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的雨季過去了,居住在死亡沼澤邊緣的帝國公民終於能夠離開狹小可憐的木板屋子,來到堅硬的石板地上,自由自在的活動了。路邊的野草的種子擠出一個個嫩綠的小芽,努力的伸展著,迎向初升的太陽。它是那麼的著急那麼的迫切以至於沒有留意到一隊人馬的到來。
「嗒、嗒、嗒……」
整齊的腳步,統一的著裝,招展的黃底黑十字旗在晴朗的天空下迎風做響。坐在高頭大馬上的騎士心滿意足的對著部下點了點頭,他眺望遠方,那裡是青山城的方向。
青山城的居民絕大多數人一輩子沒有見過正規軍。雖然過往的傭兵很多,但是像這種窮山僻壤的地方,正規軍通常難以取得給養,除非確有必要,一般的貴族老爺是不會讓他們裝備精良的部隊走這種泥濘的小路的。所以這支軍隊的到來一度給青山城的居民帶來恐慌,但很快,當瓦爾密將軍和青山城管事澤德邊說邊笑的出現在大家面前時,這種恐慌消退了。大家被告知,這支軍隊是受雅利安大人之請,從黑熊嶺要塞前往南甸平叛的。
通過瓦爾密將軍之口,青山城的居民們終於有機會瞭解到了水災的這四個月來,外界都發生了什麼事情。據說南甸的暴動最終演變成了叛亂,一些災民組織起來搶了官方的糧庫和一個軍方補給站,佔領了南甸城。雅利安大人回來以後立刻組織鎮壓,起初進展順利,後來不知道那些人如何同藍湖的「馬爾諾自由同盟」攪到了一起,還獲得了精良得裝備,雅利安大人腹背受敵,不得不捨了南甸,退到新北一帶,同時向周邊的帝國軍發出了求援。瓦爾密正是接到了求援才匆匆趕來的。
末了,將軍還順便提到,他們會在青山修整一天,明天中午離開。凡有願意保家衛國的有志青年,都可以在這段時間來他這裡報名參軍,月薪是3個金幣,如果出了意外,還有50個金幣的撫恤金。
對於青山城的窮人來說,這無疑是件極端合趁的活計。有些人窮到一輩子都沒見過金幣,因此,當將軍的這句話落下,立刻在居民中引起強烈反響。雖然是去打仗,但從沒見過戰爭的青山城居民能有幾個知道戰爭的殘酷?而且現在是和平年代,紫羅蘭帝國正當強盛,一支去平叛的軍隊又能有多危險?所以,老子勸唆兒子去建功立業,媳婦擰著丈夫的耳朵催他趕快去掙錢養家,有些有報復的青年更是不甘落後。居民們熱情高漲的同時,瓦爾密大人笑得嘴都合不攏。
淳樸啊,真的是淳樸啊——!
城裡炸開鍋的時候,城外剛剛乾透的泥地上又是另一番光景。
蒂娜在教莉娜放風箏。對於著位魔法師姐姐想出來的新鮮玩意莉娜崇拜不已。實際上半小時以後查爾斯大人在操作水平上就超過了蒂娜小姐。不得不承認,這小子在動手的技術上的確過人一籌。所以小莉娜立刻轉變了黏人的方向,重新回歸查爾斯的懷抱。蒂娜當然是極不情願,立刻想了些新玩意來吸引莉娜的注意……
至於凱瑞,你看到她了嗎?哦,或許樹杈上那個就是……
「凱瑞你到底在做什麼?」
露西叉著腰,對凱瑞把裙子擼到大腿上的不雅行為極端的不齒,更難以忍受的是這小丫頭居然很有些魔法天分,就這幾個月時間已經進展到了三階水系法師的水平。此時她像個小泥猴一樣坐在樹杈上,一隻手在樹冠上的一坨雜草中摸索。而天上,剛剛從北方飛來準備甜甜蜜蜜的過一個冬天的信使鳥夫婦在想盡一切辦法試圖讓這小妞住手。
讓凱瑞放棄美味是不可能的。她得意的沖露西揚了揚兩枚鳥蛋。
「聽著,就兩個,咱倆分了,別讓蒂娜知道……」
「你和她分吧。」露西白了某人一眼,「我不好這口。」
「和她分?」凱瑞打了個哆嗦,「她能給我留片蛋殼就不錯了……」
