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男聲後,裕妃才知道原來帷幔後面有一男一女兩人。便忍不住探著腦袋想看看廬山真面目,只可惜帷幔遮擋的嚴實,根本無法窺視。
眼下面對紫陽道人的發問,裕妃只得連忙道:「道長,我是來求金丹的。」
「金丹?」帷幔後的紫陽道人笑了一聲,「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長生不老的金丹,毒死人的倒是有,所以還請夫人回去吧。」
「道長莫急,正被你言中,我要的正是毒死人的金丹。」聽到紫陽道人下了逐客令,裕妃連忙這樣解釋道。
紫陽道人似乎是怔了一下,因為帷幔後面沉默了一瞬,隨即就連他的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往日來求丹的人都是為了長生不死,緣何今日還有來求一死的金丹?不知夫人要用在何處?」
「我是用來毒一個人人憎恨的惡人,我這樣做也算為民除害,做了一件好事。道長放心好了,錢不會少給你,一定會讓你滿意。」裕妃覺得自己這番話所用的「為民除害」這個詞確實有些誇大,頂多也就是「為妃除害」,但是也是迫不得已,她此行志在求丹,不能無功而返。
「請問夫人哪裡人士?家住何處?」先前那個女人的聲音又從裡面傳出來,說話的同時,她也終於從帷幔後面走了出來。
看到這個一襲白色道袍的女人,裕妃忍不住叫出聲:「皇后!」
實在太像了,才讓裕妃的心虛一下子暴漲起來,忘乎所以的叫了出來。然而她瞬間過後,又發覺自己這樣做會洩露了身份,便連忙掩嘴,試圖收起眼中的慌亂驚疑。
但是她的這一叫喊,讓白衣道姑的眼神一凜,如一把利劍嗖的望向她的眼睛,神色也變得更加疑慮,甚至心中已經猜到了底細,道:「請夫人作答,人命關天,恕我們如此謹慎小心了。」
裕妃在瞬間神慌過後,便也清楚了這個道姑只是跟皇后長的很像而已,當下舒了口氣,緩和一下心裡殘餘的緊張,道:「道姑,我是京城人士,是、是一位富商的夫人。」
「真的是這樣嗎?」白衣道姑的眼神凜冽,語氣冰冷,像在審視犯人。
裕妃面對這個與皇后模樣相似的道姑時,本已心虛繚亂,又被她尖銳的眼神審視,以及這樣犀利的一問,心底一下子又慌亂起來,膽怯的向後退了一小步,正愁於如何回應,想不到帷幔後面又傳來紫陽道人的聲音:「無為,進來吧。」
聽了這話,白衣道姑最後凜然的瞅了裕妃一眼,才回身走進帷幔。
裕妃終於鬆了口氣,可能是出於心虛的緣故,一看到與皇后相像的模樣她就特別緊張,不過好在此時被紫陽道人叫了進去,又心想:原來這個道姑叫無為道人。
紫陽道人似乎是走近了,緊貼在帷幔後,因為裕妃看到了帷幔後面他的身影,只可惜看不到模樣。又聽紫陽道人道:「貧道答應夫人,會幫夫人煉出一顆毒性金丹。」
「紫陽!」接著傳來無為道人急切緊張的聲音。
紫陽道人印現在帷幔上的身影看上去抬起了一隻手,似乎是在示意她不必說話。而與此同時,無為道人真的緘口不語了。
裕妃點頭道:「那謝謝紫陽和無為兩位道人了,不過……請問道長,金丹何時能煉出來,何時能讓我帶走?」
「煉丹需要一個過程,而往往越高級的丹藥,煉製時間就越長。貧道只煉極品,所以夫人今天恐怕拿不走了,等改日再來取吧。」紫陽道人如此道著。
裕妃蹙起眉頭,稍稍一忖,又問道:「何時方可取回?」
「待貧道細算一下。」片刻工夫,紫陽道人繼續道:「今年是雍正九年,九月方可煉成,夫人到時來取即可。」
「啊?要到九月,那豈不是還要等幾個月?」裕妃這樣嘀咕了一句,又抬起頭道:「那好吧,九月一到,我就派家僕來取。」
