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二我心裡只有你
一切順利,值班室沒有人發現異常。一般熟人、同事之間。除非穿新衣服換新髮型,沒有人盯著好好看看你還是不是你。
林羽石該換藥時,我就拿著這位護士剛剛配好的藥走向他病房,門口的警察看了看我就放我進去。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再平靜,但看到安安靜靜躺在病床上的林羽石,還是激動了。
最明顯的變化是他的胡茬已經那麼長,我記憶裡,他的臉從來都是幹幹淨進的,從沒讓鬍子長過這麼長。他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那雙漂亮的眼睛一眨都不眨,似乎世間萬物一切都跟他沒有了關係。我想就算此刻大地震,他都不會從床上起來逃生。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忙,他在爆發之後死亡了。
我先熟練地幫他換了藥,然後將溫度計給他。
他默默地如行屍走肉般接過來夾在腋下,眼睛依然盯著天花板,似乎我不存在。
我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淚,低低地道:「石頭,石頭。」
他的眼睛一亮,驚慌道:「小雪!你怎麼來了?這裡很危險。快走,快走,我很好,不要再管我,不准再管我!」
「石頭,不要放棄,我們大家都會好好的,你不會有事的,我們都年輕,我們不能放棄,我還等著聽你的交響樂,你不能騙我,不然我不會放過你!」我的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
他舉起手給我粘去淚珠:「小雪不哭,我不會放棄,我會寫完交響曲給你聽,你也要答應我再不准冒險。」
「我答應你不再冒險,我會想辦法救你,相信我。」
我不敢多留,取了溫度計,怕留下筆記,連用藥記錄表也沒敢劃,就出了病房,兩名警察還老老實實站在門口,真不知道有壞人混進來他們能不能給石頭站好崗?
我一抬頭,幾人攔住我的路,最前邊一人四十歲年紀,穩重威嚴。一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薛總,真不愧是化妝大師,的確以假亂真啊!不過假的就是假的,永遠真不了。」
我知道這個人是海都公安局刑警大隊隊長蔡強國,也是林羽石案件的負責人。在黨寒夜家的電腦裡,我已經見到了他的全部詳細資料、照片、視頻甚至還有他的家人、親戚。看來這傢伙姓蔡不菜,居然知道我是化妝的。但我也不會如此束手就擒,莫名其妙地望著他道:「蔡隊長,您說什麼?」
「真不愧是大導演,演技如此高超,可惜不該跟警察作對!」他讚歎道。
我知道瞞不住了,但我不想理他,繞開他要走,但他們幾人一字排開將我的去路擋住。
我憤怒地道:「讓開!」
「呵,脾氣不小,不愧是韓樂翔的CEO!」蔡強國譏笑道。
我特別討厭這個人,說不出地討厭,不讓我走,好吧,我就站著,反正我不理他。
「請薛總跟我們走一趟。」蔡強國前邊走。他的手下請我跟著。
我只好跟著他們來到一間小型會議室。阿燦和那位護士都在,那個護士看到我還著實吃了一驚,她現在不用照鏡子就可以看到自己。
阿燦看到我,一臉愧疚道:「小雪姐,對不起。」
我搖搖頭,笑笑。
蔡強國對那個護士道:「你可以走了。」然後對我道,「薛總請坐。」
我坦然地坐下。
他笑笑,掏出一支煙來點燃抽一口。我立刻被嗆得咳嗽,他照抽不誤,我也不指望這種人懂得憐香惜玉。
「薛總,請你回答我,你來看望嫌疑人有什麼目的?」
我淡然地不理他。
「好啊,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的行為已經觸犯法律,我現在懷疑你是林羽石的同案犯,有串供、毀滅偽造證據嫌疑拘留你。」
嚇唬誰?別以為我不懂法律,你現在可以一時逞能拘留我,三日內找不到有力證據,你還得乖乖放了我,然後被上司罵一頓。這個案件牽涉太多,少有處理不當,麻煩可就大了,一個小小的刑警隊長,一眨眼烏紗帽可能就落地。所以,我還是不理他。
這傢伙可能怒了,眼裡噴著火道:「很好薛總,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然後,我和阿燦就被帶回海都市公安局,然後被正式拘留。被關在一間有三個女囚犯的房間裡。
我心裡很痛快。現在我和石頭同甘共苦了,我也成了階下囚了。我真不該不聽黨寒夜的話,心急地跑出來,這下又給他添了麻煩,還是**煩,韓樂翔越來越說不清了。就像當年林啟峰說的,我有可能把韓樂翔拉下水,我真的是個罪人,我救過寒夜,也會害了他。
「喂,新來的,不用這麼想不開,慢慢就適應了。」一個女囚犯坐在我旁邊道。
「哦,謝謝。」我也沒看她,心不在焉地道。
另一個女的走過來推了我一把道:「別給臉不要臉,裝什麼清高,到這裡邊的還能是好人?說,犯什麼事了?」
