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笛震武林 正文 第十章 情天雙怪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兩重光幕,已告接觸。

    「噗!噗!噗!」勁氣互撞,發出一連串的巨響,勁力激盪,向四外飛迸疾射,銳風萬嘯中

    傳出一聲尖銳刺耳的金鐵交鳴聲。

    銀杖骷髏令主,一個倒翻,飄落三丈之外。剛才的碰擊,銀杖幾乎出手,忙一檢視,一生賴以成名的「銀杖骷髏令」竟被崩壞了半寸一塊裂口,不由一陣急怒攻心,渾身簌簌而抖。

    兵刃被毀,豈不等於去名除號。

    司徒文也在同一時間,身形連晃,退了三步,他的右肩,已被銀杖微微拂中,痛入骨髓,按捺住一聲悶哼。

    鐵笛下垂,若無其事的站立當場。

    場中眾人這時才回過魂來。

    那被鐵笛書生怪嘯震傷的,兀自倒地不起。

    週遭又恢復了冷清,淒涼

    一聲淒厲絕望的長嘯,發自銀杖骷髏令主的口中,在曉色朦朧中,那嘯聲是如此的蒼涼,淒怨

    它代表了一代豪雄的悲哀末路。

    人隨聲起,嘯聲漸去漸遠,只剩裊裊餘音蕩漾空間。

    窮家幫眾,垂頭喪氣的扶起傷者,紛紛隱去。

    司徒文長吁了一口氣,點頭讚賞對方不失英雄本色。

    現在,場中只剩下雪山魔女和司徒文,相對無語。

    一場風暴過去了,她又回到了現實,一縷幽怨,也跟著由心的深處升起,不禁發出一聲蒼涼淒絕的歎息。

    這一聲幽幽長歎,像箭般射入司徒文的心坎。

    她竟是這樣的癡心苦戀。

    他不禁心中一動,星目一掃眼前的一代妖姬,另一個意念,又倏自心中升起,她雖美如天仙,但內心卻卑賤無恥,而且自己已經與公羊蕙蘭姑娘定了名份。

    於是

    一絲冷意,立上面龐。

    的確,雪山魔女的美,有如悒露春花,沒有人見了她不砰然心動,為她著迷,甘願拜倒石榴裙下。

    他不敢再向她多看一眼,他怕禁不起誘惑。

    他想起山嶺小屋中的那一場絆色綺夢,猶覺耳紅面熱,心跳不已,他把那回事,當作了一場荒唐的春夢。

    她猶如一朵被棄於地的鮮花,行將化作春泥。

    一顆心,直向無底的深淵沉落!沉落……

    他想到母親和姐姐,現在也許正在想念他,丞盼他去援救,也許正在受著逍遙居士的折磨,也許……

    他心急如焚,似乎分秒的時間也無法忍耐!

    「李姑娘……」

    她驀然抬起粉面,美目中流露出無限淒怨,注視著曾經共過患難,親熱的呼喚著蘭姐的他,如今蘭姐已被喚作李姑娘,這一聲聲生分的稱謂,使她芳心盡碎。

    「大德不敢忘,容後再為圖報!」

    聲出人起,待到報字傳來,人影已沓。

    她肝腸寸斷的看著他翩然而逝,她這時,臉皮再厚,也不能追趕上去,即使追上了,她已能怎樣?

    「癡心女子負心郎!」她喃喃自語了一句,兩行清淚,又順著粉頰流下,她的心已被撕成碎片,向虛空飄浮。

    曉鳳,吹拂著她潔白如雪的衣袂。

    天明了,而她,仍如置身在漆黑的暗夜中。

    她沒有天明,因為在命運之神的播弄下,她失去了生命的光,她宛如陰險風濤中的一葉孤舟,四顧茫茫。

    叱吒江湖,睥睨風雲,姿容顛倒眾生,武功震懾群雄的她,這時,萬念俱灰,心冷如水。

    生命

    對於她也好像失去了應有的價值,她已失去了生存的意義!

    晨光曦微中,她也走了。

    懷著一顆破碎的心走了。

    她不再有希望,也不再有憧憬,一切都幻滅了。

    官道上

    一個白衣麗行,嬌美如天仙,但卻秀眉緊鎖,禺禺而行,她的腳步,一如她內心般的沉重。

    驀然!一聲宏亮震耳的佛號,起自身前。

    她芳心一震,止步停身,抬起失神的秀圖一看,面前整齊的排著數重人牆,僧道俗均有,都是滿臉凝重憤怒之色。

    當先一個黃袈娑的高大老和尚,她認得出,這老僧是峨眉佛印禪師,佛印禪師身後,一字形排著七個白眉老僧,低眉合目,一臉肅然之色,是崑崙七老,再以後層層分列,不下五十人之多……

    她此刻,心灰意冷,殺機盡混,不復昔日的嬌橫倔傲,鳳目一掃眾人之後,側身就想從旁邊走避。

    佛印禪師,寬大的袍袖輕揚,一股颯然罡風,凜冽雄渾,隨一擺之勢拂出,阻住雪山魔女的身形,道:「阿彌陀佛!女施主請止步!」聲如洪鐘,嗡嗡震耳。

    她不由一愣,敢情這些五大門派的各代高手,是衝著自己而來,粉面一寒,冷冰冰的向佛印禪師說道:「老禪師此舉是何用意?」

    「善哉!善哉!孽海無邊,回頭是岸……」

    「大和尚是向小女子說法勸善來了?」

    「罪過!罪過!我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女施主妄逞兇頑,殘殺我五大門派弟子三十人之多,老納受五大門派之托,特地前來尋找女施主,消弭此劫!」

    她一聽,當面這些名門正派的高手,果然是專門衝著自己一人而來,本來已如死灰的心海,又開始激盪,一股孽火又在心底燃燒,已泯的殺機也逐漸抬頭。

    「為了區區小女子一人,竟勞五大門派,這麼多位高僧劍士,長途跋涉,千里追蹤,不敢當之至!」」說完,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這一笑有如玉盤落球,乳駕初啼,柔媚入骨的嬌軀也跟著花枝亂顫。

    佛印禪師,垂眉合目,露出一副莊嚴室相。

    崑崙七老,合口同唱了一聲:「阿彌陀佛!」

    其餘一般年青高手,一個個耳熱心跳,目眩神馳!

    佛印禪師,雙目一睜,精光隱現,沉聲道:「女施主如能回頭是岸……」

    話未說完,雪山魔女粉面倏寒,杏目中煞光隱隱,搶著道:「大禪師是否知道五大門派弟子致死之由?」

    佛印禪師聞言,悟了一怔,道:「難道還有什麼另外的原因不成?」

    「小女子劍下一向不容輕薄邪淫之徒!」

    「這就是女施主殺人的道理,所有毀在你手下的人都是輕薄之徒,我看,未必盡然吧?」

    「不錯,這是他們取死之道!」

    「女施主造此無邊殺孽,有干天和!」

    「依大禪師之意,準備如何處理?」

    「請女施主隨同老納返回峨眉,由五大門派公決!」

    雪山魔女,不由粉面變色,殺機頓起,大聲道:「如果小女子不願就範呢?」

    佛印禪師,雙目倏睜,精光暴射,聲如沉雷的道:「佛門雖廣,不渡無緣之人,女施主如果積惡不返,一意孤行,那老納只有傳令下手擒拿!」

    隨著這一句話,人影晃處,已把雪山魔女團團圍住。

    她粉面一變,柔媚中含著三分不屑,轉身逐一向四周打量,看得一群年青高手,紛紛低頭。

    人比花嬌,花無人媚,這一代紅粉女魔,艷光照處,任你定力再高,也得為她的絕世芳姿傾倒。

    只見她芙蓉如面玉為骨,雙瞳剪水,瓊鼻瑤口,滿頭青絲,如烏雲覆壓,蜂腰肥臀,胸前雙峰隱隱,配上那一身白色宮裝,比起西子王嬙,猶勝三分。

    飄飄然若嫦娥降世,仙女臨凡。

    四週年青高手,一個個怦然心動。

    「女施主是否經過三思?」

    「我李玉蘭,敢作敢當,用不著三思四思。」

    佛印神師,聞言之下,臉罩寒霜,聲如沉雷般道:「女施主既然執迷不悟,恕老納得罪了!」

    場中空氣,倏呈緊張。

    眾人對於這一代妖姬的功力,可知之甚詳,要想降服她,可得要大費一番手腳,也許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本姑娘話可說在頭裡,一切後果,恕不負責!」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聲落,人群中閃出武當十大弟子中的一元子,向佛印禪師恭聲道:「武當門下一元子請命!」

