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二十三年,我才知道,原來心動可以只是一瞬間發生的事,原來愛上一個人也可以只是一瞬間發生的事。
從來都沒有想過一見鍾情、再見傾心這種虛幻得不真實的愛情竟也會發生在我的身上。那個小女人,那個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清美如歌的小汝人,她就這樣毫不設防的闖入了我的生命中,讓我從此心甘情願為她付出一切,生死相隨。
在遇上她之前,我從來不知快樂為何物。從我娘離世後,我的世界便只有偽裝和冷血。我的父親韓景瀨,他是我在這個世上最為痛恨也最為厭惡的男人。我從沒開口叫過他「爹,只用『那個男人,作為對他的代稱。如果不是因為我娘留有遺言,在我有能力殺掉他的那一刻,我定會毫不猶豫的讓他從這個世上消失。
那個男人是龍騰國的逍遙侯,身為侯爺的兒子,這樣的身份聽起來風光顯赫。可是誰又知道十歲以前,我在侯爺府過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日子?
那個男人奢華荒淫,喜好女色,府中姬妾無數。而我娘只是他眾多女人其中的一個,盡心盡力服侍了他不到半年,便被他棄若蔽履,另寵新歡。
在這樣一個冷酷又勢利的豪門宅第裡,身為姬妾,若是無法得到一家之主的恩寵,境遇如何淒涼可想而知,就連奴僕都不把被冷落的姬孌看在眼底,甚至還會任意的欺壓。
沒了那個男人的寵愛,我娘處處遭受其他姬妾的打壓和欺辱,最後還被趕到侯府西院最偏僻最破日的一間小屋裡。一年後,我便出生在這間被人徹底遺忘的小屋。
或許那個男人根本就不知道還有我這個兒子,他有那麼多的姬妾為他生兒育女,他所有的兒子女兒加起來,沒有三十也有二十,他又怎會注意到我這個毫不起眼的兒子呢?
記憶中,除了娘時我百般疼愛,將我捧在手心視若珍寶外,侯爺府其他所有的人都不將我放在眼裡。尤其是那些比較受寵的姬妾生的兒子或女兒,每次看見我不是打便是罵,罵我沒有教養,罵我是妓女生的賤種,說我的存在是整個侯爺府的恥辱,說我這種低賤的人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每次被他們打得遍體鱗傷,我都只是倔強的獨自承受著,從來不會去反抗。我知道,我如果沒有足夠強大的能力,反抗只會給自己帶來更多的欺辱和皮肉之苦。我可以不怕苦不怕痛,可我最不想看到的便是我娘的傷心和眼淚。
每次我受了欺負回來,娘就會心疼的抱著我無聲的哭泣。她總是在我面前自責,說都是因為她只是一介青樓女子,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所以才會那麼快便失了那個男人的恩寵,還連累我這麼小便跟著她遭人遺棄,任人欺凌。哭過之後,娘便會愈發的疼我愛我,對我從不忍有一絲一毫的哥責和嚴厲。
娘是一個溫婉若水又滿腹才情的女子,我愛她敬她也心疼她,更為她不平不甘。這樣美好的女子,那個男人卻不知道珍惜,只能說明他有眼無珠。雖然他對娘如此無情,可娘還是死心塌地的愛著那個男人。娘總是喜歡臨窗望著某個方向輦眉歎息,有時候一發呆就是一整天,她那雙如水般溫柔的眸子裡總是有流不盡的眼淚。
我不知道娘在想此什麼,我只知道娘不開心,終日的鬱鬱寡歡。為了讓娘臉上能多多綻開笑顏,我在娘面前表現出千百倍的乖巧和懂事。娘教我讀書識字,教我詩詞歌賦,也教我琴棋書畫,娘教會我所有她自已會的東西。而我也會傾注全部精力的去認真努力的學,即使不喜歡的東西也強迫自己去學會,只為了討娘的歡心。
在侯府中的日子雖然淒苦貧賤,但我並不抱怨,因為我知道,就算全世界都遺棄了我,我娘也不會拋下我。在我眼中,她是這個世上最偉大也最溫柔的母親,我愛她,亦如她愛我一般。正是娘這份傾盡一切的無私母愛,讓我覺得上天還是眷顧我的,讓我覺得整個侯府還是有溫暖可言的。我一直在心裡暗暗發誓,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要憑自己的本事,讓娘過上最舒適最幸福的目子。
只是,娘卻等不到我將這個誓言變為現實的那一天。我還記得,娘走的那一天,天上下著好大好大的雪,整間小屋都被濃濃的寒氣包圍著,我冷得手腳都快僵掉了。可我顧不了那麼多,我瘋了一般的跑出小屋,跪求了一個又一個的姬妾,求她們行行好找大夫來救我娘。可是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搭理我,反而鄙夷厭惡的將我推倒在雪地上。
