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阿罕布拉宮。
門口,一個身著華麗黑袍的人走出宮門,無言的仰望著天空。
在無星的夜幕之下,黑色的阿罕布拉宮顯得越發神秘,而宮門口的這個人也就顯得越發瘦弱。
「來人,備車。」明顯中氣不足的聲音說道。
「殿下,您要幹什麼吩咐下來就可以了,我們……」一個近侍上前。
「沒聽見嗎?備車。」魯希瑟斯再次命令到,他決不是不合格的領導者,他知道領導者的語氣應該堅定不可置疑。
但是有些人總是把他當作病人看待。
「可是您的身體……」
如同骷髏一般的面孔,極度冰冷的眼神像他射來,他從其中看到了死亡,鮮血,屍體,
和無盡的黑暗。
依然是那個虛弱的聲音,但此時,連夾雜在其中的每一聲虛弱的呼吸都令人顫抖,冷汗沾濕了那個近侍的後背。
「備車。」
「是。」他匆忙的跑掉了。
一駕馬車停在了皇宮的前面,那個近侍伸出了手。
魯希瑟斯拒絕了他的攙扶,邁上了馬車。
「聖心教堂。」
馬車門關上了,急馳而去。
那名近侍回味著攝政王殿下的背影,感覺今日的攝政王似乎有些不同。
似乎……更健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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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駛過了喧鬧的帝都,恐懼的騷動著的人群。
魯希瑟斯快步走過聖心教堂的前庭,與外面的黑暗形成鮮明反差的是裡面的明亮。
蠟燭,與魔法聖光將教堂內映照得宛如天堂。
線條柔美的一排排花崗岩石柱支撐著處於似乎人力難以企及的高度的穹頂,似乎是女神在俯瞰著朝她仰望的眾生。在外面的人覺得柔美平和的建築在裡面看來顯得神聖又高不可攀。
這一點倒是和阿罕布拉宮截然相反,卻又異曲同工。
攝政王黑色長袍的後擺拖在光滑雪白如同少女肌膚一般的大理石地面上。一個修女打扮的人在後面亦步亦趨的跟著,慌張之色溢於言表,卻苦於不敢阻攔:
「殿下,您不能進去!那是薩拉聖女的臥室。」
「滾!」冷冷的這個詞算是回應。
魯希瑟斯粗暴的推開了薩拉聖女臥室的門,臥室裡是一個女人的背影——樸素的白色教士長袍,和瀑布般的黑色長髮。
「你先下去吧!」聖女揮退了那名修女,屋裡只剩下她和攝政王兩人。
這是一個異常簡樸的臥室,看不見任何女性的痕跡,甚至看不出有人住得痕跡。
魯希瑟斯冰冷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面前的這位聖女,單純的注視,沒有任何yu望。
而這位聖女也微笑著看著他。雖說是微笑著,但卻像是雕塑一般,不帶任何笑意。同時,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欣喜,憤怒,憎恨。微笑著,卻像是女神雕像一般冰冷。
而她本人也像是女神一般的完美無瑕,任何人,想在她身上挑出任何一絲的缺陷,任何一處違背了美學規律的瑕疵都是不可能的。因為任何人在注視她的一霎那就會忘記她是一個女人,沒有人會去把她跟曼蒂那樣的美女相比,因為兩者沒有可比性。
穿上這樣一身純白聖女袍的薩拉,就像是教義中的女神本人——真、善、美的化身。
而有趣的是,她對面的魯希瑟斯則是另一個極端。
寬大的黑袍,和黑袍中的那個人。
美麗的反面不是醜陋,而是駭人,比如一個骷髏般的面孔。
就彷彿一個邪惡的生物走進了神聖的教堂,然後竟然還能在聖女面前保持著他強大的氣勢。
但聖女也絲毫不讓,只是微笑著。
許久之後,薩拉的聲音響起,動聽得如同仙樂,卻缺乏一種人間的情感在其中。
「攝政王閣下,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吧!」
這句話幾乎就是赤裸裸的挑釁了,因為魯希瑟斯自從得了病以後就很少露面,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大異於兩人曾經見面時的樣貌,哪裡談得上是「別來無恙」?
