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黃衫 第八章 危機一發
    正當陰風峽內形成一片短暫沉寂之時,卻有人發出一陣慷慨激昂的縱聲狂笑。

    誰也未曾料到,這陣狂笑竟是出於被綁在千年古木之上、半身赤裸、胸前鮮血淋漓的“中條劍客”顧青楓之口!

    眾人均覺愕然,最愕然的自是關心顧青楓最切的“黃衫紅線”龐真真,她妙目凝光,高聲問道:“楓哥哥,你為什麼這樣縱聲狂笑?”

    顧青楓不答龐真真所問,卻目注“瑤池使者”畢金環,依然大笑說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這回卻輪到畢金環莫名其妙起來,神情驚愕地揚聲問道:“你明白什麼?”

    顧青楓目光如電,語音如刀,冷笑道:“我明白你這等舉措,完全是公報私仇,存心要用借刀殺人之計,把‘桃花使者’連城玉置諸死地!”

    畢金環沉聲叱道:“顧青楓,你休要含沙射影,企圖離間我師兄弟姊妹之情,連城玉是我五師妹,我為何會存心把她……”顧青楓不等畢金環說完,又復軒眉冷笑說道:“你表面冠冕堂皇,其實卻狠毒絕倫,心如蛇蠍!你定系知曉連城玉與你所愛的面首‘玉面仙童’柳俊私通,才爐火中燒!”畢金環聽得玉頰飛紅,自腰間取出一面黃色令牌,高舉雙手,向“拘魂使者”池中龍厲聲喝道:“池四師弟,我以‘萬劫令牌’命令你,立即對顧青楓執行千刀寸磔的刑罰!”

    池中龍明知自己倘對顧青楓加害,則龐真真必在“桃花使者”連城玉身上施以同樣報復,故而一再遲延,不肯下手!但如今大師姊“瑤池使者”畢金環已取出代表“萬劫魔主”親臨的“萬劫令牌”傳命執行,自己若再不遵?

    便也犯了藐視師門的重罪,遂不得不咬緊鋼牙,一舉牛耳尖刀,向顧青楓身上挖去!他這第一刀的落點,選擇的是顧青楓左臂上端所烙的那方“萬劫法穎,尖刀卷處,鮮血迸射,寸許見方的一片皮肉,立即隨刀而起!

    顧青楓低哼一聲,劍眉雙展,狂笑道:“池中龍,謝謝你這一刀替顧青楓除去污跡,還了我的清清白白!”

    顧青楓雖然不畏楚毒,豪氣凌雲,但龐真真卻看得全身驚顫,芳心之內宛如刀割。

    萬般無奈及無從洩憤之下,銀牙猛咬,手中小劍一落,也在“桃花使者”連城玉的左臂之上同樣挖下一塊血肉!安拖際拐摺蔽婪薊平素與連城玉感情頗好,委實不忍見她如此受苦,遂向畢金環恭身說道:“大師姊,我們要想處置顧青楓並不太難,何如暫且饒他一命,以免得五師妹陪同身受千刀寸磔之苦!?

    畢金環面容如冰,搖頭說道:“我意已定,三師妹不必多言。”話音方了,顧青楓突然又是一陣厲聲狂笑!

    龐真真淚落如泉,悲聲叫道:“楓哥哥,你這樣笑法,笑得我心中好不難過!”

    顧青楓仍似先前一樣說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瑤池使者”畢金環怒視周身血跡模糊的顧青楓,陰森森地問道:“顧青楓,你又明白什麼?”

    顧青楓厲笑道:“像你這樣目睹親師妹身受凌遲之慘而絲毫無動於衷,簡直惡逾豺狼、毒如蛇蠍,你才真是‘天下第一狠心人’呢!”

    “瑤池使者”畢金環被顧青楓罵得柳眉籠煞,玉面凝霜,一舉手中“萬劫令牌”,厲聲喝道:“池四師弟,我命你先割顧青楓之舌,使他不能肆意狂吠!”

    池中龍眉頭深蹙,但又不敢違拗,一沉手中的牛耳尖刀,便往顧青楓口內刺去!

    龐真真知道畢金環手中那面“萬劫令牌”具有無上威權,楓哥哥必然此劫難逃,遂憤不可遏地怒目叫道:“畢金環,你命池中龍割我顧青楓哥哥一條舌頭,我便將連城玉的滿口牙齒,一齊砍掉,作為報復!”

    語音之中,手內小劍,也自暗凝真力,向“桃花使者”連城玉的櫻桃小口之內,猛刺而落!

    就在這顧青楓、連城玉同將慘受非刑的剎那之間,突然黃影電飄,陰風峽內驀現一人,龐真真手中小劍及池中龍手內的牛耳尖刀,全被這人搶去。

    慢說池中龍功力絕倫,便連龐真真也是江湖中罕見的上乘身手,掌中兵刃,竟被來人輕輕易易地劈手奪去,怎不驚怒欲絕?龐真真趁勢微一飄身,右閃三步,到了顧青楓左近,手中並就便摸了一粒“三離霹靂彈”,凝目細看那條突來的黃影,究竟是何人物?

    說也奇怪,這條黃影是位身材瘦小,但卻穿了一件寬大黃色龍袍的蒙面怪人,如今正威嚴無比地站在場中,“瑤池使者”畢金環等“萬劫三魔”,均自垂手恭身,侍立四外!

    龐真真見狀,不禁好生驚訝!暗想畢金環何等凶狂,何等氣焰,怎的竟對這位身穿寬大黃色龍袍的蒙面怪人,如此懾懼?難道此人便是野人山百丈坪那座“萬劫魔宮”中的“萬劫魔主”?

    蒙面怪人的兩道冷銳目光,自蒙面黃色絲巾之下電射而出,先對玉體橫陳、半身赤裸、血跡模糊的“桃花使者”連城玉盯了幾眼,再復略瞥顧青楓、龐真真,忽然重重哼了一聲,把手中搶來的小劍及牛耳尖刀,深深擲入石內,僅現刃柄!

    這種動作,分明是表示這蒙面怪人心中極為不悅!把池使者”畢金環、“拘魂使者”池中龍及“餐霞使者”衛芳華等,均看得全身悚然一震,默默無言地一齊微退半步?

    蒙面怪人先以一種陰沉森冷無比的語音,向“餐霞使者”衛芳華說道:“你去把顧青楓放下,並把你五師妹連城玉救醒!”

    說完,揚手拋過了一粒靈丹,衛芳華果然絲毫不敢違拗地便自如言將顧青楓放下,並把“桃花使者”連城玉用那靈丹救醒!

    這時龐真真因顧青楓失血太多,臉色慘白,遂趕緊為他敷治創口,喂服丹藥,並低聲說道:“楓哥哥,聽這身穿寬大龍袍的蒙面怪人的口氣,就是‘萬劫魔宮’的‘萬劫魔主’,但不知道他為什麼放了你呢?”

    顧青楓受傷頗重,適才僅憑一身傲骨及一腔俠氣而勉強支撐,如今險境既過,精神遂立感萎靡,搖頭低低答道:“我也莫名其妙,或許因為我不是‘天下第一狠心人’吧?”

    他這隨口臆度之語,居然臆度得極為正確,因為那位令人難見廬山面目的“萬劫魔主”,業已向“餐霞使者”衛芳華發出第一道命令,神氣語氣均更冷峻地說道:“衛芳華,替我把你大師姊綁在那株千年古木之上!”

    這道命令大出衛芳華意外,但又不敢不遵,只好走到“瑤池使者”畢金環面前,恭身說道:“請大師姊遵從魔主法諭!”

    畢金環那等凶狠傲毒之人,竟也絲毫不敢違拗,一面自行縱到古木之前,任憑衛芳華綁縛,一面卻目視“萬劫魔主”,高聲問道:“弟子請問魔主,畢金環身犯何罪?”

