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船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江湖步步險
    諸葛青雲《翡翠船》第二十六章江湖步步險

    黑衣怪人道:「能識得『潛龍升天』這一個輕功身法名稱的人,還能差得了嗎!」

    那暗中的人似乎是自我解嘲地一笑道:「閣下反應之快,聯想之佳與詞鋒之犀利,使我不能不再說一聲,甘拜下風。」

    黑衣怪人目注發聲處,冷笑一聲道:「別盡說些不相干的話,尊駕也該出來了!」

    「是啊!」暗中語聲嬌笑道:「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我能老是賴著不見人嗎!」

    話聲中,一道纖巧人影,由暗影中,裊裊婷婷地緩步而出,一直到黑衣怪人身前丈許處,才停立下來。

    那是一位嬌小玲瓏的青衣婦人,由她那美好的身材,與嬌甜而富有磁性的語聲判斷,年紀最大也決不會超出四旬以外,令人遺憾的是,她的臉上戴著一幅絲巾,憑黑衣怪人那樣高超的功力,也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絲巾內美目流轉,卻是沒法一窺全貌。

    青衣婦人嬌笑一聲道:「你看不到我,我看不到你,誰也不知誰是誰,相見等於沒見,這情形,你是否覺得有點滑稽?」

    黑衣怪人「唔」了一聲道:「那也不盡然,你雖然不知道我是誰,我卻能猜你個八九不離十。」

    青衣婦人似乎愣了一下道:「這個,我倒有點不相信。」

    黑衣怪人道:「要不要我先行一猜?」

    「好的。」

    「不過,我有條件。」

    青衣婦人嬌聲笑道:「猜人家的來歷,還要附帶條件,這倒是奇聞……好!你說出來試試看。」

    黑衣怪人沉聲接道:「當我猜中時,不許賴,並得立即將幛面絲巾除下來。」

    青衣婦人「格格」地媚笑道:「這事情好辦得很,好,你猜吧!」

    黑衣怪人精目中神光一閃道:「你,就是『長春谷』的代理谷主裴玉霜。」

    青衣婦人顯然是吃了一驚,只見她嬌軀微微一震之後,才嬌笑道:「高明!高明!」

    黑衣怪人接問道:「這是說,我已經猜中了?」

    青衣婦人道:「正是。」

    黑衣怪人接口道:「那麼,請履行諾言。」

    青衣婦人笑道:「閣下請儘管放心,裴玉霜雖然是婦人女子,說的話,卻也是說一是一的,決不食言……」

    說話間,她已抬手除去幛面絲巾,現出一張白裡透紅,不算太美,卻有著無限風情的俏麗面龐,美目流盼著含笑接道:「閣下,像不像裴玉霜?」

    黑衣怪人漫應道:「我根本不曾見過裴玉霜,怎知你像不像?」

    裴玉霜笑問道:「如果我有意冒充呢?」

    黑衣怪人冷笑道:「你好像認為你的名氣很好,居然還有人冒充?」

    裴玉霜含笑點首道:「當然!在本質上,『流芳百世』與『遺臭萬年』,是沒有什麼分別的,而且,這都是別人的感受,所以,以我的觀點,只要我自己活得舒舒服服,痛痛快快就行了,等到兩眼一閉,雙腿一伸,別人的笑罵與讚揚,你還能聽得到嗎……」

