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夕陽像只紅柿子似的懸掛在天際上,慢慢往下沉,天空晚霞處處,金光像一桶油漆似的傾倒下來,把大地包括大海染上一片金黃色,望風號及望風號周圍的一些島嶼在這絢麗的色彩下顯得格外孤獨。
望風號所停泊的那個島嶼是附近幾個島嶼中最大的,也是唯一住人的,但令人奇怪的是這麼大而且住這麼多人的一個島嶼,居然連一個碼頭和一艘船都沒有,住海島的人居然不捕魚,那吃什麼?
望風號六百多個乘客足足花了近一個時辰才完全下到那島上,島上的居民紛紛把自己的貨物拿過來作交易,他們出售的東西大多是工藝品,雕像,衣服,貝殼,飾物等,或者是些農產品,香蕉,椰子,油棕,除此外居然有魚,而且不止是鹹水魚,連淡水魚也有。他們賣出這此商品後,購進的幾乎全是兵器,顯然這島裡很缺乏礦產資源。
豬八戒甚覺怪異,這島沒有碼頭沒有漁船哪來魚食。更離譜的是那麼多淡水魚,這可是茫茫西海啊,離這最近的淡水河也有上千里,難道這島上有淡水湖?還有就是他們買那麼多兵器幹什麼?這附近沒海盜啊?總不成買回去自己人砍自己人吧。
豬八戒看看那些交換商品沒一樣是吃的,也就是說沒一樣適合他的,於是走出人群,信步走入那島的住宅區,唐僧和忻欣沒事可做,跟著豬八戒走,沿途嘰嘰喳喳地討論聯合國的問題。
豬八戒回頭,道「拜託!別老跟著我好不好?!」
唐僧和忻欣答應得十分乾脆,道「好呀!」於是兩人便跑到豬八戒前面繼續討論問題。
「……」
三人進入住宅區。這島的居民很少,充其量只有千把人,如今又有數百人出去貿易了,住宅區裡冷清得很,大街小巷人影全無,只偶爾聽得一兩聲狗吠。在島岸邊豬八戒沒看見碼頭沒看見船隻,但在住宅區裡卻發現到處是大小不一的船隻,心裡更加奇怪。哪有人把船搬回家放的?
再往住宅區裡深入,豬八戒才發覺原來這是一座古城遺址,殘垣斷壁,古遺林立,道路四通八達彷彿一張蛛網似的四面放射,雖然路面早已面目全非,但那古樸的氣息卻像幽靈似的附在上面,久久無法消散,只要仔細一看,便可透過這幽靈看到千萬年前的無數遊蕩於此的靈魂。
豬八戒歎道「這座城至少湮滅了上萬年吧。如果它還存在的話,長安城就顯得無比低微了。」
唐僧一臉肅穆,走到一座彷彿一間古廟的殘破建築物前,伸手輕輕碰了一下那牆,「嘩啦啦——」整棟建築物頃刻間化為漫天沙塵,悠悠飄蕩而下。
唐僧緩緩閉上眼睛,「唉,多麼華麗,終究歸於塵土,我們什麼都可以逃,唯獨逃不過歲月。」
豬八戒想了想唐僧那話,一下壓抑起來,望著眼下一片肢離破碎的灰色,無言。良久才歎了口氣,道「過去的早過去了。就當緬懷一下這堆塵土昔日的輝煌吧。畢竟這裡又建起了新房,很快這裡又是一個城市。」
忻欣道「為什麼歷史都那麼沉重呢?」
唐僧說「因為歷史是過去,過去是歲月,歲月是湮滅,湮滅是消失,而消失是悲痛,湮滅是傷心,歲月是感傷,過去是沉重,所以歷史是沉重的。」
「……」
「歷史因為層層累積和層層過濾而變得沉重。」唐僧說,「不過湮滅也好,至少因為湮滅才有歷史。」
「……」
「不明白嗎?某個時代的歷史總是被下一個時代準確記錄的,它本身那個時代記錄的僅僅是統治者的歷史,只有那個時代連同那些統治者湮滅後,真正的歷史才會浮上水面,因此朝代的變更其實是意昧著真相的出現。」
「……」
豬八戒定眼望著唐僧,老和尚啊老和尚,你到底是大智若愚還是大愚若智,為什麼你比那隻猴子更加難以捉摸?你是傻子你就告訴我一聲,別讓我聽你的話感覺你是聖人,你是聖人也告訴我一聲,別讓我聽你的話覺得你是傻子。
……
三人繼續緩步向前,直到走進一個廣場遺址裡,這廣場早已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變得幾乎沒了痕跡,但廣場中央卻有一尊雕像像嚴冬的青松那般屹立不倒,那雕像是一隻展翅欲飛的猴子。
豬八戒起初以為自己看走眼了,心想猴子能長翅膀那我們豬豈不是能開私人飛機了?但仔細再看時,發現那的的確確是一隻長著一雙巨翼的猴子,雕像雕的是是他手持一根長棍即將一飛沖天的樣子,十分神武。
忻欣道「像不像那隻猴子?」
豬八戒反問「哪只?」
「那只呀!」
「像個屁。他有翅膀有兵器嗎?猴子個個都一樣的啦。」
「可這個……」