其實凱瑞掏鳥窩這招是受了查爾斯的荼毒。在白櫟林那會兒,查爾斯有時候就當著凱瑞的面掏鳥窩。你知道,小孩子都是容易學壞的,尤其是很黃很暴力的內容,是不能給小孩子看的……
愛麗絲和赫拉很聊得來。這兩位平時和大家似乎話不是太多,可能是過去的世界沒有交集的關係,相反的,她們彼此之間的交集可就大了,愛麗絲是商業世家,對太陽城的商界極端熟悉,赫拉也是小有名氣,同樣對生意精通,所以兩人自然就有話可講。
坦白說,愛麗絲到目前都沒有身份帶入感,她總覺得和大家在一起只是權宜之策,而她最終的命運還是復興都鐸家族的榮譽。赫拉同樣也這麼想,她認為自己還是要重新找個地方做生意的……
卡爾和米莉如膠似漆,漫步在積水的草塘邊,陽光反射之下這隊傭兵情侶顯得非常般配。然而誰也不知道他們的未來,就像不知道他們的過去一樣。真正的傭兵就像卡爾和米莉這樣,沒有人在意你的過去,也沒有人想和你天長地久,大家在一起戰鬥就是夥伴,就可以如膠似漆。如果一旦有一天為了各自的任務,他們可以撕下臉面,變為仇人。
卡爾默默的注視著眉飛色舞的講述著冒險經歷的米莉,他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片刻,他揮去了腦中的不快,保持他一慣儒雅的微笑,認真傾聽起來。
索菲給珍妮打下手準備午餐,但心思卻掛在了別處。她時不時的衝著查爾斯的方向傻笑,讓珍妮毛骨悚然。至於伊蘇那個倒霉鬼沒有趕上今天的秋遊,前些天,也就是大水剛剛退卻,路面上的淤積還沒有清掃的時候,就有兩個人高馬大的僕役滿身泥水的來到青山城,把他們的「少主人」抓回去了。據說太陽城最近局勢動盪,伊蘇的老爹叫他回去幫忙。
至於這猥瑣的小子到底能幫上什麼忙,就不在大家考慮範圍內了。
森林的深處,一對漆黑空洞的眼睛靜靜的注視著秋遊的朋友們。但那對眼睛的主人似乎非常煩悶,他輕輕的喘息,時不時用一兩句非紫羅蘭語的話詛咒著惡劣的天氣。
是的,晴朗無雲的天氣,對於深沼守護者布魯菲斯來說的確是最最惡劣的情況,他驅策黑霧企圖讓自己舒服一些,但黑霧在陽光下只堅持幾秒鐘就化為烏有。他那雙空洞眼窩中的黑色漩渦現在像貓的眼睛一樣已經細成了一條線,看得出來,他現在極端的難受。
可是,為什麼像他這種聖域強者會忍受著巨大的痛苦躲在這裡偷窺幾個乳臭未乾的年輕娃子呢?並不是他有偷窺癖,而是他在這些人中發現了一件讓他極端感興趣的事情。
他看中的人是露西。
露西是天眷聖騎士。必須要解釋一下這個稱呼的由來。聖戰中,起初光明神教的力量很小,在武力上並不出眾。真正讓光明神教一飛沖天的是「天眷之子」的誕生。光明眾神顯現神跡,讓信奉光明神教的信徒的子女中,有極少一部分人能夠獲得天賜的力量。這些人天生擁有聖力,在聖騎士的道路上往往事半功倍。據說歷史上達到「神聖騎士」封號的29名聖騎士中,有21名是天眷之子。後來,「天眷聖騎士」的稱呼,就取代了「天眷之子」,因為這些人實在是太適合做聖騎士了。
露西就是如此。如果她是一名普通的女子,生在藍湖侯爵家,她很可能會去喜歡一般女孩喜歡的東西,買漂亮衣服,用流行的化裝品。可她沒有,她生而擁有聖力,性格堅毅,公正剛強,一切做聖騎士應有的品格她與生俱來。從小,露西就預備著做一名合格的聖騎士,守護光明,守護正義。
天眷聖騎士雖然稀少,但讓布魯菲斯大費周章的在這裡潛伏,卻還不夠份量。每年像紫羅蘭這樣一個上億人口的大國,總會有數千天眷之子誕生,但,能夠走進迷霧之海卻毫髮無傷的走出來的人,恐怕如今普天之下也只有眼前的女孩一個了!