紫陽道人從鼻間發出一絲笑,道:「夫人為何不能親自來取了?」
裕妃聽不出他的畫外音,不過她明白,自己當然不能告訴對方是因為難以出宮,才會派個奴才來取。因此,她只能道:「我是不想長途跋涉,想免去奔波之苦,就派個家僕來取,難道不成嗎?」
「成,貧道只是隨口問問。」
「那你是在擔心僕人來取會剋扣你的報酬嗎?那你大可放心,我家的僕人忠心耿耿,都不敢做出這種事,到時候錢財方面不會虧待你。」裕妃笑著道。
「夫人多心了,貧道不為錢財。」
「那就沒什麼可以多說的了,既然已經說定,又沒什麼事了,我就先回了。」裕妃轉身欲走。
紫陽道人道:「夫人慢走,不送。」
裕妃點了下頭,邁開步子。可是剛走到門口,她突然又停住身子,兩道細眉蹙在一起,心裡像是在想著什麼,眼中閃動起憐惜和不忍,片刻過後,又折身回來。
帷幔後面傳來紫陽道人的聲音:「夫人還有什麼事嗎?」他的身影依然立在帷幔後面,看來是在目送這位「特殊」來客。
「我……」裕妃咬住下唇,貝齒陷入綿軟的紅唇裡,面上帶著複雜的神情,「我還想提出一個請求,可不可以讓金丹的毒性不要太猛烈,我不希望死的那個人太慘,最好死的毫無痛苦,死的安然祥和。」
「你即要她死,又要她毫無痛苦,那麼,你究竟是想她死還是不死?」紫陽道人問著。
裕妃也發覺自己糾結了,糾結於自己為何幹壞事的同時還會承受良心的譴責,便同樣企圖說服自己而道:「我、我當然希望她死,只不過,我不希望她死的慘不忍睹。」
「既然恨她恨得要死,為何還擔心她慘不忍睹?」紫陽道人發出一聲輕笑,繼而道,「如果不是為她著想,那麼就是……她的身份和地位至高無上?」
「你、你別胡猜。」裕妃急的跺腳,「我不跟你多說了,總之你按照我的意願去辦就行。」
丟下這話,裕妃就轉身離去了。
看著她消失的身影,帷幔後面的人也終於可以做聲了。
無為湊上前去,面帶憂慮和緊張的問道:「紫陽,你瘋了,難道你看不出來嗎?當她看到我時的驚慌神態,以及她不經意喊出的皇后兩字,顯然證明了她是宮裡人。看她的富貴裝扮,一定是某位娘娘。自古宮闈鬥爭如洪水猛獸,晴川位居皇后,權高位重,在宮中又最得寵,自然引來明槍暗箭。這顆毒藥,可是要給晴川吃的啊!」
紫陽對上她的眼見,笑道:「這一切我一早也察覺到了。」
無為身子一僵,詫異道:「那你明知道她要害的是晴川,為何還要答應給她煉丹?」
紫陽拂了拂藏青色的道袍,道:「我自有想法。」
「什麼想法?你可別告訴我,你成了紫陽道人以後,就把以前的紅塵過往忘得一乾二淨,晴川是誰對你已經不重要;也別告訴我,什麼潛心修道,不問紅塵的鬼話。我告訴你,我很清楚的瞭解你,你只是披著『紫陽道人』外衣的老八,你的骨子裡還活著老八的靈魂,你的身體裡還流淌著老八的血液,你還是老八!即便踏上了道塵,你還是無時無刻在想著晴川,就連你晚上做夢都會喊著晴川的名字,而你,也自欺欺人的把我當成了晴川的影子。這一切我都深深的體會到,但是我不明白,你為何還要害晴川。為什麼?為什麼?我不希望晴川有事,請你告訴我為什麼!」無為越發的激動起來。
「那我就告訴你,晴川她不會有事,只要我活著,誰也別想傷害到她!」紫陽也激動起來,緊緊抓住了無為的手。本想穩定下無為的情緒,沒想到他自己卻也激動起來,眼睛裡似要噴出火來,「晴川不會死,不會死的!我已經說過了,我自有想法,自有……用意。」他的聲音漸漸恢復平緩,因為他在極力壓制自己跳脫的心緒。
「那你跟我講清楚,你的想法,還有你的用意。」無為神態雖然淡定不少,但還是免不了幾分擔憂,瞪大眼睛凝望著他,等待著他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