毫不放棄的從地上爬起來了一次又一次,最後我在一個姬妾的房中看到了那個男人。那是我第一次與自己的父親見面,他的外貌形象並不若我想像中的那麼不堪,反而相當俊美風流,只是眉宇間充滿了淫靡和邪氣,一看便知他是那種驕淫好色喜歡縱慾的人。
我不顧一切的衝上前跪側在他的腳邊,哭著告訴他娘病得有多重,求他立刻去找大夫來救娘。可他對於我的話充耳不聞,彷彿我只是一個陌生人似的,厭惡的揮手示意我滾出去。我不聽,還是拚命的求他,最後被他吩咐的兩個下人拎著扔出了他的視線。
你娘既然病得這麼嚴重,倒不如死了乾淨!」
這是那個男人對我說的唯一一句話,那般冷酷無情,即便我死了也不會忘記。我恨他,從未有過的恨讓我發誓終有一天要親手殺了那個男人。
娘就這樣死了,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留下才剛剛六歲的我獨自生活在那間偏僻又破日的小屋。沒了娘,我的日子愈發淒苦不堪,身邊沒有一個奴僕照顧,常常餓得倒下,只能深更半夜偷偷跑去廚房找一些殘羹冷炙來填飽肚子。那些得寵的「少爺,「小姐,們也更加變本加厲的欺負我,打我罵我便是他們茶餘飯後最大的樂趣我還是一如既往的隱忍著,不敢反抗,也沒有任何能力去反抗。只是我暗暗發誓,等到我足夠強大的那一天,我在侯爺府所受的那些非人般的待遇,一定會加倍的討回來,連同我娘的那一份!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我十歲那年,我一時好心救回了一個手筋腳筋皆已被桃斷、奄奄一息的男人,一個讓我日後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改變的男人。
救了他的第二天我才知道,原來他是江湖武林中讓人聞風喪膽的天魔教的現任教主狂天。他說他是被自己最信任的心腹給出賣了,不但在他的酒中下了毒,還趁他不備時偷龔了他,所以他才會落得今日這個淒慘狼狽、命不久矣的下場。
後來的兩年時間裡,他將自己畢生的武功絕學毫無保留的傳授給了我,只對我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殺了那個出賣他的叛徒替他報仇。他臨死前,又將自己一生的內力悉數渡給了我,還另外交給了我兩樣東西。一樣是天麾教的教主令牌天魔令,也就是說他將教主之位傳給了我。另一樣就是江湖中人人窺視覬覦的玄冰劍譜和天魔秘籍。他說我不僅根骨奇佳,而且天賦異稟、絕頂聰明,更重要的是我夠冷血夠無情夠堅韌。以我的資質,三年內便可練成寒冰刮法和天魔神功,那個時候我必定獨步天下,雅霸武林。而且一定能成為比他更心狠手辣更殘忍哮血的一代魔頭,屆時江湖上必將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哀鳩遍野,人人自危。
他說的話我一個字也沒有放在心上,能否獨步天下和碓霸武林我也沒有拜毫興趣,因為我根本沒有那個野心。我確實夠冷血夠無情,從我娘死後,我的世界就沒有了一櫓一毫的溫情可言,只刺下冷漠和偽裝,還有隱忍。
我十二歲那年,狂天也死了,那間偏僻破日的小屋裡又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接下來的時間裡,除了深更半夜出去找吃的,我不再踏出小屋一步。日復日,夜復夜,我都在拚命習練狂天教授給我的武功,以及潛心鑽研寒冰刷譜和天虎秘籍。這期間,若再有誰敢跑上門來欺負我,我便會讓他無聲無息的從這個世上消失。
這樣的日子又持續了一年,在我十三歲的時候,一場毀滅性的災難降臨了龍騰國。整個國家都差點被覆滅,更別說區區一個侯爺府。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還記得那天,雪麟國的五十萬大軍侵入都城,三天三夜的燒殺搶掠之後,一把火將整個都城毀於一旦。侯爺府內不但被洗劫一空,全府上下幾百人。也在雪解國兵士的大刀下,一一命喪黃泉。
那一夜,侯爺府中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驚吼聲、求救聲、怒罵聲,綿綿不絕地響在我的耳邊,四處奔竄而出的主子奴僕,驚惶恐懼地想要尋覓活路,卻求生無門。
一場血林淋的洗劫和屠殺在我面前上演,我卻自始至終噙著諷刺殘酷的冷笑,藏於暗處,冷冷地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心底湧起滿滿的興奮和快感