    佛印禪師,微一頷首。

    一元子長劍一領,就向雪山魔女欺去。

    雪山魔女,粉臉遽變,殺機立起,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既未作勢,也未戒備,根本就不把一元子看在眼下。

    一元子是武當年青一代弟子中,十子之首,武功自非等閒,見雪山魔女那一副傲態,怒火陡熾!大喝一聲:

    「請亮兵刃!」

    雪山魔女並不答話,從鼻孔裡冷哼了一聲。

    一元子首先請命出手,當然是自命造詣不凡,要想在五大門派眾高手之前,一露身手,見對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下,那能不氣。

    刷的一聲,劍氣如虹,白光閃處,帶起嗤嗤劍風。一招「三環套月」,有若暮秋花飄,旋舞飛翔,當頭罩落。

    雪山魔女,仍是不閒不避,婷婷綽立,眼看……

    當劍光將要及體的剎那,嬌嬌輕靈妙曼的一扭一轉,避赤來勢,右手五指,幻起瓣瓣蘭花,捷如電閃的向劍身抓去。

    這一著不但出於一元子意料之外,而且也使四周眾人大吃一驚,想不到,她竟敢狂到這般地步。

    說時遲,那時快!

    一元子一劍刺空,頓感不妙,驀見對方,五指幻起瓣瓣蘭花之形,向劍身上搭來,快得簡直無法形容,抽招換式,已經不及,只覺持劍的手一緊一鬆,一支青鋼長劍,竟告脫手,駭然而退,臉呈死灰之色!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兩人乍合倏分,一元子的長劍,已到了雪山魔女手中,不由驚噫出聲。

    佛印禪師,定力何等深厚,竟也不由面目失色。

    以一元子的造詣,竟然在對方手下走不出一招。

    人影一陣晃動,武當十子中的另外六子,已紛紛縱落當場,滿臉憤容,把雪山魔女圍在垓心。

    齊齊怒哼一聲,六隻長劍,幻起彌天劍氣,如滿空瑞雪紛飛,凌厲狠辣的灑向雪山魔女!

    雪山魔女,冷森森的笑了一聲,玉腕劃處,長劍已掣在手中,一片寒森森的冰飆,超越尋常的威猛勁力,以浪排濤湧之勢,漫捲向攻來的六隻長劍。

    一片金鐵交嗚之聲過處,人影乍合倏分。

    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她各接了武當六子每凌厲的一劍,這種玄奇絕奧的劍法,和深沉的內力,簡直是駭人聽聞。

    武當六子,一退之後,六道凜寒刺骨的劍氣,又驟若閃電般,射襲過去,點點星芒流瀉,射向她週身要害大穴。

    雪山魔女,櫻口緊混,手中劍一騰一轉,舞起一片潑水不入的勁光氣牆,抵住了六子凌厲毒辣的劍式。

    六子招式一變,六隻長劍,顫成千條寒光,一片勁冷劍氣,挾雷霆萬鈞之勢,又指向她週身百骸。

    她見武當六子,竟然著著進逼,招招毒絕,不由勾起她的殺機,手中長劍,震出幾條銳利無比的劍氣,迎擊那千條寒光,以十成功力,貫注劍身,劍聲嘶吼刺耳欲聾。

    「鏗!鏗!」連聲,寒光暴斂,驚呼聲中,有兩縷白光,沖天而起,劃空射向場外,顯然六子之中,有兩人長劍已被磕飛。

    六子被她這奇詭狠辣的一招,震得一怔神。

    五大門派觀戰高手,也暴發了一聲驚叫。

    就在六子這一怔神之間,她以最捷快的速度,左手暴彈出幾縷幽幽的陰風,右手長劍,就勢變招,身形猛欺一步,只見白芒閃處,慘號立起。

    這種罕見手法,真是奇詭精奧,狠辣兼備。

    就在慘號頓時的剎那之間,崑崙七老,聞聲知變,同時距離鬥場也最近,不約而同的,各劈出一掌。

    崑崙七老,年紀均在七十開外,功力何等渾厚,這七人同時劈出一掌,勁勢之強,足可掃平一座小丘。

    雪山魔女,驀覺一片罡風,由身後湧來,勁勢之強,驚世駭俗,有若山崩海嘯,滔天洪流。

    剛猛疾勁,無可無擬,念頭未轉,勁風已將及體,千鈞一髮之間,急提丹田真氣,雪山派絕傳的「凌虛身法」,已然施出。

    只見她凌空的身形,曼妙如仙,在空中,奇異的隨著洶湧的勁風飄蕩,輕巧得如一根羽毛般,隨風飄舞著。

    原來這種絕妙的身法,專靠一口丹田真氣,全身就像是一根羽毛般,使那凌厲,剛猛無儔的狂飆,擊中身上而毫不著力。

    她任督二脈,已為司徒文打通,所以提氣運功,極是容易,否則恐怕等不及施出身法,就得傷在七老手下。

    場中連佛印禪師在內,全被她這一手身法,愣愕住了。

    眾人這才看清,武當六子,連首先下場的一元子在內,共是七人,三人失劍,兩人負傷,道袍上血跡殷然,另兩人已被她指風襲中,倒地不起。

    武當十子中的七子,全部鍛羽,狼狽已極的退了下去。

    這時,崑崙七老,已與她面對而立。

    雪山魔女,面色冷峭,不屑的道:「區區江湖後進的小女子,想不到竟蒙望重一時的崑崙七老,聯手賜教,榮幸之至。」

    七老不覺面上一紅,白眉掀動。

    崑崙七老之首的悟真長老,面容一肅,朗聲道:「女施主執迷不悟,妄造殺孽,不必再逞口舌之利,老納等為了消災餌劫,為蒼生著想,也顧不得許多了!」

    「哈哈哈哈!」雪山魔女,發出一長串淒厲的尖笑,之後接著道:「各門正派,也不過是些欺世盜名之徒,本姑娘何幸,得蒙正派長老聯手對付,雖死又復何憾!」

    七老面色倏然一沉。

    悟真長老高空了一聲「阿彌陀佛」,另外六者如響斯應的移步錯身,各按七星方位站立,把她圍在正中。

    這「北斗七星劍陣」,非遇強仇勁敵,七老等閒決不輕用,他們深知若是以一對一,決難收功。

    雪山魔女,心中不由一懍。

    隨著劍陣的展開,場中頓時充滿了騰騰殺機。

    又是一聲洪亮的佛號,七老長劍已離鞘在手。

    這時,旭日高照,霞光萬縷,長劍映日生輝。

    她自經司徒文替她打通任督兩脈之後,功力較前何止增加一倍以上,若以她的「凌虛身法」脫出五大門派的圍攻,實在並不太難,但她一向任性逞強已慣,這等臨陣脫逃的事,卻不屑為。

