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紫色的眸子是魔族的象徵,但蒂娜真的不是魔族。
這雙紫色的眸子給她帶來了極大的麻煩,以至於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就沒有離開過黑色的斗篷。不過,如此一來,披著黑色斗篷的神秘女子更是招惹了人們了好奇。這個世界是個落後封閉的魔法世界,思維和科技水平還停留在農耕時代,自然不能指望那些沒怎麼見過世面的人去理解這雙眼睛的真實內涵。
所以,她盡量避開有人的地方生活,比如這幾天她的家就在藍湖城郊區一戶農戶的柴房裡。到城市裡採購東西的時候是最危險的時候。雖然她有足夠的能力自保,不過她並沒有狂妄到同這個世界作對的地步。眼睛是紫色的不是她的錯,但有一雙紫色的眼睛還跑出去嚇人就是她的不對了。她深刻明白這個道理。
剛才那兩位女士似乎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紫眸而後退,反而露出驚艷的神色倒是讓她大為意外。她承認,為了避免麻煩多半時候她都是低頭走路,剛才只是一時興起。她並沒有想到略加了一點點媚惑術的紫眸能產生如此大的魔力。
悄悄從後牆翻進柴房,眼角就看到那個被稱為查爾斯的傻瓜還在門口望著樹林深處發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已經好幾天了。這小子剛剛被人敲破腦袋,估計大腦受了什麼傷害。管他呢。
蒂娜在柴垛頂上找了個舒服的小窩,開始享受她的生活。她的夢想除了每天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之外,就是品遍大陸的美食。藍湖城那個肥肥矮矮的波波是她最新找到的好廚子,她決定在這裡吃上兩個禮拜再走。
不過,我們頭頂那個叫老天的東西總是不能讓人如願,哪怕是個睡懶覺的最低要求。這不,才舒服了沒幾天,習慣睡到大中午的蒂娜一大早就被外面的嘈雜吵醒了。
布瑞斯男爵家族世代效忠於雨城侯爵。正是這個原因,布瑞斯男爵也得以長期擔任雨城守備官的職務。沒錯,查爾斯眼前的那位高大威猛的牛型巨漢就是哈吉爾的老爹,人送外號「野牛布瑞斯」。梅因和哈吉爾動身去帝都以後,老侯爵格蘭度下令全面搜索愛麗絲的行蹤,就由布瑞斯負責。這位男爵閣下從事保安事業多年,是追蹤專家,當他查看過查爾斯大戰盜賊團的現場後,非常準確的從地面的情況分析出愛麗絲的逃跑方向。今天,也就是傑克家接待愛麗絲的第4天,布瑞斯男爵領著50雨城精騎殺奔過來。
「報告長官!」
布瑞斯參觀了一遍傑克的小棚捨,順便去廚房揭開鍋蓋看了一眼小兩口都吃的啥。這是經常視察領民養成的習慣,基本上看到農莊都會引起男爵大人進去一探究竟的衝動。就在男爵閣下準備在瑟縮於牆角的小兩口的注視下品一勺野菜飯的時候,門口進來一個兵。
「什麼事?」
布瑞斯放下勺子,眼角餘光掃到牆角的年輕農婦。有幾分姿色。
「只有三個,還有個叫凱瑞的沒找到。」
「哦。」布瑞斯走到小娘子身前,立定了直直的看著她,「不是這個?」
小兵心念急轉,在進行了足夠的厲害分析以後,得出了結論。
「那個……不是……」
「哦。」布瑞斯有些失望的踱出廚房,「那繼續搜索。仔細一點,尤其是廁所柴房這些容易藏人的地方。」
「是、是、是!」
蒂娜就是在這種無奈的情況下碰到眼前的狗血鏡頭的。查爾斯被打青了臉,愛麗絲和珍妮被五、六個士兵用矛尖對著,都在院子裡面。而一隊士兵明顯是針對她的模樣,把柴房翻了個底朝天。
按道理說,蒂娜想在這幾個小兵面前隱匿行蹤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有句老話叫做「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是?雖然那個傻忽忽的查爾斯一看就是有案底的人,但這群人打擾了蒂娜的好夢對吧?那些混蛋打翻了她藏在柴垛上面的美味對吧?冤有頭債有主,她蒂娜今天這火就沖這群倒霉鬼發了!
