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青萍 正文 第十七章
    楊叔度與楚綠珠,聽了范龍生這句話兒,都以方他是要借著拉手之舉,彼此一較功力。

    他們這幾位魔頭,在當代武林中的名頭威望,高於各派宗師,對於任何挑戰,遂誰也不甘示弱。

    基於這種心理,楊叔度與楚綠珠夫婦二人,便各自伸出手掌,與范龍生的兩只手兒,緊緊相握。

    他們伸手之際,均把威震江湖的成名絕技“三烈真氣”,和“七柔陰功”,凝貫於手掌之上。

    但手掌互握以後,卻發現范龍生絲毫未運功力,楊叔度與楚綠珠,不禁臉上一紅,趕緊把所凝玄功,悄悄自行散去。

    范龍生借著握手,將指尖所塗“拜蠍教主”薛兆奎所贈無形無色無味的藥粉,沾在楊叔度、楚綠珠“陰陽雙魔”的手腕以上之後,便自一笑回座。

    楊叔度、楚綠珠莫名奇妙地,對看一眼,也自緩緩坐下。

    “毒手天尊”祝少寬滿腹懷疑地,皺眉問道:“楊兄、楊大嫂,那范龍生決不會特地走來與你們拉拉手兒,表示賀意,其。

    中定有可疑之處。“

    楊叔度點頭說道:“我也覺得可疑,但卻猜不透這古怪老鬼,耍的是什麼花樣?”

    祝少寬目光一轉,凝注在楊叔度與范龍生互相握過的手掌之上,忽有所悟地,瞿然問道:

    “楊大哥,范龍生會不會在你手掌之上,留下些什麼東西?”

    楊叔度舉起手掌,湊向鼻端,嗅了一嗅,搖頭笑道:“不僅掌上毫無異味,我並已暗中行功,遍察周身穴脈,也未發現有任何中毒跡象。”

    范龍生瞥見他們這些動作,不禁哈哈大笑,向“三烈陽魔”

    楊叔度,“七柔陰魔”楚綠珠夫婦,高聲叫道:“楊叔度、楚綠珠,你們枉稱凶威震世的‘陰陽雙魔’,怎的竟膽小如鼠,倘若懼怕中了我范龍生的暗算,便趕緊取刀,把和我握過手的兩只手掌,自行剁掉!免得少時奇毒入骨,無法療治,會糊裡糊塗,魂歸地府。”

    楊叔度被范龍生這樣當著舉世群雄,高聲一叫,臉上不禁有些發燒地,冷笑揚眉說道:

    “范龍生,慢說你還略具名頭,不致對人暗算!便算你在我夫婦雙掌之上,滿塗蝕骨劇毒,楊叔度與楚綠珠卻也毫無所懼地,消受得起。”

    蕭瑛聞言,故作失笑,卻把一杯酒兒,傾潑在她所用的一方絲巾之上,使之完全濕透。

    謝逸姿見狀,知道蕭瑛這潑灑濕巾之舉,必非無心,可能含有深意?

    果然蕭瑛把那方酒濕絲巾,略為推向范龍生,向他低聲笑道:“范兄,請用這方絲巾拭淨手上藥粉,然後把它深埋地下,方可無慮。”

    范龍生聞言,暗佩蕭瑛作事細心,遂一面不露痕跡地,用酒濕絲巾,拭淨指尖藥粉,一面便以腳尖,暗在地下踏出一個數寸深淺小坑,把可能尚留有藥味,足以引誘“金鉤蠍王”

    的那條絲巾,投入坑中,緊緊覆蓋。

    這時“崆峒”掌門黃葉道人,自席上站起身來,向“寰宇九煞”中的“惡華陀”姚讓,稽首當腑,發話說道:“姚兄,‘崆峒’弟子錢野福,年前采藥‘無量山’歸來,忽然全身發黑,不停抖顫而死!未知是否中了姚兄傲世無雙的‘黑眚天寒指’力?”

    “惡華陀”姚讓雙眉一挑,抱拳還禮,怪笑答道:“道長說得不錯,姚讓在一年多前,采藥於‘無量山千尺峽’內,因一株百年異草,曾與一位少年道人,發生爭執,對方恃強動手,遂中了我‘黑眚天寒指’力,直封如今聽道長說起,才知竟是‘崆峒’弟子,常言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道長對此事有何見教?姚讓悉聽尊命便了。”

    黃葉道人念了一聲“無量佛”號,緩緩說道:“錢野福或有少年傲氣,冒犯姚兄之處?

    才被點‘黑眚天寒指’力,故而貧道並不欲姚兄殺人償命,但因身為一派掌門,在門下弟子遇害以後,而不得不向姚兄略為請教而已。”

    “惡華陀”姚讓聽得哈哈一笑,手指那較技高台說道:“黃葉道長,姚讓也久欽崆峒。

    絕技,何妨同上此台,為這‘天南大會’,唱個開場戲呢?”

    黃葉道人點頭笑道:“貧道雖然忝為一派掌門,但功力庸俗,原本只是唱唱開場戲的陪襯腳色,今且委曲姚兄,接我一陣。”

    一面說話,一面便離席而起,向那較技高台,緩步走去。

    “流雲仙子”謝逸姿秀眉雙揚,含笑說道:“想不到黃葉道友居然向‘惡華陀’姚讓挑戰?替今日這場衛道降魔盛會,揭開序幕。”

    “恨天翁”公羊壽“哼”了一聲,怪笑說道:“黃葉老牛鼻子,比誰都刁!他早就看准‘寰宇九煞’的現存八個魔頭之中,數這‘惡華陀’姚讓功力最弱,遂借著這點過節,搶先出手,要想應付一陣下來,便可舒舒服服,有吃有喝地,坐在一旁,靜作壁上觀了。”

    公羊壽說到此處,“崆洞派‘掌門黃葉道人,及”惡華陀“姚讓,也已雙雙縱上了那座較技高台。

    “惡華陀”姚讓冷然問道:“道長打算怎樣賜教?是比劃兵刃,還是比劃比劃拳掌玄功?”

    黃葉道人氣靜神閒地,揚眉答道:“貧道不自量力,想領教姚兄的‘華陀五禽掌’,並請於這套絕世掌法之中,盡量施展‘黑眚天寒指’力。”

    謝逸姿聽得不住點頭,微笑說道:“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黃葉道友向‘惡華陀’姚讓所恃以成名的‘華陀五禽掌’,及‘黑眚天寒指’力挑斗,確實不愧是一派掌門身份。”

    公羊壽縱聲笑道:“謝仙子,你不必誇獎這黃葉老牛鼻子,可知他近年來深居‘崆峒’,閉關苦修,業已練成了‘心似蛛絲游碧落,身如蜩甲掛枯枝’的‘游仙十八飄’麼?”

    謝逸姿略出意外地,“哦”了一聲說道:“倘若黃葉道友真能把‘游仙十八飄’練成,則雖未必獲勝,卻也不致敗在‘惡華陀’姚讓手下。”

    他們閒談至此,較技台上業已打得如火如荼,好看煞人。

    以“惡華陀”姚讓的功力而論,雖是八位惡煞凶魔中的最弱一環,但所用“華陀五禽掌”

    及“黑眚天寒指”的威力,卻頗驚人,滿台上只見他掌影如山,指風挾嘯,把位“崆峒”掌門黃葉道人,*得只有騰挪閃展;似乎毫無還手機會。

    但謝逸姿凝神細看之下,果然看出黃葉道人用的是奇妙無比,久已失傳的“游仙十八飄”

    身法。

    這種身法,不是用來攻人,但卻靈奇無匹,特具防身靈效,尤其周而復始,妙變萬方,更可大耗對手精力。

    “崆峒派”掌門黃葉道人果具深心,他自知無法勝得“惡華陀”姚讓,遂在斗了一百四五十合,使對方內力真氣,大有損耗以後,便借辭收勢,飄身下台,不再繼續動手。

    姚讓凶心方發,敵手已退,不由氣得揚眉狂笑說道:“崆峒掌門見機而退,姚讓卻斗興方濃,還有哪位名門正派高手,或是耐戰一些的高明人物,繼續上台賜教?”

    “白發聖母”蕭瑛聽到此處,忽向“流雲仙子”謝逸姿目閃神光,含笑說道:“謝仙子,這‘惡華陀’姚讓不知惡斗百余合後,本身功力,已有相當消耗,居然還自耀武揚威,委實蠢得可笑!但正派名門高手,恐怕沒人肯撿這種現成便宜,不如還是由我老婆子出手,來打打這條落水狗吧!”

    謝逸姿尚未答言,“恨天翁”公羊壽卻已捻著他那撮山羊胡須,點頭怪笑說道:“妙極!

    妙極!蕭聖母是極為理想人選,你大可讓這條落水狗兒,嘗嘗你那‘白骨抓魂手’滋味。”

    蕭瑛本就躍躍欲試,再被公羊壽這一鼓勵,遂閃動著那只眇目,向技台上的“惡華陀”

    姚讓,高聲叫道:“姚朋友,我老婆子久仰‘惡華陀’盛名,今日有緣相會,你要不吝賜教才好。”

    發話之時,人在席上,語音了處,身落台中,行動間,委實迅疾無儔,飄忽已極。

    “惡華陀”姚讓自然識貨,一看蕭瑛身法,便知這白發眇目的老婆婆,比“崆峒”掌門黃葉道人,高明不少,遂傲氣微收,抱拳問道:“老婆婆怎樣稱謂?”