    黑衣怪人截口一哼,不以為然地道:「這些謬論,我聽不進去!」

    裴玉霜笑丁笑道:「我這人,也很好說話,你聽不進去,我就不談,咱們談點別的……嗨!閣下!這有點不公平。」

    黑衣怪人一愣道:「哪一點不公平?」

    裴玉霜道:「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也見到我的本來面目了……」

    黑衣怪人截口笑問道:「你也想猜上一猜?」

    「對了。」裴玉霜含笑接口道:「有例可援,兩不吃虧。」

    黑衣怪人點首笑道:「好!我同意。」

    裴玉霜媚目一轉,掩口媚笑道:「我說你呀!十成就是百里源夫婦的那位大師兄邵友梅,邵大俠。」

    黑衣怪人似乎早已料到對方有此一猜,聞言之後,平靜地卸除套在頭上的布套,一面點首答道:「你猜對了,但『大俠』二字,卻愧不敢當。」

    呈現在裴玉霜面前的,委實就是邵友梅。

    裴玉霜美目一亮地脫口讚道:「真是見面勝似聞名,邵大俠果然不愧是人中之龍……」

    接著,又忽有所憶地訝問道:「邵大俠身為目前俠義道中的精神領袖,卻為何對『大俠』二字『愧不敢當』?」

    邵友梅長歎一聲道:「邵友梅一身如寄,四海飄零,不但對江湖同道,無尺寸之功,即連本身恩怨,也沒法處理,慚愧之不暇,更何敢當『大俠,之稱?」

    裴玉霜嬌笑一聲道:「邵大俠也未免太自謙了,裴玉霜要當面揭你的瘡疤,你千萬莫加見怪。」

    邵友梅冷冷淡淡地一笑道:「邵某人生平俯仰無怍,自信沒有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尊駕有話,請儘管說。」

    裴玉霜道:「邵大俠誤解了。」

    話鋒略為一頓之後,才又含笑接道:「方纔,我所說的『瘡疤』二字,可能不恰當,也許更是說得嚴重了一點……」

    邵友梅蹙眉接道:「那都無關緊要,還是請說正經的吧!」

    「好的。」裴玉霜笑了笑道:「其實,我的意思是這樣的,方纔,邵大俠不是說過什麼『一身如寄……連本身的恩怨,也沒法處理』的話嗎?」

    邵友梅點點頭道:「不錯。」

    裴玉霜掩口媚笑道:「可是,你卻有餘暇去管別人的閒事。」

    邵友梅一愣道:「此話怎講?」

    裴玉霜媚笑如故地道:「邵大俠此行如非是有餘暇去管別人的閒事,難道說,還是對我那兩個少不更事的丫頭,有甚企圖?」

    邵友梅臉色一沉,道:「這種話,也虧你能說得出來!」

    裴玉霜漫應道:「如果別人能做得出來,我為什麼就不能說哩!」

    邵友梅冷笑道:「你侮辱我邵某人不要緊,但你侮辱自己親生的女兒,於心何忍!」

    裴玉霜一點也不生氣地笑問道:「那你此行,所為何來?」

    邵友梅神色一整道:「閣下…不!禮貌上,我該尊你一聲許夫人…」

    裴玉霜截口笑道:「隨便……」

    邵友梅冷然接道:「許夫人,咱們該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裴玉霜截口笑道:「那麼!邵大俠請莫再企圖管我的閒事。」

    邵友梅沉聲問道:「你真要將自己的女兒,推入火坑?」

    裴玉霜「格格」地媚笑道:「邵大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邵友梅冷笑道:「什麼意思?你我各自心中明白就是。」