    她深知,五大門派是必欲得她而甘心,在今天這種局面之下,只有憑真功實力,以求解決。

    失戀

    對於一個少女,打擊是何等的大,她心碎之餘,已把生死兩字,看得很平談,生命對於她,似乎已不太重要。

    她淒然一笑之後,手中長劍,如靈蛇出洞般,快捷凌厲的向斗柄方位的三個老僧,各攻出一劍。

    由於她這一出手,「北斗七星劍陣」陡然發動,斗柄方位的三個老僧,劍起寒芒,各擊一劍。

    鏘鏘鏘!三響,她被震退了一步。

    劍陣一轉,斗勺方位的四憎,已移到原來的斗柄方位,輕喝一聲,四樓刺骨寒飆,已同時向她射到。

    劍氣森森,耀目難睜,劍勢如滾滾洪波,凌厲狠捷。

    她杏目圓睜,殺機罩面,白光閃處,飛快絕速的一擋一封,同時還攻了四劍,這種奇絕的劍法,使七老同感一震。

    剎那之間,只見劍氣衝霄,寒芒耀眼,劍風疾勁,五丈方圓之內,走石飛沙,勁風呼嘯,銳利強猛。

    陣勢不停的轉換,勁勢之強猛,好像滔滔滾滾的巨波駭浪,捲湧澎湃,翻滾不息,又若風雪交加,雷轟電閃。

    她仗著一柄利劍,宛若入雲神龍,在漫天飛舞的罡風電芒之中,左衝右突,橫掃直劈,夭嬌旋射。

    她每出一劍,必受到三劍以上的同時襲擊。

    半個時辰過去了,她的劍勢,不弱反強。

    她任督二脈已通,內力如泉湧,不虞匾乏,同時她也逐漸摸清了陣勢的攻守原則,所以她出手愈來愈見凌厲。

    看得各門派的高手駭凜不已。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

    崑崙七老,雖仗著玄奇的劍陣,把她困住,卻無法擒到她,而她雖竭盡所能,施盡絕招,仍然無法突出劍陣。

    崑崙七老,在武林中輩份名望,均極尊崇,合七人之力,竟連一個女子也收拾不下,頓覺面上無法,以他們的修為定力,竟也按捺不住滿腹怒火。

    七老之首的悟真長老,一聲響遏行雲的禪唱,陣勢陡然而變,左掌右劍,彌天劍氣之中,挾以深沉如海的內家劈空掌力。

    一時之間,如浪湧波翻,天旋地轉,勁風激流如渦,風雷之聲大作,神號鬼泣,日月無法。

    雪山魔女,摹感血氣微湧,勁風壓體,重逾千鈞,那雄渾絕倫的掌風,如海浪般一波接一波捲來,加上凌厲的劍勢,一時手忙腳亂,呼吸窒塞。

    「嗤!」的一聲,右肩已被劍尖刮裂一道三寸長的血口,鮮血立刻飛灑而出,一陣攻心急痛,幾乎踉蹌撲倒。

    她出道以來,第一次如此狼狽。

    一股倔強好勝的意念,使她內力陡增,臉上發光更熾。

    仰天一聲厲嘯,用足十二成功勁,手中劍舞成一重勁網晶幕,如一個直徑丈大的水晶球體,左右一陣翻滾,迫得七老同時一窒。

    突然

    左手連揚,「雪山神芒」,脫手疾射,如蓬蓬針雨,又好像天巨浪中的反射霞光,千絲萬縷,罩向七老。

    七老倏覺晶光刺眼的飛芒,密密麻麻,如疾雨般朝全身射來,忙不迭的劍掃袖揮,布起一層勁幕,方才勉強擋住,但那神芒,卻如三秋霉雨,綿綿不絕。

    莫看那細小飛芒,從雪山魔女掌中發出,勁勢極強,觸劍叮叮有聲,就在七老一陣忙亂之時,陣勢一鬆,雪山魔女,疾似閃電的一飄一閃,竟然脫出劍揮之外。

    崑崙七老不由臉上一陣燥熱,面紅過耳。

    想不到以七老之威,竟然吃癟在一個少女手下。

    場外各門派高手,不禁一陣鼓噪。

    雪山魔女,半身浴血,一襲白色宮裝,被肩頭上的血,染成朵朵鮮艷的桃花,面容淒厲,鬢髮散亂,但仍掩不了她那絕世芳姿。

    冷眼一瞥崑崙七老,恨聲道:「名門正派的崑崙七老,也不過爾爾!」話中滿含輕視之意。

    以七老的名望地位,既已失著,當然不好意思再行出手,聞言之後,氣得渾身籟籟而抖。

    這句話卻激起了各門派高手的公憤。

    武當十子的七子,方才落敗,心中恨怒並進,見對方已然負傷,而且久戰必然力竭,甘冒乘人於危的大不韙,首先怒喝一聲,仗劍而出。

    其餘門派中高手,除峨眉一派,格於佛印禪師在場,不敢出前,其餘的紛紛向雪山魔女通來!

    眼看一場殺劫,在所不免。

    佛印禪師,為此行之首,見狀大急,他知道雪山魔女的功力,已到了頂峰地方,如果混戰發生,死傷決無法避免。

    當下,朗宣一聲佛號,搖手阻止。

    但,各門派的人,心切自己同門被殺之仇,恍若未見,仍然蜂湧般欺身上步,逼向雪山魔女。

    佛印禪師,心頭電轉,如果要避免這一場血劫,只有他先行出手,制住雪山魔女,才能阻住眾人……

    雪山魔女,目眥欲裂,殺機直透華蓋,淒厲的向佛印禪師高叫道:「老和尚,趕盡殺絕,不留餘地,小女子要放肆了!」

    聲還未落,一個白色人影,好像脫弩之箭般射向迫來的眾高手,身法之奇快巧捷,驚人已極。

    佛印禪師竟然不及阻止,急得連宣佛號。

    剎那之間,寒芒蔽空,勁風呼嘯,喝叱連連。

    勢如飛瀑怒潮,狂濤洶湧。

    白影閃處,浪裂波分,慘號倏起。

    佛印禪師,運足丹田內力,暴出一聲獅子吼。有如黃鐘大呂,情天焦雷,聲震天地,震得場中各人,耳膜欲裂,不禁紛紛停手。

    灰影掠空,疾通流星的射落雪山魔女身前。

    各門派高手,只好退身讓步。

    只這一眨眼之間,地上已躺下了九人之多。

    雪山魔女,雙目赤紅如火,滿面淒厲,配上蒸蒸殺氣,形狀駭人已極,直瞪著佛印禪師。

    「我佛慈悲,恕弟子要開殺戒了!」

    佛印禪師雙目如電炬,掃掠了地上死傷的各門派弟子一眼,向西合什低首,沉聲祝告。

    說畢,轉身面對雪山魔女,莊嚴肅穆的道:「老納本上天好生之德,我佛慈悲之旨,最後奉勸女施主回頭是岸,隨老納回轉峨眉,以免……」

    雪山魔女不待佛印禪師說完,慘厲已極的一笑道:「老和尚,用不著貓哭老鼠假慈悲,本姑娘雖身為女子,頭可斷,血可流,決不俯首乞命,動手吧!」

    佛印禪師,在五大門派之中,輩份極尊,功力已致化境,與少林寺的慧光老和尚相較,只一籌之差,慧光者和尚三掌把司徒文擊成重傷,則佛印禪師的功力,可以想見,而雪山魔女的功力,較」之司徒文,又低了二三等。此次佛印禪師,膺五大門派重托,率領高手五十人,截拿雪山魔女。

    他至此已忍無可忍,面色一寒。

    雙掌左右交叉,平然輕輕推出。

    雪山魔女驟覺一股軟綿綿的勁風,輕拂過來,她卻不敢小覷老和尚這輕輕的一掌,凝神壹志,左掌貫足十成功勁,平推而出,右手長劍,顫起朵朵劍花,直襲對方上盤十二大穴。

    誰知佛印禪師那一股輕柔掌力,潛勁重逾山嶽,右手長劍,竟然刺不出去,反被潛勁震得向旁直盪開去。

    左手十成功勁的一掌,也告接實,響起一串珠爆響聲,自己週身氣血,突然起了一陣極大的震盪,心脈震動甚巨,氣翻血湧,胸頭如中千斤巨錘,一口逆血,幾乎奪口而出,踉蹌退了五步,方才立穩身形。