    蕭瑛應聲答道:“我叫蕭瑛。”

    姚讓微吃一驚,注目問道:“老婆婆就是名震武林的‘白發鬼母’麼?”

    蕭瑛搖頭笑道:“姚朋友猜得雖然不錯,但蕭瑛回頭孽海,立志為人,從此不作鬼了。”

    姚讓聞言,方覺微愕,范龍生忽以震聾啟聵的“獅子吼”神功,語音如雷地,狂笑叫道:

    “姚兄太以孤陋寡聞,你難道尚未聽說蕭老婆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事?只等這‘天南大會’了後,武林中各派首腦,便要向蕭老婆婆進賀‘白發聖母’之號。”

    范龍生這大聲發話之舉,含有兩種用意:一來是蕭瑛往昔凶名太重,如今業已改邪歸正之事,可能尚有不少武林人物,未曾周知,正好借此傳告。二來是這“離魂谷”地形復雜,與會群雄,又是三三兩兩地,依山傍石而坐,不便細加尋找,或許慕容碧業經到來,則她聽了這幾句話兒以後,必然心頭大慰,設法與蕭瑛相見,不致再傷心遁世。

    姚讓聽完范龍生所說,方知蕭瑛已與群俠合手,成了自己對頭,遂凶心又動,冷笑說道:

    “蕭老婆婆能夠從鬼變人,委實可賀,但我似乎聽說過凡屬異類修為,而將成正果之時,往往要遭重劫。”

    蕭瑛點頭笑道:“我也知道有此一說,才特地上台,想借重姚朋友的‘黑眚天寒指’力。

    應應這場劫數。”

    姚讓獰笑說著:“蕭老婆婆,你也要斗斗我的‘黑眚天寒指’力?”

    蕭瑛微笑說道;“寰宇九煞,雖然名震八荒四海,‘黑青天寒指’力,雖然厲害無倫,但比起冥冥中的難測天威,總要差上一些,蕭瑛反正將遭劫數,也就不怯一戰,哪管什麼以卵擊石,螳臂當車的了。”

    姚讓一聽便知蕭瑛詞鋒甚利,自己在口舌上,難占便宜,遂獰笑幾聲,揚眉笑道:“蕭老婆婆既然要斗我‘黑眚天寒指’力,最好雙方定個招數,免得萬一有人中途退走,會令對方掃興。”

    蕭瑛聽得微笑問道:“姚朋友打算和我斗上幾招?”

    姚讓想了一想答道:“總得有三五百招,才能盡興。”

    蕭瑛搖手笑道:“這‘天南大會’;畢集群雄,一切恩仇,均須了斷,怎能容許我們互作令人生厭的三五百招苦斗?何況我老婆子也沒有那樣長的耐戰真力。”

    姚讓曬然一笑,軒眉說道:“蕭老婆婆既然這等說法,便請你定個適當招數。”

    蕭瑛聞言,面含微笑地,伸出三指。

    姚讓皺眉說道:“三十招之數,未免太少。”

    蕭瑛笑道:“姚朋友,你弄錯了,我是說彼此只斗三招。”

    姚讓方一搖頭,蕭瑛又繼續笑道:“常言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我們互相硬打硬接,不許避讓地,斗上三招,應該足可較量出勝負之數。““毒手天尊”祝少寬坐在主席位上,凝神觀戰,但聽到此處,不禁詫聲說道:“姚四弟的‘黑青天寒指’力,威勢極強,蕭瑛不會不知,她為何竟敢建議硬打硬接,彼此不許避讓?”

    “九毒徐妃”丁玉霜聞言笑道:“祝二哥,要不要我去替換姚四哥,讓蕭瑛嘗嘗我的‘九毒神功’滋味?”

    祝少寬搖手笑道:“丁五妹的‘九毒神功’,雖比姚四弟的‘黑眚天寒指’力略強,但也強不許多,故而不必換手,還是看上一陣再說,我料姚四弟縱或在三招之下,難勝蕭瑛,也不致出甚太大差錯。”

    丁玉霜既聽祝少寬如此說法,遂不便強自出頭,只好凝目觀看台上的蕭瑛、姚讓二人,究竟怎樣動手。

    這時,蕭瑛、姚讓二人,因說好不許避讓,遂各運功力,在台上踏出兩只腳印,相距八九尺遠地,凝神對立。

    這種打法,顯是各以內力玄功,隔空出手,誰能在三招之中,把對方震得站不穩樁,足下有所移動,便算獲勝。

    蕭瑛心意早定,先發制人,揚手一掌,便向“惡華陀”姚讓,凌空劈去。

    這一掌雖然只是尋常“劈空掌”力,但因蕭瑛近來功行精進,以致所卷起的排空氣流,有如海潮怒嘯,威勢懾人!

    姚讓冷笑一聲,右手食中二指伸處,便有一線奇勁罡風,刺入了蕭瑛掌力所化的怒卷氣流之內。

    兩種內家功力,凌空互會,自然略為抵消威勢,但也未能完全抵消。

    余威所及,蕭瑛被姚讓的“黑眚天寒指”力,點得身軀一震,遍體颼颼,姚讓則被蕭瑛的“劈空掌”風,拂動得袍袖狂飄,獵獵作響。

    第一招,互相秋色平分,第二招便又立即發出。

    但罡風銳嘯,勁氣狂排,仍然顯不出絲毫勝負。

    “流雲仙子”謝逸姿看得向獨孤策低聲笑道:“獨孤表弟,‘惡華陀’姚讓大概是惡貫滿盈,毫無警覺,我猜你岳母兩度以‘劈空掌’力,松懈對方戒心,必在第三招上,全力施為,要用她那厲害無比的‘白骨抓魂手’了。”

    獨孤策聞言,遂向慕容冰耳邊說道:“冰妹,我們准備一下,因為‘惡華陀’姚讓倘若死在岳母手內,或是受了重傷,‘寰宇九煞’之中人,必然有人逞凶,我們要對岳母加以接應才好。”

    獨孤策因有“羅浮”之約,故而這幾句話兒中的兩聲“岳母”,是自自然然地,順口而出,但聽在“玉美人”慕容冰的耳中,卻使她又喜又羞,紅飛雙頰。

    獨孤策見她忽然如此嬌羞,方在微愕以後,會過意來,不禁目注這位玉琢人兒“心神微醉。

    就在這一雙英雄俠女,靈犀暗度,脈脈傳情之際,那座較技高台之上,業已發生了驚人巨變。

    原來兩度凌空較功之後,“惡華陀”姚讓正自覺得極負威名,威震江湖的“白發鬼母”

    蕭瑛,也不過如此,自己若非適才拼斗“崆峒”掌門黃葉道人,業已耗去相當真力,早就可用“黑眚天寒指‘,把蕭瑛震出所踩足印,或是使她百脈冰寒地,僵倒台上。

    如今求勝雖難,但應付蕭瑛的第三度“劈空掌”力,卻是綽有余裕,顯然這場比斗,必成和局。

    勝負之數既定,“惡華陀”姚讓心中,自然便微生懈怠。

    蕭瑛恰在此時,自袖中緩緩伸出一只其白如雪的枯瘦右掌。

    “九毒徐妃”丁玉霜因自己“九毒神功”發出之時,是一掌血紅,一掌雪白,故而見了蕭瑛所伸出的這只雪白手掌以後,不禁向“毒手天尊”祝少寬,駭然問道:“祝二哥,蕭瑛這只雪白手掌,練的是什麼功力?”

    一來因蕭瑛鍛煉“白骨抓魂手”,及“四煞陰魂砂”之舉,極為秘密,除了在“勾漏山天魔谷”內,曾被獨孤策撞著一次以外,幾乎絕無人知。

    二來“白骨抓魂手”又是一種極為難練的奇特功力,不易使人想到。

    故而“毒手天尊”祝少寬聽了“九毒徐妃”丁玉霜問話之後,便自蹙眉尋思,未能立即答復。

    但“七柔陰魔”楚綠珠,卻因生平專研各種陰柔惡毒功力,到眼便看出端倪,向祝少寬低聲說道:“祝兄,你最好警告姚兄一下,我看蕭瑛這種功力,有點像是極為陰毒難纏的‘白骨抓魂手’呢?”

    祝少寬恍然頓悟,面色突變地,“哎呀”一聲,一面命“九母徐妃”丁玉霜趕緊上台接應,一面便自叫道:“姚四弟小心,這是白骨……”

    一句白骨抓魂手中的“抓魂手”三字,尚未說完,蕭瑛已用那只枯瘦雪白右掌,隔空遙向“惡華陀‘姚讓當胸,輕輕抓了一把。

    姚讓如知蕭瑛練有這種惡毒功力,事先功凝百穴,細加預防,原來不致有甚大礙,但他心生懈怠,以為蕭瑛這第三次進襲,不過仍是“劈空重掌”,最多是拼竭全力施為而已,遂也在盡量把全身真氣,齊聚指端,根本未作其他防御。

    誰知蕭瑛這第三招不是揮掌怒劈,而是五指齊屈地,虛空—抓,並在抓完之後,立即縱落台下,回歸本座。

    這時,“九毒徐妃”丁玉霜業已趕到,但她顧不得截擊蕭瑛,先自搶上台去,察看“惡華砣”姚讓是否受什傷害?

