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即將暗淡下來,晴川踱步在宮中,回想起今天發生的事,令她心虛難安。因此這才想去養心殿找胤禛,哪知今晚恰好宴請群臣,商討國事,不便得見。晴川不想打擾他,恐會令他分心,於是只得作罷偷偷離開。
就這樣慢慢走在路上,心裡彷彿壓了塊巨石,沉悶的喘不上氣來。
廉親王的突然出現,讓她不知如何收場,不知如何解釋,更不知如何面對。縱然此時的自己已經認識到心中所愛所求,但終究無法坦然面對眼前鬧劇。曾經的過往回憶一幕幕泛上腦海,可笑可歎,自嘲自憐。但她相信,以後再沒有事情可以令她動搖,從此心定乾坤,只為「禛」情。
但是背棄的承諾與信念該如何收場?一句簡單的「對不起」似乎太過輕飄。只希望皇上能賦予他一世無憂,來彌補他的憾處。
正想著,忽然發覺有人走來,並且聲音有些熟悉,晴川連忙招呼隨行的宮女一同躲在樹枝繁葉後面。因為此時天色稍晚,所以並不容易引起來者的注意。
定睛望去,果然是熹妃,沒有猜錯。晴川對她一直提防,因此她的聲音晴川一聽入耳便不自覺的心起戒備。
眼見熹妃走過去,她心裡不禁犯了嘀咕:這麼晚了,熹妃怎麼也在外面?她心無煩擾,應該在永壽宮啊。
隨即又搖搖腦袋,自嘲的笑笑,心道:一定是我太多慮了,警惕過頭了,難道還不允許人家出來散步了嗎?
正要轉身離開,突然聽到熹妃身邊的陳嬤嬤道:「娘娘,大阿哥在奶娘的屋裡已經吃飽睡去,一切安好,今晚……」
話音到此突然止住,聽了這話,晴川心裡不禁起疑:熹妃為何會這麼在乎弘暉,真的只是關心這麼簡單嗎?今晚?今晚怎樣?為何這個詞在這裡聽起來如此怪異。並且熹妃經常去探望大阿哥,噓寒問暖,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啊。
又聯想到弘暉年幼夭折的歷史記載,她的心怎麼也不能安分下來,隱隱預感到將有事情發生。看著熹妃漸去的背影,她心中暗暗道:宮中爾虞我詐,防人之心不可無,為了確保暉兒安全,今晚我還是將他抱回我的屋中吧。
可是轉念一想,雖然這樣可以破壞對手的計劃,但她的卑鄙行跡將無法被揭示。倒不如用一招偷龍轉鳳,去奶娘屋中將暉兒替換成一個假的嬰孩。如此一來,暉兒安全的在我屋裡度過,同時對手被一葉障目,誤入圈套,繼續她的計劃。我不僅可以保住暉兒,還可以暗中觀察熹妃究竟有什麼企圖,從而將她繩之以法。
拿定主意後,晴川不再猶豫,來到啟祥宮。奶娘的屋子與她的寢室緊挨著,她走進去,奶娘連連行禮:「洛妃娘娘吉祥。洛妃娘娘是來看大阿哥的吧,他已經睡下了。」
晴川衝她笑笑,道:「是的,本宮今晚想讓他去本宮的屋裡睡。」
「奴婢該死,娘娘是嫌棄奴婢照顧大阿哥做得不夠好嗎?」奶娘一臉驚慌,因為她覺得照看大阿哥是她分內的職務,所以難免會這樣亂想,害怕受責。
晴川扶她起來,道:「你不用亂想,本宮只是想疼愛一下自己的兒子。」
隨即走到弘暉床邊,抱在懷中。又見金嬤嬤拿了幾塊綢布裹進另一個小棉被裡,整理片刻,弄成襁褓嬰孩的樣子,放回到弘暉原先的位置。
將襁褓上方的棉布放下來,恰好能遮住假嬰的面龐。在這種黑漆漆的夜裡,燈火幽暗,任誰也難以辨別真假。
不過這一切看在奶娘眼中,疑惑不解,不禁問道:「娘娘這是?」
「你不必多問。」晴川轉過身看她,一臉認真,「你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一切照常,該幹什麼還幹什麼。等本宮走了,你就關燈睡覺吧。」
雖然奶娘心裡還是不解,但主子有令,她也不敢多言,只得道:「奴婢遵命。」
因為寢室與大阿哥的屋子相隔僅有幾步,所以晴川一出門便回到自己屋中。
她將弘暉輕輕放到床頭一角,愛撫著他的小臉蛋,禁不住笑起來,對他道:「暉兒,不要怕,額娘絕不會讓你有半點傷害,哪怕改變歷史。」