    佛印禪師,看得心頭一震,他萬沒想到雪山魔女能夠接下自己如此的一擊,而不受傷倒地。

    剛才他揣測,這一掌,對方非倒地不可。

    場周各門派高手,不禁齊齊變色。

    放眼武林,這女魔的功力,已少有人能和她頡頏。

    佛印禪師,老臉變色,沉聲喝道:「女施主功力果然不凡,看第二掌!」

    雙掌倏然一分,突然十指箕張,一彈一震,一股極巨掌力,有如山崩海嘯,剛猛無情,疾捲向雪山魔女。

    但這不是殺著,殺著是在這片巨大狂飆中的十縷銳利無比的勁風,其勢之強,足可洞穿金石。

    雪山魔女,一雙杏眼射出了火花,長劍歸鞘,嬌喝一聲,強忍著洶湧翻騰的氣血,氣運掌心,真元歸一,兩隻纖纖玉掌,疾推而出,一股掌勁,宛若驚濤拍岸,巨浪排空般捲湧過去,勁道之強,無可比擬。

    這一招,雪山魔女使盡了全身功力,威力自也非同小可。

    「轟!」的一聲巨響,兩股真氣,互撞一處,勁力激盪,旋風成渦,震得四周眾高手耳鳴心跳,銳風萬嘯中

    雪山魔女,哼了一聲,腦暈目眩,一陣氣翻血湧,腳步疾顫,登!登!登,一連後退了七八步,搖搖欲墜,櫻口一張,噴出一口鮮血。

    佛印禪師,也被震退了一步。

    老和尚這一駭,真個非同小可,此掌已凝聚本身十成真力,而且暗藏一招絕妙招數仍然不能擊倒她,心內立刻泛起一個念頭,非把她擒捉不可,否則以她的高絕武功,再加上嗜殺成性,後患何堪設想。

    其實雪山魔女固然殺心極重,但死在她手中的,全是垂涎她的美色的不屑之徒,可以說,自取其死,但武林中,許多事,在表面上看來,很難分出是非曲直。

    當下佛印禪師,面色凝重已極的猛喝一聲:

    「第三掌!」

    凝聚起十二成功力,雙掌驟然平推而出,恍若平地湧起風雲,一股室人氣息的凌凜勁氣,充塞整個空間,挾著奪人魂魄的威勢,捲向雪山魔女。

    雪山魔女,第二次接掌時,五臟六腑,已然受創,但覺真氣不調,渾身疲軟,全靠一股倔強的傲性支持住。

    此刻,只見風漫卷而到,較前兩掌更為猛勁。

    口中發出一聲厲笑,有如臨死前的哀嗚。

    她明白,這一掌可能就要使他遺恨千古,一瞑不視。

    芳心一橫,雙掌迸出全部殘存真氣,猛然疾推而出……

    猛聞一陣響徹九霄。震撼山嶽的聲響

    雪山魔女,只覺眼前一黑,整個嬌軀,直被一股巨大潛力,托飛三丈開外,「叭噠」一聲,擊起漫天塵沙。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佛印禪師雖然擊倒了雪山魔女,但也感到一陣氣喘力促,低眉合十,宣了一聲佛號。

    四周各門派高手,紛紛圍上前來!

    但雪山魔女,仍沒被震暈過去,她緩緩仰起頭來,花容煞白,口角緩緩涔出血來,秀髮散亂,配合著她渾身血債,形狀淒厲已極。

    她怨毒的瞥了眾人一眼,她想她活得不會久了。

    她閉上秀圖,口中喃喃道:「文弟!文弟!蘭姐完了!。我永遠也不會恨你,我今生只愛你一人,你的蘭姐現在將要與世長辭了,一切煩惱憂愁也得到了大解脫,文弟……」

    嬌軀一陣抽搐之後,她逐漸步入一個無何有之鄉。

    於是

    江湖上盛傳著兩件大事:

    怪手書生司徒文,在決戰千招之後,掌劈稱尊大漠的「大漠駝叟」,鐵笛擊敗二十年前,武林中聞名變色的銀杖骷髏令主。

    雪山魔女,遭受五大門派五十餘高手圍攻,被擒捉押返峨眉下山,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

    且說怪手書生司徒文,在擊敗銀枝骷髏令主之後,一心記掛著被逍遙居士,扣留在李家堡的母親和姐姐,毅然離開了雪山魔女,一路披星戴月的朝李家堡緊趕。

    一路上,思潮泉湧,起伏激盪!

    雪山魔女淒切哀怨的雙眸,一直迭現在他的腦海,揮之不去,他並不是不愛她,但他又不願去愛她!

    他認定她是一個無恥淫賤的女子,但她的絕世風姿,和她迭次對他的援手大德,又使他似乎放不下她。

    剪不斷,理還亂,他陷在矛盾的渦流中。

    他又想到那孤零的小鳥依人般的淘氣姑娘,公羊蕙蘭,他的來婚妻室,此刻,行蹤何處,難道已遭了……

    他不敢往下深想。

    五年來,寢寐不忘的血海深化,到現在仍未得報,雖然知悉了仇家是天毒掌門「天毒尊者」和另外的九個人,但,仇蹤何處,他不由發出一聲悠然長歎。

    母親和姐姐,母子姐弟,相逢不識,親情如陌路。

    逍遙居士,看外表道貌岸然,儼若高人逕外,想不道卻是江湖鬼摑之輩,竟然扣留母姐,傳柬要以「玄天密錄」作為交換,「玄天密錄」,已隨古墓被炸毀而沉淪,即使有,我豈能交與你這等魑魅之徒。

    想到此地,不由熱血沸騰,國毗欲裂,恨不能立刻尋到逍遙居士,把他立斃掌下,方消得心頭之恨。

    胸中一陣熱血沸騰,不由撮口發出一聲長嘯。

    嘯聲如鶴戾長空,傳出老遠。

    嘯聲甫歇,摹聽前面森中,傳來一粗一細的兩聲哈哈狂笑,聽這笑聲,決不是無因而發。

    捷逾電閃的身形,半空中妙曼的一個盤旋,已如鷹般投林而入,星目轉處,竟然不見半個人影。

    心中大感奇怪,以自己的速度而論,聞聲緩勢,投身入林,和那一粗一細的陰陽怪氣的笑聲停歇時間,差不多同在一時,難道這發笑的不是人而是鬼不成。

    但現在日影尚存,至多申西之交,鬼也不會恁早出現呀。

    面對樹林,恰當官道之旁,寬不及三畝,一眼即可瞭然。

    正自思疑之間,笑聲又作,卻傳自右側一座土丘之後。

    他怒氣倏升,轉念道:我到底要看是人是鬼。

    身形一起,穿越林梢,如殞星飛矢般朝發聲之處射落,身形的巧快迅捷,可當得起「驚世駭俗」四個字。

    奇怪

    土丘之後,除了幾株光禿禿的老樹外,空無一物。

    他一時之間,倒愣住了。

    難道世間真的有鬼,而這鬼忒也膽大,竟敢在白日出現。

    不由心生寒意,朗聲喝道:「是人的話就出來,是鬼的話就請現形!」

    話聲才落,那一粗一細的笑聲,卻發自身後。

    他電閃回身,一看

    土丘之上,哧然坐著兩個一老一少的人。

    那老太婆滿頭銀髮,一臉皺紋堆砌,老態龍鍾,卻穿著一身花裡胡哨的衣服,像新嫁娘似的,望之令人作嘔。

    那年青的是二十許的一個書生模樣。

    兩人相倚相偎,親呢異常,連正眼也不看司徒文一眼。

    他看著這一對怪人,不由膛目結舌,難道這就是發聲逗引自己的人,江湖之大,真是無奇不有,是師徒嗎?不像。

    是母子嗎?也不像。

    可能是一對祖孫。

    突然

    那老太婆忸怩作態的向那年青書生一笑,聲如夜梟般的粗嘎說道:「相公,你不會看走了眼吧?」

    那少年書生展顏一笑,溫聲道:「夫人,準沒有錯!」

    這一問一答,傳到司徒文的耳中,不由汗毛直豎,渾身發麻,天呀!他倆竟是一對夫婦哩!他還以為他們是祖孫呢!