    她縱登台口,“惡華陀”姚讓仍自木立不動。

    丁玉霜知道不妙,一摸姚讓胸前,他所著袍服,便即如粉碎落,現出了一只枯瘦手印。

    胸前皮肉,完好無傷,但心窩跳動已止;氣息早絕。

    丁玉霜原是大行家,見狀便知姚讓雖然體外無傷,但體內的肚腸心肺,也已盡裂,莫說他只是一位“惡華陀”,便有真正的華陀在側,也無法再使這位一代魔頭,起死九泉,延命片刻。

    遂只好含淚揮手,命值台侍役,抬去姚讓屍身,准備向蕭瑛叫陣,替這位結義盟兄,報仇雪恨。

    但丁玉霜還未發話,“玉美人”慕容冰那俏生生的身形,業已宛若九天謫仙,輕妙無儔地,飄墜台上。

    丁玉霜見是她來,不禁哂然說道:“你這後生小輩,也配和我動手?”

    慕容冰柳眉雙挑,冷笑說道:“你才不配和我動手,趕快叫‘百花公主’夾谷妙,或是‘三烈陽魔’楊叔度那不知恥的老賊上台。”

    除了獨孤策以外,群俠之中,誰也不知遭慕容冰喉音早已復原,如今聽了她這銀鈴般的語音,自然一齊喜出望外。

    慕容冰在向上所說的這幾句話兒,不僅使“雲霧仙客”范龍生、“流雲仙子”謝逸姿。

    “恨天翁”公羊壽等,驚喜異常,並還挽救了她母親“白發聖母”蕭瑛的一場災難。

    原來蕭瑛回歸座上以後,“慣天翁”公羊壽便向她雙翹拇指,怪笑贊道:“蕭聖母才一登台,便誅巨憝,委實令人欽佩,你這‘白骨抓魂手’,真是絕代無雙的神奇功力!”

    公羊壽這幾句贊美之語,‘確是發自內心,毫無別意,但“白發聖母”蕭瑛聽來,卻有些受用不下。

    因為她如今一歸正途,想起從前所為,輒如芒刺在背,何況這“白骨抓魂手”,練時既極殘忍,用時更極歹毒,故而語音才一入耳,愧色立上眉頭,遂笑了一笑,自懷中取出一柄鋒樹匕首,交在左手,便向右腕切去。

    同席諸人,誰也未想到蕭瑛竟會有這種動作?連功力最高,身手最快的“雲霧仙客”范龍生,也自搶救不及。

    但范龍生搶救不及,慕容冰卻搶救得及,正在蕭瑛左手緊持匕首,切向右腕,將落未落的一剎那間,慕容冰銀鈴似的語音,卻已隨風傳到。

    這陣語音入耳,不由蕭瑛不驚喜欲絕地,循聲回顧。

    公羊壽趁機伸手,奪下匕首,抹了抹額間冷汗,向蕭瑛搖頭苦笑說道:“蕭聖母,你這就不聖明了,功力何分邪正?用來只在一心,倘若倚仗‘白骨抓魂手’,盡誅群魔,使武林間獲得數十年清平,豈不是莫大功德?”

    范龍生、謝逸姿,及獨孤興師兄弟等,自也紛紛勸慰,范龍生更復怪笑說道:“蕭聖母,你難道不曾讀過朱柏廬的‘治家格言’,他說得極好‘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可見人生在世,最不宜暴殄天物,你這只‘白骨抓魂手’,練來費了多少年的苦心毅力,即便決心剁掉,也應該等把‘三烈陽魔’楊叔度、‘七柔陰魔’楚綠珠夫婦、及‘毒手天尊’祝少寬等元凶巨惡抓死,發揮了它的最大效用以後再剁,才會不虧本呢!”

    蕭瑛聞言,只有苦笑連聲,謝過了群俠的關垂之意。

    公羊壽知她不會再有這種沖動舉措,遂一面遞還匕首,一面搖頭笑道:“蕭聖母,你這一手,差點把我嚇死,因為萬一當真有所傷殘,令嬡、令婿等人,不把我這老頭子生生剝皮才怪!”

    蕭瑛接過匕首,揣入懷中,向群俠蹙眉笑道:“冰兒真怪,她怎麼突然恢復喉音,會說話了?”

    獨孤策知道已到宣布這項秘密時機,遂含笑說道:“冰妹在‘苗嶺五毒谷’外,服食‘蠍王毒丹’,及‘綠葉紅莖草’,並經范大哥助以神功之後,喉音便已恢復。”

    蕭瑛詫然問道:“她既然早就復音;為何不說話呢?”

    獨孤策笑道:“冰妹說是她有一種極重要的意外收獲,必須冥心參悟,才裝做喉音未復,避免多話滋擾。”

    謝逸姿驚奇說道:“她與我們寸步未離,怎會有甚重要的意外收獲?”

    范龍生靈機一動,揚眉笑道:“是不是‘拜蠍教主’薛兆奎,送給慕容冰姑娘那只滿布奇形文字的翠綠玉蠍之上,有甚異妙?”

    謝逸姿被他一言提醒,滿面驚喜神色地,點頭笑道:“對了!對了!范兄猜礙絲毫不錯,我記得冰妹自獲玉蠍以後,便喜出望外地,對蠍身奇形文字,凝神細加辨識。”

    獨孤策含笑問道:“表姊,冰妹以前習煉過上卷‘玉屍真解’,那只玉蠍莫非是罕世難尋的下卷‘玉屍真解’?”

    謝逸姿微笑答道:“人世間事,往往都是這等‘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照冰妹所說‘極重要的意外收獲’一語看來,可能那只玉蠍身上的奇形文字,便是下卷‘玉屍真解’,她僅參上卷,功力便已驚人,如今全書合璧,妙用必增,定然雛風清於老鳳聲,在這‘天南大會’之上,大放光彩,我們應該向蕭聖母恭賀一杯,一來慶賀,二來道喜才對。”

    群俠聞言,一齊舉杯,竟把這位“白發聖母”蕭瑛,樂得心花怒放地,眉開眼笑。

    這時,較技高台之上,對立著兩位天姿國色的絕代美人。

    一位是清塵無儔,容光勝雪的“玉美人”慕容冰。

    月一位則是袒胸裸呈,騷媚入骨的“百花公主”夾谷妙。

    原來慕容冰在台上指名向“百花公主‘夾谷妙,及”三烈陽魔“楊叔度挑戰以後,”七柔陰魔’楚綠珠便即疑心大動地,“咦”了—聲,向楊叔度揚眉說道:“這丫頭與我們陌不相識,卻為何把你罵成‘不知恥的老賊’?我去問問她去。”

    語音一了,便待飄身上台。

    楊叔度心中既懷鬼胎,又復一向對“七柔陰魔”楚綠珠有些怯懼,哪裡敢讓自己所作這樁見不得人的丑事,當著舉世群雄,抖露開來?遂趕緊拉著楚綠珠,向她耳邊低聲說道:

    “我們何等身份?怎能與這等乳臭未干的年輕後輩,一般見識,好在她還向‘百花公主’夾谷妙叫陣,且先由夾谷公主出手,我們看個究竟再說,今日這‘天南大會’之上,已露面及未露面的強敵,都不在少,我們應該留點精神,注意非常變化。”

    楚綠珠聞言,正待答話,卻見“百花公主”夾谷妙,也已飛身上台,遂只好暫不發作。

    “九毒徐妃”丁玉霜本想親自施展“九毒神功”,殺死“玉美人”慕容冰,略洩“惡華陀”姚讓身遭慘禍之憤,但因“百花公主”夾谷妙,業已趕來,便向夾谷妙低聲說道:“夾谷公主,這女娃兒武學甚奇,功力不弱,公主莫要對她過分輕視。”

    夾谷妙點頭一笑,款擺柳腰,幾個春風俏步,便走到“玉美人”慕容冰的面前,格格笑道:“小妹子,你叫什麼名字?為何指名點姓地,要找我呢?”

    慕容冰見了“百花公章”夾谷妙,這副以花瓣為衣,幾乎全身赤裸裸的妖淫打扮,便自眉頭暗蹙地,冷冷答道:“我叫慕容冰,指名找你上台之故,是為了向你要債!”

    “百花公主”夾谷妙‘咦’了一聲,訝然問道:“我和你陌不相識,怎會欠了你什麼債呢?”

    慕容冰目注夾谷妙沉聲問道:“你是不是有柄‘青萍古劍’?”

    夾谷妙點頭笑道:“那柄‘青萍古劍’,是我從獨孤策手中獲得,與你有什麼關系?”

    幕容冰揚眉答道:“這‘青萍古劍’的原主人,雖是‘綠衣聖女’田翠翠姊姊,但田姊姊已托獨孤策兄,把這柄劍兒,送給我了。”

    獨孤策聽得慕容冰把田翠翠的“綠衣幽靈”外號,改稱為“綠衣聖女”,不禁滿心寬慰地,點頭微笑,暗想蕭瑛由“白發鬼母”,變為“白發聖母”,田翠翠由“綠衣幽靈”,變為“綠衣聖女”

    之事,確系武林中曠代美談,可見無論何等惡人,只要略存靈性,一旦回頭,依然百孽齊消,如仙如佛。

    他正在暗自欣慰感歎,較技台上的“百花公主”夾谷妙,業已在聽完慕容冰的話兒之後,朗聲笑道:“聽你這樣說法,莫非是要我把那柄‘青萍古劍’,還給你麼?”

    慕容冰冷笑一聲,搖頭說道:“你怎肯平白還我?我也不會作那等妄想,但武林中卻有較技奪物往例,你敢下敢和我來個三陣賭劍?”

    “百花公主”夾谷妙失笑說道:“我不僅威震苗疆,如今更是‘寰宇九煞’之中人物,怎會懼怯你這年輕女娃?但不知你以什麼東西,作為賭注?”