    “萬劫魔主”伸手一指顧青楓,陰沉沉地說道:“這顧青楓說得不錯,你適才那等舉措,對同門師妹狠心辣手、毫無憐惜之情,恰好是個‘天下第一狠心人’的理想人選!”

    話完,在七八尺外伸手虛空一抓,便自也把“瑤池使者”畢金環上身所著的衣裳抓得紛紛碎裂,離體飛起!

    轉瞬之間,“瑤池使者”畢金環便成了這陰風峽內,第三個上身赤裸之人,“萬劫魔主”目注池中龍,厲聲說道:“池中龍,你且下手挖取你大師姊的心肝瀝血,為我完成三大心願,我要盡速召開‘萬劫大會’,在野人山百丈坪頭的‘萬劫門’下,一斗舉世英豪!”

    “拘魂使者”池中龍雙眉緊蹙,無可奈何地伸手拔出石中所嵌的牛耳尖刀,向畢金環慢慢走去,這時龐真真及顧青楓心中均自感慨萬分,不知眼前這種出人意料的局面,究竟要演變到什麼地步?

    畢金環深知“萬劫魔主”從來令不輕發,自己業已大劫難逃,但仍想掙扎出最後生機,便悲聲叫道:“啟稟魔主,畢金環不相信險惡江湖以內,找不出比我心腸更狠之人!”

    “萬劫魔主”聽得微一點頭,搖手止住正待挺刃行刑的池中龍,向畢金環發話問道:“畢金環,你這言中含意,莫非要我暫寬今夜挖心之刑,讓你尋覓比你更狠的‘天下第一狠心人’麼?”

    畢金環因聽出“萬劫魔主”的口氣,知道事有轉圜,生機已現,遂趕緊應聲答道:“弟子素知恩師法令如山,本不敢厚顏求貸,但尚望恩師矜念畢金環犬九葉紫芝汁’、得‘千年鶴頂紅’及主持千危谷別府等事,不無微功……”“萬劫魔主”靜靜聽至此處,冷然接口喝道:“畢金環,你不提起千危谷,還則罷了,提起千危谷三字,卻令我恨不得立即將你千刀寸磔,挖心洩憤!”

    “餐霞使者”衛芳華訝然問道:“聽魔主之言,莫非千危谷別府之內出了差錯?”

    “萬劫魔主”重重哼了一聲,說道:“我是從千危谷乘神鷲趕來,就在你們離開,而我尚未到達的一段時間以內,千危谷突來強敵,已被不知名的敵人鬧得天翻地覆!”

    畢金環悚然一驚,接口說道:“千危谷地勢那等幽僻,又有崔二師弟、唐六師弟及莊七師弟三人留守,怎麼會出甚重大差錯?

    “萬劫魔主”冷哼一聲說道:“你還敢倔強不服?我且把谷中的情形說給你們聽聽,倒看這場差錯大是不大?”

    這幾句話兒,不僅聽得“萬劫四魔”訝然瞠目,連顧青楓、龐真真也好生驚奇,猜不透究是何人攻入那等隱僻難尋的千危谷內!

    “萬劫魔主”在眾人一片靜肅之中,緩緩說道:“‘氤氳使者’莊夢蝶大約是惡戰被俘,不知蹤跡,只在千危谷中留下一只血淋淋的左手……”“桃花使者”

    連城玉驟聞丈夫噩耗,“嚶嚀”一聲,倒在扶持她的“餐霞使者”衛芳華懷中,暈了過去!

    “萬劫魔主”繼續說道:“‘五毒使者’唐嘉與‘玉面仙童’柳俊雙雙陳屍血泊,‘逍遙使者’崔一葦則慘被烈火所焚,成為一具焦炭似的三尺枯骨!”

    畢金環萬萬想不到千危谷中出了如此差錯,留守的三位“萬劫魔宮使者”及“玉面仙童”柳俊全數死傷,驚得顫聲問道:“‘紫清玉女’孟紅綃呢?”

    這句問話的答案,更是顧青楓與龐真真所亟欲得知的,均自聚精會神地靜聽“萬劫魔主”怎樣答復?

    “萬劫魔主”冷笑答道:“‘紫清玉女’孟紅綃是惹禍的根苗,你崔、唐、莊、柳四位師弟既均遇害,她又怎能僥幸獨存?……”顧青楓聽至此處,發現“萬劫魔主”的語意奇凶,不由心頭一震,全身急顫,勾動了所受的重傷,幾乎有點支持不住!

    龐真真急忙又喂了他兩粒三元幫特制丹藥,並對顧青楓低聲安慰說道:“楓哥哥,你不要急!據我看來,孟紅綃姊姊縱然又遇凶危,她也不致於死!”

    這幾句話兒說得極低,但仍被“萬劫魔主”聽見了,他目光一注龐真真,點頭說道:“龐真真,你猜得不錯,孟紅綃屍身未見,蹤跡毫無,大概是被攻入千危谷之人擄走,被匿到海角天涯的極端隱秘之處!”

    顧青楓、龐真真二人聞言心內略寬,“萬劫魔宮四使者”亦始恍然大悟,猜出顧青楓設法詐投“萬劫門”,混入千危谷之故,也是為了那位“紫清玉女”!

    “萬劫魔主”又復對著上身赤裸、香肌袒裎的“瑤池使者”畢金環,冷笑連連,厲聲說道:“這都是你的措置不當,你若把‘紫清玉女’孟紅綃解送‘萬劫魔宮’,哪有此失?你若不為了小事率眾輕出,又怎會容得對方如此猖狂?使我‘萬劫’一派新創的聲威,又復蕩然喪盡!”

    “瑤池使者”畢金環被“萬劫魔主”數說得俯首無言,自知錯處極多,師門法令素嚴,今夜恐怕生望已絕?

    “萬劫魔主”目光四矚,緩緩一掃萬劫群魔,繼續說道:“但你雖領率失當,措置乖張,犯了如此重大錯誤,我仍將網開一面,因此我若此刻定欲將你千刀寸磔,瀝血挖心,則我豈不又成了‘天下第一狠心人’了?”

    畢金環方在自知不妙,忽又聽出生機,急忙悲聲叫道:“魔主開恩!”

    “萬劫魔主”冷冷說道:“我雖可開恩,將你暫免一死,但卻擬定了三項你必須如期完成、以為贖罪之事!”

    畢金環精神一振,抬頭說道:“魔主請降法諭,畢金環無不竭力以赴!”

    “萬劫魔主”屈指說道:“第一件事,我要你查明攻入千危谷者究屬何人?

    第二件事,我要你查明‘紫清玉女’孟紅綃藏在何處?第三件事,我要你限期找出‘天下第一狠心人’,否則仍必將你挖心瀝血!”

    畢金環答道:“魔主法諭,畢金環件件遵行!”

    “萬劫魔主”說道:“關於這三件事兒,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夠一一徹底完成,你且自己去定個期限吧!”

    畢金環想了一想,不敢把這期限定得太長,囁嚅說道:“魔主開恩,請給畢金環百日期限如何?”

    “萬劫魔主”點頭說道:“你自限百日,我再寬限百日,共是二百日之久,你必須在此期間把三樁使命完成!因為我已決定於明年四月四日召開‘萬劫大會’,‘萬劫門’三字,要在期前完全漆紅,你若尋不出比你更為心狠意毒的‘天下第一狠心人’,就自行跪在‘萬劫門’前,挖心瀝血備用!”

    畢金環又驚又喜,連聲應諾,“萬劫魔主”遂命“餐霞使者”衛芳華把她自千年古木之上解下。

    這時顧青楓與龐真真雖知“萬劫魔主”訓誡畢金環之後,必對自己發話,但卻不知這位不明來歷的蓋世魔頭,要把自己怎樣處置?