    裴玉霜笑問道:「我就是心中不明白才問呀!」

    邵友梅臉色一沉道:「邵某人沒工夫同你廢話!」

    話聲中,已霍然轉身,準備長身而起。

    「且慢!」裴玉霜連忙飛射邵友梅身前,含笑接說道:「邵大俠不是要打開天窗說亮話嗎?我的亮話已經說出來了,你閣下卻為何不予答理就要走了呢?」

    邵友梅正容說道:「這閒事,我是管定了!」

    裴玉霜俏臉一沉道:「你是認為你很了不起?」

    邵友梅笑了笑說道:「你怎麼說都行,我就是不讓你倒行逆施,將兩個親生女兒推入火坑!」

    裴玉霜忽然長歎一聲道:「邵大俠,你對我誤解太深了,怎麼說,兩個丫頭也是我的骨肉,我又怎能狠心將她們推人火坑。」

    邵友梅冷笑道:「就算我對你有所誤解吧!你以往的所做所為,又如何自圓其說?」

    裴玉霜正容說道:「邵大俠,你是明理的人,當知道一面之詞,不可盡信,現在,我正告閣下,我此行是要由叛徒朱玫手中,救回我兩個女兒……」

    邵友梅截口接道:「誰能證明?」

    裴玉霜苦笑道:「邵大俠,這問題,咱們暫時擱下可好?」

    邵友梅也苦笑道:「不擱下,也談不出什麼名堂來呀!」

    裴玉霜笑了笑道:「但事實上,咱們還有可以一談的事情。」

    邵友梅披唇一哂道:「是否只談風月?」

    裴玉霜「格格」地媚笑道:「只要邵大俠對『風月』有興趣,裴玉霜一定樂於奉陪,不過,目前,卻有比『風月』更為重要的問題,必須先行一談。」

    邵友梅微微一愣道:「在下恭聆。」

    裴玉霜神色一整道:「邵大俠此行,不是為了解救林志強而來嗎?」

    邵友梅點點頭道:「不錯。」

    裴玉霜笑問道:「如今,人還沒法救出來,卻為何改變初衷,自動放棄了?」

    邵友梅注目反問道:「何以見得?」

    裴玉霜道:「咱們莫抬槓,談談條件如何?」

    邵友梅「唔」了一聲道:「我正聽著。」

    裴玉霜居然俏臉一紅道:「邵大俠已經知道我同百里源之間的關係?」

    邵友梅又「唔」了一聲,裴玉霜神色一整道:「如果我說,只要邵大俠能放棄眼前的閒事不管,並將『翡翠船』交出來,我就負責將林志強交還給你,邵大俠能信得過否?」

    邵友梅笑道:「憑你與百里源的交情,這話倒是信得過……」

    裴玉霜連忙接問道:「那麼,你已同意了?」

    邵友梅微微一哂道:「可惜的是,你只能影響百里源一個人,而百里源卻偏偏不是正主兒。」

    裴玉霜訝問道:「此話怎講?」

    邵友梅反問道:「難道你不知道,他們兩夫婦之間,是誰掌大權?」

    裴玉霜笑了笑道:「我知道,但這是小問題……」

    邵友梅冷然接道:「退一步說,縱然你能說服公冶如玉,這筆交易也談不攏……」

    當這兩位在這兒展開談判之同時,「興隆館」中的朱玫與二位姑娘,卻已有了意外的變化。

    原來當朱玫幾乎與邵友梅同時發出一聲幽幽長歎之後,她立即準備好好地調息一下,以便應付那可能發生的變故。

    當然,她不知道邵友梅在暗中照顧著她們,同時,她也認為敵人的行動,必然是在三更之後才開始,因而才準備調息一番。

    可是,她一坐下來,卻是前塵舊夢,齊湧心頭,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既然靜不下心來,她也索性不打算調息了,輕輕一歎之後,跟著站起來,在房間內徘徊著。

    約莫是頓飯工夫過後,她總算勉強將紊亂的心情平定了下來,而隔壁的二位姑娘,也已發出均勻的輕微鼾聲。

    也不知她想到了些什麼,老臉上突然浮現一抹慈祥的微笑,並慰然地點了點頭。

    但這一抹慰然的微笑,僅僅有若曇花一現似地,立即凝結住了,因為她突然感到一陣暈眩,而不得不立即扶著椅子坐了下來。

    像朱玫這種武林中不易多見的頂尖高手,竟會突然發生暈眩的感覺,當然決非偶然的現象。

    她,心頭一懍,一面慘然一笑地低聲自語著:「相傳『翡翠船』是不祥之物,得到它的人,很少有好的下場的,如今,許家也算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看情形,連這兩根幼苗。也將被連根拔去哩!……」