    慕容冰微一尋思,從身邊取出那只翠綠玉蠍,托在掌中,說道:“這只玉蠍,是件罕世異寶,我使用它作為賭注如何?”

    “百花公主”夾谷妙目光一注,失驚說道:“這只玉蠍,怎麼有點像‘苗嶺百花潭五毒谷’中,‘拜蠍教’教主‘赤發真人’薛兆奎的隨身寶物?”

    慕容冰冷然笑道:“你不必盤問這只翠綠玉蠍來歷,若有本領,盡管在賭斗三陣以後,把它贏去就是。”

    夾谷妙見慕容冰語意神情,相當高傲,好似根本未把自己這“百花公主”四字,看在眼中,遂柳眉微挑,向台下坐的“千面郎君”蘇豹文,媚笑叫說:“蘇兄,你把我送給你的那柄‘青萍古劍’,再借給我用上片刻。”

    “千面郎君”蘇豹文含笑點頭,探臂拔劍,龍吟起處,揮手遙擲,一道冷艷艷的奪目精虹,便自飛向較技台上。

    獨孤策因已領教過“百花公主”夾谷妙的出奇蕩態,見她竟把“青萍古劍”,送給“千面郎君”蘇豹文,便知這一男一女兩位凶邪之間,定已有了不可告人暖味。

    夾谷妙接劍在手,向慕容冰揚眉笑道:“我們這三陣賭斗,是怎樣打法?”

    慕容冰想了一想,目注這位“百花公主”,緩緩說道:“武林之中,雖然各門各派,藝有專長,但無不苦煉玄功,儲充內力,故而我們三陣之中,不妨把‘玄功內力’,列為必斗項目,其余兩陣,則每人提出一種比斗方法,不是便頗為公平了麼?”

    夾谷妙點頭笑道:“你這說法甚好,我提議比斗一陣暗器。”

    慕容冰道:“我提議比斗一陣掌法。”

    雙方計議既定,遂把“翠綠玉蠍”及“青萍古劍”等兩樁賭注,放在台上,准備開始比斗。

    獨孤策因知“百花公主”夾谷妙那種紫色小箭,厲害無比,遂向“流雲仙子”謝逸姿低聲問道:“表姊,那‘百花公主’夾谷妙的暗器,淬有劇毒,極為厲害,不知冰妹用的是什麼暗器?”

    謝逸姿含笑答道:“冰妹擅長‘三十六柄修羅刀’,也是見血封喉的極為神妙之物,但平素絕不輕易施展,未必弱於夾谷妙,策弟盡放寬心便了。”

    獨孤策皺眉說道:“還有一樁怪事,據小弟上次體驗‘百花公主’夾谷妙,似乎擅長於各種迷神妙音,今日卻為何捨此不用,而提議較量暗器?”

    謝逸姿尚未答話,范龍生卻在一旁大笑說道:“常言道:”見什麼人,賣什麼貨‘,這’百花公主‘夾谷妙,便深懂這種做生意的訣竅,她上次對你這位風流倜儻的少年郎君,自然以施展蕩人心魄的’迷魂妙音‘,容易收效,如今遇上心瑩如玉的慕容冰姑娘,迷魂之技,難能見功,遂想用她各種瘴毒暗器取勝。“

    獨孤策恍然說道:“原來夾谷妙的暗器之上,蘊有瘴毒,難怪連那只巨大青雕,都有些禁受不起。”

    謝逸姿笑道:“此女久居苗嶺,暇時采集各種瘴毒,練成暗器,可能別具神妙,我們還是為冰妹留心掠陣才好。”

    獨孤策聞盲,遂向較技高台之上,凝目觀看,只見“百花公主”夾谷妙與“玉美人”慕容冰,也已開始比斗,第一陣是互相過掌。

    原來慕容冰在放下“翠綠玉蠍”以後,便向夾谷妙問道:“我們對於掌法及暗器兩陣,也不宜斗得無了無休,是否要定個限制?”

    夾谷妙眼皮微眨,想了一想說道:“掌法以百合為限,暗器則以三度出手為限,過此便算作和局可好?”

    慕容冰點頭同意,但又揚眉問道:“我們第—陣較量什麼?”

    夾谷妙一來絕藝在身,二來也有點輕視慕容冰,遂應聲笑道:“這場‘天南大會’,我們‘寰宇九煞’兄妹,身為主人,第一陣自然應該比斗你所提出的雙方過掌。”

    慕容冰揚眉一笑,雙手交錯胸前,宛如岳峙淵亭,凝神待敵。

    “百花公主”夾谷妙則目光斜睨對方,發出一陣格格蕩笑說道:“小妹子,你風神太美,這副小模樣兒,真個我見猶憐,怎捨得……”

    一語未了,慕容冰冷哼半聲,玉掌雙揚,欺身進步,業已在“百花公主”夾谷妙的面前,幻起了漫天掌影。

    “百花公主”夾谷妙自極識貨,一見便知,難怪“九毒徐妃”

    丁玉霜要對自己提醒,對方果然招式神奇,不可輕視,但她驕意雖減,卻因仗恃功力,依舊不閃不避,一招“怒花百放”,揮手相迎,想與“玉美人”慕容冰,硬接一掌。

    慕容冰在未得下卷“玉屍真解”以前,內力之充,即凌駕一般武林高手,曾使“三烈陽魔”楊叔度為之暗覺驚訝。

    如今對於整卷“玉屍真解”既已上下合參,全部貫通,功力自然更有大進。

    故而“百花公主”夾谷妙這種不避不閃,恃強硬接打法,在理論上,應在雙掌一合之下,便將吃定大虧。

    但理論往往與事實不符,兩只纖纖玉掌,當空互接結果,竟然是秋色平分,誰也未曾占得絲毫勝面。

    這不是“百花公主”夾谷妙的真氣內力,彌沛驚人。

    也不是“玉美人”慕容冰在合參上下卷“玉屍真解‘,得窺全豹以後,功力並未有所精進。

    而是慕容冰存有深心,不願使自己的精進功力,過早暴露,蓄意略加掩飾,企圖在少時與那“三烈陽魔”楊叔度交手之際,好作震驚寰宇的盡命一擊。

    因為慕容冰認為上次被“三烈陽魔”楊叔度,褫衣褪裳,險遭玷污之事,是生平奇恥大辱。

    故而她早就把向楊叔度雪恥報仇之事,視為第一要務,向夾谷妙奪還“青萍古劍”之舉,反居次要。

    輕重既已劃分,慕容冰在向“百花公主”夾谷妙發招之時,便即自然而然地,保留了三成功力。

    第一掌既然秋色平分,雙方便不再硬拼,各自施展出一套足令觀戰群雄,目眩神搖的精妙掌法。

    “玉美人”慕容冰用的是一套“逐電飛虹七十七式分光掌。”“百花公主”夾谷妙用的是一套“百花拳”。

    慕容冰人似虹飛,掌如電掣,進攻退守之中,威勢無倫,變化極為靈奇。

    夾谷妙則飄飄閃閃,蕩蕩搖搖,身形步法,無不曼妙如花,尤其是她除了一身花瓣以外,身無寸縷,這一縱躍旋轉,簡直妙相畢呈,把台下許多道貌岸然的正派高人,都看得有點面紅耳赤地,暗罵該死!

    最妙的是獨孤策居然也俊目凝光,注視在“百花公主”夾谷妙的身上,看得異常出神。

    “流雲仙子”謝逸姿見狀,不禁眉頭一皺,要想向獨孤策問話,卻又有些不便出口。

    范龍生因身是男子,遂無這等顧慮,一揚雙眉,哈哈笑道:“獨孤老弟,你怎麼把兩道眼光,老盯在那‘百花公主’夾谷妙的身上?”

    獨孤策聞言,知道范龍生有所誤會,不禁俊臉通紅地,囁嚅答道:“范大哥,我……

    我……我是發現了這‘百花公主’夾谷妙的身上,頗有可……可疑之處。”

    范龍生“哦”了一聲,含笑問道:“老弟發現她何處可疑?這位‘百花公主’的身上,除了一些花瓣之外,好像並沒有什麼其他東西了呢?”

    獨孤策點頭說道:“小弟就是因為夾谷妙身無寸縷,才發覺可疑。”

    謝逸姿不解問道:“表弟此話怎講?我有點弄不懂了。”

    獨孤策笑道:“這陣掌法比斗以後,大概是比斗暗器,我覺得令人懷疑之處,便是猜不出‘百花公主’夾谷妙周身赤裸,她卻把暗器藏放什麼所在?”

    范龍生被他一言提醒,不禁點頭笑道:“獨孤老弟,你說得有理,夾谷妙向慕容冰姑娘建議比斗暗器,是以雙方各發三次為限,少時我倒要見識見識她這暗器是怎樣發出?”

    說到此處,台上業已停手。

    原來慕容冰以一套‘分光掌法“,迎敵夾谷妙的”百花拳“,兩人玉掌翻飛,嬌軀電閃,打得旗鼓相當,難分勝負。

    夾谷妙一面動手一面驚心,暗忖:想不到對方不僅真力之強,能與自己仿佛,連掌法也如此精妙,若非有了百招限制,自己真恐要占六成敗面?

