們委員會將是一個純民間的救濟組織。就我們的考慮,安全區也應該由此停止存在。

    我們高興地獲悉,方厚先生已被任命為第四區的區長,據我們聽說,這個區包括有前安全區的區域在內。我們十分樂意隨時和方先生進行合作,並在可能的情況下支持他的工作。

    致以崇高的敬意

    您最忠實的

    簽名:G.A.菲奇總幹事

    2月17日

    明妮·沃特林小姐組織的告別茶會令人十分愉快。除了貝茨博士和菲奇外,還邀請了郵政專員李奇先生、阿利森先生和羅森博士。有許多好吃的東西,但告別是十分難受的。大學難民收容所的難民,今天還有3000個姑娘和婦女,她們圍住了大門,要求我答應不丟下她們不管,就是說要求我不離開南京。她們全都跪在地上,又哭又叫,當我要走時,她們乾脆拉佐我的衣服後擺不放。我不得不留下我的汽車。在我艱難地擠出一條路走出大門後,身後的門立刻就被關上了。我不得不步行走回家去。這一切聽上去十分傷心和誇張,但誰要是也見到過這裡的悲慘情景,他就會理解我們給予這些窮人的保護意昧著什麼。其實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事,從我們方面而言,它與某種英雄品質並無任何關係。

    2月18日

    委員會會議:"蠶豆問題"將最終得到解決。我們給上海克勞德·湯姆遜發去了下述電報:南京,1938年2月18日電報致克勞德·湯姆遜,上海

    因為我們得到了這裡日本軍事當局的保證,如果將蠶豆交由自治委員會分發,他們就對在前安全區內或區外分發蠶豆不加任何限制。因為我們深信自治委員會將會令人滿意地做好分發工作,我們國際委員會和大學醫院決定將分發蠶豆的工作交由自治委員會辦理。"萬通"號輪船目前尚在蕪湖,可能會在下週三返回南京,對卸貨事宜會事先做好必要的準備。我們謹請您注意,我們委員會已將名稱改為"南京國際救濟委員會"。信函明天發出——斯邁思

    我任命米爾斯先生為副主席或執行主席的提議被接受了。我還要留任約兩個月。如果以後我回不了南京,米爾斯可能將被順理成章地任命為主席。我們決定,將安全區委員會的名稱如同在上述電報中指出的那樣更改為"南京國際救濟委員會"。索恩先生被指定為去美國旅行的菲奇先生的繼任人。斯邁思先生除任秘書的職務外,暫時還將繼續擔任財務主管職務,但以後應該減輕他的負擔。跌傷腳的裡格斯先生在痊癒後主要應該為恢復秩序部工作,因為他在"農業方面"有很好的經驗,他將放棄恢復秩序部運輸主任的職務。今天離開上海來南京的佈雷迪大夫將以他的一部分時間為南京國際救濟委員會工作,鼓樓醫院將為此得到某種方式的補償。

    我和以前一樣,仍是南京國際紅十字會的委員。

    陸今天和辛德貝格駕車去棲霞山江南水泥廠。

    上海路上的售貨棚被拆掉了,其中一部分又在山西路搭了起來。

    福田到總部來訪問我,通知我去上海的事已最終被批准了。他不知道還准許我帶一個傭人走的事,因此他還要瞭解一下。也許我帶蔡一起走。"萬通"號已定於2月23日起航。

    2月19日

    從英國大使館得到消息說,我可以乘英國炮艇"蜜蜂"號在星期三即2月23日起程。"萬通"號要晚些時間才到達這裡。我感激地接受了這個建議。傑弗裡先生想打聽一下,我是否可以將53箱家用物品由"萬通"號運往上海。日本大使館的福井也表示要努力就船運事宜獲得日本軍方當局的准許。如果得不到許可,我就不得不把我的東西留在這裡。傢俱反正必須留在這裡,只是可惜都沒有包紮好,因為我現在已無法搞到木箱。

    2月20日

    國際委員會的中國人想要於明天下午4時在總部給我舉行一個盛大的招待會。我必須趕快寫好一份講話稿,恰如其分地對每個人表揚一番。那些美國人(他們當然全都被邀請參加這個招待會)還要於明天晚上8時在平倉巷為各個大使館舉行一個特別的招待會。我感到特別高興的是他們也邀請了日本人。羅森博士是否還會來很成問題。他說,他不願意再和"劊子手們"在一起聚會。這對一個外交人員來說肯定是太過分了,但是很難和他這個人打交道。

    下文譯自中文。南京,1938年2月17日致約翰·拉貝先生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主席南京尊敬的拉貝先生:

    日本人佔領本城後,從1937年12月16日起押走了許多中國人,據說是命令這些人為他們從事必要的勞動。這些人絕大部分是年輕人,有些還是未成年的孩子,我們的獨生兒子也在內,他們都沒有兄弟。許多人是商人家庭出身,從來沒有當過兵,.另一些人是手工業者或是小商販,但大家都是本分的公民。現在留在家裡的只有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父母和祖父母,以及無人養活的妻子兒女。

    我們從未有過財富。在您建立安全區時,我們希望能夠在那裡繼續我們的生活和工作,並且不會受到傷害。可是,64天前,日本人突然從那裡抱走了我們的兒子,我們直到今天還沒有聽到他們的消息。我們這些老老少少、女人們和孩子們,在安全區沒有任何收入,在風裡雨裡,在嚴寒的冰雷天。等待著他們歸來。如果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我們這些從未當過兵的人就會因飢餓和寒冷而死去。我們不知道我們的兒子們在哪裡,也不知道他們如今怎麼樣,家屬們日日夜夜都是在淚水中度過的,其中有些年老的和身體虛弱的因悲痛而病倒了。我們的筆難以給您描述這些人的痛苦。你們的委員會過去曾表示過,你們感到有責任去調查那些被押走的人和失蹤者的下落。我們曾於1月28日和2月1日兩次給您寫信。現在又過去了幾個星期,但是毫無結果。我們大家(我們這些為兒子、大夫及其他人擔心的人)走投無路,不知該向誰求救,但我們知道您心腸好、憐憫人,因此再次請求您找到能幫助我們的方法和途徑,使那些年輕人能夠回到我們身邊,把贍養者還給家庭,搭救我們的性命。請求您告訴我們,您能為我們做些什麼?那些年輕人是否還活著?他們此刻在哪裡?(活著還是死了?)他們是否還能回到我們這裡?什麼時候能夠回來?請您不要對我們隱瞞什麼。請您把詳細情況告訴我們。我們相信您的好心腸和憐憫心,我們將一輩子都感激您。

    此致

    敬禮!

    您十分忠實的24名難民的代表(簽名)尤朱氏朱唐氏王蘇氏許朱氏許潘氏費于氏南京,1938年2月19日致難民尤朱氏朱唐氏王蘇氏許朱氏許潘氏費于氏南京

    你們2月17日的來信已悉。我們向你們保證,我們對你們的痛苦深感震驚。關於請求調查你們來信中提到的那些年輕人下落以及他們的命運(是死還是活),他們是否或何時能夠再回來,我們已經不遺餘力地盡了我們最大的努力去搭救他們。我們一再向日本人提出有關這方面的問題,他們的答覆總是千篇一律,說他們對查詢的年輕人一無所知。

    你們可以從中看出,為了滿足你們的請求,我們已想盡一切辦法,不惜一切辛勞。令人感到極大遺憾的是我們無法回答你們的詢問。我們希望你們會理解我們的難處。

    假如你們無法維持生活,我們請你們向我們委員會的恢復秩序部提出申請,說明你們家庭的人數、年齡和目前的生活狀況,請求給予救濟。這樣我們委員會肯定不會拒絕你們申請的。

    致以親切的問候

    簽名:約翰·拉貝大學醫院南京1938年2月19日尊敬的拉貝先生和斯邁思先生:

    昨天我對你們有關醫院財務情況作了錯誤的通報,對此深表遺憾。

    簡而言之,我記得,紅十字會對在我院三等病房免費治療的病員支付了一個月的費用共5000元。昨天我卻以為,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額外同樣付給了我們5000元,供一個月的。但現在查明,我們只收到了紅十字會的5000元,這個款額也只是供1938年2月用的。

    根據我的仔細估計,我們每月結算要透支5000元∼6000元,而且是從1937年11月底起。我們的醫療活動至今幾乎都是依靠11月底以前存在倉庫的儲備藥品和包紮材料等維持的。

    我們的病員一天比一天更付不出醫療費用了。但是,在我們預算的基礎上和在缺少受過培訓的醫生、護士和助手的情況下,我們還是盡一切可能做好工作。

    我們指望依靠貴方的合作和幫助,以克服我們的透支情況。

    對貴方的幫助預致謝意。沒有貴方的幫助我們是無法支持到今天的。

    致以親切的問候

    您的

    簽名:C.S.特裡默

    又及:我還記得,您還結清了中國政府為治療士兵欠我們的賬目。現特附上一份今年2月初所作財務報告的副本,使您手頭有這個數目。

    金陵大學醫院1938年2月初的財務報告

    這是我們能夠提出的第一份財務報告,供我們的朋友們和捐助者瞭解我們目前維持醫院活動的狀況。報告採用月度預算形式,我們建議把這個試預算看作是今後6個月的基礎。本報告參照過去兩個月的經驗,提出報告前已將各個項目和過去6年的實際支出作了比較和核對。從預算中可以看出,我們每月的全部開支目前為1.4791萬元,而我們以往的正常預算為2.36萬元。