    星目睜得滾圓,奇詫駭異萬分的看著這不倫不類的一對怪物,他真不敢相信,他耳朵聽到的會是事實。

    但實實卻不容他不相信,那一粗一細的話聲又起。

    「相公何以如此武斷,一定就是這姓兒!」

    「我說夫人!你人老眼花;大概看不真切了,你不見他腰間的那支鐵笛,不正是昔年老鬼獨門兵器嗎?」

    「哦!……」

    司徒文一聽,這不是明衝著自己來嗎?」

    念頭轉處,摹地想起外祖父魔笛摧心曾向他提說的一對怪人,不由心頭巨震,想不到會在這裡碰上。

    他心中暗念道:「『情天不老鴛』,對,準是這一對無疑了,鴦已耋而鴛不老,怪不得剛才露了那一手絕世輕功,連自己的『天馬行空』身法,也覺膛乎其後哩!」

    他清楚的記得,外祖父魔笛摧心曾告誡他,他最擔心的強仇大敵,就是這一對「情天不老鴛」,這對老醜怪物,算起來已過百歲,功力高不可測,男的因獲奇緣,得以駐顏不老,看上去還是二十許人。

    昔年「情天不老鴛」的獨生子「寰宇一奇」,大鬧少林寺,擊斃藏經樓十大高僧,搶走五門信符「五龍令」。

    五大門派疑是魔笛摧心關任俠所為,傾力追截,後為魔笛摧心獲知是「寰宇一奇」所做的事,於是千里追蹤,兩人決鬥至千招以上,「寰宇一奇」不敵,一笛成殘。

    自己日前到少林寺了結的,不正是這一段公案嗎?……

    思念未完,只聽那女的又道:「相公,老鬼據傳聞已經不在人世,我們愛子的這一筆帳,看來是要算在這小鬼的頭上?」

    「當然!當然!夫人所見極是!」

    自始至終,這對老怪物就不曾看司徒文一眼,好像前面根本沒有這個人存在似的,簡直狂到極點。

    司徒文肺幾乎都要氣炸。

    「夫人,依你之見,這小鬼該如何處治?」

    「嗯!依奴家之意,還是把他廢了算了,看他年紀青青的,取了他的小命,未免有些不忍!」

    這簡直就把他當成了掌中之物一般看待,不由激發起他的傲性,從鼻孔裡重重的哼了一聲。

    豈知那對老怪物宛如未聞,仍自說自話。

    「夫人,聽說那老鬼二十五年前曾獲得一件武林異寶『玄天玉匣』,中藏三百年前武聖逍遙子所撰的『玄天秘篆』,是一部瑰寶奇書,這小鬼既是他的傳人,說不定那東西,會在他身上。」

    「這豈不是一石二鳥,嘻嘻!」

    司徒文再也忍不住了,不由怒極高叫道:「兩位枉為武林前輩,竟是這樣的倔傲刻薄!」

    「咦!那小子鬼叫些什麼?」

    「他敢是對我們夫妻說話哩!」

    兩人一問一答之後,緩緩立起身來,才正式向司徒文膘來一眼,這一眼有若兩道冷電,似要看穿他的肺腑似的。

    他也不甘示弱,俊國神光如炬,直瞪過去。

    驀覺眼前一花,兩個怪物,已停身在他的面前。

    以他的功力修為,自忖絕難做到這一步。

    那書生模樣的打量了司徒文一遍之後說道:「小鬼可知道我們兩位老人家是誰?」

    司徒文淵停嶽峙,毫無一絲懼容,侃然道:「兩位想就是人稱的情天不老鴛!」

    兩個怪物不由面現驚容,那書生模樣的哈哈一笑說道:「想不到小鬼竟能一語道出老夫伉儷的名號,難得!難得!」

    那老婦立刻接口說:「凡是見面能道出我倆名號的,照例留一個見面情!」

    司徒文暗暗納罕不已,真是怪人怪事,但卻不知這所謂的『見面情』是怎樣的一個留法。

    「那今天這一檔子事,可怎麼了呢?又不能破例!」

    白髮老婦白眉一翹,煞有介事的答道:「相公看著辦吧!」

    那少年書生模樣的面色微沉,向司徒文道:「小娃兒可知道我兩位老人家的來意?」

    他毫不思索的答道:「為了昔年令郎『寰宇一奇』的那一段過節!」

    兩個怪物觸及心頭恨事。臉色遽寒。

    書生模樣的又道:「你那老鬼師父全告訴你了?」

    司徒文聽見稱他外祖父為老鬼,怒氣倏生,抗聲道:「不錯!」

    「你可知道,我老人家要怎樣討還這一筆債?」

    「悉聽尊便,後輩一力接著,決不皺眉!」

    這一分干雲豪氣,看得二怪心折不已,臉色也不由稍見開朗,頓了一頓之後,又說道:

    「我老人家,依樣葫蘆,廢去你的武功!」

    他心中不由一震,但初生之犢不畏虎,面不改色的道:「如果晚輩不敵,只怪學藝不精,殺剮聽便,即使要項上人頭,也只管取去,說過決不皺眉!」

    大有草莽豪雄生也何為死何地的本色!

    書生模樣的將頭連點,道:「我老人家有一慣例,凡見面即能道出我倆老人家名號的,留一個見面之情,這樣辦吧!如你能接得下我老人家三掌,一切作為罷論,抖手就走!如何?」

    司徒文心中電轉,這一段過節,是外祖父結下,自己義不容辭,當然要代他老人家了斷,明知對方的功力奇高,深不可測,但要來的,即使想逃避也躲不了,何必露出怯意,壞了外祖父昔日聲名,何況三掌不見得就能斷送了自己的命,沉聲答道:「後輩同意!」

    「如果你接不下三掌而畢命呢!」

    「死而無怨!」

    「好!」

    隨著這一聲好,四周的空氣,頓變沉凝。

    白髮老太婆向後退開了三步。

    情天不老書生右掌向上一揚,正待……

    司徒文凝神內視心氣歸一,雙掌蓄足功勁,護身神罡,隨念而發,在週身布下了一層勁牆……

    正當這劍拔弩張的當兒

    破空之聲倏告傳來,兩人只好收勢,齊齊轉身,望著破空聲音傳來的方向,白髮老太婆也同時轉身。

    一條人影,飛瀉當場!