    展眼間,雙方的身形互合互分,已達九十九次。

    夾谷妙見情勢顯成和局,心神方自一懈,慕容冰卻施展出一式精奇無比的凌厲招式。

    這一招名叫“九域飛飆”,不僅慕容冰雙掌疾揮之下,使整座較技台上,全為令人窒息的勁氣狂飆所罩,其中含蘊變化,更是精妙無方,令人目眩神搖,難於應接。

    夾谷妙暗叫不妙,也自施展出自己所獨創精研的“百花拳‘中,一種臨危脫難絕學,”

    楊花度劫“身法,嬌軀疾轉,步下三旋,從慕容冰狂嘯掌風以內,凌空飛起。

    但慕容冰這招絕學的威勢,委實太強,雖在一切精奇變化未及施展之前,便被夾谷妙施展“楊花度劫”身法,縱起空中,但那陣排空怒卷的勁風罡飆,卻仍把這“百花公主”吹得真像一朵輕盈楊花般地,飛出數丈,冉冉飄墜在較技高台之下。

    范龍生看得撫掌狂笑叫道:“慕容冰姑娘,長江後浪推前浪,塵世英雄讓少年,你好厲害一招‘九域飛飆’,竟使這位‘百花公主’,變成了‘落花公主’!”

    夾谷妙聽得玉面飛紅,腳尖才一點地,便已飛回較技台上,微咬銀牙,向慕容冰格格笑道:“慕容姑娘,你真夠促狹,如何不早不晚地,偏偏在第一百招上,才突施絕舉,把我打敗?”

    慕容冰揚眉笑道:“你這種三旋一轉,飄絮隨風的‘楊花度劫’身法,著實巧妙無儔,說來也未必算敗。”

    夾谷妙眼皮一翻,失笑說道:“我禁不起狂飄吹拂,竟成此落稠之花,哪裡還好意思腆顏無恥地,不自認敗,慕容姑娘只要在其余兩陣以內,再勝一陣,便可贏得賭注,把那柄‘青萍古劍’,取回去了。”

    慕容冰微笑說道:“第二陣是較暗器,夾谷公主大概要回座取只豹皮囊吧?”

    夾谷妙搖頭笑道:“不必取甚豹皮囊,我的暗器一向是隨身攜帶。”

    摹容冰聞言,不禁向她那粉光致致的近乎赤裸嬌軀,仔細打量了幾眼。

    夾谷妙猜出對方心意,柳眉雙挑,含笑說道:“慕容姑娘,你不必看了,少時我一出手,你便會知道我把暗器藏放在什麼所在?”

    慕容冰玉頰一紅,揚眉問道:“我們要不要畫地為界,限制閃避范圍?”

    夾谷妙搖頭笑道:“不必,不必,因為躲避對方暗器身法的巧妙與否?也是一種武功修養,何苦再加限制。”

    慕容冰點頭說道:“不加限制也好,請夾谷公主定個雙方之間的相隔距離,我們便即比斗。”

    夾谷妙微一尋思,含笑說道:“一丈五尺如何?這距離既不太遠,也不太近,無論是輕重暗器,均可發揮所長,隨意施展。”

    慕容冰嫣然笑道:“這一丈五尺距離,確實定得甚好。”

    語音甫落,嬌軀忽飄,飄退一丈二三,俏生生卓立台邊,向“百花公主”夾谷妙揚眉笑道:“夾谷公主,慕容冰適才一陣,僥幸占先,如今請先發暗器。”

    夾谷妙聞言一笑,忽然嬌軀輕旋,飄飄而舞。

    一舞之下,滿頸長發紛飄,好似在她身外,織就了一片玄色薄網,使得網中這位“百花公主”宛若籠煙芍藥,分外美艷撩人!

    尤其是那如霧如煙的飄飛長發之間,好似還點綴著不少星光,這些星光,全是淡淡色澤。

    “流雲仙子”謝逸姿看到此處,恍然頓悟地“哦”了一聲,向“白發聖母”蕭瑛說道:

    “我獨孤表弟上次乘鳥東飛之際,被‘百花公主’夾谷妙用來打傷青雕的紫色小箭,原來就是她頭上發釵。”

    蕭瑛微笑說道:“夾谷妙發上紫釵為數不多,冰兒又已功力大進,縱或含有劇烈瘴毒?

    及神奇獨到手法,也未必有甚大礙。”

    獨孤策愛侶關心,自然更是目光一瞬不瞬地,為慕容冰凝神掠陣。

    慕容冰一來藝業大進,未免略為驕敵,二來見夾谷妙不發暗器,只是翩翩作舞,舞姿又復曼妙無儔,三來曾請對方先行發難,遂秀目微揚,含笑靜觀,看看這苗疆奇女,要弄些什麼花樣?

    夾谷妙舞到分際,長發接連三甩,甩出了九點寒星紫影,布成一片星雨,向慕容冰凌空飛襲。

    這種打法,不易躲閃,慕容冰上、中、下、左、右各路,整個全在紫色星雨的籠罩威勢之內。

    但常言道:“難者不會,會者不難。”慕容冰根本不加閃躲,觚犀微露,倩笑嫣然,右手在腰間一探一甩,也有九線寒芒,破空飛出。

    這九線寒芒,是她素不輕用的“修羅刀”,刀長僅約兩寸三四,但系寒鐵所鑄,分量頗沉,鋒芒極利。

    慕容冰手法太准,九線寒芒恰好迎著了九點紫色星雨,只聽得一片脆響,起自當空,九柄“修羅刀”,及十八截紫色斷箭,一齊墜落台上。

    “百花公主”夾谷妙見狀,揚眉一嬌笑,低低叫了一個“好”

    字,雙手伸處,十指齊彈。

    慕容冰頓覺又有十線尖風,劃空嘯地,電疾襲到!

    原來夾谷妙的十指指甲,早已拔去,是用十枚淬毒鋼片,塗以寇丹,嵌裝指間,只消微凝真力,屈指一彈,便可出人不意的,飛襲傷敵。

    慕容冰想不到對方出手之快,未免略感慌張,右手探懷疾甩,甩出八柄“修羅刀”,略擋夾谷妙的十指毒甲,並微提真氣,一式“俊鵠摩空”騰身五丈。

    她既已慌張,准頭自然不若先前,所發八柄“修羅刀”,只擋住了六枚毒甲。

    其余四枚毒甲,仍舊飛襲慕容冰左半身的四處要穴。

    但慕容冰有自知之明,“修羅刀”才發,便即提氣騰身,故而四枚毒甲,又告落空。

    其中只有一枚險煞人地,擦著她腳底掠過。

    幕容冰不僅騰身,並想還手,不願再居被動,遂借著提氣拔空之際,把懷中所余的十九柄“修羅刀”一齊取出,分握在雙手以內。

    誰知不等她發刀還手,“百花公主”夾谷妙的第三度攻勢,又已發動。

    夾谷妙的第三種暗器,竟是她當作衣裳穿的一身花瓣。

    她嬌軀電轉,一抖一搖,除了兩乳乳尖,及臍下妙處之上,尚掛有三片花瓣,象征性的略資掩蔽之外,其余均如花雨翻飛,五色繽紛的,把“玉美人”慕容冰的身形,凌空罩住。

    如此情勢,慕容冰哪裡還顧得發刀傷敵?只好把手中十九柄“修羅刀”,一齊甩出,迎向漫天花雨。

    但這些花瓣與先前兩次的紫色箭釵,及淬毒鋼甲不同,乃屬極柔之物,根本不怕什麼寒鐵所鑄“修羅刀”的絕世鋒芒。

    “修羅刀”劈中花瓣,花瓣應刀而分,但卻由一瓣變成兩瓣的,仍向“玉美人”慕容冰飄飄飛去。

    故而台下群雄,只見先是慕容冰所發漫天刀光,擋住繽紛花雨,後是繽紛花雨,越過漫天刀光,立變得更多更密的,向慕容冰身上罩去。

    慕容冰見事不妙,一口真氣提處,發出“無形罡氣”。

    “無形罡氣”雖然擋落了無數飛花,但慕容冰提氣之間,鼻中卻嗅入了一些氤氳香味。

    花雨紛墜,雙方住手,“百花公主”夾谷妙赤裸裸,俏生生的含笑揚眉,“玉美人”慕容冰則神思慵然,自空中摔落,暈撲台上。

    這時,七條人影,電落高台。

    來自群雄方面的,共有四條人影,是獨孤策、獨孤興、“流雲仙子”謝逸姿及“白發聖母”蕭瑛。

    來自群凶方面的,共有三條人影,“千面郎君”蘇豹文及“三煞陽魔”楊叔度與“七柔陰魔”楚綠珠夫婦。

    原來“白發聖母”蕭瑛口中雖然那等說法,但如今已與幕容冰母女情深,哪會不暗自為她提防不測?

    來谷妙所發繽紛花雨,才一穿過慕容冰所發的漫天刀光,蕭瑛、謝逸姿、獨孤策等三人,便不約而同的,一齊飛身縱出。

    夾谷妙雖已周身赤裸,但卻毫無羞澀神態,目光微掃雙方來人,發出一陣格格嬌笑說道:

    “我與這位慕容姑娘三陣賭斗,尚未完畢,你們卻紛紛趕來則甚?”

    謝逸姿含笑說道:“夾谷公主與慕容姑娘的三陣賭斗,各勝一場,恰好秋色平分,且等慕容姑娘毒解之後,再與夾谷公主,互作最後決戰。”

    夾谷妙“嗯”了一聲,指著放在台上的“青萍古劍”及“翠綠玉蠍”,向謝逸姿揚眉問道:“我們少時再斗也好,但這兩件賭注,卻怎生處理?是雙方各自取回,還是……”

    謝逸姿笑道:“自然各自取回,等你們最後決戰之時,再復取出。”

    夾谷妙微一點頭。

    遂由謝逸姿取回那只“翠綠玉蠍”,蕭瑛抱起慕容冰,意欲各歸本陣。

    “千面郎君”蘇豹文忽然冷笑一聲,叫道:“獨孤策,你可以不必走了。”

    獨孤策聞言止步,揚眉傲笑問道:“蘇豹文,你留我在此,是否想追隨你那結義四哥‘惡華陀’姚讓,與他共趕陰曹,再為兄弟?”

