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周易這一句話出口。兩人間的氣氛驟變。鄭大石面色立刻陰沉下來，目光閃爍複雜，也不知在轉著什麼樣的念頭。
周易也不說話，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輕輕喝了一口，靜待鄭大石回答。
良久，就快讓周易等待不耐煩的時候，鄭大石那不斷變化的臉色終於定了下來，他驀地抬頭，正正看著周易，嘴唇微微哆嗦，似是在做著心理掙扎。
不過，他最後還是開口了：「……周董，是我的錯。我現在的職業技能，已經不適合再管理出版社了。這裡我向你正式提出辭職要求，請你允許。」
這句話出口，他的神色一下放鬆下來，似是終於戰勝了什麼心理，終於順通了本心。他的臉上竟然還帶上了一點笑容。
坦白說，鄭大石此言有些出乎周易的預料。這次他將日本新成立的動漫公司的管理權交給鄭大石，其中有點醒他的意思，但更多的也有對他看好的意味在其中。
鄭大石此人。乃是初出大學後從小小的出版社編輯起步，將近二十年間一直在出版社裡工作，靠自己的本事爬上了出版社社長的位子，在這個位子上，他已經干了將近十年了。要知道，最初海洋文化出版社只不過是一個頻臨破產的小出版社而已。自他升任社長後，便帶領員工一起努力，將出版社越做越強，逐步做到了如今國內頂尖出版社的程度。
這樣的一個人才，周易可不想白白放過。其實出版社的守成，不能全算在鄭大石的決策失誤上。出版社在國內的市場目前已經趨近飽和，而中文的學習難度，又決定了它不能像英文出版物一樣可以跨國界展。
要知道，論起哪種語言在世界範圍內使用的最廣，那肯定是英文無疑了。不說別的，單只是華國，不就是因為英文的國際影響力，而在近些年來越來越要求學生們學習英文了嗎？
文章寫得再好，放在看不懂文字的人手中也不過是廢紙一張。莎士比亞的文學成就很高吧？他可是公認的世界級文學大師，據說他能夠熟練應用的文學詞彙是一般作家的幾十倍以上。他的成就不可謂不高，但是國內究竟能夠幾個人敢拍胸脯說自己能夠完全看懂他的英文原版小說？還不都是選擇了翻譯版本。
試想，如果創作了《哈里.波特》系列小說的J.k.羅琳是中國人，而這部小說也是中文寫就的，那它在世界範圍內還能造成原來的影響力嗎？
所以說，在國內市場趨近飽和而又無力開拓國際市場的情勢下，鄭大石的守成，也不是一件不可原諒的事情。
周易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所以在看到鄭大石鄭重起身，對著自己說要辭職的時候，他有些轉不過彎來。
好笑的看了鄭大石，周易斟酌了片刻，開口道：「鄭總，你的請辭我接受了！」鄭大石能夠主動請辭，是非常聰明非常理智的做法，而且周易看得出來，他的請辭是自內心的，並沒有那種藉著自己在出版社的威望在離職之前將支持各個環節的主要員工挖走再重新自起爐灶的想法。這讓周易對他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鄭大石點點頭，神色有些恍惚，在海洋文化出版社工作了將近二十年，忽然要離開，縱使是久居高位頗具鎮定的他，忽然間也有點失態。他靜靜站了一會，方才說道：「周董，我希望，你不要因為我的失職而遷怒出版社，希望以後在你的帶領下，海洋文化出版社能夠繼續壯大。」
周易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的。」
鄭大石點點頭，開口告辭道：「既然周董已經有了打算，那我就不多說什麼了，我先告辭了，出版社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等待新上任的經理前來接手。」
他說完這句話，便轉身打算離開。縱使明白了自己的能力已經不適合再帶領出版社前進，但人之常情，他總有些失落。
「哎，急什麼？」周易忽然又笑了起來：「鄭先生留步。」答應了鄭大石的離職，周易便也換了一個稱呼。
鄭大石轉過身，淡淡說道：「還有什麼事情嗎？周先生。」他也不再用下級稱呼上級的方式應道。
周易笑吟吟道：「鄭先生，還是我叫你來的初衷，正式聘請你擔任日本未來映像會社的社長一職。」
「？？」
鄭大石真的有點摸不著頭腦了，周易這一步棋，瞬間讓他有點思維混亂。
「周先生，你說什麼？」他很沒形象的用手指著自己說道：「要聘請我做動漫公司的總經理？」