    「老哥哥!」司徒文已看出來人正是那千手神偷章空妙,不由喜極脫口叫了一聲老哥哥。

    白髮老太婆冷哼了一聲,未待來人身形站穩,遽然拍出一掌,如裂岸驚濤,直捲過去。

    「前輩不可!」

    司徒文見老太婆不分皂白,粹然發掌,情急之下,右掌揚處,疾逾電電閃的拍出一掌,斜斜襲向老太婆的掌風。

    「噗!」的一聲暴響,老太婆擊向千手神偷的掌勁,被擊的歪向一邊,而自己的身形,也震得一窒。

    他也心中暗駭,這老怪物的功力果然不同凡響。

    千手神偷,這時已笑嘻嘻的站在一側。

    老太婆轉身,怒目緊盯著司徒文。

    千手神偷看清場中之人後,笑容忽斂,心中大感驚異,小兄弟怎的會招惹上這一對怪物。

    司徒文轉身向那書生模樣的道:「前輩,我們的事,暫緩一時解決,等我和我這老哥哥談幾句話!」說完逕自向千手神偷面前移近三步。

    「老哥哥,有急事麼?」

    「當然有,我一路踩探你的行蹤,想不到在此巧遇!」

    千手神偷又回復了嬉嬉笑容。

    情天不老鴛兩個怪物,這時已看清了來人是誰。

    情天不老書生道:「小偷兒,數十年不見,你仍在幹那妙手空空的勾當?」

    「嘿嘿!不錯,妙手空空,永度無窮歲月!」干手神偷白眉毛一縱,咧開大嘴,嘿嘿一笑。

    「你怎的和這小娃兒稱兄道弟?」

    「小子,你看著咱們老少配不順眼麼?」

    一語雙關,兩怪不禁面上一紅。

    一小偷兒,你敢出言無狀,老娘劈碎你的賊頭!」白髮老太婆,氣勢洶洶的喝道。

    千手神偷一摸白髮蒼蒼的頭,嘻嘻一笑道:「這個頭我還要留著喝幾天酒呢!」

    場中空氣,經過一鬧,又輕鬆了下來。

    「小兄弟,那天我見你重傷不起,怎的又突然失蹤了?」

    「說來話長,以後再談吧!倒是與老哥哥交手的那黑白雙妖和四海遊魂呢!」

    「老哥哥我已數十年不染血腥,放生了!」

    「到底有什麼緊要的事?」

    「關係著中原雙奇的仇家……」

    他心中巨震,幾乎跳了起來。

    「什麼,仇家?」

    兩個怪物相倚著坐離三丈之外,喁喁低談,活似一對新婚夫妻,看得干手神偷直皺眉。

    司徒文卻急著要聽下文,大聲道:「老哥哥,小兄弟的仇家,不是天毒尊者嗎?」

    「不錯,但天毒尊者雖是禍根,下手的另有其人?」

    「誰?」他不由血脈賁張,激動的道。「你看這個便知!」

    說罷遞過一封書簡。

    他伸手接過,又道:「老哥哥得自何處?」

    「天毒門蛇魔崔震!」

    「如何得手的?」

    「還不是空空妙手。說完兩手一揚,作抓物之狀。

    司徒文不由笑出聲來!他正想拆那書簡……

    「小子,話該說完了,我老人家不耐久等。」

    情天不老鴛兩個怪物,已不聲不響的欺到身前。

    司徒文面色一寒,把書簡納入懷中,向千手神偷道:「老哥」哥,逍遙居士約定的時間已屆,我擔心家母姊的安危,請老哥哥,先行趕去,我事完即來!」

    「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魔笛推心他老人家與這兩位有一段小小過節,須由小兄弟我了斷,事完我馬上趕來!」

    千手神偷面現難色,他擔心司徒文決不可能是這兩個老怪物的對手,萬—……

    情天不老書生,已看出千手神偷的心意,微曬道:「你是否也想算上一分子?」

    千手神偷正待答話,司徒文已搶著道:「老哥哥,一切放心,你馬上走吧!我擔心……」

    焦急之態,溢於言表。

    千手神偷苦笑一聲道:「小兄弟不可恃強逞能,你未了之事多著呢!前途再見!」

    說完,疾馳而去,轉瞬即杏。

    「娃兒,你有這個能耐,接我老人家三掌?」

    「話早已說明,請動手吧!」

    「好狂的小子!」

    雙方又蓄勢待發。

    場面又呈緊張。

    情天不老書生,面色一沉,右掌倏然揮出。

    一股強猛無儔的勁氣,如浪湧波翻而來。

    就在同時,司徒文的雙掌,也告拍出。

    「噗!噗!」連聲,司徒文拍出的勁道,竟被震散向四外飛瀉,對方勁力不減,仍疾捲而來。

    他被震得退了三步,雖有神罡護體,仍覺一陣氣血翻湧,心中大駭,這怪物的功力,果然深不可測。

    那書生見自己發出五成功勁的一掌,對方竟然分毫不損,這小子的功力,真不可小視。

    緊接著,第二掌又合拍出。

    勢如奔雷,激起沙塵滾滾,勁氣激盪銳嘯。

    司徒文忽覺這一掌的力道,更見強猛,掌勁來至,週遭的空氣,已被排擠得渦旋迸射,駭人至極。

    運集全身的功勁,憤然接出一掌。

    「噗!」的一聲震天巨響,激起漫空狂飆迸射。

    悶哼聲中,司徒文,噎!噎!連退五步,張口射出一股血箭,身形搖搖欲倒,面目遽呈淒厲。

    這一掌幾乎將他的護身神罡完全擊散。

    情天不老書生,心中更是涼駭,這一掌,用出了八成功勁,滿以為可將對方擊倒在地,豈知,對方仍然屹立不移。

    白髮老太婆也是一臉奇詫之色。

    情天不老書生被一種好強的心理激發了凶心,大喝一聲:「第三掌!」以十二成功勁,全力劈擊。

    頓時沙飛石走,日色無光,掌勁如浩瀚大海,深沉雄渾,又若巨瀑猛瀉,地裂山崩,剛猛無匹。

    司徒文在第二掌之後,已然震傷內腑,真力受損甚巨,見對方第三掌又重逾山嶽般壓來!

    猛提全身殘存真氣,憤力推出。

    掌勁方吐,驀感對方的勁道,簡直強得駭人,自己全力劈山的掌風,竟然被消卸無形,心知不妙……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過處,只覺胸前一緊,頭暈心顫,雙眼一黑,口中鮮血噴湧如泉,一個身形,直被震飛五丈之外。

    「吧嗒!一聲,墜地不起。」

    但他此刻,神志尚未昏迷,一個聲音,在他心裡大叫道:「司徒文,你不能死,你還有血仇未報,許多事待了。」

    一股倔強堅毅的力量,支持著他,使他又悠悠醒轉。

    此刻,他遍身血污,淒厲如鬼。

    他倔強的要抬起身形,剛起得一半,哇的一口鮮血,又砰然倒下,只覺四肢百骸,已不再屬於他似的。

    情天不老鴛兩個怪物,這時已移到他身前。

    驚愣的看著這倔強的少年人。

    他喘息了一陣之後,牙根咬緊,手足並用,顫巍巍的立起身來,一個意念支持著他不再倒下。

    渾身浴血,形如惡鬼,慘厲至極,眼內滿含怨毒。

    兩個老怪物不由退了一步。

    情天不老書生面色沉凝的道:「小子有種,一切就此拉倒,這裡是一粒療傷聖藥。」

    手一揚,一粒豆大的丸藥,直向司徒文口中射去。

    司徒文豈肯接受這種憐憫,頭一偏,那粒丸藥已擦肩而過,白髮老太婆口中說了一聲:

    「不識抬舉。」

    身形晃處,如閃電掠空般,疾射過去,竟把那粒九藥,抄在手中,這種功力,簡直是匪夷所思。

    司徒文翁動著蒼白的嘴唇,微弱的聲音細如蚊叫,道:「司徒文若幸而不死,必索還這三掌之根!」

    情天不老鴛雙怪,聞言面色乍變,但瞬又復原。

    情天不老書生哈哈一笑道:「娃兒!我老人家等著看你的!

    說完,一揮手,兩個身形如兩線輕煙般飄空而起,再閃而沒夕陽銜山,晚風輕拂,夜的腳步又開始踏上人間。

    司徒文剛才不過是憑著一口倔傲之氣支持,現在,對方一走,只覺真力已竭,百骸如散開來一般,再也挺立不住,「撲通」一聲,仰面栽到,人也跟著昏死過去。

    晨光初現,草地上顆顆宿露,如散了一地的珠串。

    他又悠悠醒來!

    他看了一眼破曉的灰濛濛的天光,哺哺的叫道:「我沒有死我沒有死……」』他感到舌敝唇焦,口渴欲死,略一轉側,痛哼出聲。

    「水!水!」

    「我需要水!」

    但,荒野寂寂,哪來的水呢?