    果然“萬劫魔主”緩緩走到二人身前,發話說道:“我知道你們心中定在猜想我這‘萬劫魔主’的姓名來歷?”

    龐真真點頭說道:“你猜得不錯,但我猜你必然不肯公開這項秘密!”

    “萬劫魔主”微歎一聲說道:“世上決無永不公開的秘密,我這項秘密也將公開,但公開的時間地點,必須是在明年四月四日,野人山百丈坪‘萬劫門’前的‘萬劫大會’之上!”

    說到此處,又是一聲長歎,目注龐真真說道:“那時我一露出廬山真面目,舉世群豪之中,只有一人知道我的姓名來歷,此人就是三元幫幫主‘翻天怪叟’龐天曉!”

    龐真真失聲叫道:“是我爹爹?你是我爹爹的當年舊識?”

    “萬劫魔主”點點頭說道:“我的確是你爹爹當年舊識,你們也就占了這點便宜,今夜才得安然無事,否則在‘萬劫使者’手下,能有幾人僥幸?”

    龐真真接口說道:“聽你這說法,你是讓我和我楓哥哥走了!”

    “萬劫魔主”點頭答道:“你們盡管請走,但我卻要托你一事!”

    龐真真笑道:“堂堂‘萬劫魔主’竟會有事托我,這件事兒定不平常!”

    “萬劫魔主”笑道:“平常,平常,我只是要你帶一樁隱秘,讓你爹爹猜測!”

    龐真真秀眉略軒,眼珠一動,會意笑道:“你是不是要我爹爹猜測你的姓名來歷?”

    “萬劫魔主”笑道:“你倒真夠聰明,我要你爹爹猜的正是此事!”

    語音微頓,仰首長空,像是感慨非常地回思往事!

    片刻以後,緩緩說道:“你爹爹若能在‘萬劫大會’開始、我對舉世群雄顯示廬山真面目之前,猜出我的姓名和來歷?我便給他一個便宜,絕對不再割他項上人頭,懸掛於‘萬劫門’下的十三白骨圓環以內!”

    龐真真秀眉一蹙,訝聲說道:“你既與我爹爹是當年舊識,他不會想不出來!

    但我爹爹性情高傲,恐怕仍將與你在‘萬劫門’前一戰……”“萬劫魔主”冷笑說道:“過眼煙雲宛如泡幻,諒他未必能夠憶及前因。

    你爹爹性情雖極高傲,但我卻還要比他高傲三分!你歸告三元幫內諸人,就說‘萬劫大會’准於明年四月初四召開,請你爹爹到時率眾前往野人山百丈坪,我要在‘萬劫門’前,斗斗他威鎮武林的‘翻天三寶’!芭誘嬲婢哂猩鈽模故意借著問答之間,仔細觀察這“萬劫魔主”有何特征?以歸報爹爹,據以猜測對方的姓名來歷?

    但“萬劫魔主”面罩重紗,使人看不出他的年齡相貌,語音毫無抑揚頓挫,平淡得宛如地底流泉,使人聽不出他的籍貫男女,只有身材略為瘦小,似是他的唯一特征。

    “萬劫魔主”對龐真真說完,又向顧青楓說道:“顧青楓,你今夜無心中占了一點絕大便宜,才能脫身,否則早已化做這陰風峽中的孤魂野鬼!”

    顧青楓因失血過多,元氣大傷,精神已感衰弱疲憊,但聞言仍自劍眉雙揚,傲然答道:“顧青楓生平從不占人便宜,休看我是帶傷之身,照樣敢斗斗你這‘萬劫魔主’!”

    “萬劫魔主”淡淡一笑說道:“你臂上那方‘萬劫法盈若未被池中龍挖掉,則早已死在我的手中!如今因是外人,我又從不與後生小輩動手,才算僥幸!但是我看你出得陰風峽後,也活不過十日以內!”

    龐真真接口說道:“你休信口胡言,我楓哥哥……”“萬劫魔主‘冷笑一聲說道:”你楓哥哥失血過多,元氣已竭,再加上傷口暴露在陰風峽中嚴冷山風的侵襲之下太久,陰寒入髓,可能還會感染破傷風。幾種絕症,由於體力素強,一齊暫時隱伏,但不出十日,均將次第發作,縱是金剛不壞之身,也難免命赴黃泉,化作南柯一夢!芭誘嬲嫣出“萬劫魔主”所說不虛,不由急得嬌軀暗顫,但表面上仍自倔強頗甚地冷笑說道:“你說得雖然頗有道理,但卻不必得意,因為‘桃花使者’連城玉的傷勢與我楓哥哥完全一樣!?

    “萬劫魔主”失笑說道:“傷勢完全一樣,但結果卻大不相同,十日之後,‘桃花使者’連城玉生龍活虎,復原如舊!顧青楓則燈干油盡,埋恨九泉!”

    龐真真氣得手指“萬劫魔主”顫聲叫道:“你……你……你簡直是強詞奪理!”

    “萬劫魔主”笑道:“我一點都不強詞奪理,因為我有現成的‘九葉紫芝汁’,只要給連城玉服上兩滴,豈不百病皆祛,立即復原?但你們匆促間卻到哪裡去找這等能夠生死人而內肉骨的罕世聖藥?”

    龐真真越聽越覺愁急,遂與顧青楓雙雙回身,往“陰風峽”外退去,准備趕緊設法為楓哥哥調元益氣,療治傷病!

    “桃花使者”連城玉厲聲叫道:“龐真真慢走,聽我一言!”

    龐真真停步回身,手中握著一粒“三離霹靂彈”,柳眉雙剔,沉聲問道:

    “你難道還想繼續留下我們?”

    連城玉以一種恨毒無比的眼神凝注龐真真,咬牙說道:“今夜我恩師對你們恩施格外,連城玉也只好暫時忍耐,但……”語音忽頓,轉面向著“萬劫魔主”

    恭身問道:“請問恩師,弟子今夜幾被龐真真千刀寸磔,是否可報此仇?”

    “萬劫魔主”點頭說道:“私人仇怨相尋,並不違反我‘萬劫’門中規戒!”

    連城玉謝過“萬劫魔主”,又向龐真真厲聲說道:“今夜且讓你們僥幸脫身,十日之內,連城玉必報此仇,碎割你一身皮肉!”

    龐真真冷笑說道:“我們離此以後,是奔向九疑山三元幫,希望你能循此途徑趕來,但‘拘魂使者’池中龍,最好隨行,我楓哥哥照樣要尋他索還今夜血債!”

    顧青楓劍眉微蹙,暗暗拉了龐真真一把,兩人遂別卻“萬劫群魔”,退出陰風峽外。

    龐真真訝然問道:“楓哥哥,你方才拉我一把,卻是何故?”

    顧青楓劍眉愁緊,低聲答道:“我心中感覺到有種說不出來的難過,人已支持不住,亟須覓地調治休息,故而不願真妹再與‘桃花使者’連城玉多費唇舌!”

    龐真真聞言不禁大吃一驚,暗想適才“萬劫魔主”雖看出顧青楓傷勢極重,但怎的這快便發作?

    顧青楓猜出龐真真心中所想,尋一塊大石坐下,苦笑說道:“真妹,可是對我傷勢發作太快之事有些詫然不解麼?”

    龐真真點頭說道:“以楓哥哥這等功力,應該強撐也可撐上兩天,怎會當時便要發作?”

    顧青楓長歎一聲,搖頭苦笑說道:“武學一道的內外功行,必須相輔相成,我如今便吃了外功高過內功的大虧,故而傷勢之重,超過一般想像!”

