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心 卷一前世今生日月長 第四章  離奇遭遇
    慕容襄看著鏡中的自己,銅鏡打磨得還算不錯,雖沒有現代的玻璃鏡面那般清晰,但也總算能照出大致模樣,鏡中是一張略顯蒼白纖瘦的鵝蛋小臉,柳眉彎彎,星眸生輝,秀氣的鼻樑,玲瓏的嘴唇,小小年紀,已出落得清淡雅致,眉目如畫,十足的美人胚子。除了那一雙如寒潭深水的漆黑大眼依舊瀲灩,五官改變了太多,哪裡還有前世的影子。

    哥哥,這便是他的傑作了,她暗自歎氣。他知道她一向對自己容貌不太滿意,亮麗有餘,卻清秀不足,於是他在她穿越而來的這一世,便給了她這張出塵脫俗的臉。這樣的容貌太不平凡了,也好,她原本也想著改變前世溫婉淡漠的性子,從離開厲楊的那一刻開始,做一名堅強獨立的女子。

    「娘,我喜歡素淨一些的衣衫。」她扯下小綠給自己穿在身上的五顏六色,隨手取了件月白色的衣衫,遞給小綠,「小綠姐姐,來,幫我,我穿這個就好了。」

    再推開小綠手中的胭脂水粉,笑道:「幹嘛啊,又不是演戲,畫得那麼花花綠綠做什麼,我還是小孩子,用不了這個。」

    換上衣衫,照了照鏡子,慕容襄又在台上尋到一支款式簡單的珠釵,在自己髮髻上固定好,再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拍手說道:「好了,娘,帶我去見那老夫人罷。」

    一旁的丁顯琴和小綠看得傻了眼,瞧她那對鏡顧盼的神態,理衫去皺的動作,成熟而優雅,哪裡像是四歲小孩的模樣?

    慕容襄拉著丁顯琴的手,後面跟了小綠,出了房門,外面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內種有幾棵梧桐,落葉遍地;也擺了些花草,枝葉蕭條。這,便是她們住的小院了。不經意回頭一看,屋頂都有些破損,是該修葺的時候了。

    出了院子,走上一條板石小道,兩旁翠樹依依,綠草茵茵,前方一處水塘,碧水無波,幾隻色澤艷麗的鴛鴦在水中或嬉戲,或靜寐。上得幾級石階,便是一條長廊,說不上雕欄玉砌,也算是渾然開朗。廊外一邊是水塘,另一邊種有一大片月季,有淡黃,有嫣紅,每一株都亭亭玉立著。

    慕容襄自覺對古代建築與園林沒有研究,但就算以一個外行人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慕容世家很有財力,這麼大的府邸,這麼大的園林,這麼多的亭台水榭,都是用銀子堆出來的啊。

    到了老夫人的住所,氣勢宏偉的意善園,一位管家模樣的藍衣老者在門口候著,看到她們過來,目光在一行人身上轉了一圈,還算恭敬地行禮道:「三夫人,三小姐,請到正屋用膳,老夫人和少爺已等候多時了。」

    屋內燈火輝煌如晝,碗碟杯盞晶瑩,菜式豐盛,碩大的圓桌已圍坐了一大家人,四周有丫鬟僕婦伺候著,桌上首位是一位年過半百的婦人,髮色花白,眼露精芒,紅光滿面,保養得當,滿頭珠光寶氣,一身綾羅綢緞。這便是娘的婆婆,她的祖母,她們口中的老夫人了。

    在她右手邊,坐了一位面容俊秀的白衣男子,三十歲出頭,神情溫和,笑容可掬,這應是她的爹爹——慕容世家的獨子,慕容清楓。

    席上另有兩名美婦,分坐太夫人和慕容清楓的身邊,一位年紀略長,身著紅衫,粉面含威,應是那大娘徐平君,旁有一名十三、四歲的美麗少女,神情倨傲,應是大姐慕容晴;另一位年紀稍輕,身著綠裳,溫婉可人,應是那二娘姚惠潔,旁有一名八、九歲的清秀少女,神色天真,應是二姐慕容芯。見到她們三人進來,所有的目光都直直望過來。

