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劍集 第一百一十五章、互逞心機
    方玨抬頭一看,暗道—聲:「苦也!」現身的竟然是「無為老人」。記得「普濟尖陀」說過「討債人」是個黃臉漢子,自己這一易容,無意中巧合了對方心目中的對象,誤把馮京作馬涼,這倒是有口難辯的事,自己的身份又不能暴露,在沒見到「玉琶妖姬」之前,事情弄砸了將如何是好?「百花使者」施小芸目中泛出了驚疑之色。方玨索性裝佯到底,眉頭一皺,道:「這位老丈……您說什麼?」「無為老人」冷森森地道:「老夫說到城外去?」

    「到城外去做什麼?」

    「算帳!」

    「這……這……在下—向不欠人錢財,老丈莫非認錯了人?」

    「光棍眼裡不揉砂子,爽快些吧!」

    「可是……在下與老丈素昧平生,怎會欠老丈的債?」

    「走!」

    「這……這……老丈,您說多少錢吧,在下願付破財消災!」

    「別裝豬吃象,快走,這裡是大街,驚動了人不太好。」

    「到城外去,沒人……老丈難道想要在下的命?」

    「朋友,大丈夫敢作敢當,暗箭傷人,令人齒冷。」

    「在下……愈聽愈不懂了,老丈面目慈祥,怎麼……」說著,把求助的目光望向施小芸。施小芸冷冷地道:「老丈,他到底是什麼身份?」「無為老人」略一沉吟道:「姑娘最好別問!」說完,怒視著方玨道:「你不走老夫可要動手了,賴不脫的!」方玨裝出驚恐又無奈的神情道:「好吧,走就走,反正這是有王法的地方,沒人敢隨便傷人。」「無為老人」冷哼了一聲,偏偏頭,示意方玨走在頭裡。方玨一步一步地挨著走,施小芸想了想,遙遙尾隨。費了好大的工夫,才出城到了僻靜之處。「普濟頭陀」已然立候。雙方呈鼎足之勢相對。「無為老人」沉聲道:「討債人,你為何殘殺老夫愛徒?」方玨驚叫道:「殺人?」……天啊,在下連死人都不敢看,這……從何說起?」他裝得倒真像,煞有介事。「無為老人」轉注「普濟頭陀」道:「大師,你看如何?」「普濟頭陀」目芒在方玨面上一連幾繞,沉聲道:「是有些像,不過……前此所見似乎沒佩兵刃。」「無為老人」道:「佩與不佩,無關宏旨,只要找對人就成,大師,你看該怎麼辦?」「普濟頭陀」沉默了片刻,突地舉起方便鏟,泰山壓頂,朝方玨當頭劈落,勢疾力猛,挾呼呼勁風,劈實了,石頭都得打碎。「啊喲」一聲,方玨打了個踉蹌,堪堪避過這一擊。「普濟頭陀」適時收鏟,一振臂,改為橫掃。方玨可不能再裝佯了,正待……

    驀在此刻,一聲暴喝倏告傳來:「住手!」「普濟頭陀」收鏟後退。「土行仙」曳著鏟頭杖現身當場。「無為老人」驚聲道:「是老偷兒,孔老弟,你好,十數年不見,老弟風采如昔。」「普濟頭陀」宏聲道:「原來是鑽土的,幸會!」「百花使者」施小芸,遠遠隱住身形靜觀。方玨寬心大放,老偷兒不速而至,問題算解決了。這麼多年來,他才知道「土行仙」姓孔,以往,一直都沒想起要問。「土行仙」正色道:「兩位錯了,他根本不是什麼『討債人』!」「無為老人」與「普濟頭陀」不約而同地驚聲道:「他不是?」「土行仙」道:「根本就不是!」「無為老人」掃了方玨一眼,皺眉道:「孔老弟認識『討債人』?」「土行仙」道:「討債人不時改變形貌,不能確認,但卻認識這小子。」方玨可乖覺,立即朝「土行仙」作揖道:「孔世伯,如果您不來,小侄我可慘了!」「土行仙」煞有介事地道:「不中用,文不文,武不武,辱沒先人,你到棗陽來做什麼?」方玨道:「小侄是來拜訪個朋友。」「土行仙」冷哼了—聲道:「朋友,狐群狗黨,准又是那姓柳的,對不對?」方玨心中一動,這不分明指的是「玉琶妖姬」柳香娥麼?薑是老的辣,果然被老偷兒猜中了,當下點點頭,道:「是的!」「土行仙」一揮手道:「看到你這副德性就生氣,走吧!」方玨深深一揖,轉身大步而去,他不敢施展身法,怕露出馬腳。」「無為老人」待方玨走後,開口道:「孔老弟,他是誰?」「土行仙」道:「是小弟一位故交之子,兩位……怎把他當成了『討債人』?」「普濟頭陀」道:「因為他的外貌與『討債人』相似。」