    龐真真蹙眉問道:“楓哥哥,你再解釋得清楚一點!”顧青楓微一定神,調勻氣息,慢慢繼續說道:“我最近從‘海天劍聖’展青萍那裡學習‘青萍遁劍’,從釣鰲居士處學習‘風雲雷雨’四式,雖然劍術大進,防身攻敵的威力加強,但為了全力精研這些靈妙劍法,卻把‘子午神功’的內功功行反稍荒廢!千危谷力拼強敵,幾度對掌,髒腑間已受震動,再加上疾馳萬裡,東海求醫,內傷遂潛體內!今夜先斗‘拘魂使者’池中龍,再被‘桃花使者’連城玉馭氣飛花,點了周身重穴,失血太多,陰風入骨……”說到此處,已難以支持,語不成聲,全身急顫,牙關更“格格”不絕地捉對廝拼!

    龐真真見狀,不禁愁急得淚流滿面,並因此處距陰風峽太近,深恐被萬劫群魔瞥見顧青楓傷勢已發,遂胡亂覓座山洞,抱起顧青楓鑽入洞內。

    身子才剛入洞,便聽到空中有兩三只飛鳥的撲撲振翼之聲,以及“桃花使者”

    連城玉的口音,厲聲喝道:“龐真真,我座下‘黑羽神鷲’,兩翼風雲,瞬刻千裡,任憑你逃到海角天涯,十日以內,也非報今夜之仇,把你千刀寸磔,挖心瀝血不可!”

    龐真真聽得心神一顫,暗想連城玉尚能如此提氣發話,足見她傷勢遠較楓哥哥為輕,再服下“九葉紫芝汁”後,可能三五日內,便將尋來?自己雖可倚仗身邊幾件厲害之物與其一拼,但楓哥哥重病難愈,安全堪虞,豈不太以令人憂慮?

    就在龐真真心中愁慮的片刻之間,顧青楓業已由寒轉熱,全身火熱燙人,神志不清,囈語大作!

    龐真真一面思索如何療治顧青楓由於內外傷勢及入骨風寒所引發出來的重病,一面聽他喃喃說道:“紅妹,你千萬不要再忘了今年年底的雪山盟約。”

    龐真真心內一酸,眼圈一紅,淚珠又自滾滾而落,暗想自己對他這等癡情,顧青楓卻仍時時刻刻,只以孟紅綃為念!

    心中剛起幽怨,忽又忖道:“龐真真,你不能如此自私,楓哥哥對孟紅綃姊姊這等情愛專一,正是他比一般朝秦暮楚薄幸郎君時品格高超,令人敬佩之處!”

    想到此處,妒念便息,心頭一片清涼,忙自懷中取出一粒爹爹“翻天怪叟”

    龐千曉賜給自己臨危保命的“九轉返魂丹”,喂給顧青楓服下。

    顧青楓靈丹入腹,神智稍清,靠在龐真真香肩之上,感激不盡地低聲說道:

    “真妹,你對我這樣好法,卻叫顧青楓日後如何報答?”

    龐真真深知顧青楓積傷猛發,元氣大虧,病勢太重,雖然服下自己僅有的一粒“九轉返魂丹”,是否徹底見效,尚未可知,故而心內仍極憂慮,但因不欲使顧青楓添愁,只得強作歡顏,微笑說道:“楓哥哥,你服了我爹爹精心秘制、賜給我防身保命的‘九轉返魂丹’,所受內外傷勢必然漸漸好轉!

    趕緊不要多話傷神,自行調元養氣,我們之間的這樣情份,哪裡還談得到什麼報答之語呢?“顧青楓微睜雙目,目中神光極弱地看著龐真真,蹙眉問道:

    “真妹,你把防身保命的‘九轉返魂丹’給我吃了,萬一你自己有甚災危?……”

    龐真真佯嗔說道:“楓哥哥,你怎的不肯聽話?趕快好好調元養氣,不要費神,我身邊的‘九轉返魂丹’還多得很呢!”

    一面對他假言安慰,一面更在顧青楓“黑甜睡穴”之上輕輕按摩,使他倚靠在自己懷中,沉酣睡去。

    龐真真靜等顧青楓睡熟,偷偷地一診脈象,不禁芳心以內,好不淒然?

    因她略諳醫道,察出顧青楓脈搏極浮,真元幾竭,若非適才服了自己那粒“九轉返魂丹”,此時恐已到了魂游墟墓的地步!

    如今照他脈的象推斷,最多僅可仰仗靈丹藥力拖延三日,便將油盡燈干,黃泉埋恨!

    龐真真在這懷玉山附近毫無親友,身邊僅有的一粒靈丹,又挽救不了顧青楓的大病重傷,不由急得芳心無主,五內如焚,不敢出聲的偷偷掩泣!

    顧青楓在龐真真懷中沉沉昏睡了一日一夜,龐真真不僅哭得雙眼腫若胡桃,餓得頭暈眼花,右半身並被他壓得酸麻已極!

    驀然顧青楓寒熱又作,身上一陣發燒,一陣急顫,口中也自囈語不絕!

    一會“恩師”,一會“紅妹”,一會“釣鰲居士”,一會“海天劍聖”,但其中使龐真真聽得芳心略慰的,卻是“真真”兩字,竟也不絕於口。

    但這種虛無縹緲的抽象安慰,卻哪裡安慰得了龐真真心頭宛如刀割的實際悲傷,因為她再度為顧青楓細診脈象,發現他傷病之重,遠過估計,如今“九轉返魂丹”藥力已竭,自己的楓哥哥正煎熬著他殘余的微弱真元,一步步走向死亡之路!

    雖說生離之苦,甚於死別,但這種眼看著懷中人兒逐漸接近黃泉,而毫無方法解救的死別之苦,卻千萬倍於一般生離!

    可憐這位“黃衫紅線”龐真真,傷心得淚已哭干,胸前黃衫之上,所灑落的盡是斑斑血漬!

    顧青楓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上,忽然泛起一片紅暈,囈語也停,目光如線地看著龐真真苦笑道:“真妹,你那‘九轉返魂丹’效驗真靈,我如今全身舒適得多,只於心頭空洞洞地有種說不出來的難過!”

    龐真真聞言,細看顧青楓兩眼,銀牙暗咬,心內奇酸,知道楓哥哥在這塵世之中業已不會勾留太久,到了精氣神將竭的回光返照的地步!

    顧青楓又復低聲說道:“真妹,我為什麼心靈中感到一種從未有的異常寂寞?”

    龐真真湊過玉頰,貼在顧青楓腮邊,強抑悲懷,低聲笑道:“楓哥哥,你怎會寂寞?我不是始終在你身邊,未曾離開你麼?”

    顧青楓親了一親龐真真干枯慘白的香唇,目光微掃四周,劍眉深蹙,低聲說道:“這洞內仿佛不似人間?靜寂得太以可怕!”

    龐真真聽顧青楓嫌這洞內過份岑寂,方自微一凝思,顧青楓又復說道:“真妹,你唱首歌,或是念首詩詞,給我聽聽好麼?”

    龐真真此時怎會拒絕顧青楓的任何要求?只是心中兀自思索,此時此地,應該讓楓哥哥聽激昂慷慨之詞?還是淒切纏綿之曲?

    思索未罷,顧青楓催促說道:“真妹,你想什麼?難道不肯唱給我聽?”

    龐真真暗噙血淚,低囀珠喉,偎著顧青楓的面頰,幽幽唱道:“橋影流虹,湖光映雪,翠簾不卷春深。一寸橫波,斷腸人在樓陰!

    游絲不系羊車住,倩何人傳語青禽?最難禁,倚遍雕闌,夢遍羅衾!重來已是朝雲散,悵明珠佩冷,紫玉煙沉!前度桃花,依然開滿江潯。鍾情怕到相思路,盼長堤草盡紅心。動愁吟。碧落黃泉,兩處誰尋?”