    “於面郎君”蘇豹文獰笑一聲,正欲答話,一旁人影突閃,獨孤興橫身攔在中間,向獨孤策道:“大哥,‘天南大會’中,要找你了斷昔日恩怨之輩,比這蘇豹文高明的人物尚多,小弟不才,請大哥把這一陣讓給我。”

    獨孤策眉頭一蹙,心知師弟一身武功雖已盡得南門師叔真傳,但在造詣之—上,卻萬萬不如“干面郎君”蘇豹文數十年火候精純。

    本想用話點醒,又恐使這位小師弟面上難堪,遂勉為其難的含笑點頭說道:“興弟既有興趣,自是最好不過,但這位‘千面郎君’成名數十年,你可大意不得。”

    獨孤興傲笑點首說道:“大哥不必擔心,小弟自有分寸。”

    獨孤策看出他話雖如此回答,但心中卻未把“千面郎君”

    蘇豹文看的甚高,但也不便多說,只好低哼一聲,飄身下台而去。

    蕭瑛與謝逸姿見獨孤策業已答允,自然不再多事勸說,以免這年青氣傲的獨孤興失了面子,影響斗志,遂把慕容冰抱回座上,用藥調治。

    “千面郎君”蘇豹文向獨孤策挑戰,原已降格以求,誰知出場應戰的,竟是年紀更輕,出道更遲的獨孤興。

    心裡就不免大為惱恨的,狂笑連聲道:“獨孤興,你有多大能耐,敢和我蘇豹文對面動手?”

    獨孤興軒眉哂道:“玄功、暗器、掌法、劍術,以及任何武學,你可以隨便挑選。”

    “干面郎君”蘇豹文不屑已極的道:“你不嫌說得太多。”

    獨孤興哼了聲道:“有志不在年大小,無才枉活百歲人,你不要倚老賣老的過分看不起我。”

    “千面郎君”蘇豹文毫不考慮的,冷笑說道:“‘寰宇九煞’重開天南大會,為的是再與‘釋道雙絕’一清二十年前舊帳,如今雙絕西歸,蘇豹文也只有在你身上,收回一點利息,你只管劃下道兒,也好讓我早早送你入黃泉地府,去找你師傅,再學上幾年本領。”

    獨孤興劍眉雙剔,伸出三只手指說道:“方才慕容姑娘與夾谷淫婢的三場較技,是比了掌法、暗器,還有一場玄功未曾較量,我卻想和你也同樣較量三陣,並以內家玄功開始,不知你敢也不敢?”

    “千面郎君”蘇豹文曬然說道:“你既敢提出三陣賭勝之請,足見你人小志大,勇氣可嘉,蘇豹文不能使你失望,我除了完全允諾以外,還有一項附帶聲明。”

    獨孤興頗為輕蔑地,撇嘴說道:“什麼叫‘附帶聲明’,干脆說是要求多好。”

    “千面郎君”蘇豹文縱聲狂笑道:“就算是要求也可,獨孤興,你若能在三陣之中獲勝一陣,或者有一陣平手,蘇豹文這條性命,就聽憑你任意處置。”

    獨孤興聞言之下,不由劍眉雙挑,憤然作色。

    但略一轉念,卻自哈哈大笑說道:“蘇豹文,我還沒有對比斗之事,劃下道兒,你就敢如此賣味?”

    “千面郎君”蘇豹文哼了聲道:“只要你所劃道兒,不太奸詐取巧,蘇豹文自問還不致失手。”

    獨孤興傲然笑道:“我獨孤興雖然年輕,大概還不致於暗中使詐,占你便宜,我們三陣較技,看誰能兩勝一敗?”

    他一面說話,一面暗提真氣,將全身功力,凝注在雙掌之上。

    等到“兩勝—敗”四字自口中緩緩吐出之際,雙掌也極輕巧的,分往前、後、左、右連續推出。

    “千面郎君”蘇豹文明知獨孤興這四掌輕推,內中大有文章。

    但驟然之間,卻也看不出妙在何處。

    正當他眉頭微皺,兀自尋思之際,前、後、左、右突如平地焦雷似的,響起了一片“隆隆”聲息。

    乍聽之下,其聲震耳如雷,不斷在四外山頭,蕩來蕩去,但仔細分辨起來,卻霍然聽出竟是“兩勝一敗”四字。

    “千面郎君”蘇豹文不禁大吃一驚。目注獨孤興點頭笑道:“你暗運‘凝氣增聲’的內功心法,再加上推掌之助,將‘兩勝一敗’四字,分別送往不同方向,化作隆響回音,確實心思靈巧,功力不俗,難怪竟敢於出場,和我一斗。”

    蘇豹文說到此處,面上又復現出了一絲傲笑。

    獨孤興何等聰明,鑒貌辨色之下,心中立刻知道,對方必是運用“凝氣增聲”的玄功心法,將最後一句“和我一爭”四字,遠遠送出。

    但是,蘇豹文過於驕傲,雙掌未動,語聲決難像自己一般分向四面送出,獨孤興遂頗為自慰的,認為或可小勝?

    一聲隆隆巨響,發自前方山頭,回響如雷,久久不絕。

    果如獨孤興心中預料的,蘇豹文未將“和我一爭”四字,分往四方送出,只送往當前一面。

    獨孤興好不高興的,軒眉微笑問道:“蘇豹文,這第一場玄功較量,我該不致於輸給你吧?”

    蘇豹文目中閃光,一掃台下群雄,愧然說道:“蘇豹文非常慚愧,在這一陣上,僅能略略勝你半籌。”

    獨孤興一剔雙眉,不服叫道:“蘇豹文,你語聲只傳一面,未達四方,分明遜我一籌,怎麼還敢在舉世群雄之前,大言不慚地,自誇自詡。”

    “千面郎君”蘇豹文微微一哂,說道:“獨孤興,你還差得遠呢,有道是‘貨賣識家’,你如不信,可以回去找個高明人物問問。”

    獨孤興萬分驚疑地,轉過身來,卻見“雲霧仙客”范龍生正向自己笑吟吟連連點頭,並用“蟻語傳音”說道:“獨孤興,對方真氣充沛,回響如雷,久久不絕,你在‘凝氣增聲’的玄功心法之上,確實輸了一籌,至於你借助掌力推送,把語音分向四方傳出之舉,人家並非不能,而是不屑為之罷了。”

    獨孤興聽罷之後,不由俊臉發燒,好生慚愧的轉對蘇豹文道:“既然如此,第二場應該輪到你出題了。”

    蘇豹文神情極為傑騖的微一搖頭道:“蘇豹文與你動手,已然自貶身價,出題的事兒,不必再爭,就由你多多費神吧!”

    蘇豹文是故意賣狂,獨孤興卻也不再推讓,想在第二陣上,贏回一場,雙方扯成平手,遂疑神一想,眉頭微皺,笑向蘇豹文道:“我想在掌法之上,和你較量一陣。”

    “千面郎君”蘇豹文自是不會反對地,曬然點頭說道:“對掌也好,拆招換式。干淨利落,再也不會像方才一般地,勝負高低,難於分辨。”

    獨孤興聽出對方語含譏諷,冷笑一聲說道:“單是拆招,未免乏味,獨孤興想在其中,加添一些花樣,也好使這天南大會,略增聲色。”

    “千面郎君”蘇豹文暗暗驚疑的,目注獨孤興問道:“過手拆招,外加花樣,這倒是頗為新鮮之事,你不妨先說出來給我聽聽,打算加些什麼花樣?,以及怎樣加入?”

    獨孤興傲然笑道:“說來也極其簡單,讀書人飲酒賦詩,向為世人推許,我輩練武的人,難道就不能來個‘東施效顰’,一面飲酒,一面拆招麼?”

    “千面郎君”蘇豹文心頭一寬,軒眉大笑說道:“這倒是一個別出心裁的好主意。”

    說話之間,隨向台下執役弟子,略一招呼。

    不消片刻,便送來兩杯佳釀,獨孤興接到手中,一飲而盡,蘇豹文又復皺起眉頭,訝然問道:“獨孤興,你既說一面喝酒,一面拆招,現在一招未拆,卻已把酒喝掉,難道是喝了一杯酒,然後再各發一招,如此周而復始的,直到分出勝負為止麼?”

    獨孤興將手上酒杯,遠遠擲出,意氣飛揚的,狂笑答道:“讀書人把酒賦詩,屬於風流雅事,所以要細酌慢飲,我輩練武之人,講究的是叱吒則山河變色,暗鳴則日月無光,豪放不羈,哪裡雅得起來,所以只能叫喝,不能叫飲,獨孤興借此為題,叨擾大會東主兩壇美酒,我以百招為限,如掌法上難分軒輊,則以壇中之酒,誰喝較多為勝?”

