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法陣還在運轉,在一道又道刺眼的恐怖紅光中,數百個黑影陸續站了起來,茫然的忘著自己淌血的雙手。紫色的閃電消失了,魔法陣失去了光華,天地之間一片火紅。這時,就看到約克蘇將法杖高高的舉過頭頂,一道尖利刺耳的金屬摩擦的聲音灌入交戰雙方的耳朵裡。
「打掉他!打掉那個法師——!你們這些廢物——!」
魔晶炮陣地的指揮官歇斯底里,然而,即便士兵們滿頭大汗,依然無法讓魔晶炮再次運作起來。粗壯的炮身和炮彈上不斷的聚集一些紅色的液體,像血,觸感和腥味都像,只是更加的粘稠。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了法師團,一切有魔力的物品在這紅色的天幕下似乎都失去了活力,不停的在表面聚集紅色的液體,同時魔力急劇下降。
卡爾和蒂娜面面相覷,臨時拼湊的法師團已經一哄而散,尖叫聲此起彼伏。思量之下卡爾和蒂娜決定回去找隊伍。當他們回到小高地上的時候,露西也已經回來了。大家正圍著萬事通凱瑞追問,提克副官並沒有離開,從他蒼白的臉上看得出,他緊張的要死。四下裡,到處都是混亂一片的傭兵,情況糟糕透頂。
「我不瞭解黑暗魔法,只是聽說。」凱瑞的聲音明顯在發抖,「這些東西叫做『憎恨』,以人類的血肉為食。他們智商很低,吃人只是本能。因此,那些用黑暗魔法召喚『憎恨』的人,通常會給他們打上靈魂印記,我們剛才聽到的刺耳的聲音,應該就是了。具體如何對付這些東西我也不知道,黑暗魔法的東西,全大陸都沒幾個地方能找到資料。」
蒂娜沉默,然後回頭掃了一眼山坡下面亂哄哄的戰場。目前為止,菜刀營的眾位表現還算不錯,但可以想像幾分鐘後他們就會被徹底擊潰。
「黑暗魔法不是滅絕了嗎……」
提克哆嗦著提出質疑,大家都有這個疑問,不過,現在似乎另外一個問題更重要。
「要繼續打下去嗎?」蒂娜道。
這話是問愛麗絲的,卻重重的敲在每個人心裡。
「你們如何我不管,我打。」露西淡淡的語氣很從容,「聖騎士就是幹這個的。」
「可能……會死……」
坦白說,蒂娜不想為了紫羅蘭帝國玩兒命,也不想為了光明神犧牲。在她看來自己的小命比較重要。
「搏一搏!」查爾斯看了凱瑞一眼,女孩點了點頭。
愛麗絲環顧她的團員,有稚嫩的,有老成的,有充滿恐懼的,也有慷慨激動的。她深吸一口氣。
「都回自己的崗位,沒有命令,不得後退一步!」
瓦爾密和愛麗絲做了同樣的決定。而且,他做了破釜沉舟的準備。他命令一隊士兵趕緊疏散灰堡的市民,而其他人緊急集合起來,再沒有了什麼菜刀營和正規軍的身份差別,沒有了貴族軍官和平民軍士的階級矛盾,瓦爾密在他慷慨激昂的動員中只提到一個信念:「黑暗勢力的復活,就是對光明神之子民的最大威脅。如今,我們的戰爭已經不再是帝國軍同叛軍的戰爭,我們戰鬥,僅僅因為我們必須生活在光明之中……」
近了,更近了。托姆組織他的部下組成堅強的防禦陣式,前方那群原本來灰堡尋求最後活路的難民早已經不是他們的威脅。數萬人在灰堡前的空曠場地上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他們的性命如同野草一樣,被帝國軍,或者被身後敵我不分的怪物,迅速的收割著。那些渾身血斑的噁心生物,張著血盆大口,用他們巨大的蠻力將眼前能看到的活物一把撈起,然後塞進肚子。越吃,這些怪物就越龐大,力量也越發的不可阻擋起來。
怪物已經近在咫尺,托姆能夠聞到他們身上噁心的腥臭。巨大的咆哮聲如同打雷,地面因怪物的踩踏瘋狂的震動。托姆大吼一聲,渾身爆發出紫色的鬥氣,這是十階戰士的身份證明。帶著純粹對戰鬥的渴望,托姆忘卻了整個世界,他揮動手中那或許並不理想的武器,如同戰神一般,當先向著奔襲而來的「憎恨」衝了上去。
儘管弩箭對怪物的傷害不大,查爾斯還是組織青山城的小伙子們拚命的向戰場傾瀉。他們已經不用瞄準了,不用擔心誤射,因為怪物身邊根本就沒有活人。衝向小高地的怪物大約有20多只,他們迅速撕裂了一切擋在前進道路上的障礙,有些慌不擇路的叛軍士兵也被趕了上來,而高地上的大部分傭兵團都已經散了架,瞎竄的傭兵有不少跟著叛軍士兵一起跑。