    顧青楓閉目聆聽,臉上現出一片安慰的神色,但聽完以後,卻劍眉微蹙,搖頭歎道:“真妹,你所唱的這首‘竹-詞’,雖然極好,但嫌語意淒絕!

    既有什麼‘明珠佩冷,紫玉煙沉’,又有什麼‘碧落黃泉,兩處誰尋’,難道我們竟要以此成讖,‘頃刻便為千古別,人間天上兩茫茫’了麼?“龐真真聽得心頭一酸,不禁又是幾點珍珠紅淚,滴落黃衫,忙自設法安慰顧青楓,勉強笑道:“楓哥哥,既然不要聽這種纏綿悱惻之詞,我再喚唱一首納蘭性德的‘飲水詞’吧!”龐真真說完又復低唱,但言為心聲,不由自主,不知不覺的,唱的仍是哀傷曲調:“人生能幾?總不如休惹情條恨葉!剛是尊前同一笑,又到別離時節!燈-挑殘,爐煙-盡,無話空凝咽。一天涼露,芳魂此夜偷接!怕見人去樓空,柳枝無恙,猶掃窗間月。無分暗香深處住,悔把蘭襟親結!

    尚暖檀痕,猶寒翠影,觸緒添悲切!愁多成病,此愁知向誰說?“顧青楓靜靜聽完,果然訝聲問道:“真妹,納蘭性德盡多好句,你怎麼仍舊要唱的這種令人腸斷之聲?莫非你看出我們之間有什麼不祥征兆,才如此傷心不禁麼?”

    龐真真哪裡能照直相告顧青楓,說他已到回光返照,即將奄化的地步,只好銀牙一咬,又自唱道:“壯歲旌旗擁萬夫,錦-突騎渡江初,燕-夜捉銀胡,漢箭朝飛金僕姑!…”顧青楓才聽了幾句,便自點頭笑道:“這回對了,我最愛辛棄疾的橫絕六合、掃空萬古之作……”話猶未了,便自停口不言,昏然入夢,又被龐真真駢指點了“黑甜睡穴!?

    因為龐真真突然聽得洞外遠遠有野獸咆哮之聲?遂下手點了顧青楓的睡穴,使他安然入夢,自己才好出洞察看。她右手倒捉“列缺神斧”,左手扣了三根“紅線金針”,悄悄閃出洞外,目光便被一件奇罕之物,吸引得一瞬不瞬!原來洞外三丈來外,站著四頭高大人熊人熊肩上,抬著一乘無簾軟轎,轎中坐著一位霞帔雲裳,珠光寶氣,三十來歲的美貌宮妝少婦!

    人熊緩緩放落軟轎,鼻中獸息咻咻,神態頗為疲憊,似是從極遠之處匆匆趕到!

    龐真真認出這位美貌宮妝少婦是“苗疆雙怪”中的妙音公主!但吸引她目光的,卻不是妙音公主本人及她所豢的四頭人熊,而是妙音公主手中所捧,一個長不盈尺的極小嬰兒!

    這嬰兒全身雪白,不類生人,分明是傳說中的起死回生的罕世聖藥“千年何首烏”之屬!

    妙音公主目注龐真真笑道:“烏蒙一別,在此重逢,龐姑娘是否覺得有些意外!”

    龐真真冰雪聰明,聽出對方語中別有含意,訝然問道:“聽公主之言,莫非是專為我龐真真趕到此處?”

    妙音公主笑道:“龐姑娘與顧青楓惡斗萬劫群魂,在陰風峽中遇險之事,有人告我,我遂特地為此,千裡遠來!”

    龐真真惑然問道:“此事業已事過境遷,公主還遠道趕來則甚?”

    妙音公主一舉手中那具雪白嬰兒,含笑說道:“龐姑娘是名父之女,應該認得此物!

    龐真真並無充分自信地試探問道:“這是不是千年成形何首烏?”

    妙音公主點頭笑道:“我不遠千裡趕來之故,就是因為顧青楓身受重傷,龐姑娘可能亟需這種比‘九葉紫芝汁’靈效更強的罕世聖藥!”

    龐真真喜得心頭狂跳,但卻不敢深信地目注妙音公主問道:“公主肯把這種功能起死回生、駐顏益壽的罕世聖藥送給我麼?”

    妙音公主笑道:“我昔年因一絕世機緣,得了兩具‘成形何首烏’,除了自服一具,得能常駐紅顏以外,另一具珍藏至今,從未示人,但龐姑娘真如亟需?

    便送你也無不可!”

    龐真真喜得笑顏遂開,正待恭身稱謝,但忽然心念一動,目光凝注妙音公主,搖頭說道:“龐真真與公主素無深交,我料想公主必不致將這等罕世聖藥無端見贈!”

    妙音公主點頭笑道:“龐姑娘果然聰明,妙音當初得這‘千年成形何首烏’之時,身歷奇險,並受重傷,自不肯平白送人,但也不過只附帶了一項小小條件而已!”

    龐真真問道:“什麼條件?公主盡管請講!”

    妙音公主笑道:“我想和你作件生意,效法上古時代那般以貨易貨!”

    龐真真暗將自己所有的珍貴之物思索一遍,右手伸處,竟然把“列缺神斧”

    遞向給妙音公主說道:“龐真真身邊最珍貴的就是這柄‘列缺神斧’,便以之與公主的‘千年成形何首烏’,互相交換如何?”

    妙音公主接過‘列缺神斧’反復一看,微笑道:“這‘列缺神斧’的鋒芒之利,前在九回谷口已然見過,果能裂石開山,劈物如腐!但此斧是令尊大人威震江湖的‘翻天三寶’之一,龐姑娘可以作得主麼?”

    龐真真深知‘妙音公主’問得不錯,爹爹“翻天怪叟”龐千曉對於這柄“列缺神斧”極為珍視,自己擅以贈人,回幫必遭斥責!但想起顧青楓已到回光返照地步的危急病況,輕重之間,遂有抉擇,柳眉雙揚,神情異常堅定地朗然說道:

    “公主放心,我爹爹雖極珍視這柄‘列缺神斧’,但珍視的程度,總還不致超過他的獨生愛女,龐真真以生命聲譽,作為擔保,公主可以放心了吧?”

    妙音主公微笑說道:“龐姑娘,你會錯意了,我想用‘千年成形何首烏’向你交換的,並不是這柄‘列缺神斧’!”

    龐真真芳心愁急之下,靈明稍蔽,仍未聽出妙音公主語意,以為對方嫌少,遂微一尋恩,蹙眉說道:“在公主這等身分的人物眼內,龐真真身上委實是沒有什麼價值連城之物!這樣好了,除了‘列缺神斧’以外,我再加一件我二姨娘‘碧雲娘’柳如煙送給我的防身至寶‘碧雲衣’吧?”

    妙音公主搖頭笑道:“龐姑娘越猜越錯,‘列缺神斧’是‘翻天怪叟’龐幫主視如性命的‘翻天三寶’之一,‘碧雲衣’則是‘碧雲娘’柳夫人贈給龐姑娘的防身寶物,這兩件東西,價值太高,我倒並不想要!”

    龐真真惑然問道:“公主想要何物?”

    妙音公主笑道:“顧青楓正在生死呼吸,亟需我這只‘千年成形何首烏’以保性命,我若圖謀重寶,豈非成了乘危勒索?大失身分!故而我所想換的,只是一張紙兒!”

    龐真真聽得難以置信,接口問道:“公主要以這罕世難尋的‘千年成形何首烏’交換一張紙兒?”

    妙音公主點頭笑道:“並且是一張毫無價值的紙兒,決不是什麼劍訣秘圖,拳經寶錄!”

    龐真真說道:“公主可否解釋得明白一點?”

    妙音公主笑道:“你用我這只‘千年成形何首烏’給顧青楓服下以後,叫他寫張命已垂危、被我所救的紙條給我便可!”

