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火鴛鴦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金明雄催促著道:「師妹,如何,快作決定!」

    「桃花女」粉腮一沉,冷冷地道:「二師兄,我知道你的用心,你嫉妒!你吃醋!所以慫恿我毀了他,是不是?告訴你,我不會這麼做!」

    金明雄的臉脹成了豬肝色,大聲道:「噴!噴!師妹,你這話未免說得太過分了,我還不至於這麼沒出息,吃醋?太多了,吃不完,我是為大局設想,凡事該權衡利害,才不會後悔…」

    「桃花女」斜脫著金明雄道:「別話中帶刺,我相好的男人多,你吃醋吃不完,那就別吃,也少在我身前身後晃。權衡利害不用你教我,能再找到像這麼一個可以利用的殺人工具麼?告訴你,剛才如果不是他,後果如何還不知道,你以為那姓宋的幾個是好相與麼?

    哼!」

    金明雄為之語塞,欠欠身道:「那你的意思準備怎麼樣?」

    「桃花女」道:「原來的計劃不變。」

    金明雄道:「這事得請示師父。」

    「桃花女」似乎吃定了這對她垂涎九尺的二師兄,隨口道:「請不請示都是一樣,現在我要辦事了,兩個丫頭跟了成數年,對我一片忠誠,現在橫遭慘死,我得替她倆善後廣說完,向武同春招手道:「武大俠,你過來!」

    武同春走近,槽信然地道:「我……叫武大俠?」

    「桃花女」撫了撫他的臉頰,道:「不錯,你叫武大俠,但這名字只能我叫,不許別人叫!」

    武同春看向金明雄,眸子裡又射出可怕的凶焰,他又想殺人。

    金明雄畏縮地退了兩三步,慄聲道:「太可怕了,用之不當,必遭反噬,我還是去見師父……」

    說完,彈身疾奔而去,他是真的怕武同春不分青紅皂白地又出手殺人。

    「桃花女」牽著武同春的手,柔媚地道:「走,我們去辦事。」

    兩人協力,在後花園圍牆邊埋了兩名青衣少女,其餘的死者,只有留待別的人來處理了,這一折騰,已將近天明,武同春已無法自主,算跟定了「桃花女」,兩人離開在宅上路。

    這是一間密室,從四周石砌的牆壁看來,應該是在地下。

    一盞巨型銅台油燈,蕊焰吐有三寸長,把室內照得通明,在座的一共四人。

    上首的一個紫衫老者,儀表不俗,只是鼻子鉤了些,年輕時定是個美男子,他便是不可一世的天地會主「至上劍客」華容,例外地沒有蒙面。

    另一個也是個五十出頭的老者,紅光滿面,細白肉,一臉的邪氣,一看而知是個邪門人物,他便是「天地會」札聘敦來的「和合童子」賈仙源。

    下首坐的是會主夫人符瓊花與賈仙源的弟子金明雄。

    天地會主沉聲開口道:「賈兄,我們算是贏了第一個回合,全仗賈兄鼎力。」

    「和合童子」笑笑道:「這只是開始,殺殺『流宗門』的銳氣。」

    符瓊花目注天地會主道:「照明雄的分析,利用武同春實在太冒險,你為什麼又改變了主意?」

    天地會主喘口氣,道:「夫人,錦芳終是我的女兒,如果由我毀了武同春,她會永遠恨我了,我們利用饞對付『流宗門』的高手,十分得當,會中還找不到他那等功力的人,如果他不幸被『流宗門』所殺,我對錦芳便沒有責任,這是一舉兩得的事!」

    符瓊花冷冷地道:「如果弄不巧,而遭反噬呢?」

    天地會主道:「為了保全天地會這一片基業,此險非冒不可。」

    金明雄期期地道:「容小侄插句嘴,姓武的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萬一師妹駛馭不了他,後果便不堪設想,所以……還請三思!」

    「和合童子」陰陰地道:「叫紫娘來!」

    金明雄離座出室,不久,與「桃花女」雙雙返回。

    「和合童子」道:「紫娘,你有把握控制他麼?」

    「桃花女」點點頭,道:「不會有問題,只要我不離開他一步。」

    金明雄面上掠過一抹異色。

    「和合童子」略一沉吟,道:「紫娘,事關重大,稍有差池,後果便不堪設想,聽說他在連人三棵樹秘舵之時,燈籠毒煙對他無害,足證他有異於常人,我特別交代你,不許你任性對他……」

    以下的半句沒說出來,但誰都知道是是什麼。

    「桃花女」斜膘了金明雄一眼,撒了撇嘴,道:「是二師兄搬弄的是非?」

    金明雄尷尬地道:「師妹,你……」

    「和合童子」抬手道:「不許鬥口!」

    符瓊花冷冷地道:「紫娘姑娘,別忘了令堂是毀在『黑紗女』她們之手,說不定姓武的也有份。」

    言中之意,當然是提醒「桃花女」應以母仇為重,對武同春應以仇人視之。

    「和合童子」正色:「紫娘,牢牢記住一句話,只要一發現他有不穩定的現象,或是有被人救走之虞,便立即下手毀他,不必遲疑!」

    「桃花女」道:「這毋須囑咐,我早已想到了!

    符瓊花道:「他目前情況如何?」

    「桃花女」道:「一切與常人無異,只是失了記憶,在此前的一段是一片空白,我們可以為他製造觀念……」

    說到這裡,忽地笑了笑,可能是她想到了什麼好主意或是什麼有趣的事。

    人,無論男女,無論他或她為人如何不堪,在兒女面前,總是裝得很正經的,當然,彼此心裡有數。

    「和合童子」是個色魔,知女莫若父,「桃花女」這一笑,他已經清到她的心意了,臉一沉,一本正經地道:「紫娘,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再說一遍,你不可任性!」

    噘了噘嘴,「桃花女」道:「好了,爹,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天地會主突地一拍座椅的扶把,語意森森地道:「把那姓白的放掉!」

    「和合童子」瞪大了眼道:「放掉,會主是什麼意思!」

    所有的目光,都驚疑地望著天地會主。

    天地會主從容地道:「這叫連環雙絕計,一舉而數得!」

    符瓊花道:「什麼連環雙絕計!」

    天地會主手指比劃,低聲向在座的解釋了一番,本來在秘室中可以毫無顧忌地加以說明,用不著悄聲低語,也許這是習慣使然。

    符瓊花首先拍手道:「好計!」

    「桃花女」也跟著附和。

    「和合童子」皺起眉頭道:「捉虎容易放虎難,抓她時很費了些手腳,如果……」

    符瓊花笑笑道:「閣下是捨不得吐掉到口的羊肉吧?」

    這話說得十分露骨。

    「和合童子」連連搖手道:「不是這意思,我志在報妻仇,怕她萬一漏網……」

    天地會主道:「照區區之計,對報仇、滅敵,全都有利。」

    說完,轉向「桃花女」道:「紫娘,在武同春身上也來個計裡連環。」

    「桃花女」冰雪聰明,一點即透,柳眉一挑,道:「會主的意思是施以雙重禁制?」

    天地會主哈哈一笑道:「真聰明,不錯,正是這意思,如此方保萬無一失。」

    就在此刻,密室之內忽然響起了「叮噹」的鈴聲,這表示發生了緊急情況,天地會主神色一變,向符瓊花道:「夫人,你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這聲才落,一條人影啟門而人,赫然是「魔音女」華素珍。天地會主急聲道:「發生了什麼事?」