露西策動黑太子,衝鋒在第一線。她的聖系攻擊對黑暗生物的殺傷力最大,好幾次都是她一力擋住了剛剛衝上高地的怪物。但是,那些鬼東西的力量實在太大,不久以後,高貴的聖騎士已經渾身傷痕纍纍。她憤怒的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身上的聖鬥氣隨著她濃重而疲憊的呼吸忽明忽暗。可以想像,再這麼下去,她撐不了多久。
約克蘇站在叛軍大營的祭壇上,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明顯。法杖所指,一片斷肢殘骸。這根法杖,就是傳說中的「裁決意志」,法杖上的黑暗魔法陣,能夠讓擁有者策動十五階以下的黑暗生物。主戰場上,「憎恨」的推進非常順利,除了一個小小的例外,是一個可惡的十階戰士,他帶領一小隊士兵已經解決掉17頭「憎恨」了,目前正在圍攻第18頭。側翼戰場上,那片小高地成了根釘子,尤其是那幾位聖騎士——起初只有一位的,後來不知道從哪裡又鑽了幾個出來。
實際上,弱小的玫瑰傭兵團在犧牲了數名團員後,依然不後退一步的偉大形象感動了某些抱頭鼠竄的傢伙。這些人看到愛麗絲小姐一身火紅的斗篷,站在高地上沉著冷靜的面對攻上來的嗜血怪獸,那高貴和鎮定的形象同天地融為一體,就好比女戰神一樣激勵人心。既然一個小小的二階火系魔劍士小姐都能如此大義凜然,那些自詡高手的大牌傭兵自然臉紅了起來。
瓦爾密一馬當先的從城中率眾衝出。他本身是個十階戰士,而黑熊嶺的士兵也訓練有素,已經處於崩潰邊緣的菜刀營只覺得壓力一鬆。情況似乎有了轉機。雖然法師團和魔晶炮的威力無法發揮出來,但是戰士們憑借頑強不屈的精神,漸漸將吃人的血腥怪獸避的倒退起來。
約克蘇笑了笑。這個可怕而骯髒的老瘋子,似乎只是剛剛完成了他試驗的第一步。他沖後面點了點頭,紫紅的閃電重新閃耀起來,黑袍法師團的吟誦聲變了,變得晦澀而讓人心跳加速。那些離的太近的叛軍士兵,已經有人瞪圓了眼睛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雷頓已經無話可說,他一言不發的看著約克蘇的表演。
事實上,現在只要雷頓帶人一個衝鋒,拿下灰堡不過囊中取物。
這次站起來的怪物,如同一隻被剝了一半皮的癩蛤蟆,不過更醜更噁心,渾身都是腐爛的痕跡。等法陣的光芒消退,如同大象一般的「癩蛤蟆」完全亮相,士兵們再次驚恐的發現,組成癩蛤蟆身軀的,正是人類的殘肢。
「這是『恐懼』,」凱瑞為戰友們提醒,「他們會遠程攻擊,嘴裡的綠色酸液能夠腐蝕鋼鐵。他們的血液是劇毒,要小心。」
露西默然的點了點頭。小小的坡地上躺著一堆「憤怒」的屍體。7名聖騎士站在她身邊,個個帶傷,這是剛剛來幫忙的幾位戰友。地上躺著數百具殘缺不全的身體,有幾個是從青山帶來的小伙子,西瑪正在一個個的為他們撫上雙眼。此時恐怕西瑪心裡已經開始後悔堅持去南甸了。
主戰場上戰鬥還在繼續,城下已經成了一片煉獄,每一寸土地都有人的鮮血。托姆完全殺成了血人,他不記得自己做掉多少個怪物了,可能有30來個,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還剩多少個。他向著奔湧而來的第二波怪物瘋狂的撲了上去,那種不要命的打法,就連遠處的瓦爾密看到了也暗暗心驚。
要是這次大難不死,瓦爾密琢磨著,一定要把這小子收為心腹。
米莉給卡爾包紮完傷口,就倚在壕溝裡累得站不起來了。她和卡爾是老搭檔,自然配合的很完美。但是怪物太多太強,米莉雖然盡了全力,依然讓卡爾受了輕傷。事實上,她自己被抓了好幾下,腰上和肩上到處是血痕。不過她是戰士,身體素質要好一些,只用點破布纏上就繼續戰鬥了。
卡爾溫柔的擦去米莉額頭上的汗水,為她披上自己的法師袍,然後起身,來到蒂娜身邊。
「我知道,你一直沒盡全力。」卡爾語氣很淡,聲音很小,只能兩人聽到。但是話中的指責是顯而易見的。
蒂娜頓了頓,沒有說什麼,只是望向黑糊糊正往這邊「蠕動」的怪物。「恐懼」行動很慢,恰好給高地上的傭兵法師們一個喘息的機會。有的人拿出保命的魔力藥水在喝。
「我們是一個整體,你是我們的隊員,應該盡全力。退縮是不會有勝利的。」
「卡爾……」蒂娜動了動唇,再次停住了,只是蒼白一笑。
「你有苦衷?如果是那樣我希望你和愛麗絲團長說一聲。」
