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城迎來了噴薄的朝霞,紫羅蘭大道上數不清的車輪骨碌碌滾過。
這是一個普通的早晨,喧鬧而繁華的城市甦醒過來,忙碌而卑微的生命為了養活自己和家人而努力奮鬥。但對於貴族來說,這個早晨卻並不平常,因為紫羅蘭大道和帝國大道今天都進入了戒嚴。各大家族的長老們都坐上了馬車,他們向著同一個目標,在紫羅蘭大道上彙集成滾滾車流。
紫羅蘭大道的盡頭是帝國皇宮。
杜林已經回到太陽城有些時日了。沒有人對他採取行動。看得出來梅因的手段起了作用,因為宰相羅爾森在召見他談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來找過他。畢竟,形式上杜林還是聽話的,而且同戰火不斷的南甸和藍湖比起來,黑山的地位無疑要重要很多。
炎龍魔法商店在太陽城的店面如今已經非常宏偉,以至於可以用來賣大炮。這讓杜林找到了一點在軍營的感覺。唯一不爽的是那個被安排來伺候他的精靈卡珊,總擺著一副別人欠她一大筆錢的表情。事實上,卡珊也覺得杜林很不爽——在服務意識這一點上,黑精靈瑪莎無疑要上道很多。
對於將要發生的事情,杜林心理已經有些準備了。同樣有些準備的還有陸軍元帥高斯。
高斯伯爵是在4天前從飛龍堡要塞奉召返回帝都的。作為帝國中央軍的最高統帥,這位年逾60的老將對朝政自然有著過人的敏銳。同大多數帝國高級將領一樣,高斯伯爵的封地貧瘠而荒涼,從而,同大多數軍中高層軍官一樣,高斯伯爵回帝都只是抱著看熱鬧的態度來的。無論哪個皇帝在位,對帝國軍人來說,意義是微乎其微的。
只有同杜林見面還算件有意義的事。
此時,杜林伯爵和高斯伯爵並行在紫羅蘭大街,在一群文官的馬車隊列中,兩個騎馬的武官顯得格格不入。
「不得不說,自建國以來,能拿得出手的軍官就越來越少了。」
高斯對文官的車隊頗有感慨。紫羅蘭帝國是個強大的帝國,因為也擁有強大的軍隊。然而這樣一個強大的帝國卻一直奉行文官政治的傳統,中央軍一系的將領地位很低。相較各大領主在不遺餘力蓄養軍隊的行為,這倒是辛辣的諷刺。
杜林自然知道高斯的心思。他沒有接這個話題,而是選擇支開。
「聽說獸人又開始躁動,閣下對我軍的勝率估計有多高?」
「這倒是個專業的問題。」高斯狡黠的笑道,「聽說你轉行做起了軍械買賣,果然不錯。」
杜林老臉一紅。他也是欠錢太多被逼得沒有辦法。冰原軍在花了1千萬金幣升級為超級強軍之後,杜林就被迫簽訂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其中有一條就是充當炎龍魔法商店的業務員。也不是白幹,抽五個點的利潤。以現在的價格計算,杜林閣下只需要出售2千門新式大炮,就能把所有的錢都賺回來。
賣給帝國中央軍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無論是守城還是野戰,我認為,以獸人的能力基本不可能找到有效的突破方法。」
臉要紅,該推銷也還要推銷。高斯饒有興趣的看了看杜林,然後聳聳肩。
「只可惜,帝國軍的裝備由羅爾森負責。據我所知,你剛剛做了一件讓他難堪的事情。」
「我只是問心無愧罷了。」杜林默然片刻道,「無論是紫羅蘭帝國還是冰原領,都是我的故鄉。」
這次輪到高斯沉默了片刻。隨即,他發出爽朗的大笑。
是啊,軍人,守土為國而已,問心無愧,又何必理會那些上躥下跳的小人?