「假的。你見過長翅膀的猴子嗎?那雕像要麼是這古城的人異想天開畫的,要麼是那猴子跟龍鵬一樣,是雜種。可能還是猩猩跟母雞生的呢。」
「……」
忽然,豬八戒發現那飛天猴子脖子上還戴有飾物,像是一顆十字形狀的寶石,隨即想到沙僧的那顆。豬八戒知道自己又上當了,那十字狀的透明寶石舉世罕見,沙僧如果原來有了它,那還用做小偷做乞丐?一定是從船上某個富商身上偷的?媽的那傢伙!
……
暮色漸濃,望風號大部分乘客都陸續上船吃飯,包括豬八戒他們。
中午的一場打鬥,望風號的館早已變成了垃圾池,吃晚飯時大家都沒有桌,只好把飯捧上頂層甲板上吃。
豬八戒一人獨霸一個角落,坐在地上,面前攤開一塊桌布,上面放滿了好酒好肉,初時眾旅客以此為奇,紛紛圍過來觀看,直到豬八戒吃東西了才把他們嚇走。
忻欣難得像習慣了豬八戒的相貌那樣習慣了他的吃相,飛過來道「喂——豬,我說你吃東西斯文點行不行?」
「我吃東西斯不斯文關你什麼事?」
「人家看了不舒服你知道嗎?」
「好笑,他們不舒服關我什麼事。我不知道多舒服。」
「你就不在乎人家怎麼說你?」
「在乎,當然在乎。如果有人說我帥我一定很高興。」
「如果說你不帥呢?」
「無所謂,這說明這人愛撒謊。」
「……」
「還有事嗎?沒事走遠點,食不言寢不語。我沒你們女人那麼好的嘴巴,刷牙的時候都能罵人。」
「看不下去了,慘不忍睹啊!」忻欣一臉痛苦地飛開。
「……」
「喂——豬——」
「叫你別煩我了。」
「是我。」
這聲音……豬八戒一抬頭,看到的果然是那隻猴子。
「是你?!你怎麼來了?!」豬八戒興奮得差點嚥著。
「別激動,你滿手都是油。千萬別碰我。」猴子笑道,「我剛到。」
豬八戒兩手往衣服上亂揩,道「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最近有沒有什麼行動?」
猴子說「沒事。玩玩。」
「靠,你只會這句。」
「事實是這樣啊。把生活當成玩便什麼煩惱也沒了。」
「……」
「別愣了,吃完飯我們再聊。」
唐僧和忻欣也看見了猴子,一起走了過去,硬把猴子拉去當他們問題討論的裁判。
唐僧說『你來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啊,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你來了呢……」
豬八戒酒足飯飽時已經很晚了,天空繁星如水,兩個月亮正緩緩步向重疊,海上的星空似乎比陸上的星空更加清朗。
眾旅客三五成群地聚在頂層甲板上飲茶聊天或談情說愛。
望風號主桅最高的橫木的兩邊躺著兩個人,左邊是豬八戒,右邊是猴子。
豬八戒道「猴子,說說你這次來的真正目的吧。」
猴子閉著眼睛靜靜享受著海風拂臉的感覺,道「說過了,玩玩。」
「別裝蒜了,上次在食城你也說玩玩,但其實是要執行一個任務,這次任務又是什麼?」
「……」
「你不是說把我當朋友嗎?雖然一隻豬和一隻猴子交朋友有點不倫不類,但我覺得我們是挺有緣的。」
「有緣。」猴子說。
『我們大唐國有句俗語叫坦城相見,這是在朋友之間用的。你神通廣大,我的事不用我說你全知道了。然而我對你的事卻一無所知,覺得很不公平啊!」
猴子輕輕吐了口氣,道「這次是一個使命,不是任務。」
「有分別嗎?」
「有,任務是我師父要求我做的。使命是我自己要求自己做的。」
「哦,什麼使命?」
「找回我的過去。」
豬八戒想起當初猴子跟紀悼說過他的過去在紀悼身上,遂問「又是紀悼?」
「不,是我自己的事。說一個笑話給你聽吧,從前有一塊石頭,風吹雨打從沒磨損過半分,突然有一天那塊石頭爆開,一隻猴子從裡面飛了出來……」
「那猴子是你?」
「是。」
「……」
猴子笑笑,道「你會相信一個石頭爆出一個猴子的事?」
「沒見過,不置可否。」
「我從那塊石頭裡一出來就有了成年人的思想,然而我的過去卻一片空白。從那天起我就一直往前不斷地走,因為那樣我才能像別人一樣擁有過去,雖然那過去很殘缺。我翻山越嶺,漂洋過海,然後拜師,學藝,修行。我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偶爾想想,好像所有的事都發生在昨天,但當我回到我第一次洗澡的江河裡時,那裡已經是一座高山了。滄海桑田,剎那之間,剎那之間,滄海桑田。我一直在在為尋找我的過去而不斷努力,直到前些日子我師父才告訴我,只要我能順利完成一個任務,他便指點我去找我的過去。」