    「魔音女」道:「姓白的那賤人被救走了!」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符瓊花慄聲道:「什麼人能進人地下密牢救人?」

    「魔音女」目光轉向金明雄道:「據警衛報告,是金大俠親自把人提走。」

    所有的目光,集中投向金明雄。

    金明雄虎地站起身來,慄聲道:「什麼?我……」

    「魔音女」醜臉一拉,冷冷地道:「那姓白是個美人,誰見了都會動心!」

    金明雄發急道:「華姑娘,我……沒有……這從何說起?」

    「桃花女」接口道:「二師兄,地下密牢設有機關,而且戒備森嚴,同時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姓白的關在那裡,你……」

    金明雄激越地道:「我怎麼會做這種蠢事……」

    「桃花女」冷笑了一聲退:「照你的德性,聞到了腥就想沾,難說!」

    金明雄跺腳道:「師妹,你不能這樣坑我……」

    「和合童子」目中厲芒,道:「明雄,說實話,否則……哼!」

    金明雄狂聲道:「師父,弟子真的沒有,師父……」

    天地會主冷沉地道:「會不會有人冒充金賢任的形貌……」

    「魔音女」脆聲道:「爹,不可能,負責守衛的三卡六名武士都已不能再開口,沒有反抗的痕跡,如果不是熟人,那些武士並非士雞瓦狗,不會毫無反抗,情況是總壇執法香主發現的。他看到金大俠帶人離開的背影金明雄臉孔連連扭曲,大叫道:「這是天大的冤枉!」

    「和合童子」厲聲道:「明雄,你知道為師的脾氣,爽快些說了吧?」

    金明雄撲地跪了下去,喘著氣道:「師父,冤枉啊!」

    天地會主轉動著目光道:「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魔音女」道:「一個時辰前!」

    天地會主望向「和合重子」。

    「和合童子」盯觀看金明雄道:「一個時辰前你在何處?」

    金明雌道:「弟子在房裡睡覺!」

    「和合童子」眼裡射出殺芒,冷極地道:「睡覺?憑這兩個字就可以撇清了!」

    天地會主沉吟道:「賈兄,也許此中另有溪蹺,得加以查證,先冷靜下來。」

    「和合童子」氣呼呼地道:「既然會主這麼說,這逆徒先予關禁,聽候調查!」狠盯了金明雄一眼,又道:「姓白的脫去,原先的計劃得更改了。」

    略一思索,天地會主道:「不必,照計劃進行!」

    一間佈置得很華麗的臥室裡,「桃花女」與武同春隔桌相對而坐。

    武同春滿面激憤之色,咬牙切齒地道:「我……到底是誰?」

    「桃花女」咬了咬香唇,道:「大師兄,你叫武同春,外號『無情劍客』,無雙堡少堡主……」

    「你……真的是我的師妹?」

    「嗨!這怎能假呢?」

    「可是……我一點也想不起來。」

    「我說過了,你受了仇家的暗算,喪失了記憶,師父他老人家正設法為你恢復記憶,急也沒用,反正……有我看著你,擔心什麼。」

    「仇家是誰?」

    「我會指認給你。」

    「我們……何時行動?」

    「今天便出江湖訪仇!」

    武同春站起身來道:「現在就走,我無法忍耐下去了,我要把仇家劍劍誅絕。」

    「桃花女」臉色一正,道:「大師兄,仇家詭詐萬分,行事不擇手段,你一切可要聽我的!」

    武同春斬釘截鐵地道:「當然!」

    官道上,一個俊逸非凡的錦衣書生與一個冶艷的紅衣少婦並肩而行,不知羨熬了多少路過的行人。

    他倆,正是武同春與「桃花女」,誰也不知道這錦衣書生是具可怕的行屍,殺人的工具。

    正行之間,道旁林子裡傳出一個聲音道:「『無情劍客』,到林子裡來答話。」

    武同春止步道:「好像有人叫我?」

    「桃花女」眸光一閃,道:「是有人叫你,走,去會會對方,也許是害你的仇家。」

    仇家兩個字,勾起了武同春的思緒,眼裡登時抖露出一片恐怖的凶光,折轉身大步朝林子裡走去。

    「桃花女」緊緊相隨。

    林子裡,卓立著一個面如冠玉的年輕武士,他,正是方大娘的兒子方桐,化名童方,投人了「流宗門」擔任護衛。

    武同春與「桃花女」走近,停住。

    方桐驚疑地望著武同春道:「你……這是怎麼回事!」

    「桃花女」生來的水性楊花,見了方桐這等標緻的少年,她的裡應是與一般女人不同的,尤其她是個小寡婦,媚笑了一聲,道:「我們在三棵樹駱家見過面的,是麼!」

    武同春凶茫熠熠地道:「師妹,他是誰?」

    方桐蹬蹬蹬退了三個大步,駭震莫明,粟聲道:「什麼,她……是你師妹?」

    「桃花女」嗲聲蕩氣地道:「不錯,他是我大師兄。」

    方桐凌厲的目光在「桃花女」面上一繞,怒盯著武同春道:「你們什麼時候變成了師兄妹!」

    武同春轉注「桃花女」道:「師妹,他是誰?」

    方桐兩眼發了直,滿頭玄霧,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他找了來,目的是要查明那晚在駱家武同春向他下殺手的原因,想不到武同春非但不認他,還與這淫賤的女人師兄妹相稱,他是不得而出此,抑是他已被「桃花女」迷惑了?在他的心目中,武大哥不是這種人,除非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又不像?心念之中,慄聲道:「姓武的,你真的不認識我?」