    「百花使者」施小芸悄然退去,這女子夠心機,由於「土行仙」的不速而至,她對方玨的身份疑念不釋,再加上「無為老人」與「普濟頭陀」誤指方玨是「討債人」,她必須徹底澄清這疑點,於是,她暗暗尾隨不捨。方玨走了一程,心忖已脫出對方的視線,立展身法,盲目前奔,他希望能在城外碰上「玉琶妖姬」,卻不知已被盯梢。由於他這一疏神,證實了施小芸對他的懷疑,愈發地不能放過他了。

    夕陽西下,歸鴉噪晚,方玨一口氣馳行了七八里地,突地,他發現大路邊一間破屋之後,有兩個女人的身影對峙,不由心中一動。此地是百花會的勢力範圍,有女人活動不算稀奇,但他仍奔了去,從側方迫近,隱在牆缺裡,一看,不禁大為震驚,對峙的竟然是妻子李憶鳳與「玉琶妖姬」柳香娥。李憶鳳憔悴多了,這是思子之故,方玨為之黯然。稍後,施小芸也到場,隱身在離破屋稍遠的竹叢中。李憶鳳與「玉琶妖姬」怎會碰在一起?方玨不擬現身,想暗中瞭解情況。李憶鳳滿面殺機,氣呼呼地道:「柳香娥,你為什麼追蹤我?」「玉琶妖姬」寒聲道:「我要找白儒!」李憶鳳咬牙道:「什麼,你……還不死心?」「玉琶妖姬」冷笑著道:「不死心,哼!告訴你,我要殺他。」方玨心頭—震,但隨即意識到她故作此語,必另有用心。李憶鳳顯然大感意外,慄聲道:「你……要殺他?」

    「不錯!」

    「為什麼?」

    「他玩弄了我的感情。」

    「哈哈哈哈,是你勾引他吧?」

    「不管怎樣。我要找他算帳!」

    「少來這—套!」

    「什麼意思?」

    「你投懷送抱猶恐不及,會殺他麼?你以為耍這花招我就會放過你?做夢,我李憶鳳不是三歲小孩,會不知道你那無恥的鬼心思。」

    「玉琶妖姬」粉腮—沉,道:「別欺人太甚,出口傷人!」李憶鳳恨恨地道:「傷人?……我要毀了你!」「玉琶妖姬」口角一撇,道:「你有這能耐麼?」李憶鳳道:「無妨試試看!」嬌軀—挪,出手便攻。「玉琶妖姬」揮動琵琶迎戰,雙方一搭上手便打得難解難分。

    方玨心頭大急,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互拼之下,必有一傷,傷了誰都不好,而李憶鳳的武功是三才門主自幼親自調教,武功別出蹊徑,「玉琶妖姬」可能不是她的對手,男女間的感情是絕對自私的,不容他人分享,在妒恨的心理下,李憶鳳可能存心要她的命。果然小出所料,七八個照面之後。「玉琶妖姬」已呈不支,險招迭遇。「咚」地—聲劇振,「玉琶妖姬」使出了她的拿手絕技。琶聲連珠爆響,聲聲懾人心魄,但李憶鳳恍如未覺,猛攻如故、人如彩蝶翩飛,打得可謂有聲有色。—聲淒哼傳處,場面驟然靜止,「玉琶妖姬」口角沁出了鮮血。遠遠的「百花使者」施小芸準備採取行動,方玨腦海一片昏亂。李憶鳳厲聲道:「柳香娥,我非廢了你不可!」隨說,纖掌倏揚。再無考慮的餘地,方玨長身縱出,口裡大喝—聲:「住手!」二女同感一震,李憶鳳收手後退了兩步,栗喝道:「何方鬼神?」方玨窒了窒,用假嗓子道:「過路的!」李憶鳳不屑地掃了方玨一眼,顯得很輕蔑地道:「現身何為?」