豬八戒道「那任務就是對付紀悼?」
「嗯。」
「過去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
「我說過,那是一個使命,我空白著記憶來到這世界,所以我想我來到世界的第一個使命就是要找回那曾經屬於我但後來卻被剝奪了的東西。」
豬八戒道「所有人來到這世界上時,他的記憶都是空白的。」
猴子自嘲地笑笑,「我不同,我是石頭裡爆出來的。我確信我在那石頭之前還有一段過去。不要問為什麼,那是一種感覺。」
「為什麼人總喜歡用感覺這麼牛B的借口來掩飾解釋不了的問題呢?」
「……」
豬八戒歎了口氣,道「我跟你相反,我是背負著一段過去來到這世界上的,自從我在豬窩裡出世後,我就要背負著自己過去是神仙的一段記憶,與此同時又要承擔起自己現在是豬的事實!我想我要是沒有過去那該多好啊!那樣我會因為自己生來就是一頭豬而快快樂樂地活著,然而我的過去卻告訴我我其實不是一頭豬,所以我很難像其他豬那樣快快樂樂地活著。」
猴子靜靜地聽完,看著星空想了好一陣才道「每個人尋找的都是自己沒有的東西。有時我們往往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找它,只是因為沒有。」
「你沒有過去,那我沒有什麼?」
猴子笑了,「你沒有自由呀,不是嗎?」
「自由?」豬八戒猛然想起那日大戰白骨精自己臨死時看到的幻覺,跳躍的星星?原來那代表自由?!
猴子道「因為你的過去沒有自由,所以你一直在尋找,現在好像找到了,所以你不會再為過去而感傷,而會珍惜現在及將來。」
「……」豬八戒愕了,「你怎麼比我更瞭解我?」
「旁觀者清,沒聽說過嗎?有時我就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存在。」
「那你打算怎樣找回你的過去?你師父怎麼說?」
「我師父告訴我,我的過去在一個小孩和一座海島上。」
「靠,天下那麼多小孩那麼多海島你上哪找啊?」
猴子搖搖頭,笑道「行的,師父說,那小孩有三隻眼睛,脖子上戴有一塊十字形狀的透明寶石……」
「小心!!!」一聲大喝由甲板下面叫上來。
猴子和豬八戒同時飛身彈起,循聲往甲板上望下去,只見下面站著一個禿頭老人,他正用極為恐懼的目光看著猴子和豬八戒。
豬八戒認得那老人正是今天帶著那三眼小孩的其中一個。
頂層甲板上的氣氛本來是十分平靜安寧的,禿頭老者一聲喝叫,令得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於是幾乎所有人都向他瞪白眼。
「不好!」猴子猛然驚呼,飛身由橫木上跳下。
但遲了一步……
「熊——」那禿頭老者的身體突然燃起一陣熊熊烈火,在猴子尚未降落甲板上時,他已經化為了灰燼,海風吹過,灰也沒了……
甲板上所有人都被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嚇得驚叫連天,四處逃竄。豬八戒簡直看傻了,動也不會動。
猴子下到甲板上時並沒進一步行動,只是閉上眼睛,靜靜地站在那不動,像在聆聽,又像在感受什麼……
「想逃?!」猴子猛地睜開眼,身形一晃,原地消失。
*
豬八戒在橫木上呆了好一陣才懂得去想那是怎麼回事。
很明顯那禿頭老人是死於人體自燃,人體自燃在凡間偶有發生,一直被認為是最為可怕最為神秘的現象,許多人因為解釋不了便往神鬼身上推,一往那推便什麼也不必解釋了。
豬八戒以前也見識過人體自燃,知道其實那是一種叫「離火咒」的邪術所為。主要是通過遠程控制來提升別人的體溫,迅速蒸發他身體裡的水分,然後達到著火燃燒的目的。但這並不是仙界把離火咒列入邪術的主要原因。
據說離火咒有一致命傷,如果施法者向別人施法並使其死亡的話,那麼施法者身邊必然會有一個最親近的人因此而離奇喪命——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永不復存在。因為要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一般人不會去修煉這門法術,即使修煉也絕不輕易施用。
可眼下豬八戒卻看到有人用了,心想殺死一個老頭用得著這麼狠嗎?