所以,在布瑞斯男爵自信滿滿的踱出傑克的棚房,立馬就像院子裡的那群小兵一樣把嘴張成了「O」型。
一襲黑袍,一頭紫發,一雙紫眸,一塊面巾,她夾裹著冬日的狂風和暴雪在這夏日的清晨出現布瑞斯男爵眼前,如同深淵的惡魔,瞬間就將整個天地凍的結結實實。如利刃般飄飛的冰削在空中閃出道道銀芒,在她凜冽的目光中,這些銀光將可憐士兵們的單薄夏裝割成粉碎……
那個,澄清一下,蒂娜沒有看裸男的癖好,她只是不想殺生,又想不出更好的懲罰這群人的方法。她的原意是想用個「冰霜亂舞」讓他們清醒清醒,認識到他們的錯誤,然後再回去感冒幾天,深刻思過一番。
總之,造成群體裸奔不是她的錯。
愛麗絲和珍妮心有餘悸,那陣寒冰飛到她們身邊嘎然而止,要不然……
「你是誰?!凱瑞?!」
布瑞斯當時的眼睛是通紅的。他憤怒的咆哮,提起戰斧就衝上去質問。查爾斯聽到凱瑞的名字恍惚了一下,隨即又沉下眼瞼。愛麗絲看的有些不忍,小聲的安慰了一句。
「凱瑞?」蒂娜一臉不解,隨即明白過來,「哦,我不是凱瑞,我是他的經紀人。」
「經紀人?」這回輪到布瑞斯一臉不解了。
「那個,說通俗點,你們想找凱瑞,得先經過我的同意。」
布瑞斯重重的哼了一聲,向前踏出一步,地面的石板應聲而碎,接著,他身上冒出淡藍色的鬥氣。淡藍色鬥氣是八階戰士的象徵,別人或許會懼怕一個七級的「冰霜亂舞」,但對於布瑞斯來說,不過是些許障礙而已!
「既然你不識抬舉,就先和我的斧頭談一談!看斧——!」
還未說完,布瑞斯身前的空氣劇烈的扭曲起來,淡藍的鬥氣灌注於斧身,泛起華麗的光澤。暴喝之間,布瑞斯破空而來,帶起一陣恐怖的旋風,刮得兩邊裸奔的小兵皮膚生疼。
蒂娜本想丟幾個華麗的魔法就能搞定問題的,沒想到這窮山僻壤的地方居然藏龍臥虎。她暗歎倒霉,一面以驚人的速度側身一閃,恰恰好閃開布瑞斯那看似毀天滅地的一斬,只有地面濺起的飛砂擦到一些而已。
布瑞斯力量驚人,速度也一點不顯笨拙。一擊不中,除了驚訝蒂娜的恰到好處,也迅速的調整戰鬥狀態,將力猛改為迅捷,馬上橫刀一劈。蒂娜料到他有這一手,騰空飄出,落在3米之外,然後就看到布瑞斯一通連環斧砍將過來。
哎,逼我用絕招……
就在蒂娜準備發動的那一剎那,外圍有個蒼老的聲音焦急的跑來。
「兩位大人,兩位神仙,求求你們停手吧!有啥矛盾咱進屋去慢慢談!慢慢談啊!」
布瑞斯喘了口氣,不屑的瞟了一眼蒂娜,而蒙面的女士很自然的回瞪了回去。看起來兩人像是友誼熱身賽,倒一點也沒有你死我活的硝煙味道。
來的人是村長。是的,一個八階戰士,一個至少七階的法師,目前只是稍稍熱身就已經把可憐的傑克家的院子砸了大半,這要是活動開了,打到高興的時候還不得把整個村子掀了?
經老頭的攪局,布瑞斯也嚇出一身冷汗。這裡畢竟是藍湖地界,雖然是追捕要犯,但給這村子平了,小心眼的腓力一准給他小鞋穿。而蒂娜也是一臉冷汗,差點就做了為了手段忘掉目的的事情了。這要真的用了絕招,至少院子裡的人全得玩兒完,那她發飆似乎也就失去意義了……
所以,老村長這個局攪的相當有水平,就連平日受他欺壓慣了的傑克,也偷偷從屋裡探出身子來,感激的沖老傢伙哈腰點頭。村長看事態得到控制,自我感覺有所膨脹,於是他稍稍擺了個譜,乾咳一聲,然後走到場地中間,半道順便為愛麗絲的美貌驚艷了幾秒。
「那個……」
「哼,今天暫時先饒過你們,我們走!」
被打斷演講的老頭驚愕,無語,順便被一肚子美麗辭藻憋得心慌氣悶。他伸手想挽留布瑞斯,可對方大踏步的帶著手下裸奔走了。於是老頭又乾咳一聲,轉向蒂娜。
「那個……」
蒂娜聳聳肩,也懶得理會布瑞斯,鑽回柴房睡她的回籠覺去了。
老頭覺得自尊受了打擊,於是他再次乾咳,把近乎乞求的目光投在了查爾斯和愛麗絲身上。
「那個……」
「沒事吧?」
愛麗絲關心的擦拭著查爾斯身上的傷。查爾斯總是為她受傷,她欠他的人情太多了。查爾斯搖搖頭,眼睛卻始終盯著蒂娜消失的方向。
「我們扶你回去躺著。連累你了,對不起……」
查爾斯轉回目光,略一微笑。愛麗絲心頭一動——自從凱瑞失散以後,他是第一次露出笑容。
於是,老村長只能可憐巴巴的看著三位年輕人攙扶著走回棚屋,然後被傑克迫不及待的關上門。
「村長?」
只剩下和老頭一起來的狗腿子了。
