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宇庭終於實現了他「搭著梯子*腚---高幹」一下的大願,順順當當地幹上楚雲市副市長。現在,他要著手策劃即定的第二個戰略目標,這便是掌握楚江大橋主動權,控制資金,盡快堵住那個要命的、可怕的、甚至將自己送上斷頭台的黑洞——煙草公司打到稅務二分局的那1500萬元資金。
根據市政府常務會議分工,他接替方格明原來所負責的那攤子工作,主管工交財貿,全市的重點工程一律由他審定、把關。這一分工,是市政府考慮到代原為財政局長,對全市的財政底子清,情況熟,又長期跟隨和配合分管這方面工作的原副市長方格明,參與過全市經濟建設一些重要決策,有這方面工作的基礎。人大會上,代表們在推薦他的提案中對他的企望值很高,代宇庭自己也想攬著這個攤子的事。因此,又順理成章地實現了他期待以久的願望,把持了比當財政局長還要風光的楚雲市財政大權,「過癮,真他娘過癮」,他心裡美滋滋的。
他上任以後,工作不敢怠慢,對全市工交財貿方面的事情處理得也還比較妥當。特別是對人大代表徵對方格明提出的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有的兌了現,有的作了計劃,有的發文作了解釋性答覆,暫時緩和了一些矛盾。他內心的焦點,當然是楚雲市當前最大的重點工程——楚江大橋的建設。過去,這項工程是方格明主管,他曾千方百計的想介入,可身在局外,無從插手,只不過也瞟學了一些這方面的經驗。現在不同了,楚江大橋工程領導小組組長頭銜,已歷史地轉移到了他的頭上。他不僅可以直接過問、處理這項工程的重大事務,而且楚江大橋工程何去何從?完全由他主宰。這種「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的體制,使集體領導流於形式,也慣壞和寵跨了一些領導幹部,往往用壞一個人,毀了一番事業。不過,楚江大橋只要還在朝旭手中,誰要想把它引入岐途也不是那麼容易。
楚江大橋工程建設指揮部的指揮長朝旭,這位一向全身心投入在楚江大橋工程建設中的投資方代表、華宇公司的副總裁,得知代宇庭這位他熟識的老搭當,一夜之間,忽然爬上了楚雲市常務副市長的高位,並主管包括楚江大橋建設的全市重點工程的消息後,心頭蒙上了一道揮之不去的陰影。他倒不是妒忌他過去的老上司、老搭檔,而是他對代宇庭太熟悉,太瞭解了。且不論他的才幹如何,就其德行而言,代宇庭怎能擔當如此重任?這換屆選舉的人代會怎會如此兒戲,嚴格的說,就是他擔任財政局長都是很不稱職喲!他,竟然還當上了主管財政的副市長,也就是說,在某種程度上,他把持著楚雲市經濟發展的命脈,這位置是何等的重要?按說,楚雲人才濟濟呀!理應從楚雲市最優秀、懂行的中青年幹部中選拔,怎麼能……嗨——!怎麼能讓這樣一個人進入政府高層呢?看來楚雲的經濟落後,與用人不當不能不說是一個重要的原因啊!
朝旭似乎看到了楚江上空停留著一團密密的陰雲,經過他艱苦努力爭取到的楚江大橋工程,將面臨著嚴竣的考驗。他清楚,代宇庭對楚江大橋工程早就心癢神撓,一直想插手。前段時間,他還管不到這一層時,就將八桿子也打不到的親信馬伯清安排到了指揮部。現在,他可以號令全市,重點工程全權掌握在他的手中,楚江大橋又是全市關注的重中之重,何況投資商已經到位,他們最看重的——錢,當然也勢必相應就緒。似他這類貪得無厭的官員看來,油水大得很呢!他且能放過這把水?雖說方格明也不是很理想的領導者,但不管怎能麼樣,在顧全大局方面,方還是能夠順風使舵的。代宇庭則是一個以自我感覺為中心的極端自私主義者,甚麼事業,全局觀念,國家利益?他是從來不放在眼中的。據悉,楚江大橋還只不過是楚雲重點工程之一,還有lsh高速、chy高速、lg大型電子管廠等,全市數十個重點項目也將啟動,他,如何駕馭得了啊!朝旭深感憂慮,因為他對代宇庭的人品官品與能力再清楚不過了。
朝旭認為,儘管招投標方案已經全部準備就緒,如果代一旦插手其間,勢必影響方案的正常實施。他獨自坐在指揮部辦公室,透過明淨的窗戶,心情沉重地看著楚江南來北往的船隻,被一陣前所未有的煩惱糾纏著。他在沉思:楚江大橋建設的進退沉浮固然重要,而代表著人民根本利益的政權建設,則比大橋建設重要百倍啊!代表幾千萬人民的代表們,怎麼就看上這麼一個角色呢?他想了很多很多。也許是「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吧!他以前認為,和代宇庭再度遭遇完全是一次偶然的現象,並且經過前一時期的努力,已經排除了他的干擾,取得了重大進展,誰知以後還需長期相處?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將接受他的制約呢。看來更直接的針鋒相對,更嚴峻的短兵相接,不可避的在等待著他。朝旭想到這裡,他苦笑了一聲「哼哼!緣份,無了無休的緣份。」他經過反覆思考,認為擔心也於事無補,莫若堅定地面對現實、不屈不撓、一定要把項目搞成。他拿起電話,向遠在深圳的總裁程佳運報告了這一情況,即表明了自己的擔心,又堅定地表明自己一定要爭取成功的態度。