    龐真真起初疑心妙音公主有何詭計?但略一思索之下,便覺得無甚大礙,最多楓哥哥日後對妙音公主設法加以報答而已,遂點頭答道:“這張承認今日之事的紙兒,由我替顧青楓代寫何如?”

    妙音公主笑道:“最好是要顧青楓親筆!”

    龐真真秀眉方自一蹙,妙音公主又復笑道:“這並非我不放心龐姑娘,而是要藥力先行見效,再索報酬,才比較合理!”

    說完,便把手中,那只罕世聖藥‘千年成形何首烏’遞與了龐真真,並含笑說道:“這何首烏藥方靈效異常,最多半枝,便可立起顧青楓沉痾!其余半枝龐姑娘不妨自行服食,也好使你永駐紅顏,青春不老!”

    龐真真接過“千年成形何首烏”,不禁喜得全身微顫,目注妙音公主,連連稱謝道:“公主請在洞外稍候,只要藥能見效,龐真真立將公主所需之物奉上!”

    話完,方待轉身,妙音公主忽又笑道:“龐姑娘慢走,你們在這荒山野洞之中,恐怕不容易尋得紙筆?”

    龐真真聞言一愕,妙音公主含笑伸手,又復遞給她一枝畫眉黛筆,及一張素紙。

    龐真真接了紙筆,一面轉身進洞,一面暗忖這“苗疆雙怪”中的妙音公主,既系由遠處趕來,怎會對自己和顧青楓的一切遭遇,宛如目見,並考慮得如此周到?

    但這種疑念,只在龐真真心頭一幻即逝,根本未曾深思,以致生出了下文書中的無數事故。

    龐真真喜孜孜地扶起顧青楓,把他擁入香懷,輕輕拍開睡穴,然後也不再羞澀地,先自嚼碎“千年成形何首烏”,兩唇相接,一口一口的哺將過去。

    顧青楓好夢初回,傷病又發,正感覺全身一陣火熱,一陣冰冷,難過異常之際,突有甘香玉液度到口中,自然毫不客氣地一齊吞入腹內!

    龐真真把“千年成形何首烏”喂到半只,暗地再為顧青楓一診脈象,知道這種罕世靈藥果然太以神奇,楓哥哥分明油盡燈干,業將虛竭的真元,在這片刻之間,竟已補充復原到久病初愈、略感微弱的地步?

    顧青楓既已無恙,龐真真想起妙音公主命自己以半枝救人,半枝自服,便可永駐紅顏,青春不老之語,遂又咬了一段“千年成形何首烏”,准備咀嚼服下。

    女孩兒家無不愛美成性,龐真真因自己從此便能永駐紅顧,不禁喜得芳心狂跳,珠淚垂落!

    但顧青楓傷病雖已無妨,神思尚未全復,卻在此時,饞態十足的低聲說道:

    “真妹,你喂我吃的是什麼東西,怎麼這樣好吃?”

    龐真真見他分明還想再吃,遂把口中將咽未咽的一口芳香液,又復喂了顧青楓,並突然憶及顧青楓所說他此次傷病發作得如此快速之故,便因於外功太強,內力不夠,連拼強敵,雖保不敗,但髒腑間卻早受重傷等語!暗想自己倘把其余半只“千年成形何首烏”也一並喂給顧青楓服下,豈不便可使他因苦練劍術而略為荒置的“子午神功”大大增強,彌補了楓哥哥在武功方面的基本缺陷!

    不過這樣一來,自己永駐紅顏,青春不老之夢卻告成空,數十春秋以後,仍將與常人一般的雞皮鶴發!

    這種究應為已抑或為人的極難決定之事,只在龐真真心中輕輕一轉念間,便自決定!

    她仍然細嚼“千年成形何首烏”,滿面神光,毫不吝惜,一口一口地哺給顧青楓繼續服食。

    因為她心中最愛的人便是顧青楓,自然甘心不惜任何重大犧牲,而為顧青楓圖謀幸福!

    顧青楓根本就不知自己的罕世奇遇,吃的是只“千年成形何首烏”,只在吃完以後,向龐真真懶洋洋地說道:“真妹,我覺得身上有點發脹,又想睡了!”

    龐真真急忙把妙音公主所准備的黛筆素紙遞給顧青楓,微笑說道:“楓哥哥,你且替我寫上幾個字兒,然後我再替你按摩‘黑甜睡穴’,讓你睡場香穩好覺!”

    顧青楓接過紙筆,含笑問道:“真妹要我寫些什麼字寫?我以懷素草書,把你適才唱給我聽的‘納蘭詞’寫下送你好麼?”

    龐真真搖頭笑道:“楓哥哥,你拿著筆兒,我念你寫!”

    自從千危谷相遇後的一段時間以內,顧青楓與龐真真的情感著實躍進不少!

    如今更感於她不顧羞澀,香唇哺藥之情,遂左手攪住龐真真的纖腰,右手拈起那根畫眉黛筆,深情款款地微笑說道:“真妹,顧青楓感於你對我如此深情,慢說叫我寫字,便是叫我替你畫眉,我也願意!”

    這幾句話兒,聽得龐真真甜入心窩,妙目流波,喜極噙淚地凝望著顧青楓,含笑問道:“楓哥哥,你願意替我畫眉,則孟紅綃姊姊的眉兒,又請誰畫?”

    顧青楓聽龐真真提起“紫清玉女”孟紅綃來,不禁勾動愁腸,蹙眉說道:

    “你孟姊姊在千危谷中,又遭魔劫,如今生死未卜,尚不知落在何人手內?

    難道真妹還要嫉妒她麼?“

    龐真真一語出口,便知自己失言,遂趕緊答道:“楓哥哥,我向來都對我孟紅綃姊姊敬重異常,從未動過絲毫妒念!方才只是在喜極之下的一句戲言,難道你就要責備我麼?”

    顧青楓見龐真真說到後來,業已眼圈微紅,淚光盈睫,不由好生憐惜!

    向她頰上親了一親,含笑說道:“我們暫時不談你孟紅綃姊姊,真妹要我寫些什麼字兒?請快說,顧青楓恭候綸音!”

    龐真真趁勢收科,破涕為笑說道:“楓哥哥聽著,你只要照我所念的字句書寫,我卻不管你寫的是魏碣秦碑,抑或蘇黃米蔡!”

    顧青楓含笑點頭,龐真真遂朗然念道:“青楓苦斗萬劫群魔,身受內傷,並攖重病,生機瀕絕,性命垂危……”顧青楓一面揮筆疾書,一面笑道:“這些雖然都是實話,但我卻猜不透真妹要我寫它則甚?”

    龐真真看他一眼,繼續念道:“……幸遇妙音公主……”顧青楓停筆惑然問道:“哪裡來的妙音公主?”

    龐真真蹙眉笑道:“楓哥哥不要打岔,趕快照寫!你方才不是曾說恭候綸音?

    如今綸音既降,卻怎還不乖乖遵旨?”

    顧青楓不由搖頭苦笑,揮筆照書,龐真真又復念道:“……慨贈罕世聖藥‘千年成形何首烏’,療傷祛病,始獲重生,銘刻五中,書此致謝!”

    顧青楓寫完以後,駭然問道:“真妹,你方才哺給我吃的那種芳香甘美的玉液,就是‘千年成形何首烏’麼?”

    龐真真淒然一笑說道:“楓哥哥,若不是妙音公主送了這只‘千年成形何首烏’,你此刻恐怕早已油盡燈干,魂游墟墓,而我也將傷心無奈、肝腸寸斷的追隨於地下了!”

    顧青楓見龐真真勾動傷心,邊說淚珠邊落,絕似一枝嬌艷已極的帶雨梨花,不禁憐愛異常,猿臂一緊,意欲略為溫存親熱!