    舊的記憶喪失,新的還保留了些印象,武同春目中凶芒連間,道:「我想起了,我們交過手!」

    說著,又向「桃花女」問道:「他是否仇人?」

    只要「桃花女」一點頭,武同春毫無疑問地就會下殺手。

    「桃花女」水汪汪的眼睛朝方桐打了幾轉,道:「不是仇家,但卻是敵人!」

    武同春道:「該殺他麼?」

    「桃花女」遲疑了,她有些捨不得毀掉這美少年,可是「天地會」與「流宗門」水火不容,事實上是不能留他。

    想了想,道:「且慢,讓我問問他!」

    說著,扭動腰肢,上前兩步,盯著方桐道:「先報個身份如何?」那股子掩不住的媚蕩之氣,是夠迷人的。

    方桐為了要究明真相,不得不虛與周旋,冷冷地道:「『流宗門』護工童方!」

    「桃花女」眉毛一挑,道:「你年紀不大,今年幾歲了?」

    方桐的臉緋紅起來,怒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桃花女」蕩笑了一聲道:「沒什麼,我看你怪討人喜歡的,可惜我們是對立的雙方。」

    武同春本性受制之後,變得十分急躁,大聲道:「師妹,到底要不要殺他!」

    鑒於在三棵樹駱宅武同春曾對他下殺手,不像裝假,方桐直覺地感到此中大有溪蹺,但到底是什麼溪蹺,卻無從相像,而武同春此刻的神情,是真的要殺人,看來八成是被女色所迷。

    心念之中,脫口道:「武同春,想不到你是這麼個無恥的人,竟然被這不要臉的女人所迷……」

    「桃花女」粉腮驟寒,冰聲道:「你罵我不要臉?」媚態在剎那間全消失了。

    方桐想也不想地道:「不錯,我是罵了你了!」

    脆笑了一聲,「桃花女」道:「那你也就死定了!」

    眸光一轉,突地蹩起額頭道:「不對,聽口氣你與我大師兄像是有某種關係存在,說說看,是什麼關係?」

    方桐心頭暗震,他的身份是絕對不能暴露的,否則將功虧一貫,他年紀輕,但心思靈巧,補了閱歷之不足,加之他出江湖之前,他母親方大娘,與祖父「鐵心太醫」有目的地苦心教誨,使他的知識超過了年齡。

    心念數轉,他作了決定,硬碰下去,可能使後果無法收拾,暫且退身,看以後情況的發展再作良圖是上策。

    心念之中,沉聲道:「什麼關係也沒有,在下只是奇怪他本是天地會的敵人,卻一反而投效天地會,又冒出了你這個師妹,令人莫測!」

    「桃花女」用陰地道:「你不知道的事還很多,剛才你罵我不要臉,應該付出代價的,是麼?」

    方桐冷哼了一聲,道:「我們走著瞧!」

    最後一個字出口,人已穿人林中。

    「桃花女」一揮手,道:「殺!」

    武同春如響斯應,立即閃電般劃身截去了,他本是蓄了勢的,所以行動如風,也迅捷無倫。

    而方桐犯了上一次同樣的錯誤,以為武同春另有隱情,不會存心殺他,並沒全力逃避,才穿出五丈不到,便被武同春截住。

    白芒打閃,武同春出了手,從氣勢來看,說什麼也不會是假的,方桐心頭大凜,全力封了一劍,但畢竟技遜一籌,被震得連打踉蹌。

    武同春心念中只有一個「殺」字,一擊不中,第二招跟著出手,比第一招更辛辣。

    方桐哭笑不得,恨也不是,氣也不是,這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變化,情急之下,藉樹掩避,劍芒掃處,枝屑橫飛。

    武同春毫不遲滯,覷定方桐的身影攻出第三劍,方桐無奈,只好繞樹打轉,霜刃霍霍,白光迸射,武同春分毫不懈,存心要他的命。

    方桐亡魂大冒,全身冷汗淋漓,半刻之後,已疲於奔命,險象環生,武同春攻勢如疾風迅雷,根本不給方桐脫身的機會。

    「桃花女」粉腮帶著她慣常的媚笑,悠閒地作壁上觀。

    一聲驚叫,方桐被武同春牢牢扣住,俊面呈一片藍白。

    「桃花女」臉色起了變化,如果她不阻止,方桐是死定了,她一時拿不定主意該不該阻止……武同春獰態畢露,霜刃緩緩勒向方桐頸項。

    方桐狂叫道:「你真的要殺我?」

    就在這生死繫於一髮之際,一聲震耳的暴喝倏告傳來:「住手!」聲到人到,來的是丐幫首座長老「鬼叫化」。

    武同春呆了一呆,手中劍不自覺地垂下。

    「鬼叫化」激聲道:「放了他!」

    「桃花女」可不認得「鬼叫化」,但對方現身的動作,使她意識到來的不是尋常人物,粉腮一變,道:「老要飯的,你想插手?」

    「鬼叫化」白了她一眼,道:「你的手段太卑鄙,存心太惡毒,快叫他放手!」

    「桃花女」櫻口一抿,道:「說的倒容易,老要飯的,你是趕來湊數?」

    「鬼叫化」本知道方桐的身份,不由急煞,如果武同春殺了方桐,後果不說,的確是一場人間慘劇。但一時卻想不出解救之法。

    方桐慄聲道:「他變了,他已不是原來的他。」

    「鬼叫化」怒視看「桃花女」道:「你父母罪惡滔天,破毀的男女不計其數,會有報應的,快叫他住手!」

    「桃花女」朝武同春冷喝道:「下手!」

    武同春霜刃上翻,方桐面現死灰,手腕脈穴破扣住,他使不出力量反抗。

    「鬼叫化」情急,厲吼一聲,打狗棒朝武同春持劍的手電劈,武同春回劍反掃,「鬼叫化」變勢收棒。

    「桃花女」嬌軀電彈,撲擊「鬼叫化」。

    規律所限,不能與女人交手,「鬼叫化」魁影般撩開。

    同一時間,哼悶乍傳,武同春踉蹌倒退,方桐已閃向另一邊。

    原來方桐情急智生,用頭猛頂武同春的下巴,這一著生了效,武同春功力再高也受不了這一頂,劇痛難當,又加事出猝然,不自覺地鬆了手,口裡溢出血沫。

    「桃花女」粉腮大變。

    「鬼叫化」朝方桐急揮手道:「你還不快走!」

    方桐微微一室,轉身穿林而去。

    武同春記憶全失,心神又受制,根本不認得「鬼叫化」,受創之下,激怒如狂,一抖手中霜刃,欺向「鬼叫化」,那份獰態,叫人不寒而慄。

    「鬼叫化」鬆了口大氣,因為方桐已經脫身,他的身法是當今數一數二的,功力不能制伏武同春,但身法卻足以自保有餘,晃身換了個方位,冷厲地道:「桃花女,你媚惑了『無情劍客』,會噬臍莫及,你等著瞧。」