而那個男人,也在奉命領兵守衛龍騰皇城的時候,死於雪麟國的大軍主將手中。
得知這個消息,我更是高興得直想仰天大笑。
他們,全部死有餘莘,
當夜,我便離開了幾乎鹹為一片廢墟的國都隻身去了天魔教的總壇所在枷…鳳城。憑著天麾令、寒冰劍譜和天魔秘籍,很快我便接管了整個魔教。
日後的五年時間裡,天魔教在我的帶頡下愈發強大得令人畏懼。整個江湖皆以我天麾教為尊,沒有哪個人趕前來挑釁,除非活得不耐煩。
十八歲那年,我去了虎嘯國,只為完成娘臨死前交代給我的一個遺願。如果娘不說,我想我永遠也不會知道我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同母並父的只比我大兩歲的哥哥宇文玄冰。
原來娘並不是龍騰國的人,而是虎嘯國的人,還是一個被虎嘯皇帝打入冷宮的棄妃。娘說她本是虎嘯國京都享譽盛名的第一花魁,在一次遭受某個達官惡少的調戲時,正好遇上了當時雲遊到虎嘯國的韓景瀨,英椎救美的事跡總是特別容易感動美人。娘也不例外,自此之後便死心塌地的愛上了那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對娘也是極盡花言巧語之能事,得到了娘之後便回了龍騰國,只說很快會派人來替娘贖身並帶娘回去。
只是半年過去了,娘依舊沒有等到那個男人派人來贖她。反而被虎嘯國的皇帝看中,沒幾天便被虎嘯帝強行帝入了皇宮,寵聿過後還被封了妃。
可惜自古帝王最薄倖,更何況娘根本不喜歡那個虎嘯皇帝,不但對他冷言冷語,還處處反抗他,甚至多次對他的寵幸以則目挾。如此,不到兩年的時間,虎嘯帝便對娘厭倦了,一道聖旨將娘打入了冷宮。而娘在萬般怨恨和無奈中生下的才年僅一歲的小皇子,則被虎嘯帝過繼給了別的嬪妃教養。娘後來是如何逃出冷宮,又是如何跑到龍騰國做了韓景顥的妾,這個她並沒有對我說。娘只是在臨死前告訴我,她還有一個兒子,他是虎嘯國的九皇子宇文玄冰,也是我同母異父的哥哥。娘說她愧對他,生而不養,從未給過他一h一毫的母愛。娘說她其實很想在死前再見宇文玄冰一面的,可又沒有那個資格和機會見到他。娘知道宮廷中皇子之間的爭鬥不亞於上戰場,所以讓我答應她,若日後有能力,定要好好幫幫宇文玄冰。
雖然跟宇文玄冰沒有任何交集,也沒有任何感情,但只要是娘要我做的,我都會拼盡全力的去完成。
我並不打其將我與宇文玄冰同母異父的關係告訴他,知道他在江湖上建立了一個屬於自己的殺手組織
鳶鷙門後,我便以第一殺手「絕殺」的身份加入,既是為無聊的生活找到一點樂趣,亦算是變相的幫助宇文玄冰。
知道他有心帝位之爭,於是我便幫他暗殺了當時的太子宇文玄熠,後又幫他掃清一切障礙,助他順利登上了太子之位。
日子就這麼一天又一天的過著,放下第一殺手和天魔教主的身份,我不知道我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可我還是那麼過著,儘管百無聊賴,儘管找不到自已的理想和奮鬥的目標。
十年的時間裡,龍騰國在相父風清陽與新帝龍御邪的統治下,國力日漸變得強大。得知我是韓景顥唯一存活於世的兒子之後,龍御邪讓我世襲了那個男人的逍遙侯之位,並且賜了一座重建的侯爺府。而那個男人,也因為十年前在守衛皇城中「為國捐軀,死後被追村為一等護國公。
於是我又多了一個身份,龍騰國的逍遙小侯爺。可是我厭惡這個身份,因為這個身份是世襲那個男人的。本來想丟掉的,可後來又欣然接受了。
那個男人在我眼裡雖然一文不名,但他在外間的名聲卻也不算差。為了破壞他的名聲,讓他死後也遭受世人的指指點點,我便仗著小侯爺的身份成日裡花天酒地,出入煙花場所,將一個風流浮誇、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的形象演繹到極致。每當別人對我皺眉予以譴責的時候,我總是毫不介意的大笑,還會滿心自豪又驕傲地說:這些都是我爹教的,我爹還說,不上妓院找女人的男人便不是好男人,大丈夫就該不學無術,成天泡在青樓裡左擁右抱陪著女人喝花酒。
有我這樣負面的宣傳,後來只要一提到那個男人的名字,別人便會漏出萬般唾棄的鄙夷眼神,說什麼上樑不正下樑歪。而我,想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這樣花天酒地、出入青樓的日子雖然依舊無聊,可我卻是樂此不疲。
直到我二十三歲那年,在宮中舉行的中秋夜宴上,我看到了她,那個叫做月輓歌的小女人。只是一眼,她便進入了我的生命中,一眼萬年,再也抹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