甲板上除了忻欣和唐僧,所有人都嚇得跑光了。豬八戒從桅桿上降下,問「有沒有看到兇手?」
忻欣道「看到我早去追了。不過猴子好像看到。」
「他沒有看,是感覺。」豬八戒愈來愈羨慕猴子這門神技了,可惜自己怎麼也學不會,唉,人尋找的都是自己沒有的東西,假如人尋找的東西最後都是沒有的,那麼去尋找又有什麼用?
豬八戒的思維回到當前這件事上,第一,禿頭老者為什麼會被人不惜施離火術所殺,難道是今天下午那紅髮婦人一夥所為?細想也不至於,紅髮婦人要殺禿頭老者的話,中午時便可取他性命,然而她沒有。她的目的僅僅是為捉那小孩而已。其次是禿頭老者臨死時看著猴子和自己的眼神,那眼神充滿了絕望的恐懼,彷彿預知自己死亡一樣,而在那一刻又有千言萬語要細作傾訴,最後的問題是,那個長髮老者哪去了,他不是一個影似的跟著那禿頭老者嗎?
「在想什麼?」忻欣問。
「思考。」
「別逗了。人一思考上帝都發笑了,豬一思考上帝豈不笑趴了。」
「……」
那小孩?!豬八戒猛地想起猴子剛才說地的話,「師父說,我的過去跟一座海島和一個小孩有關……那個小孩有三隻眼睛,脖子上戴有一塊十字架形狀的透明寶石……猴子要找的豈不是中午那個被人捉走的小孩?只可惜他來遲了一步。看來那三眼小孩身上似乎隱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至於那十字形狀的透明寶石……靠,不是沙僧脖子上的那塊嗎?媽的那傢伙還說是祖傳之寶,原來是那三眼小孩的,小孩子的東西也不放過,這傢伙做小偷也太沒職業道德了。
豬八戒發誓下次見到沙僧一定要把他打成自己這樣子。
「豬,求求你別思考了,上帝要自殺了。」
「你別打亂我的思維好不好?」豬八戒咆哮道,「現在是死人,是我被他媽的沙僧耍了,你們精靈不是很有同情心嗎?現在怎麼有心思開玩笑了?!」
「……」
唐僧凝望著地上禿頭老者的骨灰,歎了口氣,道「你一生漂泊,最後化成了灰也要奔向四方,永遠沒有終點啊!」
「放屁!老是等人家死了你才發一番感歎!」豬八戒道,「有本事你把他救活或讓他不死呀!」
唐僧道「八戒,為師問你,一定活著的東西才重要嗎?」
「難道死了的東西更重要?」
「不是,是活著和死了的東西一樣重要。簡單來說,是有和無一樣重要,因為有我們才有責任感,因為無我們不再需要責任感,有責任感時我們需要堅守,沒有了責任感我們則可以解脫了,堅守很重要,解脫也很重要。」
「……」
「不懂嗎?」
「你說呢?」
「唉,以你的智商來說,是這樣的啦。」
「……」
*
嫦娥和玉兔兩個月亮已經重疊為一個,柔軟的月光輕輕鋪在海面上,隨著波浪起伏而起伏,彷彿海底溢出來的夜明珠。
西海海面。
一條黑影在波瀾壯闊的銀色海面上飛射,疾如風,快如電,所過之處,人影兩邊水牆飛揚,像一把刀似的把整個海面切開兩半,留下一道又長又直的水痕。
猴子以這速度踩水飛奔了幾乎一柱香時間,可是始終與前面那個兇手保持著一段距離。
猴子愈發驚訝,因為逃在前面的兇手不是走水不是飛行,而是游泳,猴子憑自己現在的速度,即使追龍鵬也絕不成問題,但竟就追不上一個游泳的人,成什麼話?!