就像是冰山遇上了黑暗,房間裡的光線似乎暗了下來,溫度也驟降。
魯希瑟斯張開他乾裂的嘴唇,說話了:
「薩拉,我聽過你們的所謂預言!外面這個情況,我需要一個解釋。」
直呼其名,沒有任何尊稱,這算得上是對於挑釁的回敬,但聖女並不動怒,依然不帶任何情感:
「那要看殿下您瞭解到什麼程度了。」
「黑暗降世!」魯希瑟斯的嘴裡惡狠狠的吐出這幾個字,他從來就討厭任何宗教,何況是在這個重要的時期,他不希望自己的計劃受到任何干擾。
可是偏偏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向記錄預言的光明聖教的聖女請教解決的辦法,但是他並不想因此想這個冰一般的女人低下自己高傲的頭顱。
「的確是黑暗降世,可是您又想要什麼樣的解釋呢?」
聖女已經把攝政王的心情摸透了,並不急於回答。
魯希瑟斯努力的平復下自己暴躁的心情,然後用漆黑的瞳孔仔細的審視著面前的這個女人,希望從她面部表情的任何變化中尋找到一點有利於自己的線索。
然後他失望了。
「說出你的條件吧!」魯希瑟斯妥協了,但他的神情仍舊沒有妥協。
「您誤會我了。」薩拉說,「黑暗降世只是一個警告,警告我們光明女神對現在這個世界中的污穢太多而感到不滿。」
「你可以說重點了。」魯希瑟斯不滿這個女人跟自己繞彎子。
「不,女神的指示每一句都很重要。」薩拉繼續說,「世間沉澱了太多的渣滓,女神對我們聖教的工作感到不滿,於是降下黑暗來警示我們。如果我們不努力將這些渣滓從人間除去,真正的黑暗將會來臨,那時,世間將不再有光明,不再有希望。那時,光明女神的力量將無法抗衡黑暗。」
「我怎麼看不到你所謂的污穢。」
「不,您應該很清楚,昨天晚上有一名貴族被謀殺了,這就是明顯的警示。」
「你在說帕拉迪亞?」魯希瑟斯頓時明白過來她的意圖。
「既然您能理解就太好了。那裡正是帝都藏污納垢的地方,那裡是帝都的罪惡之源,也是引發女神憤怒的原因。」
「你想怎麼樣?」
「希望攝政王能夠配合我們向那些迷途的羔羊傳播我們的教義,同時由我和您共同委派專員成立臨時法庭對那些散播邪惡的人進行審判,然後,對於那些有罪的人,聖教將給與他們應有的懲罰。」
魯希瑟斯冷笑一聲,他從來都沒有低估過面前這位聖女的智商,可是這位聖女明顯低估了他的。
「你要帕拉迪亞?」
即便被看穿了意圖,薩拉依舊鎮定自若。
「光明,或黑暗全在您的一念之間,殿下。」
「如果我要你立刻驅散這黑暗,你的條件是什麼?」
「您的全力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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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的子民們!」攝政王站在阿布拉罕宮的露台上,對著人頭攢動的廣場進行演講,菲比斯和維格菲站在他的兩側,「黑暗不會持續太久的。」
「這是一個黑暗法師的邪惡魔法所致,他陰謀在帝都引起恐慌,但我們勇敢而偉大的人民卻不想他想像的一樣懦弱。你們是我的子民,你們是帝都的公民,你們的勇敢和無畏阻止了敵人的陰謀!」
如雷的掌聲響起。
「現在這個人已經被我們的菲比斯隊長擒獲,而魔法塔主維格菲保證,殺死這個人魔法就會解除。」
一個渾身黑袍的人被帶上了廣場東側的刑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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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心教堂,聖女站在高台上,下面是穿著各色修士服的主教以及教士們。
「女神的信徒們!這是光明聖教最危急的時刻!我們的女神受到黑暗的威脅,世間的黑暗氣息正一點點的腐蝕著她的力量,我們必須行動!信仰是我們的武器,虔誠是我們的鎧甲,我們要驅散這世界的黑暗,將光明女神的教義傳遍大陸的每個角落。跟著我祈禱吧!」
眾人在薩拉仙樂般的聲音中開始了祈禱。
「錯誤將被糾正,過錯將被寬恕,邪惡將被懲罰!庫茲卡爾裁判長,宣讀你的裁判結果吧!」
一位道貌岸然的銀髮老者站了出來:
「臨時法庭的裁決是:帕拉迪亞的居民,和他們的幫兇——叛教聖女伊芙,還有葉影森林的精靈。他們全部……」
「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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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的死靈法師的脖子上被套上了繩索,他大聲想要說些什麼,可是發出的只是誰也聽不懂的古怪音節。
他的舌頭被割去了。
「吊死他!」
「吊死他!」
人群整齊的高喊著。
那個人站在木板搭成的平台上不住掙扎,他的臉似乎有些熟悉。
是那個攝政王的近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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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茲卡爾大人。」
「是。」
「罪行必須被懲罰,邪惡必須被消滅,你願意為女神分憂嗎?」
「是的,聖女大人。」
「光明騎士團自聖騎士長拉菲爾以下從現在起歸你調控,願女神保佑你,願光明與你同在。」
「是的聖女大人,以女神之名,罪行將被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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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關扳動,他腳下的活板打開,身體墜落,頸骨斷裂,他的身體無力再作掙扎。
而就在這一霎那,天空中的黑暗突然散去,強光照射的所有人都睜不開眼。
終於,民眾們緩過神來,驚訝的看著碧藍色的天空,彷彿剛才的黑暗只是一場噩夢。
廣場上爆發出震天的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