程佳運回電說:「我從電視裡知道姓代的搞楚雲的副市長了,這是一個突然的情況,太戲劇性了。既然如此複雜,那就看情況而定,能上則上,太麻煩,阻力太大就撤,哪怕公司吃點虧也不要緊,不要被他鎖死。你重任在肩,公司現在的項目多的是,東方不亮西方亮,不必和他們打消耗戰。他們花的是人民的錢,我們耗他們不過。當然,沒有大的困難,你按你的計劃進行,一切由你定,我支持你到底!」
朝旭很鎮定,他說:「我只是將可能會出現的情況向您匯報一下。他姓代的要出難題,毀了這項工程,我看他也沒法向楚雲人民交待。我們拭目以待,走一步,看一步,決不能被他們鎖死,也決不能讓公司吃虧。目前,我們已投入這麼多的人力、財力,我不會輕言撤退,既使撤,我想好了,一定能為公司賺一筆回來,如果虧了,拿我是問,如果刖我雙足,我便叫他『喪於此樹』,你放心好了。不過,請你讓我再多呆一段時間,我一定抓緊時間把事情辦好!」
程佳運說:「既然情況發生這樣重大的變化,那你就多呆一段時間。我不懷疑你確有孫臏之才,完全相信你的能力,你只管干,不論發生什麼事,一切由我承擔,你只要保護好自己,注意身體我就放心了。政界龐涓者流啊!我的初衷……。嗨!」
朝旭打斷程總的話說:「您別說了,我並沒有那種想法,我是沖楚江大橋而來,為華宇的最大利益而來。」
程佳運是想說,本想讓他回家鄉展示一下自己。
朝旭不是《大風歌》中人,也不是一個報喜不報憂的人,他從不低估工作中的困難,但也從不被困難所嚇倒。他把自己的擔心及時告訴程佳運,是使程心中有底,同時,知道程在對這件事的處理上有什麼看法。他從報告中得到了程的鼓勵、支持和理解,更增添了他辦好這件事的信心和力量。有程總為他作後盾,並非孤軍作戰,他知道,在他的前面,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什麼風波都有可能出現,對此,他是有充分思想準備的。
代宇庭當先市長後,馬伯清還沒有與他見過面。這天,他帶著洪波一起到了代宇庭辦公室,先是馬對代一陣恭維道賀,代宇庭一直笑瞇瞇的臉上泛著紅潤。倆人又閒聊了幾句,馬示意洪波退出。洪波走後,馬伯清徵求代對楚江大橋工程有何指示。代沉默了許久,儼然以正確領導者的口吻對馬伯清說:「這件事,我有一些想法,我認為老方(指方格明)過去的做法已經不適合當前變化了的情況。工程的幾個主要環節,要考慮重新調整一下,包括控股權。」他讓馬伯清給他點燃一支煙,抽了一口,接著說:「政府的重點工程,怎麼能讓一個民營公司控股?政府說了算,還是私營老闆說了算?老方他也太好講話了.」
馬伯清迎逢的說:「代市長說得對,就拿我們在指揮部吧,工作沒有一點主動權,完全聽人家撥弄。他們在搞什麼,我們一點不知道,實際上是政府在企業的領導下工作。」
代宇庭說:「這種格局必須馬上改變,政府不能成為傀儡。他們控股,我這個領導小組的組長就是虛設,對工程實施領導就是一句空話。」
馬伯清擔心地說:「可是《合同》已經簽了,按出資比例是由他們控股呢!」
代宇庭說:「《合同》定了又怎麼樣?我們只要略微找他們一點問題,還不是很容易的事--?再把我方的投資額增加上去,哪怕是個虛數,在我的地盤上還怕翻不過來?」
他喝了一口水,將茶缸狠狠地往桌上「登」的一放,抹了一把臉,很神氣地說:「笑話!若大個楚雲市政府,再窮,難道還比拚不過一個民營企業?這個他老方不懂嘛!嗯!建這座橋又不是一次要拿多少錢出來。通過你剛才介紹的情況看,我基本清楚了他華宇的遊戲規則,先打幾千萬過來以顯示他們的實力和誠意,然後利用工程隊墊資,或帶料進場,預售門面等辦法,以別人的錢打衝鋒。弄了半天,他的幾千萬並沒有動多少,工程照常進行,這種把戲,難道我們就不會玩--?」
馬伯清說:「現在只要手上有工程,就有人投錢、墊資,何況是政府的工程,可信度越高,投錢墊資的人就越多。據說國家有一個大型水利工程,有的人在裡面盡玩《合同》遊戲,一個土石方工程,包到最後真正的施工隊伍手中,價格還不到國家定價的零頭。」