    丁顯琴許是很久未到這個園子,乍一抬眼,看得這等陣仗,站在當中,竟激動得不知所言。

    唉,誰在照顧誰啊,真不知誰是誰的娘。慕容襄歎口氣,拉了拉丁顯琴的衣袖,低低說聲:「娘,別只顧著發呆,趕緊給老夫人請安。」

    丁顯琴如夢初醒,盈盈拜倒:「顯琴帶寶兒給母親大人請安,給相公和兩位姐姐請安。」小綠也跟著跪倒在地:「奴婢向老夫人請安,向老爺請安,向大夫人、二夫人請安,向大小姐、二小姐請安。」

    古代規矩真是多,實在麻煩,慕容襄心裡詛咒道,動作卻是不敢怠慢,跟著跪下來,想著古代拜見家中長輩的四拜之禮,拜了四拜,還覺不夠,又老老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

    「起來說話罷。」老夫人威嚴的聲音響起,慕容襄趕緊站起身來,又把丁顯琴扶起來,小小的身子,去扶個大人,還真是費力。

    「聽說寶兒開口說話了?」慕容清楓的聲音有點動容,話音溫柔,很是好聽。

    丁顯琴忙點頭稱是,看看面前俊秀的丈夫,再瞧瞧身旁懂事的女兒,半是害羞半是驕傲,臉上充滿了光彩。

    大夫人徐平君疑惑地問道:「寶兒自出生,就一直癡癡傻傻,不啼不響,幾年來,把南棠城裡的名醫都瞧遍了,都毫無辦法。怎的今日一下子就能說話了?」

    丁顯琴吶吶地道:「這個,妹妹也不知,今日風起,我正去關窗,寶兒從床上跌落,昏了一陣,醒來就開口說話了。」

    慕容襄正想著說辭,突覺有道目光緊緊盯著自己,抬眼一看,是那老夫人。心中一動,眼神坦然相對,對著那老夫人露出一個誠摯的笑容。

    「把寶兒帶過來,給我瞧一瞧。」老夫人有絲詫異,從來沒有誰在她面前露出如此自然歡喜的神情,她所看到的,從來都是卑微和討好,或者是敬畏,這樣的神情,讓她覺得心底有種堅硬的東西在融化。說實話,這個娃兒的笑容還真是迷人,看著那個花兒一樣的微笑,只覺得人也是暖暖的,心也是軟軟的。

    慕容襄隨丁顯琴走到老夫人身邊,也不管其他,很自然地拉著老夫人的衣袖,親親熱熱地喊了聲:「祖母。」她卻不知,在這個家中,一直是老夫人當家,慕容清楓並無實權,因為敬畏的關係,兩位姐姐都是稱呼老夫人,從來不敢稱呼祖母的。

    老夫人愣了那麼一下,含笑道:「寶兒乖,」默認了祖母這個稱呼,想著這幾年因為嫌棄她是個癡兒,從未去看過這個娃兒,難得心中湧出一點愧意,隨手將手腕上一隻玉鐲摘下來,放在慕容襄手裡,「這個給寶兒,做個見面禮罷。」

    慕容襄眼睛睜得大大的,連聲驚呼:「好美的鐲子!謝謝祖母!」這個倒不是假話,那玉鐲溫潤晶瑩,沒有一絲雜質,實為上等好玉。

    「顯琴,我問你,這幾年寶兒一直不曾開口,今日突然說話,是何原因?你們是不是平日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老夫人臉色一變,先禮後兵,沉聲問道。聲音不大,卻極是威嚴有力,眾人聞聲,臉色皆變。

    慕容襄聽得老夫人問話,見丁顯琴不知所措,心中憐惜,便走過去,擋在她身前,從容答道:「稟告祖母,這個問題,娘親也不清楚,就讓寶兒來回答吧。話說寶兒自出生以來,一直昏昏沉沉,神志不清,但心裡總是明白的,知道祖母疼我,爹爹和大娘二娘憐我,大姐二姐護我,娘親愛我,但是苦於口不能言,無法表述。但渾濁間,總有一位白眉毛白鬍子的神仙爺爺,給我講故事,說道理,讓我總算也懂得是非,知曉道理。」她看了看眾人的神情,微微一笑,話鋒突轉,「今日起風,娘起身去關窗,我忽然看見那位神仙爺爺站在床前,對著我笑,他在我頭上敲了一下,說道寶兒啊,你該開口說話了。說完就轉身要走,我想去追他,卻不慎從床上跌下來,摔昏過去,醒來腦中一陣清明,就是那個什麼醍醐灌頂的感受,什麼都明白過來啦。」呵呵,古人信鬼怪,奉神明,編得如此理由,自是找不出破綻,讓他們慢慢去想吧。