    武同春彈身飛撲,「鬼叫化」又換了方位。

    「桃花女」粉腮泛了青,咬牙道:「老要飯的,看來你在窮家幫位份不低,你的作為將會給丐幫弟子帶來可怕的後果,你一樣會後悔莫及的。」

    「鬼叫化」冷哼了一聲,道:「該後悔的是你!」

    「桃花女」冷笑一聲道:「你要飯的後悔就在眼前!」嬌軀一劃,虛空拂出。

    武同春在同一時間揮劍進襲。

    「鬼叫化」身法與鬼魁差不多少,只一晃,便玄奇地脫兩人夾擊的圈子之外,再閃而沒,連消失的方向使人都無法判定。

    武同春彈身便要追……「桃花女」大聲道:「算了,別追了!」

    武同春踅了回來,道:「那老要飯的不是我的仇家?」

    「桃花女」眸光一轉,道:「是仇家一路的,沒錯,以後……」

    武同春狂聲道:「為什麼阻止我去追?」

    「桃花女」柔聲道:「大師兄,對方的身法太快,追不及了,你只要緊記住一點,不要給對方任何機會,見面就要下殺手。」

    點點頭,武同春道:「我記住了,現在我們去哪裡?」

    「桃花女」像哄小孩似的道:「事情過去了,現在你收起劍,我們隨便行走,仇家會自己打來的,以後不管我有沒有開口。你碰上任何人,只要問對方是不是『流宗門』的人,對方如果應是,你便殺,準沒錯!」

    凶芒窮閃,武同春道:「『流宗門』……是我的仇家?」

    「桃花女」道:「不錯,還有一個大仇人,不是『流宗門』的,是個女人,「黑紗蒙面,外號叫『黑紗女』,她的功力很高,你要全力對付。」

    武同春喃喃地道:「『黑紗女』……『黑紗女』,好,我不會忘記。」

    「桃花女」又道:「跟『黑紗女』一路的叫白石玉,是個藍衫書生,也不能忘了!」

    武同春咬牙道了一聲:「好!」

    「桃花女」四下望了一眼,道:「我們上路吧!」

    武同春對「桃花女」可是百依百順,片言不發,跟著便走。

    就在兩人離開之後,不久,「鬼叫化」與方桐從不同方向現身出來。

    方桐迫不及待地道:「老哥,我武大哥是怎麼回事?」

    「鬼叫化」凝重地道:「你是歧黃世家,難道看不出來,他是心神受制,身不由己,他所作的,他自己根本不知道。」

    方桐變色道:「心神受制?是藥物還是什麼邪門手法?」

    「鬼叫化」緊皺著眉頭道:「目前不得而知,『和合童子』為人相當邪惡,父母同邪……」

    話鋒一頓,吐口氣,又道:「我本要他去救白石玉,想不到他卻中了別人的計,如果我尾隨他去,不被事岔開,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白石玉怎麼回事?」

    「這……以後再說吧,目前談正事,我們分頭暗躡他們,以瞭解情況,你能不能抽出時間,去請教令祖,關於心神被制這方面的事?」

    「可以,不過……」

    「不過什麼?」

    「我怕洩了行藏!」

    「那……這麼辦,你修書一封,由我老要飯的派人去見你娘,再由你娘求令祖,成麼?」

    「可以!」

    「記住一點,別與武同春正面相對,以免發生不測。」

    「好的!」

    「還有,依目前情況,『流宗門』會不擇手段除去他,你要特別留意這點。」

    方桐頷首道:「我會留意!」

    「鬼叫化」道:「你走吧,別讓人發現你跟我在一道。」

    有錢能使鬼推磨並非言過其實,有時候真的能通神。

    這是一間普通人家的上房,兒子與媳婦回娘家,老倆口為了一兩銀子的代價,把房間讓與「桃花女」與武同春,還附帶一頓酒飯。

    時正二更,青燈娓娓,武同春與「桃花女」並肩坐在床沿,儼然一對恩愛夫妻。

    武同春心神受制,多少有些凝呆,期期地道:「師妹,我們……為何不投店?」

    「桃花女」在武同春額上劃了一下,嬌聲道:「大師兄,你怎麼想不透,到處是仇家,投了店,防不勝防,住在這種地方,神不知,鬼不覺,樂得睡個舒服覺。」

    武同春道:「可是……只有一張床,兩個人……」

    「桃花女」嗤地一笑,把嬌軀偎向武同春,媚聲蕩氣地道:「大師兄,反正……我是你的人,打什麼緊,如果要避男女之嫌,師父就不會讓我倆一道行走江湖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哩!」

    武同春什麼也想不起來,他只知道眼前,不知道過去,這使他感到痛苦,但這痛苦,也是模糊的,並不具體。

    「桃花女」倒入武同春的懷中。

    軟玉溫香,武同春的心亂了,禮教是靠理性來維持,失去了理性,便成了不設防的城市,敵人可以長驅直人。

    「和合童子」是色魔,他的女兒當然是淫娃。

    本性使然,「桃花女」反而不克自制,她扭動著,口裡發出了蕩氣迴腸的聲音,像是夢囈,又像是呻吟。

    食色性也,這是男女的本能,在沒有理智的情況下,武同春並非木石,不能沒有反應,於是,一種火開始燃燒,他的手不安份起來……房間裡,頓時春光洋溢。

    突地,窗外一個冰冷的聲音道:「師妹,你敢違抗師命麼?」

    「桃花女」一骨碌脫開武同春的懷抱,彈到窗邊,憤然道:「二師兄,你是陰魂不散麼?」

    在這種情形下受到干擾,對「桃花女」這種女人而言,比殺她一刀還要難過。

    武同春卻呆住了,只是那股邪火還在燃燒。

    金明雄在窗外邊:「我奉命暗中策應你,同時也防止這種事發生!」

    「桃花女」冷哼了一聲道:「我勸你走遠些,別意我生氣。」

    金明雄道:「我不會走,師父已經答應我們的好事,我有權利。」

    武同春起身,走到「桃花女」身邊,眸中又露凶光,粗聲暴氣地道:「外面是誰?」

    「桃花女」故意用手環住武同春的腰,把頭靠過去,咕嘰一笑道:「是偷看好戲的!」

    這話說的相當缺德,再窩囊的人也受不了,何況是妒意滿腹的金明雄推開窗,穿人房中,怒視著武同春。

    武同春推開「桃花女」,瞪著金明雄,殺機自心底冒了起來。

    「桃花女」不屑地道:「你太不自量,我說過這輩子我不會喜歡你。」

    金明雄咬牙道:「紫娘,你別太過份!」

    「桃花女」大聲道:「金明雄,我恨你!」

    武同春閃電出手,一把抓住了金明雄,用力反扭,金明雄力掙不脫亡魂盡冒,慄聲道:

    「你還不阻止他?紫娘,你……」

    武同春心裡記牢了「桃花女」告訴他不給對方機會這句話,一掌印上金明雄的後心,一聲慘嚎,金明雄口血飛迸。

    武同春一鬆手,金明雄撲了下去。

    「桃花女」不自禁地尖叫出聲,這並非她的本意,但因她沒及時阻止事實便形成了,這問題相當嚴重。

    房門起了敲擊聲,房主人的聲音道:「怎……怎麼回事?」

    「桃花女」咬了咬牙香唇,道:「沒事,鬧著玩的。」

    老太婆的聲音道:「鬧著玩?……剛剛那一聲好像……」

    「桃花女」道:「老實說吧,大娘,我夫妻倆是練武的,每天晚上都得練上一陣子,剛才就是在練功夫,沒事,請安歇吧!」

    老倆口咕噥著走了。

    「桃花女」望著金明雄的屍體,喃喃地道:「怎麼辦,這亂子可鬧大了,如何向父親交待?他是父親唯一的傳人,這……」

    目光掃向武同春,咬咬牙,道:「看來只好如此了!」

    『武同春心裡可說什麼完整的意念都沒有,他不但記憶喪失,心神也受到控制,唯一保存在腦海的,只有「桃花女」,和她所說的每一句話。

    「桃花女」又啁喃地道:「你因為有縱走白石玉的嫌疑關禁待查,卻鼓其如簧之舌,說動了父親任你自由行動,自己的正事不辦,要暗中監視我,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

    臉上毫無矜憐之色,她所煩惱的是如何善後,同門的關係抹殺不了,武同春是由她控制,人被殺,她該負全責。

    武同春芒然地道:「師妹,你自言自語些什麼?」

    「桃花女」脫口道:「你殺了地,我怎麼辦?」

    武同春道:「埋了就算了,怎麼辦?」誰要他找死,想欺負你!」

    「桃花女」眉頭連皺,道:「把他帶出去,我們不能留下痕跡!」

    「帶出去?」

    「唔!帶到無人的地方,滅跡!」

    「好吧!」

    「從窗子出去,不能驚動房主人!」

    武同春挾起金明雄的屍體,穿窗而出,「桃花女」也跟出小戶人家,院淺屋低,外面只一道短籬,出入毫不費事。

    一陣疾馳,來到一條小河邊,停了下來,武同春把屍體放落,道:「如何處置?」

    「桃花女」悠悠地道:「讓我想想!」說著,倚近武同春,手掌按向「命門」大穴,只消一吐勁,武同春準死無疑。

    武同春懵然不覺,因為「桃花女」對他搭手碰腳,已是司空見慣的常事。

    「桃花女」歎口氣,收回掌,她下不了手,並非不忍,而是捨不得。

    這女人可說閱人無數,但像武同春這種美男子,她還是頭一次碰上。她明知在玩火,稍一不慎,便會自焚,但她情不能自己。

    深深一想之後,道:「有了,把他沉入河心,最省事!」

    武同春抓起金明雄的屍體,就要拋出……「桃花女」道:「且慢,這樣會漂流暴露,你先放下他!」

    武同春真是千依百順,也不多問,就把屍體重新放回地面。

    「桃花女」去撿了塊巨石,將就用金明雄的腰帶縛牢在屍身上,然後用手朝河心一指,道:「拋下去!」

    「噗通!」一聲,激起一蓬浪花,然後消失了。金明雄邪僻乖張,結果落得葬身魚蝦之腹。

    驀在此刻,一個極冷的聲音道:「沉屍滅跡麼?」

    「桃花女」碰了武同春一下,低聲道:「準備!」

    武同春立即手抓劍柄,蓄勢而待。

    「桃花女」揚聲道:「什麼人?」

    一條瘦長的人影,飄到兩人身前,是個古稀年紀的老者,灰髯拂胸,手柱一根七彎八扭的籐杖,兩隻眼在夜暗中像兩顆寒星。

    「桃花女」冷聲道:「閣下何方高人?」

    老者陰側惻地道:「別管老夫是什麼人,你這妖女心腸夠狠,為了滿足自己私慾,竟然把同門師兄沉屍滅跡……」

    「桃花女」厲聲遣:「你到底是誰?」

    「嚴格說起來,我們是同道。」

    「同道?」

    「一點不錯!」

    「什麼同道?」

    「你會用毒,老夫也不外行,你愛風月,老夫是固中老手,是同道是什麼?」

    「你……」

    「哈哈哈哈……『桃花女』,一般的男人絕對無法跟你旗鼓對陣,碰上了老夫,是天作之合,怎麼樣,咱們以真本領較一番如何?」

    「桃花女」蕩笑了一聲道:「閣下是不想要這幾根老骨頭了!」

    老者嘿嘿一笑,道:「你試上一試,便知道老夫的骨頭有多硬!」

    武同春目中凶芒大張,心裡湧起了殺人的衝動。

    「桃花女」眸光一閃,道:「一個人要找死,誰也阻止不了。大師兄,殺!」

    對於「桃花女」的命令,武同春的反應是相當銳敏的,何況他早已蓄勢待發,白光一閃,以駭電奔雷之勢,劃向老者。

    「老者似對「無情劍客」知之甚穩,不接架,鬼魅般飄了開去。

    「姚花女」照定老者的身形拂出一掌。

    老者其勢不滯,擰了開去,口裡道:「用毒麼?你碰上對手了!」

    武同春的霜刃再次襲,迅厲無匹,老者避之不及,只好舉杖封攔。

    「鏘」地一聲,老者向側方滑開了八尺,從劍杖交擊之聲來判斷,老者的籐杖堅逾精鋼。

    七八條人影,彈時人場,一色的錦衣勁裝。

    「桃花女」慄聲道:「原來是『流宗門』的朋友,好極了,大師兄,殺啊!」

    武同春捨棄了老者,迎著來人旋身發劍,無情之劍.的確是震櫃駭俗,白光閃處,慘號暴起。

    有三名武士栽了下去,其餘的為之一窒,白芒再閃,又有兩人橫屍,剩下的三人亡魂盡冒。

    老者籐杖一揚,主動攻向武同春。

    武同春回劍應戰,三名殘存的武士才有機會退了開去,劍杖交擊聲中老者被震得連打踉蹌。

    數條人影,飛射而去,當先的是「流宗門」掌令宋天培,再就是化名童方的方桐和兩名黑衫老者。

    四個人立即圍上武同春。

    老者大聲道:「你們對付『無情劍客』,本座來收拾這妖女!」

    聲落,人已撲向「桃花女」。

    宋天培等四支劍,聯攻武同春。

    驚人的場面在夜色中疊了出來,宋天培等,都是拔尖的劍手,碰上了武同春,是棋逢敵手,如果單打獨鬥,無人是他的對手,但聯手合擊,情況便不同了,進退疾徐,配合得天衣無縫。