    「勸架!」

    「識相的快滾!」

    「在下生來就是不識相。」

    「找死麼?」

    方玨愕住了,他不知道如何勸這場架,弄僵了,李憶鳳可能會出手,總不能夫妻動上干戈,但又不能暴露身份,那樣,李憶鳳誤會更深,三年前的故事又將重演。「玉琶妖姬」冷冷地道:「李憶鳳,別欺人太甚,你以為我柳香娥怕了你麼?告訴你,我只是不想殺你,你已經算死了—次。」李憶鳳橫眉豎目地道:「你是在說夢話屍「玉琶妖姬」微側身,一拍琵琶,數線白光疾射而出,梅花形插在三丈外的牆邊樹身上,赫然是五支小箭,約莫寸許留在樹皮外,深淺一致。方玨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如果「玉琶妖姬」有心要妻子李憶鳳的命,她功力再高,也無法躲得過近在咫尺的猝襲,她已算手下留了情。李憶鳳也不由粉面變色,一時無語。「玉琶妖姬」拭去了口角血漬,冷冷地道:「算了,適可而止吧,我們犯不上拚命。」李憶鳳粉腮變了又變,最後一跺腳,電閃而去。

    方玨心頭一陣愴然,本來他該安慰她幾句,說明身份,但情況不許可,為了玉郎,她已心力交瘁,這可以從表面看得出來。「玉琶妖姬」望著方玨皺了皺眉頭,道:「朋友是誰?」方玨恢復了本來的聲音道:「你聽不出來?」「玉琶妖姬」眸光—亮,驚聲道:「是……」她突然發現遠處有條人影掠向破屋,忙頓住話聲,改用傳音之術道:「有人來了,別露馬腳,你留在棗陽,有事我會找你。」此際天色已經昏黑,方才掠來的人影正是「百花使者」施小芸,她已進入破屋,卻不知行跡業已敗露。「玉琶妖姬」故意大聲道:「朋友伸不平之手,姑娘我記住這份人情,請便吧!」

    驀地,一個聲音道:「慢著,不能讓他走!」人隨聲現,正是「百花使者」施小芸。「玉琶妖姬」芳心一震,故作驚訝道:「施使者,估怎麼了?」施小芸沉聲道:「他來路不明,而且有人指他是『討債人』!」「玉琶妖姬」慄聲道:「會嗎?我們都見過『討債人』,根本……」施小芸道:「說不定是『討債人』的同路。」方玨冷冷地道:「如果在下真是『討債人』,你還能活著說話?」現在,他可不能再裝傻了,他料不到施小芸會尾追而至。施小芸冷哼了—聲道:「你在城裡裝得可真像,幾乎被你騙過,現在報出身份來歷。」方玨從鼻孔裡哼出了聲,道:「如果在下說不呢?」施小芸道:「此地十里範圍之內,不許有來歷不明者混跡。」方玨緘口不語,現在他必須有所抉擇,—是殺之滅口,一是設法搪塞。「玉琶妖姬」接口道:「朋友,坦白告訴你,此地屬於百花會禁區,你看著辦吧!」這看著辦三個字,隱隱暗示必要時滅口。施小芸不知道方玨的身份,所以不疑及此,緊迫著又道:「朋友,乾脆些,說吧!」方玨無奈,只好胡扯道:「姑娘定要知道的話,在下『病書生』!」施小芸眸光一閃,道:「病書生,沒聽說過,什麼名字?」方玨道:「例不報名!」施小芸道:「出身何門?」方玨星目電張,射出兩道懾人寒芒,煞有介事地道:「姑娘還是不知道的好。」施小芸被方玨的目光迫得有些心悸,但仍不放鬆地道:「為什麼?」方玨道:「知道了你會後悔!」施小芸一怔神。「玉琶妖姬」故作驚怖之容,向後退了一步,慄聲道:「我知道了,你是……」故意頓住。方玨立即會意,冷森森地道:「你說說看!」「玉琶妖姬」急拉了施小芸一把,道:「我們走!」施小芸皺眉道:「柳香主,怎麼回事?」「玉琶妖姬」裝出發急的樣子道:「施使者,別多問,我們不能犯人家的大忌,走!」施小芸狐疑地望了方玨一眼,與「玉琶妖姬」雙雙離去。方玨望著兩女的身影,心裡著實佩服「玉琶妖姬」的機智,唬住了施小芸,但事後她將何以自圓其說呢?突地,一條人影疾掠而至,方玨本能地立即戒備,一看,來的是「無膽書生」胡行宜,形色倉惶,忙迎著道:「胡兄,什麼事?」「無膽書生」微喘著道:「問題相當嚴重,嫂夫人不聽勸阻,要獨闖百花會總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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