一天後,也就是安平四年一月二十二日,皇帝特雷澤駕崩。由於沒有子嗣,得到聖殿支持的托勒密親王繼承皇位,成為新一任帝國皇帝,改元寧泰。
新皇上任,第一件事就出人意表。寧泰元年二月,監察大臣彈劾宰相羅爾森勾結藍湖叛軍夏爾,並私藏「真理教」餘孽。這件事很快轟動了帝都,更轟動的是皇帝居然真的就派人調查了,而調查還真就有了結果。
人們都在熱議羅爾森夜路走多了總會撞到鬼,都在伸長了脖子等著羅爾森倒霉。可實際上,到了寧泰元年四月的時候,羅爾森不僅僅沒有倒台,反而增加了檢查大臣一職。因為原監察大臣已經被皇帝下詔處死了,而同時倒霉的還有很大一批南方省份的官員。
羅爾森翻案的理由很簡單,只說是栽贓而已。那麼唯一可能獲得賊贓的只有南方省份官員。於是,一個用鐵證都扳不倒的宰相用莫須有的罪名扳倒了一大票意見不一的官員。
根據傳聞,這件事完全是教廷和宰相之間完的推手,目的是為了消除最近越來越流行的維新派趨勢。由於南方接連傳來的戰報,還有新北領奇跡般的崛起速度,再加上杜林伯爵無以倫比的個人魅力,導致南方省份的發展模式受到追捧。這是羅爾森和教廷無法容忍的,因此,禍害幾個私自在領地裡修建所謂「工廠」的官員也就十分正常了。
只是,羅爾森沒有想到的是,這些官員下課以後,不但沒有妥協,反而開始在太陽城上竄下跳,買地皮、做廣告、開錢莊,幹什麼的都有。而且,顯而易見的,他們以炎龍魔法商店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勢力龐大的商業集團。
羅爾森想過用暴力解決問題,但很顯然,在弄清楚那些詭異的新式武器之前,華萊爾是不會拿自己的黨羽去給羅爾森堵搶眼的。
本來,問題應該到這裡得到妥協,羅爾森以及他代表的守舊派應該積極爭取處於無所謂態度的妥協派,也就是諸如斷劍山的斯琴海姆、莫拉多、馬可斯這些德高望重的人。但是寧泰元年十一月的一件事,最終讓事態向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紅河平原出事了。
菲娜大神官因不潔而被判火刑。
大多傳言將罪惡的矛頭指向了教皇梅奧德和光明騎士特裡爾。因為從紅河平原上傳來的關於菲娜大神官的正面形象過於深入人心,而且,在聽到消息的當天,一群紅河來的傭兵立刻就砸壞了聖西蒙大神殿門口的幾尊天使雕像。
實際情況是,經過一年多的調查以後,自詡天才的特裡爾不得不承認,在紅河平原他什麼也查不到。但先入為主的臆斷讓他認為那個假裝低調,卻又著實讓人討厭的大神官菲娜嫌疑最大。於是,他在報告書上捏造了一個事實,就是菲娜詛咒了皇帝特雷澤,並導致特雷澤思維混亂,直至死亡。
至於詛咒的形式,則是最曖mei,最讓人遐想的yu望之咒。
梅奧德直接批准了逮捕令,繞過了宗教裁判所。當然,也繞過了聖修女瑪格娜。
沒人知道梅奧德如此著急的清除一個名聲和影響力都非常大的神官是為什麼,除了喪心病狂之外無法解釋。
但菲娜的特殊身份決定了這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雖然知道菲娜身份的人只有不超過十個。
梅因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大腦立刻進入空白狀態。
菲娜是他從未見過的生母,這一點已經可以肯定。可是,在這樣一個時刻,作為一貫算計得清楚明白的梅因,他有必要在準備不足的時候和教廷翻臉嗎?
更重要的是,庫德那傢伙一定也在等待機會,如今自己衝動的結果只有一個,就是給庫德做了嫁衣。
然而,兒子和生母的關係,哪怕沒有見過一面,而且並非生母的本意,難道是可以用利益來衡量的嗎?