    我們估計每月總收入為2000元,與過去每月2.1萬餘元的收入相比大大地減少了。儘管我們的醫療活動範圍沒有過去大,服務內容沒有過去多,但我們對病員的服務並沒有減少。誠然,服務是十分重要的,這裡的重病員和貧困病員都需要它。過去兩個月,我們實際上每月向病員收費約2500元。儘管如此,我們不得已決定將2000元的小筆款額估算為向病員的收費收入。這些病員都是難民,他們僅有的一點現金在今後6個月將會大大地減少。

    這意味著,如果不想負債的話,我們每月必須籌集到1.0748萬元。我們希望,我們能從救濟基金中得到相當於免費病員在醫院實際治療費用的款額,即每天每人約8角錢。我們過去兩個月的預算通過當地的紅十字會得以補足或平衡。它答應1月份給我們5000元,但我們工作的實際費用達6000元左右。

    如果全部病例確實都是三等病員,我們當然無法抵償這筆費用開支。每天8角錢的款額是這樣計算出來的,即除去三等病員外,還有一等、二等和特等病員,由此三等病員的費用得到了補償。因此,如果要想把我們的醫療活動維持下去,我們就必須每月至少有5000元的補助。我們同時將本報告寄給南京當地的救濟組織、大學校長及財務主管,以及我們在中國和美國的朋友們及捐助人。目前的郵政情況不允許我們等待進一步的答覆。

    您一定會理解,這裡提出的要求是我們在困境下所需要的最基本需求。我們的醫生和護士人數有限,他們醫療工作的時間很少。我們現在實際上只有5名醫生和30名護士,過去卻有22名醫生和92名護士。我們所能找到的中國醫生和護士與我們的其他人員相比,他們受過的訓練太少,經驗也不足。有一些護士只上過一個月的急救培訓班。因此我們現在的醫療業務水平並不高。我們正努力盡可能地提高全體職工的水平,對增加的人員進行試用。但在這個預算中並未安排有提高職工業務水平以及改善業務狀況的經費。

    在預算中也沒有規定擴大我們業務的經費。但是,改善公共衛生和在許多收容所裡開設醫療診所已迫在眉睫。僅在大學校區估計就住有1.9萬名難民。我們請求佈雷迪大夫回來,並請另一名外國醫生和兩名外國護士也到南京來,但只有這些人作為志願救護人員並由外界支付他們的費用才有可能。醫院的費用也必須由特別的救濟基金來承擔。

    我們相信,我們在這裡做了很好的工作。在我們最初決心繼續開展醫院的業務時,我們並未想到錢和生活費用的事。但是,現在如果要想繼續我們的工作,我們就必須想到籌措經費的問題。誠然,我們信任我們的朋友們和捐助者會出主意。我們打算先繼續做好今後6個月的工作,希望會取得比今天預算中提出的更好的結果。

    本報告系由金陵大學副校長M.S.貝茨博士、醫院的牧師特裡默大夫和醫院領導委員會委員、現任院長麥卡勒姆牧師送達給您。

    簽名:C.S.特裡默大夫M.S.貝茨博士麥卡勒姆牧師附件一份

    金陵大學醫院1938年2月、7月緊急狀態預算的建議每月支出

    外國人員薪水2400元中國人員薪水2200元行政管理350元經營和維持2191元廚房2500元洗衣房50元亞麻布250元外科和藥品供應等1750元藥房和藥品商店2500元實驗室250元其他(請求?)350元

    合計1.4791萬元每月收入

    傳教士薪水1600元傳教補貼360元贈禮(亞麻布內衣)83.33元病員收費收入2000元

    計4043.33元

    透支1.0748萬元

    合計1.4791萬元

    我們建議,免費病員的5748元由救濟基金支付,其餘每月由醫院的捐助人募捐籌集5000元作為補貼。南京國際救濟委員會南京寧海路5號1938年2月19日致上海救援南京委員會P.F.普賴斯牧師先生親收上海

    我們委員會對您提供的慷慨救濟向您表示最衷心的感謝。我們特別感謝您為我們的利益舉行的募捐活動,獲得捐款21.1萬元,並借此機會確認已收到您通過喬治·菲奇先生在2月12日轉交的2萬元現金款以及美國紅十字會的另一筆為數1.5萬元的款額。此外,我們也十分感謝您克服眾多困難在短時期內辦成了發運蠶豆事宜。這批蠶豆於下個月交貨,對於這裡居民的健康尤其是(如同我們所希望的)對在難民中抑止腳氣病的蔓延十分適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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