「不,不用了。相信我,卡爾。我不是那種丟下戰友的人。但是,請不要逼我,我會在恰當的時候做恰當的事。」
卡爾目光閃動,點點頭。他選擇信任蒂娜,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米莉偷偷睜開眼睛瞄了一眼卡爾和蒂娜的背影,心中突然湧起一股酸澀,傷口也覺得格外疼起來。她控制不住,於是把臉蒙在袍子下面。
卡爾回轉身,坡下的怪物推推搡搡的爬了上來。他叫醒了米莉,批上法師袍,領子上有濕涼的感覺,摸一下,不是血。
他回頭看了米莉一眼,女傭兵嫵媚的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繼續戰鬥吧,卡爾。」
溫德是不幸的,因為他沒有關係,沒有錢,賄賂不起上級,所以他被分配到菜刀營當個小小的配給官。可是,如今溫德認為自己是幸運的,因為,灰堡保衛戰後,瓦爾密將軍連同全部帝國正規軍1萬將士全部生死不明,只有少數人因為負責疏散群眾而活了下來,他就是其中之一。
那一天,恐怖的紅雲在幾百公里外的新北城都能清晰的看到。新北城的光明祭司幾乎是立刻就向太陽城報告了黑暗魔法的消息。現在,整個新北城被打扮得像個洗衣店,到處掛著飄揚的白布。實際上,這些白布都是聖幡,對黑暗魔法有一定的免疫力。如果當時灰堡有這些聖幡,魔晶炮就不會失去作用。
今天已經是灰堡之戰後的第十天了,雖然有人生還的可能已經近乎渺茫,魯伯特公爵依然下令派士兵到灰堡方向搜索。溫德作為「熟悉情況」的人,總是免不了奔波。前幾天都是空跑了,但這次他們有所收穫。
溫德遇到了個老熟人,軍械部的哈斯主管。這個人油頭肥面,被找到的時候正一臉狼狽的從蘆葦中跑出來。溫德敢肯定此人做了逃兵,因為一切證明他身份的東西都被扯掉了,現在看起來,他更像頭豬。溫德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你可以想像,從前對你頤指氣使的人,如今要央求你不要說出他的秘密,而且要需要你開恩才能活著回到新北。
溫德很大度的將他介紹給搜索隊伍,末了,非常恭敬的稱呼了一聲「哈斯主管。」於是溫德非常興奮的看到可憐人的臉色由剛剛興奮的紅潤變成煞白,之後又因為憤怒而重新紅潤起來。
太精彩了,不是麼?溫德在心裡讚美光明神。實際上,相對於之前這頭豬對溫德所做的一切,溫德覺得自己太仁慈了。
紫羅蘭的律法規定,平民士兵臨陣脫逃是要處決的,而貴族臨陣脫逃,則終身不得擔任任何官職,而且爵位要下降一級。對於大多數有追求的貴族而言,這種處罰實際上比單純的處決他們更要損失慘重。所以,爵位越高的貴族越不會當逃兵。也正是這個制度,保證了紫羅蘭的貴族們大多數在戰場上身先士卒。
哈斯是個少數,而且是足夠倒霉的少數。他身後那群更倒霉的小兵,就不在溫德的考慮範圍內了。
進城的時候,溫德又碰到了那個女人。
連續十天了,那個頗有些姿色導致溫德有些失態的女人總會眼巴巴的望著搜索的隊伍進城。然而第一天的失態之後,溫德腦子裡琢磨的已經是另外一個問題了。因為這女人在尋找的士兵,名字叫「托姆」,而且她還額外加了一句,「菜刀營的托姆」。
溫德決定把這個女人搞上chuang,然後再甩掉,藉以慰藉他被托姆深深傷害的心靈。
「溫德大人,您今天有關於托姆的消息嗎?」
女人幾乎是立刻就跑了上來,那急迫的眼神,讓溫德怒火中燒,但那窈窕的身材,又讓他躁動不已。不過他依然裝成非常哀痛的表情。
「貝拉小姐,恕在下無能。事實上,這都第五天了,在下覺得,貝拉小姐……」
「不,他不會有事的!」貝拉有點激動,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匆匆離去,「謝謝您,溫德大人。」
溫德翹了翹嘴唇。這女人就要崩潰了,這是件好事,不是嗎?
貝拉在附近的教堂幫忙。實際上,她是教廷收養的一個可憐的女孩,卻因為天賦頗高而倍受灰堡主祭大人的喜愛。如今,主祭大人下落不明,還有誰會可憐這小小的孤女?溫德在心中想像著貝拉脫guang衣服和他在床上纏mian的樣子,那一臉的淫蕩就連路邊的乞丐都頗為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