    龐真真半喜半嗔地瞟了顧青楓一眼,嫣然笑道:“楓哥哥,我們少時再復親熱,你且把這張謝柬寫完,我好拿去交給妙音公主!”

    顧青楓目光一注手中素紙,見語意已盡,遂向龐真真含笑問道:“真妹還要我再寫什麼?這柬上語意,不已像是寫完了麼?”

    龐真真笑道:“語意雖完,但似乎還缺少你‘顧青楓’三字的一個花押。”

    顧青楓雖弄不懂妙音公主的用意,但是既受人救命深恩,則寫上一張謝柬,也是理所當然,遂在素紙之上,又復龍飛鳳舞地寫了自己的名姓。

    龐真真接過素紙黛筆,伸手在顧青楓“黑甜睡穴”以上一陣按摩,柔聲笑道:

    “楓哥哥,你新服聖藥,傷病初痊,必須好好再復睡上一覺!等醒來以後,我們……”話音未了,顧青楓業已睡意潛來,倦眼難睜的酣然入夢!

    龐真真湊過香唇,在顧青楓帶著安慰笑容的俊臉上吻了一吻,輕輕解開他尚自攏著自己纖腰的那只左手,嬌軀微閃,閃出洞外。

    那位“苗疆雙怪”中的妙音公主,見龐真真手內素紙已有字跡,知道藥必奏效,遂含笑問道:“龐姑娘,顧青楓服我‘千年成形何首鳥’後,傷病定痊,大概業己無妨了吧?”

    龐真真把那黛筆素紙恭身遞過,臉上並滿含感激神色,微笑說道:“公主所贈聖藥靈效驚人!顧青楓傷病俱痊,業已無恙!龐真真除了遵囑奉上這張素紙以外,有生之日並皆戴德之年……”妙音公主看完紙上所書,不等龐真真話了,便即高興頗甚地含笑說道:“俗語所雲‘寶劍送烈士,紅粉贈佳人’之意,就是說明必須物當其用,才有價值!龐姑娘休看這區區一張素紙,但是對我來說,價值卻遠超過那只‘千年成形何首烏’!我們各取所需,互有裨益,你也不必把今日之事常記心中,承我的情了!”

    說完香肩一晃,宮裝微飄,便即飄登無簾軟轎,由那四頭人熊抬上肩頭,越峰而去!

    龐真真目送妙音公主身形杳後,心頭方自疑雲滿布,蹙眉思索!

    她想:第一,妙音公主為何把楓哥哥署名的這張謝柬看得比足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千年成形何首烏”還要珍貴?

    第二,自己與楓哥哥在陰風峽內苦斗萬劫群魔之時,究系何人在旁窺視,而能這快報知妙音公主,使她從千裡以外趕來?

    這兩樁疑問,極難推究!龐真真正越疑越思,越思越不得其解之際,空中一聲鳥鳴,墨雲疾降,萬劫群魔所豢的“墨羽神鷲”,業已斜斜飛來,鳥背上並飄落兩條矯捷人影!

    這兩條人影身形一現,正是“萬劫魔宮七使者”中的“拘魂使者”池中龍與“桃花使者”連城玉!

    龐真真心驚“桃花使者”連城玉的傷勢恢復之速,知道萬劫群魔所擁有的“九葉紫芝汁”,功效果與楓哥哥所服的“千年成形何首烏”不相上下!

    顧青楓傷病初痊,昏睡未醒,龐真真心疲力弱,獨對雙魔,這種局面,自然緊張到了極點,也險惡到了極點!

    “桃花使者”連城玉手橫她那枝獨門兵刃“鐵桃花”,目注龐真真冷然問道:

    “顧青楓呢?”

    龐真真明知眼前局勢險惡萬狀,遂銀牙一咬,恨聲說道:“我楓哥哥傷病並發,無藥可醫,業已含恨九泉,離開這齷齪塵世!”

    若換平時,“拘魂使者”池中龍與“桃花使者”連城玉,對龐真真這等答話,定不肯信!但如今因眼見顧青楓受傷奇重,故而深信不疑,兩人四目相視,得意頗甚地厲聲狂笑!

    “桃花使者”連城玉笑完說道:“我早知顧青楓必死無疑,因為倉卒之間,他到哪裡去找我所服的‘九葉紫芝汁’那種罕世聖藥?

    說到此處,忽然又起疑心,目注龐真真問道:“龐真真,你莫非說話不實?

    顧青楓若死,你的神色之間,怎的毫無悲戚?”

    龐真真暗驚自己不擅做作,致在神色之間被對方看出破綻,遂強自鎮定地,咬牙說道:“我悲戚什麼?我的滿腔悲戚,業已化成無邊仇恨!你們來得正巧,好讓我代我楓哥哥索還血債!”

    “桃花使者”連城玉仰天狂笑道:“龐真真不要癡人說夢,還債的只怕是你!

    連城玉今日若不照樣把你剝得精光的剖腹挖心?怎消得了我心中之恨!”

    話音甫落,右手“鐵桃花”一晃龐真真眼神,左手卻縱聚“諸天罡氣”,劈空連擊三掌!

    龐真真雖會不少武林絕學,身邊也頗有幾件威力極強的江湖異寶,但若論真實動力,卻遠非“桃花使者”連城玉之敵!何況她又為了顧青楓病勢,勞累得心力交疲,故而勉強接了三掌,已被震出三四步去,心跳耳鳴,搖搖欲倒!

    “桃花使者”連城玉得意狂笑道:“堂堂威震江湖三元幫幫主‘翻天怪叟’龐千曉的愛女,原來不過如此?”

    龐真真若非內著她二姨娘“碧雲娘”柳如煙所贈的“碧雲衣”,光這三記“諸天罡氣”,便已禁受不起!但聽了“桃花使者”連城玉如此狂妄驕傲之言,卻不禁氣憤得奮不顧身地把自己成名暗器、極為神妙的‘紅線十三針’,脫手飛出,化成一逢紅色光網,籠住連城玉身形,並冷笑說道:“連成玉體要狂妄逞強,你也我‘紅線十三針’的滋味!”

    “桃花使者”連城玉上次中了龐真真的“七情散香球”,故而此次是鼻中口內早備解藥而來,卻想不到對方還有“紅線十三針”這等厲害暗器?

    但她已從“萬劫魔主”學會“馭氣飛劍”之術,遂在這針光罩體,危害當頭之際,微提真氣,一振桃枝,從桃枝上飛起十三朵鐵鑄桃花,隨心所指地恰好迎住凌空射來的十三道精芒紅線!

    龐真真的“紅線十三針”,打中人物,便會自動爆裂,故在紅線桃花互一接觸之下,只聽一片細細炸音,漫天飛花散處,兩般神奇暗器竟告同歸於盡?

    “桃花使者”連城玉冷笑說道:“你‘紅線十三針’的滋味我已嘗過,並未曾傷得連城玉絲毫!我卻還要再奉敬一記‘諸天罡氣’!”

    發話之間,功力已聚,左掌微揚,嬌軀一晃,以“移形換影”身法,迅疾無儔地飄進三尺,然後一式“木落吳江”,當胸推出一股凌厲懾人的劈空勁氣!

    龐真真先前極其勉強地接架三掌,便知自己功力遠遜,切忌與對方恃強硬拼!

    故見連城玉“諸天罡氣”才發,立即踩“天樞”,繞“天璇”,進“天機”,退“天權”,施展“瞽目諸葛”苗平所傳“七星幻步”輕妙無比地閃出丈許以外!

    連城玉一招擊空,跟蹤趕過,凝聚功力,再度發掌,口中獰笑道:“我倒要看你學會了多少臨難脫身的神奇步法?”

    龐真真身形連飄,連城玉掌力連發,一連七招追擊,把位“黃衫紅線”逼得周身香汗淋漓,窘迫不堪,銀牙挫處,准備施展煞手,與目前兩名強敵拚個同歸於盡!