代宇庭老謀深算地說:「一開始,我就不同意把這項工程交出去,這是個很賺錢的大項目,百年難遇啊!當時我只是乾著急,格明同志不聽我的,總怪我還不把隊伍定下來,我一時又不好怎麼說。我的意思是先把人家套進來,用他們的錢啟動後自己搞。可是老方就硬要一步到位不可,說不清啊!這樣的好事,怎麼可以拱手讓人呢?」
馬伯清也氣憤的附和道:「尤其是讓朝旭這樣的人做,我也想不通。」
代宇庭說:「是呀!這是個賣身投靠的傢伙,口口聲聲為家鄉建設做貢獻,骨子裡是要賺我們的錢給他那個公司。他是個不折不扣的『還鄉團』的團長。」
馬伯清說:「方副市長在位時,朝旭這小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他可以直接呈文給市委常委,副市長、越過方格明,真不是個玩意兒。」
代宇庭拿起桌上的文件狠狠地再往桌上一甩,強硬的說道:「我可不是方格明,下步怎麼做?可再也由不得他了!」他習慣地摸了又一把臉,似很有把握地說「《兵法》云:『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不若則避之』,以前我是避其銳氣,弄清他的底細,現在,哪怕我調集全市的財力,也得把控股權拿過來,看你還神氣個啥?」
馬伯清興奮的說:「這就好,這就好!還是代市長有魄力啊!」
代不置可否,囑咐道:「我交待你的事你要趕緊辦好,不要等。這件事也不是那麼容易能翻過來的,尤其涉及到對《合同》的修改,是不是還要動用法律?先得弄出幾條有說服力的理由,你要給我提供一些材料,包括時間的拖延、資金的運作和他們工作上的不配合,一意孤行等。材料形成後,我在市長常務會上正式提出。」
馬伯清說:「您要的材料我已經準備了一部份,今天晚上我再把文璐約出來,把他們內部的情況再摸一摸,爭取兩天內交給您。」
代宇庭說:「好!姓文的那裡再給他一點甜頭,切記!我的設想不要讓姓文的知道,既要利用他,也要防備他。走漏了風聲,他們就有準備。另外,到仲裁和法律部門去咨詢一下,也叫做為下一步翻過來打個招呼吧!可以向他們流露一點,這是我的意思。」
馬伯清拍著胸脯說:「行!包在我身上了,我決不會讓您失望的,我一定把他們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準確無誤地向您及時報告。」
代宇庭滿意地笑了,他拍了拍馬伯清的肩,說:「好好幹吧!先把這個事情辦妥,我在這個位置上,以後你還有什麼不好辦的?」
馬伯清激動的說:「那是,那是!這個位置早就應該是您的,方頭老氣橫秋,太沒有魄力了,哪比得上您呢!」
代宇庭點著一支煙抽著,若有所思地說:「是啊!這些年我跟著他受了不少氣啊!我從不願說,人們也不知道,不少人還以為我對不起方市長,他這個位子其實我並不想坐,可是人家代表硬把你推上來,你躲都躲不掉啊!怎麼辦?就是坐在火爐子上,我也得接受考驗羅!」
馬伯清心裡好笑,但表面仍奉承說:「別人不知道,可我是最清楚的,您經常提起方副市長對您如何好,所以別人誤認為他真的對您好呢!」
代馬上接道:「正是正是,正是這樣。這都怪我太重感情了,就知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結果給不少人造成誤會,還是你知根知底呀!就這樣吧,以後只要有機會,多給有關人員側面地解釋解釋。」
馬伯清連忙站起來躬著身說:「行行行,我會的,我一定維護好老首長的形象。我聽您的安排!沒別的指示,那我就先走了。」
代宇庭揮了揮手笑道:「其實呢,也沒啥大不了的事,玩政治嘛!有的時候是殘酷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呀!我不上去說不定別人也會把他擠掉的.我接他的手對他並沒有壞處嘛!我還是會一如既往地尊重他關照他的,畢竟他共事一場呀!你說呢?」
馬伯清連忙道:「那是那是!您確實是個很重感情的人,人不知道天知道哇!」
代宇庭瞟了馬一眼,流露出不太想聽他再說下去了的意思,將手半抬起往大腳上一放說:「好吧!就這樣,我等著你的情況。好好幹,我說話是算數的,過不了多久,先把你這個『副』字去掉再說。跟我一場嘛!我才不會像姓方的那樣呢!生怕別人超過了他.」
馬伯清一直站在代的跟前聽他說完這席話,激動得眼睛發亮,腦袋象搗蒜一樣鞠著躬,連聲說:「謝謝,謝謝老首長對我的關懷,您就等於多了我這個兒子,我一定會像孝順自己的親爹一樣孝順您的。」
代宇庭高興地說:「好好,就應該這樣,這就好!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