天龍王穆斯到底看中了露西哪一點,是讓布魯菲斯最感興趣的問題。而且,布魯菲斯靈敏的鼻子從露西身上聞到了阿爾及爾的氣味,如果沒猜錯,那老東西八成是引這小姑娘去喝了魔幻池的水。
坦白說,熱衷於請別人喝洗澡水不是個好癖好。想想吧,一隻2萬7千歲的老畜生,居然讓一個貌美如花的青春少女喝他的洗澡水……
某聖獸不樂意了,洗澡水怎麼了?喝了阿爾及爾牌洗澡水,讓你永葆青春活力,肌膚如水般亮澤,內力如充氣般膨脹,實在是居家必備,美容健身,野外修行的必備飲品……
厄,扯遠了,言歸正傳。通過這幾天的觀察,老妖怪布魯菲斯終於發現了一點端倪。從外表上看,露西和一般的女孩子沒有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在於她的黑髮黑眼。在馬爾諾民族中,黑髮黑眼是很少見的,雖然大家不至於因為她長的不一樣就送她進審判所,但她的確長的不一樣。這種體貌特徵別人或許沒見過,但老妖怪布魯菲斯不可能沒見過。是可能要說他就是黑眼,但那是他變成屍巫之後的事情,過去他有一雙迷人的湖藍的眼睛,想當年……
打住他的YY,繼續談正事。黑髮黑眼的人,布魯菲斯在歷史上見過,近的是三百年前的「聖子」布魯諾,說起來布魯菲斯對那小子還頗有親近感,原因是他們名字比較相似。可惜布魯諾不領情,帶著一群聖騎士要來消滅這個「黑暗生物」。當然,那小子不可能是布魯菲斯的對手,而深沼守護者念在名字相近的份上放了這小子一馬。
遠的嘛……
布魯菲斯的心頭微微顫動。多少年沒有什麼事情讓他心頭顫動了,幾千年?還是上萬年?不記得了。但是,那雙漆黑深邃,能讓他陷落的雙眸,哪怕再過10萬年,也無法從他記憶中消退。他不後悔,不後悔成為屍巫,哪怕他現在這個樣子,是她最最討厭的「黑暗生物」,但是只要能苟延殘喘的活在世上,等待著與她重逢的那一刻,哪怕是瞬間就能被她化為灰燼,他也要等……
再次無視布魯菲斯的YY,我們只談他到底想做什麼。
布魯菲斯原本的想法是將露西引到沼澤深處「研究」。屍巫「研究」活人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不過這也是傳說的誤解而已,如果他們能夠參觀一下布魯菲斯在沼澤中的小別墅,一定會以為這裡住著某位世外高人。事實上他的確是世外高人,但他並不屬於神魔大戰之後的人類後裔範疇。他是「英雄」級的人類,和現在的神族和魔族是同源。
但是那個蒂娜在關鍵時刻破壞了他的計劃。他很納悶那個小丫頭為什麼會一眼看出他的精神魔法,更納悶為什麼他完全感受不到蒂娜的精神波動。這是很荒謬的事情,半神級的屍巫竟然連一個20出頭的小姑娘的精神波動都感受不到,如果傳出去,他的老臉往哪擱?
所以,偷窺到了後期,布魯菲斯已經不完全是為了搞清楚露西的問題了。蒂娜也成了謎團之一。只不過,那小丫頭時不時向這邊拋來的「媚眼」,讓他這種坐定萬年的老妖怪都不得不打起寒戰。
紫色的眼珠,但不是魔族。布魯菲斯熟悉魔族就像熟悉自己的腳指頭,他不會判斷錯的。
頭頂的太陽著實討厭,布魯菲斯收起七零八落的思緒,放出一大團黑霧,裹著他纖瘦的身軀消失在了沼澤深處。他滿嘴的詛咒,聽那意思,是想把光明神大卸八塊。
極遠的地方,軍用哨所的一座塔樓上的白袍老者轉身回頭,神色肅穆。
「沒想到,那張羊皮紙上記載的都是真的……」
「大人準備怎麼做?」
「不要打草驚蛇,就讓那群異教徒再多活幾天。特裡爾,回去以後你不要再處理教內的事務了,到聖壇專心的提高實力。瑪格娜是個老頑固,不過你不用擔心她,我會想辦法把她支開的。」
瑪格娜是守護聖壇的修女,而聖壇是沐浴神眷之力的地方。只有天眷之子能夠進入聖壇,這是祖上的規矩。而特裡爾雖然是教皇的心腹,卻並不是天眷之子。至於為什麼教皇會被一個修女梗住,那是因為歷史的原因。聖壇守護的修女是神喻指定的,一旦指定就是神在人間最親近的人。她們雖然不參與教廷管理,但監督教廷的運作。
教皇梅奧德是個野心勃勃的老人,他對教廷近一千年來處處受俗世的制約而耿耿於懷。所以他秘密培養了一班心腹,這些人的頭兒就是特裡爾。梅奧德想大幹一場,但一切政治爭鬥或者武力爭鬥都需要由頭。最近剛剛在南方興起的「卡那爾真理教」給了紫羅蘭帝國沉重一擊,據說目前馬爾諾自由同盟和卡那爾真理教已經在新北會師,組成了一隻數量龐大的正規叛軍。南方領主被打得抱頭鼠竄,慌忙向周邊的帝國國防軍求助。
可以說,此時正是光明教廷大顯神威,拉攏民心的絕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