我看了她一眼道:「殺人。」
「嘿,你還真以為自己是誰啊?殺了人會把你關這裡?早單間伺候了。不給來點兒硬貨你不老實。」說著舉手朝我臉上打來。
我伸手用指尖將她的手腕輕輕撥開,她立刻尖叫著道:「我的手!我的手……」
另外兩個人驚恐地看著我,我無辜地說:「我不小心點了她的穴,別叫了,叫也沒用。坐到旁邊慢慢等著,過倆小時就沒事了。」
這下她們仨都老實了。我自己呆坐了一會兒,無聊,就把她們仨叫來:「喂,你們過來,給我講講你們都怎麼進來的?」
她們仨倒是痛快地給我介紹她們的事跡:
「我是個職業小偷,在商場扒竊,這是我第三次進來了……」
「我專門倒賣各種票據,汽車票火車票、演唱會的門票……是票都管買,你以後要買票找我……」
「我在酒店工作,就是做那個的……」
看守所真是個好地方。三教九流,什麼人都可能碰到。她們問我是做什麼的。
我說:「我們公司丟了文件,我被老闆懷疑是商業間諜。」
然後她們仨人給我灌輸她們各自的生存理念,還給我留了聯繫方式,等出去後聯繫。
其中一個告訴我:「你的問題其實就看你們老闆的態度,他要想整你,你恐怕得判刑,他要說你沒事,你立刻就能被放出去。姑娘,叫我說你也別太一根兒筋兒了,女人該付出就付出點兒,這世界哪還有純潔真情?掙錢享受是王道,你們老闆肯定是看上你了。我勸你趁著年輕趕緊給自己積攢點兒,等你人老珠黃,想讓老闆打你注意,人家也懶得理你……」
晚飯後,牢房門被打開,一個女警察道:「薛之雪,出來。」
我的室友們一愣:「你是薛之雪,真的假的?不像啊?」因為我化妝成護士還沒卸妝。
我走出去,被帶到審訊室。
一男一女,兩個警察對我進行第一次訊問:
「姓名。」
「薛之雪。」
「性別。」
「女。」
「年齡。」
我想了想說:「三十。」我已經三十歲了,又一個三十歲。
「你有罪嗎?」
「不知道。」
「你自己做過什麼,自己不清楚嗎?」
「我做了什麼我清楚,但是不是犯罪我不清楚。」
「你今天去醫院做什麼?」
「看林羽石。」
「你對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我給他換了藥、量了體溫,對他說不要放棄,我還等著聽他寫的交響曲。」
「還有呢?」
「我哭了,他給我擦淚,要我不准再管他。」
「還有嗎?」
「沒了。」
然後審訊結束,我沒有被帶回關押室,而是被告知釋放。
我出來,看到寒夜和林啟峰等在外面。寒夜看到我,什麼都沒說,給我開了車門。我上車,他坐在我旁邊,林啟峰開車。
「小雪,你都三十歲的人了。別再做這種衝動的傻事了好不好?」寒夜終於開口了。
今天,兩次提到我的年齡,我感覺真的不好受:「你知道我三十歲了?」
他的眼睛瞬間變得暗淡,暗無天日,他伸過一隻手握住我的手低低地喃呢:「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知道他是因為不該不禮貌地提女士的年齡,還是對我蹉跎的青春道歉,但是他眼睛裡的確是自責,深深的自責。
我想從他手裡抽出自己的手,但力氣不夠,他的手機響了,我才拿回自己的手。
他接了電話:「你好……不用理她,暈過去就送醫院……嗯。」
我對他這個蹊蹺的電話興趣越來越濃:「誰要暈過去?」
「跟你沒關,回家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想好怎麼救石頭。」
他越是不讓我知道,我的好奇心越強烈,然後就開始亂猜,不理,暈了送醫院,不理就會暈嗎?這人也太脆弱了,他不理,那個人就會暈,那個人應該是個女人,他的情人,她想他,可他不理她……
他跟他的情人管我什麼事?不想,不想他們,我已經離開韓樂翔了,他跟我無關了,我只要救出石頭。
我換了個姿勢,望向窗外,都市燈火燦爛,路邊的情人們牽著手散步,買花的女孩抱著一大束玫瑰發愛情財。
車飛速從女孩旁邊開過,過了我還扭頭看她,越來越遠,直到她的身影被都市的燈火淹沒,我的愛情也越來越遠,直到被這個冷酷的城市埋沒。
回家,看到小五,想起阿燦,「阿燦呢?」
「讓他回家休息了。」
「今天不怪他,都是我的錯,你們別為難他。」
小五笑笑說:「放心吧小雪,明天早上你就能見到阿燦。」
寒夜從酒店訂了餐,剛好送來,他陪我一起吃飯,然後就讓我上樓早點休息。他應該還要去林啟峰家過夜,我不管,他愛去哪兒去哪兒,沒準兒他根本就沒去林啟峰家,而是在他的情人們家裡過夜,那從來不是我考慮的問題。
回房間洗澡,浴盆旁居然準備了一筐新鮮的花瓣,看來某人想讓我洗個花瓣浴的。我也不客氣了,放了熱水,撒上花瓣,自己慢慢享受。
洗完澡,披著浴巾出來,臥室裡開著柔和的燈光,桌上放著一杯牛奶,我一摸,還熱乎乎的,這是讓我喝了牛奶睡覺,牛奶有安神的功效,怕我失眠。我端起來一口氣喝掉,然後漱口,準備睡覺。這才看到我的枕邊放著一束粉色玫瑰。
我捧起來,拿出卡片看:
寶貝兒:
不要多心,我心裡只有你,睡個好覺。
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