    武同春是理性喪失的人,形同瘋虎,招招辣,式式狠,光攻不守,令人膽寒。

    「桃花女」也非弱者,徒手對老者的籐杖,仍然有攻有守。

    瘋狂的場面,動魄驚心。

    一聲暴喝傳處,接著是一聲悶哼,武同春打了一個踉蹌,他中了宋天培的暗器,這一來,更激發他的凶性,霜刃狂掃而出。

    「哇」地一聲慘號,聯攻的老者之一被攔腰斬為兩段。

    宋天培暴退數尺,左手疾揚,悶哼再起,武同春踏了下去,另一老者長劍劈下,方桐情急之下,不顧一切地封開老者的劍。

    同一時間,「桃花女」見武同春踣地,芳心大震,一疏神,破籐杖掃中膝彎,尖叫一聲,「砰!」然坐地.隨即被擊者扣住手中。

    武同春聽到「桃花女」的尖叫,想掙起,但又坐了回去。

    那聯手的黑衫老者,劍被方桐架開,大感意外,慄聲道:「童護衛,你這是什麼意思?」

    方桐定定神,退:「魯殿主,不能殺他!」

    宋天培接口道:「為什麼?」

    方桐定定神,道:「難道掌令沒看出此中蹊蹺?」

    宋天培目中凌芒一問,道:「什麼蹊蹺?」

    方桐道:「他分明是本性被迷,反為仇家利用作殺人工具,如果毀了他,『冷面客』將成為本門的死敵,請掌令詳察。」

    宋天培沉默了片刻,陰聲道:「凡不能為本門所用者,殺!」

    方桐道:「如果我們能解除他的禁制,則他將會誓死效忠本門,除一敵不如增加兩友,掌令尊意以為如何?」

    宋天培沉吟不語,他在作深深的考慮。

    那瘦長老者把「桃花女」扭到近前,寒聲道:「小娘們,長話短講,你是用什麼玩意制住『無情劍客』?」

    「桃花女」咬牙道:「閣下剛剛不是自詡是此中高手麼?」

    瘦長後者道:「別給老夫來這套,你賈氏門中所用的毒與眾不同。」

    「桃花女」突地眸光一亮,道:「我知道你是誰了。」

    瘦長老者道:「噢!說說看!」

    「桃花女」一字一頓地道:「『流宗門』總香主『天絕星』賀宇,曾扮演過活神仙,對不對?」

    瘦長老者打了個哈哈道:「算你說對了,那你也該明白老夫殺人的手段,解了他的禁制,如何?」

    武同春雖說記憶喪失,心神受制,但對眼前發生的事,還是有反應的,他努力連用那一絲不混的靈智,來分析現況,一個根基深厚的人,被控制的心智在外力的誘發下,或多或少會復甦一些。

    「毒」這個字映人他的腦海,但他想不起自己的過去,只是對「桃花女」已經起了些疑念。

    「桃花女」內心憂急如焚,眼前的情勢對她是百分之百的不利,別說顧及武同春,她本身也成了人家掌中之物,但她不甘心受宰割,她在極謀脫身之道,她表面上竭力鎮定,脆生生地一笑,道:「總香主,解了他的禁制,然後你們殺我,天底下沒這種便宜事。」

    「天絕星」賀宇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桃花女」道:「什麼也不辦!」

    「天絕星」賀宇道:「像你這種女人中的女人,毀了真是暴殄天物!」

    一句話,提醒了「花女」該怎麼做,媚聲道:「總香主,放開我,我不會飛走的,被人反扭著談話我不太習慣。」

    「天絕星」賀宇真的鬆了手,道:「諒你也飛不了!」

    「桃花女」搓著被揉捏痛了的手,嗲聲嗲氣聲道:「其實,我是被迫行事,說起來淌人你們一會一門之間的游渦是失策,解除『無情劍客』的禁制可以,但有條件……」

    邊說,她邊暗暗地施展出她的保命絕招,這相當冒險,如被識破,一切算完,但她為了死裡求生,不得不冒這險。

    掌令宋天培接過話頭道:「什麼條件?」

    「桃花女」道:「我解除了他的禁制,你們保證找安全離開。」

    宋天培道:「可以!」

    「桃花女」道:「用什麼保證?」

    武同春突地狂叫道:「原來是你害我,你……」

    「桃花女」向前走近兩步,道:「大師兄,你何不放明白些?」

    這一說,武同春又迷惑了,他無法分判是非真假,因為「桃花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地牢固,他以僅有的一點靈智來想:「也許師妹是在謀脫時……」

    方桐冷森森地道:「『姚花女』,你少玩花樣,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喲」了一聲,「桃花女」道:「何必這麼凶,既生就一表人材,應該講點風度。」

    「天絕星」賀宇突地大聲道:「小娘們,你解了他的禁制,本座以人格保證你全身而退。」

    「姚花女」轉身道:「我怎麼知道你閣下的人格生成什麼樣?」

    「大絕星」賀宇迫近她身邊,以異樣的腔凋道:「本座知道你名叫紫娘,堂堂總香主,不會說話不算話,目前你的處境,最好是相信,別等我們改變主意,如果對你用強,你也沒可奈問,是麼?」

    「桃花女」一跺腳,道:「好,我相信閣下的保證,不過,他禁制一旦解除,首先殺的必然是我,所以我在施術之後,必須先離開,你們可不能阻攔我?」

    宋天培是用慣了心機制人,冷陰陰地道:「你又如何保證你不暗中弄手腳?」

    「桃花女」脆笑了一聲道:「最好是彼此們信,如來我相信賀總香主的保證一樣,以後總還有再碰頭的時候,避過了初一,還有十五啊!」

    「天絕星」賀宇道:「掌令,讓她施術好了。」

    「桃花女」迫到武同春身邊,用手拂了兩拂,道:「成了,對不起,我要走了!」

    武同春栗吼道:「你這是做什麼?」

    他中了宋天培的暗器,欲振而乏力。

    「桃花女」疾縱而去。

    「天絕星」賀宇道:「本座去盯蹤她,防她使詐!」說完,也彈身掠去。

    宋天培走向武同春,陰聲道:「『無情劍客』,怎麼回事?」

    武同春狂聲道:「我要殺人!」

    方桐咬牙道:「我們被那妖女愚弄了,『無情劍客』的禁制根本沒解。」

    宋天培咬牙道:「那她是詐死,她逃不了的,我們旦暫候片刻。」說完,轉向那黑衫老者道:「魯殿主,追去,把那妖女抓回來。」

    姓魯的殿主,立即彈身追了下去。

    武同春突地狂叫一聲,滾倒地面,四肢扭曲,喘息不止。

    方桐慄聲道:「掌令,情形不對?」

    宋天培憤憤地道:「很好,那賤丫頭膽敢作弄本座,有她的好看。」

    方桐內心相當惶急,但他不能露出破綻,他投入『流宗門』,目的是要殺宋天培,可是一直沒有適當的機會,因為他是不能失敗,同時,對宋天培的身手,他還沒有十分摸透,所以一直隱忍。