    門外,響起一個陰冷的語聲道:「朱姥姥,你別胡說八道,兩位小姐決不會受絲毫委屈的,只是你嗎?,嘿嘿……」

    朱玫冷笑一聲道:「老身已是入土半截的人,死不足惜,何況,老身還未必會死……」

    門外那陰冷語聲又笑道:「朱玫,我說,你是死定了!」

    朱玫哼了一聲道:「究竟是誰死定了,還得等一會兒才能知道。」接著,厲聲喝問道:「你是誰?」

    門外陰冷語聲道:「許大元。」

    朱玫沉聲說道:「許大元,你身為『長春谷』總管,許家待你不薄……」

    門外的許大元改以清朗語聲笑道:「我許大元也感恩圖報,對許家忠心耿耿呀!」

    朱玫冷笑道:「既然對許家忠心耿耿,為何要暗算老身與兩位姑娘?」

    許大元的語聲道:「許大元只知奉命行事……」

    朱玫截口怒喝道:「你奉誰的命令?」

    許大元的語聲道:「自然是奉谷主夫人之命令啦!」

    朱玫長歎一聲道:「許大元,你知道裴玉霜那淫婦已與百里源姘居在一起,你準備將二位姑娘,也送入虎口嗎?」

    許大元的語聲道:「那不是我這個做總管的所能過問的事:」

    朱玫冷笑一聲道:「好!有種的,你就到裡面來,咱們好好地談談。」

    許大元的語聲笑道:「現在你已嚇不倒人了!」

    「砰」地一聲,房門已被踢開,傲立門口,臉含冷笑的,是一個三旬出頭的精壯漢子,他,目注朱玫,披唇一哂道:「朱姥姥,你往日威風何在?」

    朱玫老臉一沉道:「許大元,儘管我已中了你的暗算,但要收拾你,我還自信綽綽有餘的。」

    許大元笑道:「那你何妨試試看?」

    朱玫正容接道:「念在你是迫於裴玉霜的淫威,所以,老身先給你一個自新的機會,只要你能交出解藥來,老身可以不究既往,咱們仍然是……」

    許大元含笑接道:「朱姥姥,你還把我當成三歲娃兒在哄。」

    接著,又冷冷一笑說道:「朱玫,你心中該明白,我下在你們飲食中的,是本谷特產的一種迷藥,別以為你的功力比兩位小姐深,還能挺得住,可是,只要你一使用真力,嘿嘿嘿……」