周易含笑點頭：「對，你沒聽錯，我就是這個意思。請你先坐下來，我們好好談談。」他揮手一指剛剛的座椅。
「啊……好的。」鄭大石如墜夢裡，他強自收攝了心神，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又坐回了剛剛的椅子上。他正色看向周易，沒有說話，但那目光的意味，明明白白是告訴周易他想要一個解釋。
周易便也端正了神色，直直道：「鄭先生，我同意你辭去出版社社長的職位，是因為在目前的形式看來。出版社短時間內不會有太大的展餘地，除非……我們能夠將其他大型出版社併吞，取得他們所佔有的一切。」
「當然，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工作，而且很得罪人，所以我不打算這麼做。」
周易沉吟片刻，繼續道：「你的能力，放在出版社方面也沒有太大的用武之地。而且，趨近於守成的氛圍，對於你這個不滿四十的商界中堅力量來說，太過無趣了。」
「鄭先生，你難道滿足於過這樣守成的日子嗎？難道最近你沒有覺得一切都變得無趣起來，人生沒什麼挑戰嗎？公司決定讓你擔任在日本的代表，正是想要讓你在一個新的行業重新開始，找回你過去帶領出版社由小做大的勁頭。」
鄭大石微微有些異動。當他還是出版社社長的時候，雖然也覺得以出版社的現狀來說展的餘地太小而沒什麼意思，卻也沒有想過換一個工作或者行業再重新開始，歸根到底，還是他對目前的安逸工作和生活留戀起來，而改變帶來的不確定性卻會將這種安逸打破，是以他只是有過這個想法，卻從來沒有去做過。
而現在，他已經不是出版社的社長了。放棄這一職位，本身便代表著他放棄了安逸的生活。做出這一決定，他心中那種滿足感一掃而空，整個人又多了幾分剛參加工作時的野心。
有句話叫野心有多大，走的有多遠。在自身能力過關的基礎上，目光看得越遠，所取得的成就也會越高。一但安於現狀，失去了向上走的野心，那以後想要取得更高的成就，就變得艱難起來。
鄭大石忽然有點小激動，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放棄在周易手下工作的機會。他的辭職，並不是因為他本人對周易不滿，而是愧疚於自己近期在出版社的無所作為。如今周易想要重新聘請他擔任高管職位，拋來專業是否對口不談，他本人是願意的。
周易展現出的神奇，其他人可能不甚瞭解，但出於公司高位的他，卻又幾分耳聞。換做另一個人，誰能在半年內分別在出版，音樂以及冷門的動漫產業同時取得不俗成就呢？
鄭大石有些欲語還休，周易見狀道：「有什麼意見，你儘管提。」
「那好，周先生，對於公司對我的重新聘請我十分高興。」鄭大石正色道：「但是，我還是之前的想法。為什麼要我這個門外漢來管理在日本的動漫公司？」
「呵呵。鄭先生不要著急，我自然會說出我的考慮。」周易先是打了個哈哈，接著又道：「鄭先生是不是留學過日本？」
「誒？」鄭大石有點驚訝：「對，我是在日本上過幾年學。不過這與這個任命有什麼關係？」
周易笑瞇瞇道：「很有關係。你說，我們公司還能再找到另一個想你這樣掌握日語，瞭解日本社會，本身還有管理經驗的人嗎？就算是有，難道我放心將他放在一個公司的管理位置上嗎？」
鄭大石搖搖頭，反駁道：「我雖然在日本呆過幾年，也懂日語，但說白了我對動漫產業實在沒什麼瞭解，很抱歉我勝任不了這個工作。」
「不瞭解動漫不是什麼問題。」
周易道：「其實，動漫與小說一樣，都是文化的一種。你既然瞭解文學出版行業，為什麼不試著去學習瞭解動漫呢？沒有人生而知之，什麼工作都是從無到有慢慢做好的。鄭大石先生，你難道不想去試試嗎？」
見鄭大石滿臉猶豫，周易想了想，乾脆又加了一句：「況且，我並沒有要求你在最開始的時候便提出什麼決策，你不瞭解動漫，可以慢慢學習，直到你瞭解它為止。我讓你去日本公司。只想要借助你的管理經驗，確定國內總公司的決議，能夠在日本分公司貫徹落實下去而已。等到你瞭解這個行業，能夠自主決策的時候，再由你來全權負責公司的事物。這個要求，不難吧？」
周易摸著下巴上漸漸變硬的茸毛，心說這個人才可不能放跑了。他這兩天仔細看了看鄭大石以往的資料，確定鄭大石有這個開拓能力，放在展趨近飽和的出版領域太過可惜。這才有今天的這次面談。
只是貫徹落實總公司的決定還有日常管理，這個工作可說不上難。對於周易給出的如此寬鬆的要求，鄭大石確實沒什麼好猶豫的，他只是稍稍考慮了一下，便屈服在了心中逐漸冒起的挑戰另一個領域帶來的興奮感覺之下，向著周易伸出了右手。
「周董，感謝公司對我的信任，我決定接受這項任命！」