    “千面郎君”蘇豹文聽罷之後“心頭不免暗忖:抱著一壇美酒,邊飲邊打,這在武林中,則還不曾有過,然而,憑自己這身武功,即使在酒量上,不如那南門老道的徒弟,但在掌法上,自能穩*勝券。

    獨孤興因第一陣已輸給對方,才出了這樣一個題目,希望能借此贏回一陣,拉成平手。

    乃見蘇豹文默不作聲,深怕對方提出異議,因而軒眉一笑,用話相激說道:“你若認為這題目,對你大為困難,盡可當場聲明,要求改換別種方式。”

    “干面郎君”蘇豹文明明知道獨孤興故意相激,但以自己這種身份,怎能在一個年輕晚輩面前,稍稍示弱。

    只得仰天狂笑一聲,充滿了不屑意味地道:“蘇豹文只是感到你出的題目,雖屑新鮮別致,卻又自視太高,百招似乎大可打個對折。”

    獨孤興也復仰天笑道:“好,好,‘寰宇九煞’果然不愧是魔道中成名人物,你就趕快叫人拿酒,免得把大好光陰,都被我們耽誤掉了。”

    “千面郎君‘蘇豹文仰天飲掉杯中之酒,又復命人,送來兩壇上好佳釀,當場打開泥封,和獨孤興各捧一壇,分往較技高台的兩旁一站。

    這種較技方式,確實別開生面,奇妙無比。

    試想,每人捧著一壇美酒,重量至少有五六十斤,一只手抱雖是可以,但行動不免欠靈,出招也受到牽制。

    散處台下的四海八荒英雄豪傑,也全都為這生平少見的較技方式,吸引得屏息凝神,含笑注目。

    “流雲仙子”謝逸姿笑向獨孤策道:“表弟,你這位師弟,既是以醉睡稱絕的‘三奇羽士’南門老前輩的得意高足,對於飲酒一道,自極高明,依我判斷,這一陣他是贏定的了。”

    獨孤策心裡雖也有此想法,但覺得獨孤興年紀太輕,經驗不夠,追隨南門師叔的學藝時日,更復太短。

    因此,他一面含笑點頭,一面又微蹙劍眉,緩緩答道:“表姊判斷,自是不會差錯,但小弟深恐興弟學藝尚暫,氣候不深,難與‘寰宇九煞’這等老魔頭們斗智爭勝。”

    “雲霧仙客”范龍生接口哈哈笑道:“獨孤老弟,我旁的不敢為你這位師弟吹噓,唯獨這一陣,卻敢保證他必然占了勝面。”

    獨孤策聞言一笑,眉頭略展的,目光向較技台上投去。

    這時,獨孤興雙手捧著滿滿一壇酒。煞有介事的,拿樁站穩,凝神待敵。

    “千面郎君”蘇豹文在表面上,雖是毫不在乎的,答應下了這種生面別開的較技方式。

    實際上,卻難免心中懾怙,他看到獨孤興以雙手捧著酒壇,並站了個怪模怪樣的架勢,不由心中暗忖:“我倒要看看你,在這等姿勢之下,能用什麼奧妙招術,向我進攻。”

    他心中想事,但兩道目光,卻仍灼灼投注在獨孤興身上。

    這時,獨孤興把一壇美酒捧得高高,仰著脖子,“咕嘟咕嘟”地,狂飲不止。

    “千面郎君”蘇豹文看得眉頭暗皺,心忖:“南門老道以‘一醉能使乾坤窄’的善飲奇技,稱雄武林,酒量之豪,當世無兩!

    這小子既是老牛鼻子得意高足,酒量自是不會比人遜色,如果等他把一壇酒喝下肚去,提著了空壇子和自己動手,則自己即使不輸在掌法上,也必然因喝酒較少,讓他贏回一陣。

    “

    一念至此,遂使這位“千面郎君”眉頭雙蹙,尋思應付之策。

    獨孤興一面狂飲,一面注意著對方的動靜。

    他看出蘇豹文皺眉凝神,正在籌劃對策,遂立即大笑幾聲,眉飛色舞說道:“好酒呀!

    好酒!蘇豹文,你不喝未免太可惜!”

    “干面郎君”蘇豹文含怒冷笑道:“比酒量,我或恐不如,論武功,卻還是可應付。”

    獨孤興劍眉微剔的,清叱一聲道:“好,你就先接我三招試試。”

    左手抓住酒壇壇口,右手橫裡一揮,狂飄起處,排空如電,勁疾無倫地,向那“千面郎君”蘇豹文攻出。

    蘇豹文冷哼一聲,飄身斜移八尺。

    獨孤興跨步欺身,對准蘇豹文右腿迎面骨,猛力踢去。

    “千面郎君‘蘇豹文一提右足,側身閃開。

    獨孤興力貫左臂,擰腰旋身,左手中抓著的酒壇,已借這旋身之勢,迅猛已極地,向那蘇豹文右腰之上砸到。

    “千面郎君”蘇豹文事先未想到有這一著,眼看酒壇砸來,其勢勁疾,不免微微吃驚的,彈腿騰身,頗為倉促的飛出丈外。

    一陣酒香,髓風飄散,蘇豹文雖讓了獨孤興三招連環快攻,卻不可避免的,使手中滿壇美酒,潑出了少許幾滴。

    獨孤興傲然一笑,手指蘇豹文,揚眉說道:“好酒不喝,浸濕衣襟,真是可惜已極!”

    “千面郎君”蘇豹文面上一紅,目中厲芒暴射,獰聲叫道:“獨孤興,你且慢得意,五十招內,蘇豹文管教你伏屍喪氣,血濺三尺。”

    語音一了,捧起酒壇,方待狂飲,獨孤興長嘯陡發,絕招連出,掌指並用,幻起滿天指風,重重掌影,宛如長江大浪般,綿綿不絕,間或甩出一壇,飛起一腿,直攻得“千面郎君”

    蘇豹文倉皇閃退,狼狽不堪,因而厲嘯聲聲,目中怒焰噴人。

    無奈,他手捧滿壇美酒,在靈活方面,難免受制,空有一身絕藝,苦難施展,遂致手忙腳亂的,滿台蹦跳,情形頗足令人看得忍俊不禁。

    五十招之數,展眼便足,獨孤興掌法一收,退出七尺。

    “千面郎君”蘇豹文喘息定身,面上殺氣早生,兩道厲芒向獨孤興一掃之下,便把手上酒壇,凌空飛擲出去,一面撩起衣襟,擦抹手上酒漬,一面獰笑連聲叫道:“兩陣相較,各勝其一,獨孤興,你要慎作准備,多加小心,以免在最後這一陣上,送了—條小命。”

    獨孤興在出場之前,原以為自己追隨恩師為時雖短,但經師傅施展“小轉輪大法”,脫胎換骨,功力驟增,何止數倍,更仗著自己天賦極高,悟性又強,—手武功,已得恩師七成真傳,遂異常自信地的,挺身應戰。

    誰料在第一陣上,內家玄功便輸給了對方。

    而這一陣,也完全靠取巧贏得。

    以己比人,對方當然輸得不服。

    獨孤興想到這裡,心頭自然而然的,戒意滋生。

    但他也復知道,臨陣對敵,切忌心怯氣餒。

    遂鎮懾心神,並息靜慮。

    須臾之後,神閒氣定,便自目光炯炯地,向那蘇豹文點頭笑道:“這一陣,你完全輸在大意輕敵之上,心裡難免感到不服,但你也不必以此為恥,盡可在第三陣上,全力施為,分一個真正高低,強存弱死。”

    這幾句話,說得心平氣和,不亢不卑,又復異常得體。

    直使那位嗜殺成性,暴戾凶狂的“千面郎君”蘇豹文,也不免大為感動地,暗暗贊歎!

    知道“釋道雙絕”無怪能名高四海,譽滿天下,他們除了各有一身神鬼莫測的罕世武功以外,更有一種,為“寰宇九煞”所忽略了的“養氣之道”。

    所以,所教出的門人弟子,才會有這等卓越成就。

    因此“千面郎君”蘇豹文面上殺氣漸退,目中厲芒忽斂,瞬息之間,判若兩人的,含笑點頭說道:“獨孤興,蘇豹文和你師傅仇如海深,恨似山積,但卻不能不承認你那牛鼻子師傅,實比我們‘寰宇九煞’,略高一籌,不然也教不出你這等徒弟。”

    獨孤興聞言一笑,方待發話,蘇豹文又復搖手相攔說道:“現在時光不早,第三陣如何較量?仍由你來劃道。”

    獨孤興劍眉微軒,心頭主意早定。

    遂也不再贅言地,微笑就道:“獨孤興自問在一柄‘靈犀軟劍’上,頗有幾分心得,想在這不成氣候的劍法上,和你一爭雄長。”

    “千面郎君”蘇豹文自是不會反對,立即命人送來一柄青鋼長劍。

    獨孤興也自腰間,摘下他那“靈犀軟劍”。

    雙雙各退三步,提氣凝神,目注對方,要在這第三陣上,奮力分出勝負。

    較技台上,“千面郎君‘蘇豹文與獨孤興正在挺劍對峙,較技台下,正邪雙方群雄卻在紛紛議論。

    “毒手天尊”祝少寬與自己盟弟,相處數十年,無論是秉性言行,可謂知之甚稔,卻對在第二陣斗畢,蘇豹文落敗之後,和獨孤興說了幾句話兒,便即一變常態,感到非常驚異。

    這情形,當然更逃不過“陰陽雙魔”的銳利眼光。

    “三烈陽魔”楊叔度只是微皺眉頭,對此采取了一種保留態度。

    但“七柔陰魔”楚綠珠量小氣窄,向來嘴不讓人。

    她雖未聽到蘇豹文和獨孤興說些什麼?卻已不能忍耐,向祝少寬冷冷的說道:“祝天尊,你還不趕快通知你這位蘇八弟,見好就收,免得萬一不幸,會壞了‘寰宇九煞’的名頭。”

    “毒手天尊”祝少寬面上頗為難堪地,發言苦笑道:“楚大姊說得也是,如果蘇八弟當真會敗在一個年輕晚輩之手,委使令人洩氣,但第三陣既已開始,不管好歹,總得讓他們分出個高低上下,免得不戰而退,更落得怯敵之名。”

    “七柔陰魔”楚綠珠哼一聲,倒也不便多言。

    但“毒手天尊”祝少寬以及“鐵掌笑仙翁”尉遲景、“九毒徐妃”丁玉霜,俱都隱隱看出,楚綠珠目蘊厲芒,面帶獰笑,顯然不滿已極。

    另一邊,“白發聖母”蕭瑛與“恨天翁”公羊壽也以驚訝的目光,齊向獨孤策面上投來。

    獨孤策自也感到詫異的,向這兩位作個苦笑,皺眉說道:“我那興弟,一向精靈乖巧,又復好作聰明,他似是受了我們恩師與南門師叔的精神感染,想把劣跡昭著,積習難返的‘千面郎君’,從罪惡的深淵中超渡出來,此意雖善,但我卻以為絕不可能!”