    朱玫冷笑一聲道:「那你為何還不下手?」

    許大元笑道:「我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我不上當!」

    朱玫注日問道:「你是在等待裴玉霜那淫婦親自趕來?」

    許大元點點頭,笑道:「同時也是在等待你自行倒下去。」

    「那就夠你等啦!」朱玫注目接問道:「裴玉霜為何還沒來?」

    許大元道:「女主人她,可能正在收拾那個什麼姓邵的。」

    朱玫又驚又喜地道:「你說的,是邵友梅大俠?」

    許大元笑了笑道:「正是。」

    他那「是」字的語音未落,隔壁房間中,忽然發出一聲震響。

    朱玫所住的上房,是一排三間,她自己居中,許雙文兩姊妹住右邊一間,左邊住的,則是一位顯得頗為落拓的中年文士,目前這一聲震響,也就是發自那位中年文士所住的房間中的。

    這驀地發出的一聲震響,已經身中暗算的朱玫,倒不覺得什麼,但許大元卻吃了一驚。

    說來也真教人啼笑皆非,隔壁房間中,繼那驀地發出的震響之後,卻是一串沉重的鼾鼻聲。

    這情形,使得許大元怒叱一聲道:「真是死人!」

    朱玫冷笑一聲道:「邵友梅大俠的一身功力,並不低於裴玉霜,他們二位,如果真的交上手,究竟是誰收拾誰,目前,可真難說得很。」

    許大元輕鬆地一笑道:「朱玫,你不是自信武功高過我的嗎?」

    朱玫點點頭道:「這本來是不爭的事實。」

    「可是,」許大元陰笑著接道:「目前這情況,證明了一些什麼呢?」

    朱玫臉色一變道:「你是說,裴玉霜也會對邵大俠使出暗算手段?」

    許大元笑道:「難道不可以嗎?」

    朱玫冷冷地一笑道:「當然可以,不過,如此一來,我可不能跟你閒磕牙了。」

    隨著這話聲,人已站了起來,並臉色一沉道:「許大元,我再說一遍,交出解藥就不究既往!」

    許大元注目反問道:「你打算動手一搏?」

    「多此一問!」

    「好!我正等著!」

    朱玫冷笑著緩步走向門口,許大元傲然挺立,一襲長衫,已是無風自動,精目中威稜畢射,兩掌也徐徐揚起。

    就當雙方劍拔弩張,即將放手一搏之間,一道幽靈似的人影。出現許大元背後,並冷冷地一笑道:「朋友,歇一歇吧!」

    隨著這話聲,一隻右手,已按上許大元背後的「靈台」大穴。

    許大元身軀一震道:「你是誰?」

    他背後的語聲笑道:「你別管我是誰,先將解藥交與這位老夫人,在下看在你是奉命行事的這一點上,給你個公平一搏的機會。」

    許大元冷冷一笑道:「可是,現在,你卻是行同偷襲!」

    背後那語聲笑道:「為了救好人,我不得不作權宜之計。」

    許大元冷然接道:「如果我不給呢?」

    背後那語聲冷笑道:「此時此刻,恐怕由不得你……」

    「當心!」

    這「當心」二字,是由朱玫口中急聲發出,也幾乎是與那位神秘的不速之客的話聲同時發出,但她的警告,卻仍然略嫌晚了一點。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這兩位的話聲未落時,許大元陡地身形一伏,脫離背後敵人的控制,同時,掌腿兼施地攻向對方的中下盤,動作之快速與招式之辛辣,使得朱玫這等高手的人,也為之驚呼失色。

    許大元一見自己的閃電攻勢奏效之後,才同時冷笑一聲道:「當真由不得我嗎?老子就是不信這個邪!」

    原來這位「半路裡殺出來的程咬金」,赫然竟是住在朱玫左隔壁的那位落拓中年文士。

    他,好像是因為自己一念輕敵,而使對方輕易脫離他的掌握,同時又深恐對方乘機向那業已中毒,不能使用真力動手的朱攻下手,這一急,可真是非同小可。

    因為,目前的情況是:他本人與許大元隔著一道門框在交手,而許大元是處在朱玫與這位中年文士的二人之間,這就是說,許大元舉手投足之間,隨時都可攻向那位不能動手的朱玫,這也就是說,眼前的朱玫,是處在非常危殆的局面之下。

    中年文士在驚急交進的情況之下,急得他不顧一切地不能不行使險招。

    他,就著許大元低身攻向他的下盤,還來不及長身站起的瞬間,怒喝一聲道:「匹夫找死!」

    怒叱聲中,雙足一蹬,人已騰拔而起,這動作,表面上看來,好像是要閃避對方攻向他下盤的招式才飛射縱起,但實際上,他卻是乘對方因為已脫離自己的掌握,大喜過望,因而招式用老,來不及變招的剎那之間,以妙到絕頂,險到毫巔的險招,幾乎是挨著許大元的頭頂,縱落室內。

    這些,本來都是目不暇接的剎那之間所發生的事情。

    許大元一招攻出,但聞怒叱聲,而不見對方人影,心頭一懍間,霍地雙掌護胸,長身一個急旋,轉了過來,緊接著雙掌疾掃而出這位許大元,也委實了得,在變出意外之下,其反應之快速,與攻勢之威猛,仍足以令人咋舌。