    靈機一轉,已得了一個主意,強忍著刺骨裂膚的痛楚,側過身來,啜吸著草上一滴滴的露珠。

    半刻之後,略覺好些。

    掏出懷中療傷聖藥「龍虎續命丹」,一連吞了三粒,閉目養神,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覺金光耀眼,炙熱如焚。

    原來日色已高了。

    「龍虎續命丹」果然靈效異常,雖然真力尚不能提聚,但精神似乎已恢復了不少,疼痛也減輕了不少。

    他考慮到因為一部「玄天秘篆」,江湖上要找他的人比比皆是,如果被人發現,豈不要束手待斃。

    同時,以他重傷之身,也經不起這烈日的烤炙。

    於是

    他勉強站起了身形,跌跌撞撞的向土丘後的山拗走去。

    他拚命的走,爬,手足並用。

    居然被他一連越過了兩層山峰,到了一個突石之下。

    他再也無力爬行了,俯臥著躺在突巖之下。

    喘息了一陣之後,他支撐著坐起身形,要想行功調息,但只覺各真力散盡,宛如游絲微弱得不能再微。

    調息了三個時辰之久,真氣稍聚,但只覺處脈道,擁塞不通,以他現在的情形而論,根本無力打通。

    他想這時如果老哥哥在旁,定可助他一臂之力,但他走了,頓時意懶心灰,仰天歎了一口氣!

    難道我的一身武功,就這樣結束了。

    那血海深仇,那許多未了之事,唉……

    他悲傷自己已到了窮途末路。

    如果擁塞的脈道,不能及早打開,時間一久,經脈硬化,勢將功力全失,變成廢人一個。

    想到此處,不禁心如刀割,滴下了兩滴英雄之淚。

    英雄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

    絕望

    絕望

    擺在他目前的,是一片絕望和幻滅。

    「哼!如果我司徒文能恢復功力,再現同江湖,必要給那些鬼魅之輩,加倍的報償!」

    他喃喃的自語。

    但!可能嗎?還會有那一天嗎?

    現在他是一個武功行將全廢的人!

    在傷心絕望之餘,他不由引吭暴發出一聲長嘯,淒厲的長嘯,嘯聲未畢,喉頭一甜,哇的又是一口鮮血。

    只因他這一長嘯,剛剛凝聚的一點真力,又告枯竭,引發了全身傷勢,吐了一口鮮血之後,又告昏死過去。

    一聲淒厲的裊啼,把他從昏迷中喚醒回來。

    只見霜華滿山,一輪明月形如冰盤,高懸林梢,照得遠峰近樹,一片空濛,明如白晝。

    月圓了!

    他看著那團圓明月,出神的遐思。

    驀然

    一個念頭升起,使他驚喜若狂。

    外祖父魔笛摧心賜贈給他的那一顆「九尾狐內丹」,囑他在月圓之夕服食,可以增進功力。

    現在,不正是時候了嗎?

    他迫不及待的取出那一粒龍眼大的「九尾狐內丹」,映著月色,霞光萬道,赤紅如火,連忙納入口中。

    一縷芳香順喉而下,他忙坐正身形,垂簾內視,一股熱力由丹田之中升起,通走奇經百脈,那擁塞的脈道,也豁然貫通。

    力道愈來愈強,有如浪濤洶湧,汗出如滔,週身白霧蒸騰,有如雲煙繚繞,剎時,已入物我兩忘之境。

    直到次早日出,方才功圓果滿。

    只覺百脈暢通,全身舒泰,內力充盈,略一提氣,內力有如波起雲湧,滔滾不絕,一個身形直欲凌空飛起。

    不由大喜過望。

    歡欣之餘,不由仰天一聲長嘯。

    聲若老龍清吟,春雷乍發,震得四谷齊應,樹葉蕭蕭而下,鳥獸飛遁,繞林不絕。

    但覺功力,不啻平增一倍。

    突然想起,老哥哥臨去時,交給他的一封書簡,忙取出來一看。

    不禁目眥欲裂,熱血激盪,殺機雲湧,正待……

    驀然

    身後傳來一聲陰側惻的冷笑。冷得有如極地寒風。

    怪手書生司徒文,取出千手神偷取自天毒門蛇魔崔震的那封書簡一看,不由怒髮衝冠,國毗皆裂。

    只見那簡上寫道:「書呈幽冥夫人賢妹妝次!昔年我等共謀中原雙奇之事,百密一疏,致使司徒雷之子漏網,小鬼繼承魔笛摧心之衣缽,並修習『玄天秘』之上乘武功,技震江湖,號稱怪手書生司徒文,五年來,愚兄竭盡全力,始終未能了卻斬草除根之願,望賢妹能移玉出山,除此隱患,同時如能取得『玄天秘篆』,佐以昔年所獲之『金吾劍』,則臍身五大門派之心願可達,武林稱尊捨我其誰,並請移玉『白骨坳』一行,共訴積捆,臨筆依依書不盡言。」

    他痛恨之餘,心頭電轉。

    原來這書簡中所稱的「幽冥夫人」,也是殺害中原雙奇兩家的主凶,卻不知這「幽冥夫人」,是何等樣的人物?

    他由「幽冥夫人」,聯想到「幽冥教」,幽冥教的新教主「幽冥秀才」,不知是否可以快意恩仇。

    「哈哈!跳樑小丑,也妄想武林稱尊!」他自語道:

    心頭殺機如波翻浪湧,他恨不能立時手刃元兇。

    突地想起逍遙居士,約期已過,母親和姐姐被困李家堡,吉凶未卜,心念轉處,決定先赴李家堡,救出母親和姐姐,然後再找大毒尊者,冥幽夫人索還血仇。

    正待飛身縱起。

    驀然

    身後傳來一聲陰惻惻的冷笑,有如極地寒冰。

    他電疾轉身,一看,身前兩丈之外,站定了一個灰衣老者,眼射駭人寒芒,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他看這灰衣老者,身形十分眼熟,似在哪裡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正自思疑之間。

    那灰衣老者,冷哼一聲道:「小子,你做得好事,還有那和你一道的賤婢呢?」

    他一聽,如墜五里霧中,不知道對方意何所指,對方口中的賤婢,可能指的是公羊蕙蘭……

    一時之間,倒怔得說不出話來。

    「哼!別人怕你怪手書生,我五嶽散人卻不在乎!」

    他被這莫名其妙的話,弄得心頭火起,劍眉一挑:「你我素未謀面,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子別裝你媽的蒜,自己做的事,還不承認!」

    他一聽對方口出不遜,怒氣倏增,大聲道:「你嘴裡放乾淨些,到底是一回什麼事?」

    自稱五嶽散人的老者,欺進一步,厲聲道:「擅入老夫住宅,並毀去老夫窮畢生精力練制的『千年和合露』,還幹下那等好事,你小子還要狡賴!」

    他一聽恍然大悟,原來這五嶽散人就是雪山魔女帶自己去的那間山頂小屋的主人,初時還以為是雪山魔女的居所,如此說來我倒是錯疑了她了。

    一幕幕的往事,又電閃心頭

    山頂小屋中,他誤服了「千年和合露」,而和雪山魔女結了合體之緣,他記起當時是他主動,雪山魔女曾一再解釋,是為了救他而奉獻自己清白之身。

    當時,在他思想相左之下,他不聽她的解釋,他辱罵她,他幾乎想殺了她,他不顧而走。

    他一再的使她難堪,一再的用言語折辱她。

    他記起她那哀怨的眼色,絕望的神情,也記起了她曾罵過他的一句話:「司徒文!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