    “白發聖母”蕭瑛當即長歎一聲,連連搖頭說道:“你的話或許很對,但我不表同意,試想,連我老婆子這樣罪孽深重的人,尚能幡然覺悟,再世為人,‘寰宇九煞’又為何不可回頭向善?”

    語罷,眇目微啟,閃爍著慈祥的光彩。

    一瞥“玉美人”慕容冰,又復感慨的道:“人的遭遇,各有不同,每個人的思想舉措,便也因此而異,若有人曉以大義,示其真理,靈竅忽啟,雖是巨憝大奸,亦可一改前非,重新為人。”

    一頓又道:“但願我的想象,能夠成為事實,使這‘離魂谷’中,衛道蕩魔大會之上,減少一些殺孽。”

    這一席話,直聽得一干正派群俠,均自軒眉頷首,大是感動之際。

    較技台上,“千面郎君”蘇豹文與獨孤興,也已舉步飄身,旋回疾走。

    獨孤興雖是下有決心,表示寬宏胸襟,設法渡化蘇豹文棄邪歸正。

    但臨到動手之際,卻又萌了年輕人好勝之心。

    深以為自己在劍法上,先經獨孤策指點,略窺“十八羅漢劍”門徑。

    後在“南海普陀”,復承“大悲師伯”悉心糾正,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何況,還學會恩師相授的“三奇神劍”,越發雄心勃勃地,想在第三陣上,力克強敵,光大師門。

    為此,他心裡好不矛盾的盤旋久久,不發一招。

    “干面郎君”蘇豹文,此時也因受了獨孤興的精神感召,久泯天良,突然復蘇,頗有拔足泥淖,苦海回頭,解脫於世俗恩怨外,嘯遨於名山大川間,洗心革面,善度余年之想。

    然而,若把三十載如山積恨,一旦輕易拋卻,是否能邀得其他盟兄,盟姊同情,似也值得考慮。

    於是,這兩人遂不謀而合的施展開上乘身法,盤旋疾走,快若電漩。

    但見滿台人影,挾著兩道劍光,越轉越急,似欲在較量劍法以前,先印證一下輕功身法上的造詣。

    大約有半盞熱茶的時間。

    別說“陰陽雙魔”面有不滿之色,連“毒手天尊”祝少寬也眉頭緊蹙。

    不能忍耐地,運用“蟻語傳音”心法,向較技台上的“千面郎君”說道:“蘇八弟,今日之會,強存弱死,非敵即我,你應該不必多加顧慮,速速全力施為,將三十年前舊債,先從這小狗身上,索還一筆利息。”

    語聲遠遠的傳到較技台上的蘇豹文耳中。

    剎那之間,使這個天人交戰,遲疑不決的“千面郎君”,陡的厲叱一聲,長劍力振,幻起萬朵銀花,漫天寒光。

    一招“六月飛霜”,突向疾走中的獨孤興攻了過去。

    獨孤興雖在戰和不決之中,但初對強敵,哪敢大意。

    早將全身功力貫注在“靈犀軟劍”上。

    是以聽到厲叱,便即斜掠三步。

    先行脫出漫天劍影之外,跟著回敬了一招“降龍降虎”。

    “千面郎君”蘇豹文發招在先,但招術往外一撤,獨孤興已然閃開,方欲趁勢追擊,誰料劍勢未改,迎面冷芒倏然而至,漫空匝地,好不驚人地,分向頭上足下,電疾攻到。

    “寰宇九煞”三十年荒山遁跡,埋頭苦練,心意中的主要對手,便是“釋道雙絕”。

    “十八羅漢劍”乃“大悲尊者”佛門絕學,“千面郎君”蘇豹文自是知之甚稔,一見來勢,倒也毫不驚慌地飄飄騰身,往右錯開八尺。

    獨孤興深知這一招必難制倒對方,故而招術出手,身形跟著欺進數尺,右腳才一沾地,“靈犀軟劍‘已是凌空劃出了三道弧線,宛如長空臥虹,又似殞星飛瀉,巧妙己極的,向那”

    千面郎君“頭上疾落。

    “千面郎君”蘇豹文見自己才攻出一招,卻被獨孤興還攻了幾乎是同時發出,連環兩劍,不禁又驚又愧,更因手中青鋼長劍,只是普通凡鐵,雖與“靈犀軟劍”,一較鋒芒,遂不得不二次飄身,橫移三尺,青鋼劍由下往上,迅快翻起,一式“怒海騰蚊”,帶起一片輕嘯,威猛絕倫的回以顏色。

    獨孤興因自己這兩劍連環出手,俱為對方從容避開,便知這位“千面郎君”,果不愧當世中的一等魔頭,自是更加小心的,盡提丹田真氣,凝注在軟劍之上,想借它的絕世鋒芒,削斷蘇豹文手中長劍。

    主意既定,獨孤興怎敢怠慢,劍演“洞賓舉杯”,浮步蹌踉,劍勢又徐,看起軟綿綿的,絲毫不顯威力。

    但“千面郎君”蘇豹文何等見識,一眼便看出這是“三奇羽士”南門衛苦心精研,獨創“三奇神劍”中,變化莫測,奧妙萬方的“醉仙八式”之一,不由心頭微凜,飄身閃出丈許,長劍一橫,目注獨孤興搖手問道:“你前後三劍,分由‘釋道雙絕’相授,獨孤興,你到底是什麼人的門下高足?”

    獨孤興軒眉大笑答道:“蘇豹文,我不是早已告訴你?何必多此一問。”

    “干面郎君”冷冷一哼道:“我只是覺得,你小小年紀,已得‘釋道雙絕’兩家真傳,頗是難能可貴,但也甚是可惜!”

    獨孤興何等聰明,聞言即知,“甚是可惜”這句話的真實用意,因此劍眉微挑,薄有怒色的道:“蘇豹文,獨孤興項上這顆大好頭顱,以及滿腔鮮紅熱血,隨時都准備著由人取去,你陡發狂言,卻又於事何濟?”

    話已出口,忽又眉頭微蹙,無限唏噓地道:“武林人最大的苦惱,便是牽連不完的江湖恩怨,若是獨孤興滿腔熱血,果能洗刷去我師尊與你弟兄的積年舊恨,我倒也心甘情願地,閉目就戮!”

    話罷,目光湛湛,瞥注在蘇豹文面上。

    “千面郎君”蘇豹文聞言之下,不由暗暗叫了一聲“慚愧”,心忖:“自己早在三十余年前,成名江湖,卻不如這小小年紀的獨孤興,胸襟磊落,態度光明,寧不叫人愧煞。”

    他心裡雖是這樣想,但面上卻寒若嚴霜,冷冷一笑說道:“蘇豹文混跡江湖,足有三四十年,豈是你偽作仁義能夠蒙欺,獨孤興,趕快收起你的妄想,小心接招應敵。”

    “應敵”二字才出,長劍也自掣動,這第二招動手,與前判若天壤。

    但見他身如風飄,劍如電閃,招術一遞,勁風隨至,不但是寒芒耀眼,更還有銳嘯刺耳,招招辛辣,劍劍狠毒。

    瞬息間連攻了十幾劍,直攻得那位雄心萬丈,自信可以和蘇豹文一爭高低的獨孤興,立即相形見絀,成了一種心頭發慌地,咬牙拼力苦戰局面。

    形勢已非常明顯,獨孤興至多只能勉強應付百招,百招一過,如不棄劍就戮,也得在對方劍下受傷。

    這種情況,使一干正派群俠,個個眉頭深鎖,憂形於色,各自提氣凝神,以備臨危伸手,盡力搶救。

    反觀魔道群邪,人人展眉,個個獰笑,即使那“陰陽雙魔”

    面上也不再有絲毫不滿之色。

    “毒手天尊”祝少寬方才受盡了“七柔陰魔”楚綠珠的窩囊氣,這時正好趁機回敬她幾句,但轉念一想,目前強敵壓境,必需利用這兩位蓋代魔頭,先報卻三十年前舊仇,事完之後,再慢慢和他們算帳。

    想到這裡,“毒手天尊”祝少寬居然還舉起面前酒杯,向“陰陽雙魔”含笑說道:“楊大哥、楊大嫂,請為我們蘇八弟預祝勝利,干此一杯。”

    “三烈陽魔”楊叔度倒也點頭說道:“蘇八弟勝券在握,確是應該祝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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