    武同春口中湧出了白沫。

    方桐咬牙道:「看來他可能活不了。」

    宋天培道:「賀總香主是此道高手,他怎沒看出破綻?」

    方桐道:「依屬下看來,賀總香主恐怕……」

    「恐怕什麼?」

    「他剛才的神情語調有異。」

    「你是說……」

    「屬下妄測,賀總香主恐已中了那妖人的暗算。」

    就在此刻,一個女人的聲音道:「姓宋的,把『無情劍客』交給我。」

    宋天培與方桐同感一震。

    聽聲音絕非「桃花女」,那該是誰?宋天培冷聲喝問道:「什麼人?」

    女人的聲音道:「我說把『無情劍客』交給我帶走。」

    宋天培道:「為什麼?」

    女人的聲音道:「因為你們救不了他,不能耽誤他的命。」

    方桐接口道:「芳駕能救得了他?」

    女人的聲音道:「不錯,我可以救他。『桃花女』所用的並非一般之毒,而是一種極厲害的獨門迷藥,一般毒道高手解不了。」

    宋天培道:「芳駕的目的是什麼?」

    女人聲音道:「救人!」

    宋天培道:「何不就在原地施術?」

    女人聲音道:「這不是一時半刻之事,我必須帶走他。」

    宋天培目芒連閃,道:「芳駕最好能報個來路?」

    女人聲音道:「沒這必要,宋掌令,如果時間久了而致不治,閣下便要負誤人性命的責任。」

    宋大培冷笑了一聲道:「芳駕怎知本門救治不了他?」

    女人聲音道:「貴門懂得毒道的僅賀總香主一人,而我說過這並非一般之毒,賀總香主已著了那妖女的道兒,恐怕自身還難保。」

    宋天培吃驚地道:「什麼,賀總香主著了對方道兒?」

    女人聲音道:「一點不錯,那女人的迷藥無臭無形,中了也無法覺察,她方才在現場已經對賀總香主暗中動了手腳……」

    魯殿主氣急敗壞地奔回現場,慄聲道:「掌令,賀總香主……」

    宋天培急聲道:「賀總香主怎麼了?」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從現場飄過,極快,快得使人目不能辨,方桐明明發覺,但他故意不出聲。

    宋天培只覺眼角有黑影一晃,立地驚覺,轉目看時,武同春已失了蹤,不禁脫口道:

    「好快的身法!」

    方桐故意驚叫道:「人被帶走了!」

    宋天培呆了一呆,又回頭道:「魯殿主,說下去?」

    魯殿主定定神,道:「賀總香主發覺中了暗算,那妖女已逃逸無蹤宋天培道:「總香主人呢?」

    魯殿主道:「去尋求解救之方,是……去找女人。」

    宋天培恨恨地道:「我明白了,賀總香主是中了那女人的無形媚藥,很好,有一天她父女必自食其果,現在我們善後。」

    這是間佈置得十分淡雅的臥室,一個敘橫發亂,衣裙不整的少婦,坐在窗前,面色十分難看,但卻掩不住她那天生麗質。

    一個青衣婢女,捧了碗熱湯進來,皺著眉頭道:「夫人,這是參湯,你趁熱喝下!」

    少婦似乎心事極重,用手比了比,道:「放下!」

    青衣婢女放下參湯,吐了口氣,顯得很激動地道:「夫人,您……為什麼要這樣做?」

    少婦搖搖頭,悠悠地道:「荷花,你不懂。」

    「就是因為不懂才問呀!」

    「唉!非這樣做不能救他。」

    「可是……夫人,值得麼?」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本來……嗨!算了。」

    「夫人,您莫非打算改嫁……」

    少婦怒瞪了荷花一眼,道:「住口!」

    荷花嘟起嘴道:「如果夫人沒這意思,為什麼會……」

    少婦咬咬牙道:「你不懂,少饒舌,去看看他的情形,別忘了我叮囑你的話。」

    荷花期期地道:「好!我……會照夫人的交代說的。」少婦閉上限,臉上浮起一抹痛苦的笑意。

    荷花轉身出房,到房門口,又回頭道:「夫人,參湯涼了!」

    另一個房間裡,武同春站在房中央,用力握拳,又放鬆,喃喃地道:「為什麼會有這種事?……我做了什麼?……『桃花女』,我要你父女付出百倍的代價。」臉上的表情無法形容,有恨、有憤、有怨毒,也有迷惘,總之是相當複雜。

    房門開啟,荷花進入,臉色也是異樣的。

    武同春盯著荷花道:「荷花姑娘、你家夫人……為什麼要這樣做?」

    荷花咬著牙道:「為了救你。」

    「這是……第二次救命之恩……」

    「大俠記得就好。」「在下要面見夫人。」

    「她不會見你。」

    「荷花姑娘,求你……」

    「我只是個下人,求我沒用。」

    武同春抬眼望向空處,臉上儘是痛苦之色,他忘不了那一幕,他想:「女主人到底是何許人物?上一次,天地會主利用妻子華錦芳,企圖毒殺自己,是這裡的女主人救了自己。這一次,中了『桃花女』的惡毒計算,她竟然犧牲清白,奉獻了她的身體來救自己,為什麼?……」