    但那位中年文士,於行險成功之後,一方向是懸心大放,另—方面也是精神一振地運力揮掌反擊……

    兩下裡都是勢沉勁猛,但聽一聲裂帛似的震響過處,中年文士身形為之一晃,但那位許大元,卻被震得連退兩步,被背後的門檻絆得人仰馬翻。

    中午文士得理不饒人,反應也不慢,乘著許大元身形往後一倒之間,出手如電,凌空點了他的三處大穴。

    然後,閃電出手,—把將他提起,沉聲喝道:「交出解藥來!」

    許大元一挫鋼牙道:「要命,老子有一條,要解藥沒有!」

    中年文士順手兩記耳光,打得許大元滿口沁血,怒聲喝道:「你敢再說沒有? 」

    許大元似於是橫定了心,含著滿嘴斷牙和鮮血,仍然是倔強地接道:「沒有,沒有,沒有……」

    中年文士一挑雙眉,目射寒芒地沉聲說道:「許大元,我特別提醒你,你也是『翡翠船』武學的傳人之一,當知道『百脈逆行』的味道。那可不太好受……」

    許大元不由身軀一顫,目射駭芒地問道:「你,也是『翡翠船』武學的傳人?」

    「廢話!」中年文士冷笑道:「要不然,怎會這麼輕易地制倒你這『長春谷』中的大總管。」

    許大元頹然一歎道:「好!解藥在我的綰髮銀簪之中,你自己取吧!」

    中年文士伸手由對方頭亡,取下銀簪,許大元卻又輕歎一聲道:「銀簪中空,底端有卡簧,可以開閉……」

    朱玫連忙接道:「這位大俠,許大元這廝可奸得很,為防他使詐,還是清將銀簪交給我吧!」

    中年文士笑了笑道:「不要緊,既然老夫人已經提醒我了,我小心—點就是。」

    許大元冷笑—聲道:「這死老太婆說得不錯,銀簪中盛有最烈性的毒藥,最好是不要動它。」

    中年文士僅僅哼了—聲,已將銀簪底端打開,傾出幾粒比綠豆還要小的銀色藥丸,向朱玫問道:「老夫人,您看,這是不是真的解藥?」

    朱玫接過解藥,在鼻端聞了聞,然後點點頭道:「不錯,這正是解藥……」

    說著,她自己服了兩粒,然後向中年文士歉笑道:「這位大俠,請稍待,老婆子到隔壁去,將兩位姑娘救醒再一併道謝。」

    中年文士笑道:「些許微勞,算不了什麼,老夫人請便。」

    朱玫一邊向外走,一邊苦笑著道:「俗語說得好,大德不敢言謝,大俠這份恩德,也委實沒法謝啦……」

    中年文士卻壓低語聲,向許大元問道:「許大元,老實答我所問,我可以放你一馬。」

    許大元答非所問地道:「哦!我明白了,你是邵友梅的朋友。」

    中年文士冷笑道:「你怎會知道的?」

    許大元道:「方纔,當我向朱玫說到,俺們夫人正在收拾邵友梅的活時,你在隔壁曾震驚得發出『砰』然一聲震響,是也不是?」

    中年文士「唔」了一聲道:「現在,我問你,那個什麼裴玉霜與邵友梅二人,究竟在何處?」

    許大元注目反問道:「你先說明白,所謂放我一馬,如何解釋?」

    中年文士道:「那自然是放你平安離去。」

    許大元接問道:「也不損及我的功力?」

    「不錯!」中年文士點首接道:「但我必須點你的穴道。」

    許大元苦笑道:「好,你問吧!」

    中年文士冷笑一聲道:「我要問的,已經問過了,現在,該老老實實地答覆我。」

    「我這人真有點迷糊。」許大元苦笑著接道:「請聽好:你所問的兩人,就在這茶洞鎮的後山上面。」

    這時,朱玫已同許雙文、許雙城兩姊妹,走了過來,中年文士沉思著接道:「我暫時將你交給這位老夫人,等我證實你……」

    「不,不,」許大元連忙接道:「請千萬別將我交給這老太婆……」

    中年文士訝問道:「為什麼?」

    許大元苦笑如故地道:「別問我為什麼,我情願同你一起去,證實我所言不虛,你可以當場放人……否則,任憑怎麼處置都行。」

    一旁的朱玫,正容接道:「我看,這位大俠,我們還是一起走吧!哦!對了,許大元,方纔你說過,裴玉霜正在對邵大俠施展什麼陰謀,是真的嗎?」

    許大元冷冷一笑道:「谷主夫人與邵大俠在一起,是不錯,據我所知,谷主夫人是因臨時發覺有人跟蹤,才設法纏住那人,以便這邊能順利行事……」

    朱玫截口冷笑道:「這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許大元說道:「朱玫,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今天,算我許大元流年不利,也算你朱玫命長……」

    中年文士蹙眉接道:「別廢話了,繼續說下去。」

    許大元笑了笑道:「其實,也沒什麼說的了,俺們谷主夫人,是否對邵大俠另有陰謀,我可沒法知道……」

    邵友梅同裴玉霜那邊的情形,果如許大元所說嗎?

