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一查無此人
吳鑫帶著她的倆表弟和我一起登機。坐在一起,一路上她跟我說了很多話,但我心裡惦記媽媽,總是心不在焉地嗯嗯啊啊回應她。她毫不因為我的態度改變興致,除了給我講她自己,還講他哥哥,她說:
「吳磊從小就很驕傲,他很聰明,所以很受家裡人賞識,早就開始參與我們家的公司上的事情,而且做得很漂亮,但自從遇到你,他就開始栽跟頭,說真的,能看到他被教訓,我好開心……」
我知道,這個女人的智商絕對在吳磊之上,她用這種很不明顯、很女孩子化方法來博得我的好感,她要接近我,但我不認為她是為了家族利益,她這種女孩子還沒到了為家族操心的年紀。那她是為了什麼?
「小雪姐(已經認我做姐姐了),我知道你化妝畫得好好,能不能教教我啊?」
「如果吳小姐想學,當然願意效勞。」我應付道。
「叫我阿鑫吧,姐姐,我都認你姐姐了,你不會嫌棄我吧?」
「沒有沒有。」我笑笑。
「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姐?」
「哦,你難道沒心事嗎?」我反問。
「姐,你太聰明了!」
在她這種聰明人面前我還是不敢冒充聰明的,「在阿鑫面前,再聰明的女人也是傻子。」
「姐,看你說的?」她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
這小丫頭,接近我究竟為了什麼?
到了鄭州,她想跟我回我家,我撒了個謊,才沒讓她去成。再怎麼說,我跟吳家是對手,我不能這麼容易就把自己家人引見給他們。
與他們分手,乘車回到我們縣城已經是晚上了。
我跑到醫院,媽**手術已經結束。姐姐、姐夫、爸爸、弟弟都在。
「媽媽怎麼了?」我扔下箱子撲到媽媽床邊,但她已經睡了,睡得很安穩,臉色也不錯,怎麼會生病了,生什麼病了?
姐姐才說:「咱家前幾天買了輛電動車,咱媽去村口學騎。沒掌握好,倒了,把腳腕兒骨頭壓傷了。沒大礙的,就是一個小手術。我們說別告訴你了,可咱媽今天早上做手術前,突然說想你,要你回來,才給你打電話的。」
「你們怎麼不看著她?她那麼大年紀了,還學什麼騎電車啊?」我出口抱怨姐姐,但一想到自己離家老遠,更沒盡孝,那有資格抱怨她們?
二姐道:「我和爸爸都在,可沒追上,咱媽騎車可猛了!」
「以後別讓她再學騎電車了。」我囑咐,來的時候心裡還想著給爸爸買輛汽車,這麼一下,又害怕了,他這麼大年紀學開車行嗎?
晚上在醫院守著媽媽一晚,早上媽媽醒來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小雪,你對像怎麼沒來?」
「我對像?」我一時有些懵,想了想才想起她是說林啟峰。按說,丈母娘住院了,他真該來,但,人家已經不是我對象了。「媽,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
「我知道,他忙,沒空,我不生氣,女婿又不是自己親生的,有女兒孝敬就行了。」媽媽很看得開。
「可是,媽,其實是,我跟他已經……分手了。」
「啊……」我媽很意外,嘴張得老圓,「分手了?為什麼?」
「人家看不上你閨女了,人家年前就要結婚了。」把責任都推給別人,我媽就不會責怪我,這是上輩子得來的經驗。
我媽風向一轉,立刻道:「啥?就他長那黑不溜秋的樣子,還看不上我閨女?就算他看上你,我還不同意嫁給他呢!」
瞧我媽,多自信,我怎麼就一點兒不像她?顧影自憐,是我爸爸的基因對我影響太大了。
「小雪,媽聽說你現在是大導演,是不是很能掙錢啊?」我媽探著脖子問我。
我笑笑道:「媽,你不要聽別人添油加醋胡說。我才剛剛弄了一部小電影,不是大導演。但不管我掙多少錢,你要想買的東西,我們現在能買起了。等你養好病出了院,我先給你在縣城買座房子好不好?」
我媽一聽,眉開眼笑,哪像個有病的人?她沒事,我就放心了。
去飯館給媽媽買了一些她喜歡吃的飯菜,剛剛回到醫院,爸爸就說:「小雪,一個人打到我手機上電話說找你,你給人家回個電話吧。」
我給媽媽弄好吃的,接過爸爸的手機一看,是寒夜的電話,我打過去。
「喂小雪,怎麼樣了媽媽?」寒夜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過來。
「哦,沒事沒事,就是做了個小手術,我得在家呆一段時間,謝謝寒先生關心。」我答道,他怎麼會知道我爸爸的手機號?