事實上猴子也從未見過游泳游得那麼快的人,簡直像一顆魚雷在水面上穿行,更令人吃驚的是他游那麼快但所過之處卻幾乎沒濺起半點水花。所以要更準備地形容,只能說他是條裝了水底噴射器的鯊魚。
這是猴子遇到的第一個能跟他比速度的對手。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即使繞著地球轉圈也未必能分出勝負,猴子右手拇指緊叩中指,聚力,彈!
「嗖——」一道火紅色的追影指勁飛射而出,猶如流星趕月般刺向那兇手。
游在前面的兇手驟聞破空之聲,欲閃,但身在水裡,又游得那麼快,要停下來都難,何況閃?
追影指勁不偏不倚地刺在那兇手的肩上,猶如一把利箭似的穿透了他的肩胛骨,從身前透了出來,餘勁未消,炸得兇手周邊水柱爆射,情形煞是壯觀。
那可是錐心之痛,一般人非昏倒不可,可那兇手卻不吭一聲,一頭扎進水裡,潛下了水底。海面上浮蕩著一暈血紅。
猴子停在海面上猶豫一下,還是跟著沉進了水裡。山是猴子的天下,但水裡卻不是了。正如鯊魚無論多麼厲害,一上到陸地便只有挨宰的份。
猴子知道兇手水性奇好,一進到水裡馬上打醒十二分精神,因為眼睛晢時尚示適應,視野一片模糊。
「嗖——」
猴子一驚,雖然他看不到,但憑感覺可以知道有一支箭正向他射來。急忙一側身,箭從他旁邊擦過。
「嗖——」「嗖——」「嗖——」
這次襲來的是三支箭,分上中下三路,猴子的眼睛已經適應了海水,能很清楚地看到三支飛來的利箭,那箭在水裡的速度竟像在空中一般,絲毫沒因阻力而減慢,顯然那兇手是射箭高手。
猴子這次沒閃,手掌在前面連拔幾下,一股勁流急湧而出,像銅牆鐵壁似的把那三支箭全擋了開去。
隨後,猴子沿著箭射來的方向游過去,等看清那兇手的背影時,大為詫然。
那兇手居然是一條美人魚!難怪他游泳游得那麼快,如果說龍鵬是空中霸王,那麼美人魚則是海底霸王,他們素有「海底箭」之稱,是天地間在水裡移動最快的生物。
美人魚習慣群居,以雌性為主,偶有男丁,一有則出倫拔翠,絕非俗類,他們雖然沒有鯨魚的巨大,沒有鯊魚的兇猛,但卻能憑著他們非凡的智慧稱雄於海,與龍平分一杯羹。
美人魚使用的武器一般是弩箭,用於狩獵,圍殲,暗殺等,所以基本上每個都是神箭手。
兇手很明顯是個雄性美人魚,不可小覷!
那美人魚一下到水便生猛起來,雖然肩膀上還流血,可他卻絲毫沒放慢速度,不停地往海底下游。
猴子在下面緊緊跟著,但水裡畢竟不是他的天下,他的游速大大落後於那美人魚,而那美人魚為了增加優勢而不斷向下潛,竟然進了一條看不到底的海溝裡。那可是2000多丈的深海,壓強大得可怕,美人魚在這地方呆慣了,習以為常,但猴子卻被壓得幾乎停止心跳。急忙張開防護罩,結果防護罩也被壓扁,變成橢圓,他的行進速度慢得像在爬。
眼看那美人魚的身影愈來愈遠,愈來愈模糊,猴子無奈地笑了笑,虎落平陽,龍游淺水,除此外,猴潛深海也一樣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罷了罷了,也許是那兇手不該有此一劫吧,猴子淡淡地笑著,緩緩浮上了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