隨即起身,道:「金嬤嬤,去把窗子露出一條縫吧,能看到奶娘的窗門就可以。今晚我們要徹夜不眠,時刻擦亮眼睛,或許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永壽宮,熹妃滿臉笑意,看上去胸竹在握。陳嬤嬤緊跟其後,道:「剛才路上不敢多言,現在回宮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娘娘今晚真的要行動了嗎?」
熹妃望她一眼,氣定神閒的坐下來,道:「當然。皇上既然已經肯放廉親王出宮,此時不行動更待何時?本宮今晚就要助廉親王一臂之力,帶走晴川。至於大阿哥,本宮自此也終於可以得償所願。」
「可是皇上命令廉親王明日離宮,今天晚上就走是不是有些早了?」陳嬤嬤問道。
熹妃歎口氣,道:「是有些早,但迫不得已。皇上今晚宴請群臣,恰好是個良機。若是等到明晚再行動,恐怕沒有今晚這樣順利。早走總比晚走要好,況且皇上巴不得廉親王早早離去。」
「娘娘說得有理。」
「陳嬤嬤,一會讓咱們的人辦事利索點。」熹妃認真的囑咐著,「等夜深人靜之時,各分兩派行事。其一負責將迷藥灌入洛妃以及啟祥宮裡宮女的屋中,與此同時,另外的人去大阿哥房中將奶娘暗殺,切忌動手快狠,不能讓她發出一點聲音,恐會驚擾了大阿哥安睡。」
「奴婢遵命。」
熹妃突然又緊張了一下,道:「陳嬤嬤,你確定大阿哥在房中已經安睡了嗎?」
「是啊娘娘,奴婢剛才親自去查探的。」
「好,好,那就好。大阿哥才那麼小,應該好好睡覺,晚上千萬別吵到他。」熹妃滿臉笑容,眼中無限遐思暢想,「從明天開始,本宮就是大阿哥的皇額娘,本宮會將他視如己出,一生小心翼翼的呵護,關懷。從此母子連心,他若有難,本宮這個做額娘的定然萬死不辭。」
陳嬤嬤眼見主子這般求子心切,心中也迫不及待想要明天快些到來,道:「娘娘馬上就如願以償了,所有暢想都將成為現實。」
熹妃忽的又歎一口氣,搖了搖頭,道:「本宮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得到大阿哥嗎?一子難求,本宮也是想找個依靠。本宮的身體缺陷以及命運決定膝下無子,不能擁有親生骨肉,但本宮不服命,在宮裡,只要名下有子,不管是誰的,好歹是個依靠。況且,晴川就算離開了皇宮,她也有廉親王對她的愛,不至於伶仃,本宮這樣做也不為過吧?」
陳嬤嬤點頭,道:「奴婢知道娘娘的苦衷。」
「趁著大阿哥現在幼小,沒有對生母的記憶,本宮必須早下手。所以,對不住了晴川。本宮對你的虧欠,會在你的皇子身上加倍的補償回來。你放心好了,本宮愛子之心會比你強烈千百倍。」
熹妃這樣說著,突然心中又隱隱有了一絲顧慮,或許是平時謹慎周密習慣了,遇事才難免會多加疑慮,處處留心,因此繼續道:「本宮此時暢想的如此美好,萬一計劃進展的不順利怎麼辦?如果得不到大阿哥,本宮該怎麼辦?」
「不會的,此番計劃天衣無縫,娘娘無須多慮。」
「只怕是天意難測,百密一疏。」熹妃深深地望著門外已經沉暗的天色,猶如她的心情,悶重,壓抑,期待,迫切希望明日的到來。
就這樣深深望著,她的眉間稍稍往裡聚攏,彷彿自語道:「真正的贏家不是單純的成功就可以,而是事先預想到失敗後果,並且確定能夠擔當。如果此次行動失敗了,只有兩種後果。其一,晴川沒有被廉親王順利帶出宮,這對本宮來說不算什麼,可以另尋時機再度把握;其二,晴川離宮,大阿哥卻沒有得手,那麼本宮該怎麼辦?對於這一點,為何本宮突然無措了?」
她沉思了片刻,只覺得腦袋想的有些疼,道:「愛子是本宮的軟肋,如果此番行動不能得到大阿哥,本宮不如不做。」
「娘娘無須消沉。」陳嬤嬤安慰道,「今晚的行動不會有任何差池,娘娘不必杞人憂天。」
熹妃抬起眼,乾笑道:「是啊,或許是本宮庸人自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