「好的,好好照顧老人家,如果需要我幫忙就說話。」
「嗯。謝謝。」
「柏林電影節,你能趕上參加嗎?」
「能,我會趕去的。」
「那就好,其它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在家好好陪媽媽。對了,你的手機怎麼總關機?」
「沒電了,也忘了帶充電器。」
「先去買個萬能充電器湊合用,注意身體,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謝謝。」他幹嗎這麼關心我,讓我總是想誤解。但又沒什麼可誤解的。
上午,我姑和姑父來看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東扯西扯就扯到我的終身大事了,姑姑說記著一個條件不錯的小伙子介紹給我。當她說男的叫歐陽墨雨時,我想到了夢裡不斷出現的歐陽漠北,就答應了。但我媽可不是省油燈,仔細向姑姑問了一番男方是做什麼的才同意我去相親。
姑姑走後,媽媽對我說:「小雪,你不懂,你現在是大人物,可不能隨便去跟人相親,那要被記者知道還了得?」
我媽都知道我現在是公眾人物,要幫我保護隱私了!我估計,她心裡更多的是認為,姑姑介紹的小人物配不上我,我該嫁個「大人物」。
兩天後,姑姑安排我去相親,還是在她家,我進了門,姑姑家的大兒子在打遊戲,我記得前世,我見歐陽墨雨時,是她小兒子在打遊戲,時間應該提前了四年,那時我三十,今年我二十六。
但我同樣忍不住道:「總打遊戲會壞眼睛的,等你高度近視,戴上厚厚的眼鏡片,沒有女孩追你,你後悔也晚了。」
但我忘了,雖然前世我跟姑姑家的孩子們打打鬧鬧很熟,但這世,因為我一畢業就出去打工,很少在家,並且他們現在也都知道我是「大人物」了,這個大弟弟並沒有跟我吵,而是禮貌地對我道:「我知道了姐。你坐。」他還放下遊戲手柄去給我倒水。
然後我才發現旁邊還坐著一個年輕男人,樣子很帥,比前世我見他時要年輕,他站起來很禮貌地對我笑笑。我姑姑進來道:「小雪,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歐陽墨雨,墨雨,這就是我侄女薛之雪,你肯定在電視上見過她了。」
歐陽墨雨對我笑笑道:「你好薛小姐,你比電視上看起來還要漂亮。」
「是嗎?謝謝。」我們分別入座。
姑姑開始唱主角說話,歐陽墨雨偶爾插一句話,我就和前世一樣,是干坐在旁邊走神兒的主。
歐陽墨雨的堂弟歐陽漠北現在一定還上初中,我要不要向他打問一下他呢?按說我和歐陽漠北本來沒什麼,可他不止一次出現在我夢裡,讓我不關心都不難。
姑姑一家終於藉故走開,只留下我和歐陽墨雨。
上輩子,他借這個空狠狠損了我一番,但我現在沒打算報仇。
「歐陽先生,我想問你件事情。」
「請講。」他彬彬有禮地客氣道。
「你是不是有個堂弟叫歐陽漠北?」
他聽了我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說道:「歐陽漠北?沒有啊,我沒有叫歐陽漠北的堂弟。」
我心裡咯登一聲,怎麼會沒有?歷史發生偏差了?
「你好好想想,他現在大概十四五歲?」我追問。
「不用想了,我叔叔家確實沒有叫歐陽漠北的孩子,這我怎麼會弄錯?」
歐陽漠北爸爸叫什麼來著,我努力想,人家開過家長會的,叫……叫歐陽……振東,對了,就是這個。
「你是不是有個叔叔叫歐陽振東?」
「是,那是我三叔。」
那就對了。「他們家有幾個孩子?」
「他只有一個女兒叫歐陽漠西。」
我記得,歐陽漠西是歐陽漠北的妹妹,在我們學校初中部讀書。沒錯,就是這家人,可為什麼沒有歐陽漠北?
「他就生過這一個女兒嗎?」
「是的,我三叔和三嬸結婚好幾年才有了這個女兒,當寶貝似的寵著。」
真的會沒有?居然沒有歐陽漠北這個人!我倒抽一口冷氣,那個在我夢裡反覆出現的歐陽漠北是怎麼回事?難道僅僅是我個人的一種幻覺?如果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我常常夢到他,是不是可以解釋為,我愛上前世一個小自己十二歲的學生,所以常常夢見他?
不,我從來沒有真正注意過他,感覺過他,我更沒有多想過他,除了作為一個老師看待學生外沒有其他感覺。但前世今世,誰都沒有變,為什麼單單沒有了他?
「薛小姐,你沒事吧?」歐陽墨雨的話打斷我的狂想。
可能我剛剛很失態,「對不起,我……」
「沒關係。」他將水杯端給我。
「謝謝。」我正好喝口水,緩解尷尬。
「我看過你拍的《玻璃空氣》,劇本寫得很感人,很有哲理,台詞很幽默,剛一開始,我都不相信是你這麼年輕的女孩子寫出來的東西。」他對我讚賞道。
「是嗎?謝謝。」
「你已經是個名人了,為什麼還要和我這種小人物來相親?」他可能終於拋出了自己的疑惑。
「哦,我是名人嗎?我是漂海一族,在海都那種大都市,我總有一種客居的無著落感覺,還是自己家鄉好。」我是個業餘編劇,也能拽的。
他認同地笑笑:「其實我剛畢業的那年也打算去海都闖闖的,火車票都買好了,可我媽死活不願讓我去,說外面太亂,想讓我報考公務員。本來我執意要走的,但到了火車站,發現火車票丟了,我媽說這是天意,就把我拉回去。」
我敷衍地笑笑:「是嗎?看來就是天意。」
「你是那一年去海都的?」
「98年。」
「我也是那年打算去的,九月二十號,我生日那天準備走的,結果丟了車票,就回家考了公務員,昏昏糊糊過了這六年。你卻成了知名導演!」他說話的時候有一些感慨,似乎後悔當年沒有邁出那一步。
九月二十號?我也是那天走的,鄭州到海都的直達列車只有一列,莫非他當初和我買的是同一車次的火車票?那又怎樣?就算他去了,就算我們坐在一起,那時我們也不認識。
不對,他不認識我,我是重生來的,我認識他。但,事情怎麼越想越蹊蹺,究竟哪裡不對勁兒了?想不明白,我的頭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