「沒事。」老頭甩了甩頭。實話說,像今天這麼丟人的事情,也不是頭一遭了,貴族啥時候給他好臉色看了?他老人家看得看!於是,老頭大度的說:「今年傑克家的租子就收雙份的吧!」
此時此刻,藍湖城內也上演著一場追逐的戲碼。不過主角換成了藍湖城守備長官夏爾侯爵和他的親生女兒露西。
話說,腓力大公爵的這個安排真是喪盡天良。然而頂著被削腦袋的巨大壓力,夏爾卻是連半點反對的念頭都沒有。他第一時間聯繫賽納騎士找到了那間院落。雖然他從內心裡非常希望他看到的是別家的黑髮黑眼的女孩,然而最終他失望了。在心中發誓一定要把卡隆碎屍萬段的同時,也只能無奈的接受了現實。
可是自己從小寵到大的乖乖女居然有勇氣逃婚,還是讓夏爾侯爵閣下大為意外。
用魔晶增幅視力的凱瑞老遠就看到一隊人馬沖這邊過來。像競技場周圍這條髒亂差的小道,通常是不會有高級貴族經過的。即使是巡邏隊,也盡量會減少到這裡來的機會。所以,貧民窟是個治安不好的地方。唯一能夠和大隊的貴族士兵掛鉤的只有兩件事情,一是愛麗絲的案子,二是露西的案子。無論哪一件,都引起了凱瑞的足夠重視。
「開門!快開門!」
士兵把門板拍得山響,可沒有回應。夏爾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示意砸門。於是那扇門板如同炮彈一樣飛進院子,連帶裡面房子的正門也給摧毀了。夏爾狠狠的瞪了一眼負責砸門的人,發現正是賽納騎士。
房間裡空無一人,但桌子上還凌亂的擺放著露西愛吃的零食。衣櫃中和陽台上晾曬的衣物也沒有收走,廚房的灶上煮開的麥片粥還在冒著騰騰的熱氣。夏爾趴在窗邊遠望,在接近視野的盡頭,一匹漆黑的駿馬馱著兩個身影正在遠去。
侯爵心中一動。莫非女兒是跟人私奔?!他暴跳如雷起來——
「快給我追!你們這群飯桶,飯桶!」
不得不承認,「黑太子」的確是匹神駒。不過露西明白再快的馬也跑不過渡鴉。那種大陸上最常用的聯絡用的小鳥飛的比馬匹快五倍。它們在德魯伊法師的操縱下還能夠成為出色的偵察尖兵和跟蹤能手。光明教廷極端排斥德魯伊異教徒,但總有人羨慕德魯伊的能力而纂養一兩個作為奴隸。很不巧,腓力就是其中一個。
凱瑞發現了空中的渡鴉。它們經過露西和凱瑞的頭頂時,一群便留在頭頂盤旋,而另一群則向四周城門散去。守衛看到渡鴉會將城門關起來,所以,現在似乎沒有退路了。
「該死的!」露西咬牙切齒,「你有沒有點子?」
向凱瑞尋求計謀已經成了一些人的習慣。比如露西,比如查爾斯。凱瑞通常不會讓人失望。
「渡鴉是最低等的追蹤者,靠視覺和嗅覺辨別目標,而且智力低下。只要我們潛到水裡,它們就找不到我們了。」
「可現在去哪裡找水呢?」
「當然是有的。」凱瑞咧嘴一笑,「就看你願不願意去了。那就是,藍湖城的下水道!」
「不過是下水道而已。」露西瞇起眼睛,「不要用那些庸俗的觀點來衡量我。走吧。」
骯髒的下水道充滿惡臭。對於嬌貴的大家閨秀來說不是個容易接受的地方。逃命總是需要支付一定代價。當露西面對腳下的污水,並沒有像凱瑞那樣立刻跳下去。她先是踩進去一隻腳,然後慢慢往下走。渡鴉聚集在下水道口,似乎有些疑惑,但沒有一隻跟進來。「黑太子」被露西趕走,倒不擔心它跑掉。好馬都是認主的,卡隆那廝不算。
最終,露西還是下到了齊胸深的排水溝裡。濃烈的惡臭讓她幾乎要吐出來,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凱瑞沒有轉身看她,多少給她留下小小的尊嚴。出門的時候她只穿了件單衣,此時一些地溝裡的生物隱約的爬到了她的身上,麻麻癢癢的,讓她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我可以用鬥氣嗎?我的意思是……這些蟲子實在是……」
「鬥氣的波動引來的就不只是渡鴉了。忍耐一下吧,為了自由——!」
是啊,自由,自由!露西在心裡默念著,以驅除水道的噁心感覺。
終於,在幽暗的地下漫步了一個鐘頭之後,凱瑞停了下來,指著頭頂的一塊蓋子回過頭。
「我們從這裡上去。」
「這裡是哪裡?」
「如果沒搞錯方位的話,」凱瑞狡黠的眨眨眼睛,「應該是昨天你指給我看的那幢宅子,腓力大公爵的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