    心念之中,忘形地脫口大叫道:「為什麼?」

    荷花激顫地道:「什麼也不為,只為了救你,不這樣做……就救不了你。」

    武同春用力絞扭著手道:「這種恩情,我……武同春如何報答?」

    荷花咬著下唇,沒出聲。

    武同春又道:「荷花姑娘,我不明白,你家夫人為什麼甘願付出這大的犧牲,我……值得她如此做麼?我……」

    荷花冷漠地道:「我也不明白。」

    武同春木然了片刻,才又開口道:「你家主人……」

    「我家沒男主人,夫人已做了七八年的未亡人。」

    「啊!這……夫人犧牲名節……」

    「不要再說了。」

    「夫人怎麼稱呼?」

    「我不會告訴你。」

    「荷花姑娘,夫人……為什麼不肯見我?」

    荷花瞪眼道:「見了面是什麼情況?」

    武同春啞口無形,心裡一片凌亂。

    荷花悠悠地道:「夫人有話要我轉告……」武同春微喘著道:「請講?」

    「你的記憶全恢復了?」

    「是的!」

    「身上並無不適之感?」

    「沒有,只是……心裡非常痛苦。」

    「夫人說,你還是裝作受制的樣子,去找那不要臉的女人,你知道怎麼做的,現在你已不必再怕她弄鬼了,夫人給你服下的靈丹,足可抗拒一切。」

    武同春驚喜地道:「我……能抗拒她的毒?」

    「不錯!」

    「好,我……」用力一咬牙,又道:「她父母將要付出代價。」

    「你可以走了!」

    「你家夫人……真的不願見我?」

    「不願!」

    「這……」

    「記住,不許打主意到此地來,這是夫人的嚴命,你能辦得到?」

    「我……一定遵守。」

    「很好,我帶你出去,現在先蒙上眼。」

    武同春苦苦一笑,無話可說,這簡直的就不像是事實,像一場離奇的夢。

    荷花早已有準備,取出一塊黑布,蒙上武同春的雙眼,然後牽著他的手,向外走去。

    路過窗下,窗子裡有一雙表情十分複雜的眼睛在望著武同春,似乎還隱有淚光,但武同春不知道。

    不久,破推上一輛馬車,然後是轆轆的輪聲。

    車輪輾過崎嶇不平的路面,車身顛簸得很厲害,武同春心想,這一定是小路。他幾次想抓下蒙眼布,但還是忍住了,他不能作小人之舉。

    差不多有半個時辰之久,馬車停了下來,荷花的聲音道:「可以下車了,解下眼布吧!」

    武同春抓下蒙眼黑布,鑽出遮掩嚴密的車廂,一看,不出所料,眼前是不見人煙的曠野,艷麗的陽光照得人眼睛發花。

    荷花冷冷地道:「不許跟蹤我,希望你能守住諾言。」

    說完,驅車疾駛而去。

    武同春怔立當場,望著馬車的背影,心頭仍是一片紊亂,一個女人,為了救一個男人而不惜犧牲清白,這是不可思議的怪事。

    他喃喃出聲:「不,一定有原因的,不會是毫不相干的女人,要是……她是誰呢?為什麼不肯見自己的面?」

    想到在昏亂中,瘋狂而荒唐的一幕,他的臉在發燒,心頭在鹿撞。

    但隨這一念而來的,是無比的怨毒,「和合童子」與「桃花女」只是助紂為虐,罪魁仍是天地會主華容。

    一條人影,悄然接近。

    武同春驚覺回顧,心頭為之大震,來的竟然是易釵而弁的白石玉,仍是瀟灑的藍衫書生裝束。

    她不是落入「和合童子」之手麼,怎會在此地出現?白石玉的臉色很不正常,略顯激動地道:「聽說你曾經到三棵樹天地會的秘舵去救我的?」

    武同春瞪大了眼沒作聲,身軀在抖顫,他心裡在想一個大問題,由於白石玉的突然現身,他敏感地想到荷花口裡的夫人,會不會是白石玉?這很有可能的,因為她曾經對自己表露過愛意。

    如果不是她,可能就是神秘的「黑紗女」,但以現在白石玉的神色來看,是她的成份居多。

    如果是她,這該怎麼辦?如何收場?白石玉寒聲道:「為什麼這樣看我?」

    口唇抖動了半晌,武同春才勉強出聲道:「你是如何脫困的?」

    「你去三棵樹駱宅,而我卻被帶到另外一個地方,『鬼叫化』無法通知你,只好行險,由丐幫長老『千面丐』假扮金明雄,騙過了守衛,把我救出來。」

    「啊」了一聲,武同春期期地道:「你……怎會來到這荒野來?」

    白石玉道:「不能來麼?」

    武同春窒住了,聽口氣,獻身救自己的事,真的像是她所為,這是不了之局,如何善其後呢?如何開口詢明這件事呢?白石玉又道:「我是在大路上見一輛馬車朝荒野狂馳,所以跟了來看個究竟,到底是怎麼回事?」

    武同春傻了眼,還是開不了口,白石玉是故作此言麼?白石玉毫不放鬆地道:「怎麼不說話?」

    武同春期期地道:「你……真的不知道?」

    白石玉皺起眉頭道:「怪了,我怎麼會知道?」

    武同春心念疾轉:「她是不便啟齒,而故意迫自己說出來麼?看來還是不說破的好,萬一自己判斷錯誤,豈不尷尬?」

    想著,舒口氣,道:「對不起,這是關係到別人的私事,恕不便奉告。」

    白石玉可抖出了女人的味道,口一噘,道:「不說就算了,誰稀罕!』沉默了片刻,突地挑眉道:「聽老叫化說,你中了『桃花女』的邪,麼回事?」

    是故意還是真的不知道?如果真的不知道,那原先的判斷便推翻了。

    武同春沉沉一想,道:「對了,有件事情記住,在下曾被那不要臉的女人控制了心神,現在已獲解救,但在下仍要裝被制的樣子以便討債,所以……希望在特殊情況之下,不要揭穿,可以麼?」

    白石玉眸光一閃,道:「你要找『和合童子』父女?」

    武同春目中陡現煞芒,咬牙道:「是的,恨不能立刻找到……」

    白石玉道:「好,我帶你去找。」

    武同春想了想道:「就這樣明目張膽的去找?」

    白石玉笑笑道:「當然不是,那豈非明擺著要對方設謀應付。」

    武同春道:「如何找法?」

    白石玉目珠一轉,道:「你禁制被解除,回復正常,對方並不知道,仍得裝作受制的樣子,你在明裡走,我在暗中尾隨,到了地頭,我自有辦法要對方主動現身。」

    話鋒頓了頓,又道:「當然,一個正常人與心神被制的人,神情上是分別的,尤其是眼神,這一點想辦法能騙過對方的眼睛。」

    這一著武同春沒有考慮到,大為佩服白石玉的機智,目芒一閃,道:「什麼辦法?」

    白石玉像是有預謀般地從身上取出一粒小紅九,道:「把這丸子吞下去,你就自然神色不正,目露凶芒,跟受制的形態完全一樣,不過要注意的是言語舉動不能露出破綻。」說完,把藥丸遞與武同春。

    武同春接過,納入口中,用津涎吞下。

    黃昏,華燈初上。

    「大三元酒樓」已上了六成座,此地一帶是龍蛇混處,品流複雜,什麼人物都有,由盛名震世的人物,到供人騙策的小角色,富商巨賈以至鼠竊狗偷,一應俱全。

    說穿來並不奇怪,來此的顧客,不管什麼身份,都與江湖派有關。

    「砰」地一聲暴響,震驚了整個酒座,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靠角落的單座上,坐著一個年輕俊美的劍客,偏偏神色不正,目露狂顏,面前的桌子已坍了一個角,由於長相氣質不相稱,使人感到無比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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