    她的所謂“煞手”,也就是“火孩兒”鄔赤所贈的“三離霹靂彈”,但龐真真借著幾度飄身,雖把三粒“三離霹靂彈”一齊取在手中,卻遲遲疑疑地不敢發出!

    因為雙方交手之處,與顧青楓所臥山洞距離太近,龐真真生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萬一“三離霹靂彈”,連珠爆炸,地裂山崩以下,連顧青楓也一齊受傷,豈非大違初衷,太不合算?

    她既有這層顧忌,遂手握“三離霹靂彈”,暫行忍耐,想把“拘魂使者”池中龍、“桃花使者”連城玉等“萬劫雙魔”略微誘得遠些,再施展這極為霸道的暗器,來個敵我雙方,同歸於盡!

    龐真真是否如願,與“萬劫雙魔”空山並骨?以及顧青楓是否安然無恙等事,且容筆者略微延擱,先行描述龐真真對妙音公主突如其來的因由難猜難解的兩點疑問。

    原來妙音公主哪裡去遠?由四頭人猿抬著無簾軟轎,剛剛過得山峰,離卻龐真真的視線,便立刻悄悄轉回,直降下一片千尋絕壑!

    這千尋絕壑以下,居然也有一個秘密山洞,只是缺少一條“千危谷”那般橫穿山腹的甬道而已。

    妙音公主飄身下轎,走進山洞,轉入內室,室中陳設著兩具蒲團,而右邊那具蒲團以上,卻坐著一位美擬天人的紫衣少女!

    這紫衣少女,正是“紫清玉女”孟紅綃!

    原來襲擊千危谷,俘去“氤氳使者”莊夢蝶,殺死“五毒使者”唐嘉、“玉面仙童”柳俊,並將“逍遙使者”崔一葦燒成枯炭之人,正是號稱“苗疆雙怪”

    的“妙音公主”與“烈火太歲”!

    如今“烈火太歲”呼延炳將已斷一手的“氤氳使者”莊夢蝶送苗疆監禁,妙音公主卻把“紫清玉女”孟紅綃神不知鬼不覺地藏到這懷玉山中的秘洞之內!

    故而暗窺顧青楓、龐真真惡斗萬劫群魔之人,正是妙音公主自己,她眼見顧青楓身受重傷,由龐真真扶入山洞以後,靈機忽動,終於拚捨一只珍藏多年的“千年成形何首烏”,換來顧青楓親筆所書的一張謝柬!

    “紫清玉女”孟紅綃見妙音公主走進洞內,遂螓首微抬,含笑說道:“公主又在動些什麼腦筋?對我最好快殺,否則快放!因為孟紅綃自從記熟‘蕩魔寶錄’,便成了當世武林中極為不祥之人,我在誰身邊,時間一久,誰就避免不了橫禍臨頭,飛災照命!”

    妙音公主笑道:“妙音既敢硬闖千危谷,殺死‘萬劫三魔’,還怕什麼飛災橫禍?本來我對‘蕩魔寶錄’並不垂涎,只因江湖人物稱我為‘妙音公主’,遂不得不對‘攻心音韻’深加研究!孟姑娘所記寶錄之中,第一篇便是‘妙音神功’,而其中恰好包含了我想煉已久,苦無真訣遵循的道家‘萬妙清音’與佛家‘法華禪唱’!”

    孟紅綃聽到此處哦了一聲,嫣然笑道:“原來公主想學‘妙音神功’中的‘法華禪唱’與‘萬妙清音’!”

    妙音公主點頭笑道:“我確實想學這兩種妙音,對於其他的‘大羅手’及‘摩訶劍法’決不過問!孟姑娘倘肯舉以相傳,則我必當解去你所中苗疆惡蠱,並乘‘烈火太歲’呼延炳尚未來到之前,放你逃走!”

    孟紅綃微微一笑說道:“公主想學‘法華禪唱’與‘萬妙清音’,我答應教你!”

    妙音公主聞言頗驚異常,但旋即搖頭苦笑說道:“孟姑娘不會給我如此便宜,必然附有條件!”孟紅綃方一點頭,妙音公主又復說道:“但我希望孟姑娘不要再像對付‘婁山三煞’一般,提出那種三日才肯教一字的拖延條件,因為‘萬劫大會’已定於明年四月初四召開,我渴欲煉成‘法華禪唱’及‘萬妙清音’,仗之一斗‘萬劫魔主’!”

    孟紅綃笑道:“我要公主多行善事,你能每為百善,我就教你一種妙音,只要作兩百件善事,便可把‘萬妙清音’與‘法華禪唱’,全學會了!”

    妙音公主苦笑說道:“我方才已對孟姑娘說明,明年四月初四,‘萬劫門’下即將大聚群雄!在這樣短促期間,我哪裡作得了這許多善事?”

    孟紅綃笑道:“除此以外,公主任憑用盡何種手段,也無法使我吐露只字!”

    妙音公主點頭說道:“我知道孟姑娘鐵石堅貞,一心如水,不受利誘,不畏威逼!但……”孟紅綃目注妙音公主笑道:“公主已在擄我之前使我中了‘金蠶毒蠱’孟紅綃深知蠱毒之烈,無可抗拒,及發作時所受之慘,甚於一切,對此尚且不懼,遑論其他?公主不必多費心了!”

    妙音公主神采飛揚,異常得意地微微一笑說道:“孟姑娘勸我不必費心,我卻偏偏要費些心思!因為我不僅想學‘法華禪唱’與‘萬妙清音’,甚至覺得若能設法使孟姑娘這等意志堅定人物被我所動,如我所願,也是一件極大樂趣!”

    孟紅綃微笑說道:“公主若想我為你所動?只怕宛如海市蜃樓,癡人說夢!”

    妙音公主笑道:“孟姑娘不要把話說得太滿,須知我有使你意想不到的特殊手段!”

    孟紅綃秀眉微挑,朗聲說道:“孟紅綃對於利誘方面,不羨隋珠趙璧!

    對於威逼方面,不畏劍樹刀山……“

    妙音公主不等孟紅綃說完,便即笑道:“孟姑娘怎麼老是提到這‘威逼利誘’四字?”

    孟紅綃目光微瞥妙音公主,哂然說道:“除了‘威逼利誘’以外,公主難道還會有其他手段?”

    妙音公主點頭得意笑道:“你猜對了,我正是有其他手段,而且這種手段,必然生效!”

    孟紅綃搖頭說道:“我不相信我會對公主所施的手段屈服?”

    妙音公主笑道:“不信不行,為了表示我對我自己的手段信心,先送給孟姑娘一粒解藥,把你所中‘金蠶蠱’毒解掉!”

    說完,便即遞過一粒朱紅如火的靈丹,孟紅綃接在手中,微笑說道:“慢說這是一粒解蠱靈丹,便是一粒斷腸毒藥,孟紅綃又復何懼?”

    語音一了,立將朱紅靈丹吞入腹中,又向妙音公主微笑說道:“公主有何手段?如今可以施展了吧!”

    妙音公主笑道:“對於凡俗之人的最有效手段,自然是‘威逼利誘’,但對於孟姑娘這等人物,卻必須大異其趣,我所用的手段,乃是以恩動之,以德感之!”

    孟紅綃哦了一聲說道:“公主這種想法著實高超奇妙,但要想加恩於我,使孟紅綃稍感值得獻技以報,卻恐怕不容易呢?”

    妙音公主笑道:“我也知道不太容易,但偏偏天緣湊巧,使我一先一後,一樁有意,一樁無意地,已對孟姑娘有過兩次大恩!江湖人物講究受人點水,報以湧泉,孟姑娘恐怕無法再吝傳‘法華禪唱’與‘萬妙清音’,要使我如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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