    事實上,到目前為止,大至是不錯的。

    當他們兩位的話題,越拉越遠,實在沒法繼續扯下去時,裴玉霜不由苦笑道:「咱們各持己見,各走極端,看來是永遠談不攏的了。」

    邵友梅笑了笑道:「那是你要自鑽牛角尖呀!」

    裴玉霜披唇媚笑道:「正經事既然談不攏,咱們就談點別的吧!」

    邵友梅道:「別的,就更沒什麼可談啦!」

    裴玉霜媚笑如故地道:「有,你自己說過的話,怎麼一下子就忘了?」

    邵友梅蹙眉問道:「你說的是」

    裴玉霜含笑接道:「方纔,你不是說過,只談風月嗎?」

    邵友梅冷冷地一笑道:「可惜你我二人,可不是談風月的對象。」

    裴玉霜忽然幽幽地一歎說道:「人生如夢,夢如人生,邵大俠,你連一個談談風月的對象,都那麼認真,那你的苦惱,也就夠多啦!」

    邵友梅漫應道:「這道理,我也懂得,可是……」

    他,忽然腦際靈光一閃,警兆暗生地岔開話題,冷笑一聲道:「你,這樣藉故橫扯胡拉,當是別有用心吧?」

    裴玉霜「格格」地媚笑道:「可以這麼說,真看不出,你這實心眼的人,居然也機警起來……」

    邵友梅臉色一變地截口怒叱道:「妖婦,你究竟在搗什麼鬼?」

    裴玉霜媚笑如故地道:「別緊張,我這所謂別有用心,可並非是在你邵大俠身上弄什麼手腳。」

    這一點,邵友梅倒是信得過,因為,就當他心頭警兆暗生之間,已運氣默察過,自己體內,並無甚不適之感,足以證明他並沒受到什麼暗算,也所以才有那「你究竟在搗什麼鬼」的一問。

    他,微微一怔之下,又蹙眉問道:「那麼,你是」

    「你這實心眼的人,是永遠猜不到的。」裴玉霜含笑接道:「還是由我自動告訴你吧!到目前為止,你所暗中維護著的三個人,應該早已著了我的道兒,被弄到一個秘密場所去了啊。」

    這一說,可使邵友梅臉色大變地大半天說不出話來。

    裴玉霜接著又披唇笑道:「幹嗎那麼緊張,那三人中,兩個是我親生女兒,一個是我外子的乳母,縱有不是之處,我也不至於將她們怎麼樣呀!」

    邵友梅一挫鋼牙道:「好!你夠高明!」

    裴玉霜媚笑道:「邵大俠謬獎啦!」

    邵友梅冷哼一聲道:「告辭!」

    話沒說完,人已長身而起,裴玉霜連聲嬌笑道:「不送,不送……」

    但她的話聲未落,邵友梅那已經騰射的身形,又猛打千斤墜瀉落原地,並大喝一聲:「站住!」

    原來是那中年文士和朱玫、許雙文、許雙城等人迎面疾奔而來,那中年文士,手中還提著一個穴道被制的許大元。

    兩下裡局勢都急,又是黑夜中,匆促之間,自然看不出對方是什麼人。

    尤其是邵友梅,看到對方的手中還提著一個人,竟直覺地以為是朱玫等人已中了敵方的暗算,如非是顧慮著投鼠忌器,他已搶先出手了哩!

    但他那「站住」兩字的尾音未落,卻換來對方的一聲嬌呼道:「友梅,是我……」

    中年文士突然說出嬌甜的話聲來,這情形,不但使被制於他手中的許大元暗呼晦氣不值,連隨後跟來的朱玫與許雙文姊妹,也一齊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邵友梅愣得一愣之後,才禁不住歡呼一聲道:「你……你是若梅……」

    (中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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