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山上這場成仙的喧鬧來得去,去得也快,一年後便已了無蹤跡了。
草木有枯榮,待到來年春天草木重生之時,上一年的記憶便被歲月抹滅了。大家只知道它們這地界裡出了三個沾了仙氣的靈物,正在神仙設下的結界裡修煉。至於其他,就一概不知了。對於它們來說,靈物那都是高高在上,與眾不同的,是它們只能仰望,不能觸碰的。全然忘了,所謂靈物,也不過是和它們一樣,只不過是好彩沾染了仙氣的凡俗之物。
待到小草運行完第一個周天,再睜開眼時,它只覺得過了一日,可小土地卻告訴它們,世上已過了一年了。眼前的景象仍是自己熟悉的,卻已物是人非,再也沒有人來打擾它們,連風姨都吹不進它們的結界,即使進來,它也不再認得它們了。
小草忽然好懷念那些漫山遍野,喋喋不休的親戚。仰望一下玉石哥哥,再和雪蓮姐姐對上一眼,大家心裡都明白,那些逝去的,已經無法挽回了。
所幸,它們不是獨自一人。
眼睛一閉,一睜,一年過去了,眼睛再一閉,一睜,又是一年過去了。如果修仙就是這麼簡單,小草覺得很挺好的,不過是念著咒語睡了一場長長的覺而已,還睡得賊踏實,一點兒都不帶失眠多夢的。
三年過去的時候,三位修仙者之間的高下漸漸的分出來了。雖然那「仙露」是他們三人心中永遠的陰影,大家也很有默契的絕口不提,但卻不能不承認,那玩意兒確是有效果的。
雪蓮因為受的最多,故此,她的進步是最快的,每次重又見到她,幾乎都能明顯的感覺出變化來,其次是玉石,最差勁的,當然就是小草了。
還好,樂天知命的小草從未對自己緩慢的進展感到焦躁不安。人各有命,修仙也是各有各的緣法,也許自己窮盡一生的努力也趕不上別人的一個小指頭,那又有什麼關係?做好自己就行了。咱也曾經修過仙!就沖這一點,就夠值得後來人羨慕感歎的了。
可它這麼認為,並不表示別人也這麼想。
五年過去的時候,雪蓮淡淡的說了句,「小草,玉石等了你一個月,我等了你三個月。」言下之意顯而易見。
呃,小草的臉唰的紅了,它不是想快,可它就是想快,也要快得起來啊。就像一匹「賽馬」(哈飛血統),你硬要它跑出「寶馬」(別摸我血統)的速度,這願望雖然是美好的,但現實通常卻是殘酷的。雖然兩個都是馬沒錯,可馬裡也有分門別類高低上下,此馬非彼馬,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我……我會努力的……」小草只有這麼無力的一句表白。
「加油。」玉石簡短明瞭的表達了它的態度。
唉,這話說得就外行了,如果加油有用的話,世上還要伯樂相「馬」做什麼?喝九十七號油的「馬」一般比喝九十三號油的「馬」跑得快點,但喝九十三號油的「馬」即使給它喝九十七號油,它還是只能跑出九十三號油的速度。
所以說,奮發圖強的小草還是敵不過先天資質的限制,眨眼之間,仍是一年又一年。
又一個五年過去了,每回小草醒來時,總見雪蓮一次比一次更不耐煩的臉色,特別是今年,也難怪她有些不悅,她都等了大半年了,無所事事的只好又借了些書修習些小法術來打發時間。
不用她開口,只用那冷冷的眼神瞟了小草一眼,小草就覺得如坐針氈般的難受。本來想到的一肚子問候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小草想,它真的已經盡力了。至於其他,就不是自己能勉強得來的。
「呃……」小草主動提了出來,「你們以後不用等我了。」
雪蓮沉默了。
玉石也沉默了,半晌才道,「不行?」這句是疑問句,而不是肯定句。
小草讀懂了,爽快的道,「是。我跟不上你們的進度,你們沒必要陪著我浪費時間。」
可這不是它說不等就能不等的,如果要分開修煉,還得小土地說了才算。小草心想,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待一瞧見小土地哥哥時,它再一次把這件事提了出來。
小土地沉吟一會道,「分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分開以後,再想湊在一起可就難囉!」
「那個,沒關係的……」小草低著頭小聲道。小心眼裡想著,雪蓮姐姐和玉石哥哥應該巴不得甩開自己這個「差生」吧?
見那兩人都不反對,小土地道,「行!那就這麼定了。」
修煉之途本來就是冷清而寂寞的,它們三人雖然有緣一起開始,但並不表示要永遠聚在一起。緣生緣滅,自有天定。可轉身之間,小土地還是低低歎息了一聲。
雖然小草知道自己資質低一些,但在收到小土地哥哥重新制定的修仙計劃時,還是有些鬱悶。純粹是被攀比鬧的,憑啥人家那一個叫高級修煉計劃,一個叫中級修煉計劃,分給它的就是低級修煉計劃?
這也太打擊人了!沒積極性了!小土地哥哥也不會挑一個比較溫和的字眼,真是沒水平!小草嘟嘟囔囔,滿腔幽怨的接收了自己的修煉計劃。不過分開也不是沒有好處的,不用和那優等生做比較,眼不見為淨,小草樂得繼續用自己的龜速進行修煉。
小土地起初見到小草時,還不忘向她匯報一下雪蓮和玉石的學習進度,想藉以刺激一下小草。誰知小草聽完,呵呵一笑,點著小草尖兒腦袋,像個領導似的說幾句「八錯八錯」就沒了下文。
小土地樂了,便調侃道,「請這位領導就小草同學的學習進度發表一下看法吧?」
小草一臉嚴肅道,「小草?還好還好!」皺眉沉思了一會兒,又補充道,「慢是慢了點,但慢工出細活嘛!豈不聞聖人云,不管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不管抓多抓少,只要有這個捕鼠的意識,也是好貓嘛!」
小土地大笑過後,也不再勉強了。每回來教小草功課時,便跟它胡扯海侃一通,倒也別有樂趣。天長日久,和小草不覺越來越親近了。雪蓮是一心上進的尖子生,哪裡有空和人歪掰,只要張口便不離修煉。玉石是典型的好好學生,你教他受,適合填石教育。跟他們說話,一句廢話的餘地都沒有。只有小草,根基淺薄的小草,才對上天下地,三界五行的八卦這麼感興趣。低級的草根本性,卻是極大的滿足了小土地的口舌之欲,盡展八卦潛質。
第三個十年過去的時候,小草一睜眼,卻見到意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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