    老夫人將信將疑,雖覺此番理由甚是勉強,但這寶兒不過四歲光景,不說編造,就算是親身經歷,也無法說得如此流暢圓滿,怕真是神仙顯靈,祖宗佑護,這樣的癡兒,竟成了懂事早慧的孩童,慕容世家實在是福祉延綿啊。想到這裡,總算點了點頭,表示信了這話,不再深究。

    在座數人見她如此,就算心中有疑,也不好多問,只在底下私語竊竊。

    一旁的慕容清楓早已按奈不住,一把將慕容襄抱起來,嚇得她差點尖叫。

    「寶兒」,他低低喊著她的名字,說道:「好孩子,這幾年,爹爹虧待了你們娘倆,讓你們受苦了。今後,爹爹一定好生待你們。」

    慕容襄看著他的眼睛,只覺目光誠摯真切,不禁輕輕點頭道:「我不苦,娘辛苦,今後你要對娘好一點,我們住的那偏院,簡陋不說,似乎都沒人打掃,跟這裡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傳了出去,會給人家笑話的。」

    慕容清楓看了一眼大夫人徐平君,轉頭看著曹管家,皺起眉頭,正要厲聲詢問。

    「爹爹,過去的事情就算了吧。」慕容襄拉了拉他的大手,初來乍到,也不想製造太多事端,自己對物質的要求也不算高,過得去就行了,只要以後這裡的奴才們不要再仗著人勢欺負她們就好。

    「這個事情不多說了,到此為止。曹管家,你明日叫人把娉婷園收拾出來,讓三夫人和三小姐搬回去罷,客房就另尋一處園子,反正府中空置園子還多。」老夫人及時發話道,「顯琴,你帶寶兒入席吧,大家也該用膳了。」

    晚膳過後,丫鬟嬤嬤些收拾著桌上的殘菜剩水,碗碟杯盞,眾人隨老夫人去偏廳入座,端了清茶,嗑著瓜子,隨便話些閒事家常。

    慕容襄聽得大娘和二娘低語聊著什麼胭粉首飾,爹爹和祖母正經論著什麼店舖收成,大姐和二姐偷偷說著什麼俊俏官人,娘在一旁陪著笑臉,四處附和,就是沒人理她。看得出來,兩個姐姐並不喜歡自己,她也懶得去主動加入,獨自坐個小凳,東看西瞧。呵呵,這個朝代的女兒家,也算是開放啦,大姐不過十三,二姐不過十歲,已經在比較城中哪家的小官人長相俊俏了。

    真是無聊啊,她強自忍下一陣又一陣睡意,摀住一個接一個呵欠,好睏,眾人的說話聲嚶嚶嗡嗡,就像是在播放催眠曲,想睡覺,只想睡覺。慢慢地,眼皮開始打架,腦袋也逐漸耷拉下來,這裡有張床該多好啊,軟軟的,暖暖的,不需太大,只要枕被乾淨清新就好了。

    迷迷糊糊中,彷彿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如同她期盼的枕被一般,有著乾淨清新的味道,她勉強張了張眼,看清來人,低低喚了聲:「爹爹,我困了。」又閉了眼,放心睡去。

    大手撫上那粉粉嫩嫩的小臉,心底不禁湧起一絲困惑。這真是寶兒嗎?他那癡癡傻傻,一度被他遺忘,被家人嫌棄,被下人怠慢的小女兒!今日一見,想必沒人能再忽視她的機智,她的可愛,她的光彩。同一個孩子,就一日工夫,竟生出這樣大的變化!

    這孩子,自出生以來,就是一個癡兒,不曾言語,家人嫌棄,又怕傳出去被人笑話,索性讓她們娘倆從本身所住的娉婷園搬出去,到一僻靜的偏院住著,只安排一個小丫鬟守著,對外便宣稱孩子夭折了。本想著那孩子命不長矣,不想請了城中大夫來看過幾次,撿了幾味藥回來,熬好餵了,小身子竟慢慢好了起來。只是癡呆的毛病,絲毫不見好轉。

    也陸續聽得下人匯報,說那三小姐雖是癡兒,卻也算是命中有福,幾次落水,幾次大病,總是逢凶化吉,就如同院中的雜草,火燒不盡,春風又生,顯出強健的生命力。

    而今,這癡呆的毛病,竟一下子好了,恢復到一個正常孩兒的模樣了,實在太神奇了。

    這樣一個出奇的孩兒,他該拿她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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