救和不救在腦海中盤旋,梅因有些無奈。他躺在草地上,遠處是新北工業區如林的煙囪。這是他所建設的一切。
「在為你母親的事矛盾嗎?」
梅因一驚,來的人正是格蘭度侯爺,脾氣暴躁的法師,梅因的爹,菲娜公主當年的情夫。
「孩子,我知道這個事情,都是我和菲娜所犯下的錯。但是……在那種條件下,你知道……」
「我並沒有怪你們什麼。你知道,我從小感情淡薄。」
「是啊,這也是我引起的。所以,我給你找了個新母親。只是,她給予你智慧,在感情上彌補你的確很少。」
「道歉的話不該向我說。問題是,菲娜殿下正在押解回帝都!」
梅因有些控制不住,他覺得,似乎是砂子掉進了眼睛。格蘭度罕見的做出了親暱的動作,撫mo著梅因的脊背。
「上一代的事情讓上一代來解決。孩子,你長大了,父親總不放心你在外面飄蕩,但今天,看到新北子民臉上的笑容,我想,我也可以放心的去追求我的人生了……」
「父親……」
「跪下!」
格蘭度站得挺直,表情莊嚴。梅因咬緊牙,跪下,低頭。老法師用法杖輕敲梅因的肩膀三下。
「謙恭,正直,憐憫,英勇,公正,犧牲,榮譽,靈魂!強敵當前,不畏不懼,果敢忠義,無愧神明,忠耿正直,寧死不屈,保護弱者,無違天理!我發誓善待弱者;我發誓勇敢地對抗強暴;我發誓抗擊一切錯誤;我發誓為手無寸鐵的人戰鬥;我發誓幫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我發誓不傷害任何婦人;我發誓真誠地對待我的朋友我發誓將對所愛至死不渝……」
這是騎士的誓言,是每個貴族繼承爵位之前都必須立下的誓言。梅因淚水如泉湧,哽咽著一字字的念完。
「梅因·格蘭度·奧爾諾德,從今之後,你即為雨城之主,你要發誓繼承我的意志,終生守護你的子民。」
「我發誓,繼承您的意志,終生守護雨城的子民。」
格蘭度一貫嚴厲的臉上有一絲欣慰。念動咒語,風龍騰空而起,片刻就無影無蹤。梅因伏在地上,久久無法平復……
自從武器走私商卡波逃離太陽城以後,他就隱姓埋名,在紅礬谷買了一個不起眼的小礦坑,不聲不響的做他的富家翁。原本這個事情對他來說是最好的歸宿了,偏偏總有意外發生。寧泰元年的七月,卡波那可憐的小兒子生了一場大病,黑山光明教廷的牧師對此束手無策。卡波無奈之下四處尋找偏方,恰巧的是,碰到了新北組織的所謂「醫師團」。
結果,光明教廷束手無策的疾病,醫師團只用了3天時間就解決了問題。
卡波十分感激,一感激就容易衝動,一衝動就做了一件讓他後悔不迭的事情。為了表示謝意,他將一顆珍貴的寶石送給了醫師團。而這塊寶石是從太陽城帶回來的,準確的說,是他在干非法勾當的時候,從一個倒霉的貴族身上搶來的。
這不能怪他,卡波畢竟年紀大了,再說他的財產那麼多,不可能樣樣都記得。而且這年頭殺人越貨的事情多了,也沒見誰被翻出陳年積案來。
但卡波的運氣不好,這顆寶石被送到新北,由財政司主持拍賣,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寶石被特邀嘉賓兼治安主管愛麗絲小姐看到了。事實上,由於新北拍賣市場總有一些蒂娜小姐的新產品要出售,所以這裡雲集了帝國各地的大商家的代表。如此一來,這裡的治安任務就由愛麗絲小姐親自承擔,所以,這顆寶石能夠吸引她的注意倒也不是偶然。
關鍵問題是,這顆寶石是都鐸家族的,而且是都鐸家族的寶物「財富天平」上面最大的那顆裝飾用寶石。
愛麗絲幾乎控制不住要親自擾亂拍賣會的秩序,然而理智告訴她不能這樣做。於是她找超級富婆蒂娜幫忙。這是一顆裝飾用寶石,蘊含一定量的火元素,雖然大,但是純度不高,相對便宜。但也只是相對而已,愛麗絲本人是出不起那個錢的。蒂娜用了1萬金幣幫愛麗絲拍下了寶石,接下來,遠在黑山的卡波就被毫不客氣的揪了出來。
卡波很無奈,愛麗絲也很無奈。因為一個人提供的秘密不是另一個人希望的東西。唯一興奮的是梅因。因為卡波掌握的線索很可能會讓華萊爾放點血。
太陽城的地下勢力被哥拉斯統一剛剛一年,這個名義上統一的機構讓太陽城內的火並變得稀少起來。但這是不正常的現象,至少對於丁香大街來說,這不正常,會嚴重影響到一些非法生意的興旺。
伏波港的走私商業對此很有意見,因為哥拉斯控制了從太陽城出城的所有通道,走私商必須伺候好這位山大王才能平安生存。否則,間或漂浮在河面上的屍體就是他們的下場。
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太陽城的地下勢力就像裝滿火yao的火yao桶,只需要一點火花就能夠引爆。
這個火花在寧泰二年一月四日出現了。
丁香大街後巷113號,出現了一個和哥拉斯不同的聲音,這個聲音的主人曾經被哥拉斯害的家破人亡。而今,這位高階的盜賊成了所有敢於反抗哥拉斯的非法人士的旗幟,同時,也是比哥拉斯大方十倍的超級金主。
這個人,就是曾經的賭場老闆的兒子,如今丁香大街後巷的蛇頭,伊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