    是的,他已做了忘恩負義的事,他擊碎了一個少女的芳心,一陣陣的內疚,使他心痛如割。

    他喃喃自語道:「蘭姐,寬恕我,我實在是無心的,我委屈了你,我萬分的對不起你!……」

    他自顧沉思冥想,忘了還有五嶽散人在側。

    「小子,你鬼哼些什麼?」

    一聲猛喝,把他從沉思中驚醒,冷冷的道:「你待如何?」

    「千年和合露,老夫窮畢生之力,僅煉製了這麼一小瓶,既毀在你手,你得還老夫一個公道!」

    他面露不屑之色道:「這個公道要如何還法?你說出來聽聽看!」

    五嶽散人雙眼連眨,乾咳了一聲,面露奸笑道:「你如果把『玄天秘篆』交出,作為對老夫的補償,這段過節就此揭過,老夫另外送你一瓶……」

    「哈哈哈哈哈!」他不由仰天一陣狂笑。

    「小子你笑個什麼勁?」

    「我笑你白活了這麼大把年紀!」

    「什麼?」

    五嶽散人面色倏寒,怒聲喝問。

    「說出來的話,天真得有如三歲孩童!」

    「好狂妄的小輩!」

    喝聲未落,飄身上步,呼的劈出一掌,凌厲剛猛。

    司徒文自服了九尾狐內丹之後,等於百尺竿頭更進了一步,功力已到了意動即能傷人的地步。

    當下不閃不避,恍如不覺,護身神罡應念而生。

    「噗!」的一聲,五嶽散人劈出的一掌,彷彿撞在一重鋼牆之上,被反震的潛力,推得向後退了三步,不由眼露駭涼之色,想不到這小子的功力,比傳聞中的還要厲害。

    看他年紀不出二十,功力卻深厚如此,真是匪夷所思。

    「如何,玄天秘篆還要是不要?」

    五嶽散人豈能吞得下這口氣,暴吼一聲,雙掌交錯,進身攻上,一連攻出了九掌之多。

    掌挾勁風,勁疾銳嘯,有如狂濤巨浪,捲湧翻騰。

    司徒文左掌連圈連劃,輕輕的消卸了對方凌厲狠辣的九掌,右掌暮出,手指一曲一伸,兩縷白濛濛的指風,閃電般射向對方,哧哧有聲。

    五嶽散人心中寒氣頓冒,忙不迭的橫移三尺。

    雖避過要害,但衫袖已被射穿兩孔,不由驚魂出竅。

    司徒文心想,若沒有你那害人的「千年和合露」,我和蘭姐姐也不會做出那等醜事,使我落一個忘恩負義之名,蘭姐姐也不會因受刺激而大開殺戒,以致被五大門派聯手擒回峨眉,生死未卜。

    想到此處,不由把滿腹怨毒之氣,全指向五嶽散人。

    俊面一寒,殺機倏現!

    緩緩向五嶽散人身邊欺去。

    五嶽散人見他殺氣滿面,緩緩移來,不由自主的也連連後退,惱羞之下,凶概頓起。

    「呼」的一聲,身形陡然矮了半截,鬚髮根根倒立,形如刺猖,兩掌緩緩上提,掌指之間,冒出濛濛青氣,剎那之間,全身皮膚頓成慘綠之色,形貌猙獰恐怖至極。

    司徒文自出道以來,還不曾見識過這種怪異武功,心中一愣,身形也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小子,今天若不要你骨化飛灰肉化泥,難消我心頭之恨!」隨著話音,身形反而向司徒文欺來。

    他存心要把司徒文毀在自己的歹毒陰功「消形溶骨功」之下,這種功夫確實歹毒異常,乃是用一股先天真元之氣,把全身蘊藏的絕毒之氣,迫人對方經脈穴道,一時半刻之間,就得形消骨化,端的歹毒之極。

    任你武功再高的人。只要稍微吸入掌指之間所迸射出來的青氣,馬上就得骨軟筋疲,癱瘓倒地。

    司徒文雖不知道這種歹異武功,但卻可以斷定必定是一種歹毒陰功,看來這五嶽散人,既練成這種陰毒武功,又製成「千年和合露」那一類的害人東西,諒來絕非善類,殺之並不為過……

    思念未已,五嶽散人的雙掌,倏合拍出。

    勁風銳嘯中,挾著濛濛青氣,如狂濤駭浪般捲來。

    司徒文反應何等快捷,右掌以八成勁力、猛然揮出,身形捷於鬼魅飄風般向左橫移一丈。

    「砰」的一聲巨響,勁風激盪中,五嶽散人縮如刺蝟般的身形,被震得「噎噎噎!」連退五步,口角溢出一縷鮮血,面目更顯得猙獰可怖。

    而他也在這時,吸入了少許青氣,頓感一陣頭暈目眩,極不好受,心知已著了對方的道兒,身軀也微微一晃。

    五嶽散人用衣袖抹去口角的鮮血,發出一聲陰惻側的奸笑,雙目綠光磷磷,看著司徒文,一不稍瞬。

    司徒文曾取食過整株的「九品蘭實」,身體內無形中蘊蓄了克毒的本能,同時「玄天秘篆』所載的「搜穴清脈功」,專一用來迫除所中的毒。

    當下,不敢怠忽,立運「搜穴清脈功」,徐徐把毒迫出體外,無異是雙管齊下,瞬息之間,體內的毒消失得一乾二淨,那一絲頭暈目眩的不適之感,也告脫除。

    五嶽散人知道對方已吸入了不少自己所發的「消形容骨功」的毒氣,一心一意的在等著對方倒下。

    誰知對方久久仍若無其事,不由寒氣頓冒,難道這小子竟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百毒不侵,想到這裡,更覺心戰膽寒,看來今天的事,恐怕凶多吉少。

    司徒文此刻,憤他武功歹毒,更因為雪山魔女的一檔子事,使他火高千丈,劍眉一挑,俊目立財奇光。

    殺機罩臉,瞪視著五嶽散人。

    五嶽散人駭凜之餘,立萌退志。

    「小子,咱們這一筆帳,以後再算,老夫尚有要事!」

    身形電射而起,就想飛遁。

    「老狗,慢著!」

    隨著這一聲輕喝,一縷勁風當頭壓下,剛起在半空的身形,被迫一個倒翻,又落回原地。

    司徒文眼射煞光,面含冷笑,橫阻身前。

    不由喪膽亡魂,大吼一聲道:「小子,你待如何?」

    「我要你的命廣

    俗語說的「狗急了也會咬豹子」,五嶽散人在無可奈何之下,頓生拚命之心,咬牙切齒的道:「小狗少狂,老夫與你拚了!」

    運集全身功力,人隨聲進,「橫掃干軍」,「五了開山」,「風狂雨暴」,接連三招,狠疾剛勁,兼而有之。

    掌勁如山,激氣成渦,倒也不可輕視。

    司徒文不由被他這瘋狂的一輪快攻,逼退了一步。

    五嶽散人得理不讓,三招之後,緊接著「三陽開泰」,「五雷擊頂」,「獨劈華岳」,又是三招出手。

    一時之間,沙塵暴捲,勁氣如濤,全是剛猛強勁。

    司徒文俊面一寒,殺機陡識,身形飄忽中,避過這剛猛無儔的三招,雙掌互交,猛然推出。

    勢如怒海揚波,驚濤拍岸。

    「轟」的一聲巨響,慘號立傳,五嶽散人一個身形,直被震飛五丈之外,張口射出一股血箭。

    「砰彭!」一聲,塵沙飛揚,寂然不動。

    司徒文不由驚得一呆,自己的功力,果然又增加了一倍有餘,對於報復血海深仇,更具有信心。

    他冷眼一瞥五嶽散人的屍體,想起那被自己誤會凌辱,江湖傳言已為五大門派捉回峨眉的蘭姐姐,不由一陣黯然神傷,「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廣如果不因自己的刺激,雪山魔女不會大開殺戒,五大門派也就不會聯手對付她,追本溯源,這個禍還是自己闖的。

    「待救出母姐之後,我必直上峨眉金頂,營救蘭姐姐!」

    他暗中作了決定之後,沉重的心情也稍覺寬解一些,身形起處,如過眼雲煙,向李家堡方面,疾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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